“连我的相思病都治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宣阑你好骚啊。
第70章:栗子糕
江尽棠薄薄的耳背被热气蒸腾出一片糜艳的红来, 偏偏宣阑还要问:“你说是吗,哥哥?”
“……”江尽棠抿了抿唇角。
他被宣阑这声哥哥叫的头皮发麻,不得不退开两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移开视线, 语气冷淡:“相思病是绝症,我治不了。”
不再给宣阑开口的机会,江尽棠看向壮汉道:“兄台的病,我倒是能看出一点。”
壮汉道:“那你说说看。”
“我观兄台双目赤红, 面色不佳, 情绪暴躁不舒,还总是伸手揉双胁,若是没有料错的话, 兄台近来常会口干舌燥, 两胁胀痛,不思饮食,胸闷且善太息。①”
壮汉脸色一变, 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肋骨边缘, 神色惊疑不定:“那你说,我这是什么病?该用什么药来治?”
“兄台这是肝气郁结之症, 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自己的情绪, 日常饮食可以吃些萝卜,柚子, 或是山楂,你应该也去看过大夫, 大夫给你开的药里面, 肯定有柴胡、木香、枳壳、白芍等药材……”江尽棠微微一笑:“我说的没有错吧。”
壮汉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是个大夫?!”
他倒也是个豪爽人, 道:“方才是我冒犯了,还请小郎中不要见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世道艰难,不过是想要讨一条活路。”
“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并不在意。”江尽棠蹙眉道:“方才听你们说,京城里来了一位大人,这位大人下令在城中散播瘟疫?”
“可不是!”提起这件事,壮汉的脸色极度难看:“上面要来查,他们慌了,自然就只能拿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抵命!”
“那你们为何不逃?”宣阑问。
“逃?先不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壮汉苦笑道:“如今城门有卫队把守,只许进不许出,我们连城门都出不去!”
江尽棠眸光一沉,问道:“那位京城来的大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壮汉想了想,又说:“我听都把他叫风大人。”
风。
风家人也在江南的灾情里分了一杯羹,难怪印曜进京告御状,风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尽棠情绪收敛的很好,对壮汉道了谢,便道:“诸位多保重。”
壮汉叹口气:“小郎中,你也多保重。”
江尽棠和宣阑从小巷子里出来,一时间有些沉默,直到走到了一家医馆前,江尽棠才忽然说:“难怪对方那么想要你的命,原来是风家人,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宣阑挑眉:“想知道是谁,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尽棠一怔,道:“我只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你的脸还印在通缉令上,怎么去?”
“其实我还挺能打的。”宣阑漫不经心的说:“风家的根基不在这里,印家势力更大,风家人不敢堂而皇之的要我命。”
江尽棠温声道:“那你自己去,不要拖累我。”
宣阑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江尽棠道:“成天嘴里没有一句人话。”
宣阑有点委屈:“怎么就没有了?——我思慕你,算不算是人话?”
“不算。”江尽棠冷淡道:“你能不能把你谈情说爱的时间花在正事儿上?”
“我这不叫谈情说爱。”宣阑慢悠悠的跟在江尽棠身后,笑着说:“我这是单相思。”
江尽棠道:“那你继续思着,我先回客栈了。”
“别啊。”宣阑将他拽回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真打算去此地的太守府一趟,会一会风家来的人。”
“我……”
“放心。”宣阑说:“就算是我死了 ,你也会活着。”
他抬手把江尽棠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说话向来作数。
……
华州的太守是个恪守中庸之道的文人,这些年政绩平平,全靠着华州地势好,天生天养。
江尽棠看着蹲在太守府墙头的宣阑,深吸一口气,才说:“……你说的去会风家人,就是翻人家院子?”
宣阑道:“我现在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很麻烦,不翻进去,那怎么办?”
江尽棠转身就走:“少陪。”
宣阑道:“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进去?”
江尽棠跟他讲道理:“先不说我翻不进去,就是翻进去了,也会拖累你,所以还是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他抬眼看了看,道:“那边有间茶楼,我在里面等你。”
宣阑垂眸看着江尽棠:“真等我?”
江尽棠一顿:“不然呢?”
宣阑便笑了:“成,你在茶楼里等我。”
他站起身说:“若是我出门找不见你,会很难过的。”
江尽棠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宣阑。
宣阑没看他,只是说了一句:“我难过的时候,脾气一贯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要跳下去之前,还是转头看了江尽棠一眼,唇角勾着一旦笑:“听话一点。”
江尽棠来不及开口,他已经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他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江尽棠缓缓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在人少的地方,终于放出了袖中的鸣镝。
……
宣阑功夫好,潜进太守府也被人发觉,廊檐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吩咐事情,宣阑闪身躲到了柱子后,正听见他道:“那些刁民还是不肯来领东西?!”
“是……这几天,统共也就十来个人来领了,还都是要的衣裳,吃食是半点不要。”
管家急的咬牙:“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这群贱民当真是……”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风公子如今还在堂内坐着,太守大人也还在等着消息,这让我如何禀报!”
下人眼珠子转了转,道:“之前您不是吩咐拉了很多染了瘟疫的尸体回来吗?”
管家沉吟道:“若非情况紧急,我本不想如此做,但是眼见着皇帝都到了青州地界,再不动手恐怕来不及了。”
他一咬牙一狠心,道:“我去请示风公子和大人。”
说着他进了画堂,下人们都垂着头,有人小声道:“虎子哥……那要是大家都染了瘟疫,我们可怎么办啊?”
之前跟管家说话的下人道:“你放心,我们都是太守府的人,当然是会跟着大人们一起离开,等到秋子堰那边一开闸,水一进来,正好把这疫城洗一洗。”
“可是……”有人不忍道:“那可是数不清的人命啊!”
虎子啐道:“就你心肠好?我告诉你,你要是同情他们,就留在这里别走,跟他们一起死!”
那人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虎子道:“我们只是一些小人物,上头的大人要他们的命,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嘛!”
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不少人都附和起来:“对啊对啊,我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
宣阑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只要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助纣为虐也变成了善举。
管家没多久就出来了,面色凝重:“你们赶紧召集人手,把尸体投放到城中,秋子堰那边也要开始筹备了。”
下人们领命,四散开来。
等人都走了,宣阑一个闪身进了画堂,就见里面气氛僵持,坐在首座上的少年脸色铁青:“我来之前,没人跟我说过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小公子别生气啊。”生了一张容长脸的中年男人坐在少年下手,笑眯眯的说:“这些都是属下吩咐的,和小公子没有关系。”
少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揪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领,冷冷道:“范岭!你他娘的耍我?!”
范岭笑了两声:“这怎么能叫耍您呢?临走前侯爷就吩咐属下此行务必要让小公子学到点什么,这就是第一课啊小公子。”
他声音阴沉沉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希望小公子能铭记于心。”
少年拳头握紧又松开,深吸了两口气后松开范岭的衣领,道:“我不屑与你们沆瀣一气!”
“小公子。”范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道:“您是要跟自己的父亲、跟四大家,跟天底下所有的士族作对吗?!”
少年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正是风家的小公子,风潜。
宣阑微微眯了下眼睛,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风汝覃最是宠爱风潜这个小儿子,虽然爵位不能交到小儿子手里,但也一定会委以重任,江南之行,是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范岭是风汝覃最看重的谋士,让他跟着风潜一起来,也印证了宣阑的猜测。
风潜的脸色简直可以用苍白如纸来形容,宣阑对管教孩子没兴趣,悄无声息的出了画堂,而后原路返回,翻出院墙后见到之前江尽棠站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放了一个油纸包。
宣阑面无表情的弯腰把油纸包捡起来,就见里面是几块香甜的栗子糕。
哄小孩子似的。
宣阑抬眸看向茶楼,眸光阴鸷:“我说了。”
“我会难过的。”少年低声喃喃:“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还给你买口吃的就不错了,事儿太多是会被判无妻徒刑的!
第71章:白丁香
“从回来你就在看着窗外发呆, 怎么,在想你思慕的姑娘?”简远嘉意味不明的问。
江尽棠转眸看他一眼,道:“我若是有思慕的姑娘, 你会不知道?”
“如果不是个姑娘,那我就不知道了。”简远嘉一个转身在江尽棠对面坐下, 茶杯也应声放在了桌上,他凑近两分,道:“山月说你还去买了栗子糕,我也没见你吃, 栗子糕呢?”
“……”江尽棠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 就是同你扯闲篇。”简远嘉懒散道:“是不是没人同你说过啊。”
“什么?”
简远嘉敲了敲桌面:“其实栗子糕不好吃,太甜太腻,就你这人味觉好像出了点问题, 觉得它好吃, 八宝斋所有点心里,就它卖的最不好,本来都不打算继续做了, 是鄙人我专门跑了一趟八宝斋, 才保住了你的口粮。”
“所以呐——”简远嘉一笑:“你要是想用这东西去哄一些什么小姑娘小朋友什么的,我估摸着, 不太行。”
江尽棠蹙眉道:“栗子糕分明很好吃。”
简远嘉耸耸肩, 问山月:“你觉得好吃吗?”
山月咳嗽一声,转眸看向窗外。
“你看。”简远嘉道:“连老实人山月都觉得很难吃。”
山月道:“也不是难吃。”
顿了顿:“就是不好吃。”
江尽棠:“……”
江尽棠揉了揉太阳穴, 而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那都是舒锦干的,跟他江尽棠有什么关系。
他端起茶杯, 喝了口热茶, 转移话题道:“找到青天教的人了么?”
“你说余思徒?找到了。”简远嘉道。
江尽棠一顿:“余思徒……是谁?”
“……”简远嘉乐不可支:“那个胖子啊, 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江尽棠道:“没用心记。客栈那批人,都是风家的?”
“泰半是。”简远嘉说:“我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风家派了个主事人来,你可以猜猜是谁。”
“风汝覃有个颇有名气的谋士,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叫做范岭。”江尽棠道:“是他?”
“是,也不是。”简远嘉笑着说:“范岭的确来了江南,但他不是主事人,主事人是风家的小少爷,叫做风潜的那一个,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之前你们在秦胥的马场里见过。”
风潜……
江尽棠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浮现出一个少年剪影,道:“有些印象。”
“我估摸着风汝覃是打算把家业都交到小儿子手里,这次江南之行,就是为了历练他,毕竟这样的大场面都经历过了,之后也少有大事能比拟了,我要是有个儿子,我也这样干。”
“但风潜,不是最好的人选。”江尽棠没什么情绪的道:“我听闻过一些他的传闻,性情潇洒,交友广阔,却没什么城府心机,在风陈两家暗中比较的时候还和陈家那位公子交往密切,他在尔虞我诈的权谋圈子里,活不下去。”
“那没办法。”简远嘉道:“有一种说法,叫你爹觉得是为你好。风汝覃那封了世子的大儿子够优秀吧?但是人家就是不喜欢啊,就宠爱续弦生的这个。”
江尽棠摇摇头,道:“人世间的情爱,当真叫我看不分明。”
简远嘉立刻抬眸:“人世间的情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我还以为你这人铁石心肠,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情爱之事。”
“风汝覃和他那位续弦的事情京中流传甚广,我有感而发罢了。”江尽棠抬手拎起提梁壶,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水,淡淡道:“你最近一直很奇怪。”
“奇怪的是你。”简远嘉说:“你从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江尽棠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宣阑那含着笑意的声音——
“会有一点点的,对我的心动么?”
江尽棠的心跳忽而乱了半拍。
他垂下眸子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去见那个胖……余思徒。”
简远嘉转头对山月挤挤眼睛:“你看看你主子,是不是被我说中,然后恼羞成怒?”
山月憋着笑道:“简大人,您再说下去,主子可就真要生气了。”
简远嘉无趣的撇撇嘴,道:“这几天绝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看江尽棠那藏着掖着的样子,还很见不得人,不是他睡了人家姑娘,就是他被人睡了。”
“……”江尽棠忍无可忍道:“简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