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Fayee飞鹅

作者:Fayee飞鹅  录入:02-17
  题名:摄魂
  作者:Fayee飞鹅
  简介:
  随随便便谈恋爱,认认真真吃古代美食
  前情:
  飞禽走兽百年通人性、五百年化人形、千年得道。过了千年雷劫的妖或隐在山林、或遁于人间,凡常道士收降不得。
  其中更有佼佼者本事通天,寻常小仙也奈何不了。
  一千年前,有一段流传的人妖秘闻:不止人妖殊途,那妖与那人还同为男子,于礼义不合,置纲常于外。
  那妖本可升仙,却因不忍那男子独守六道轮回,放弃了进入仙宫的机会。
  后来,人皆传那妖性情大变,只身提剑屠杀道士近千人。
  世间修道者降他不住,只得请了西天莲台的佛尊来。
  我佛慈悲,封印那妖于寒山寒冰之中,千年为限,以赎他血债。
  时间线:
  此故事从上述前情的千年后,即“解封后”讲起。
  其它:
  1v1,HE,轻松跟剧情走即可,其实不烧脑。
  起名废、简介废。关于此故事的风格、具体内容,请有缘人试看五章便知。
  祝看文愉快.


第1章 循清
  修易去了一趟人间,听遍了八个州最受欢迎的评书,后来在卞州天桥下遇到了个算命的。算命的借着一个小茶摊的棚子遮阴,手里拿了个比脸还大的大蒲扇,但仍然满面潮红,头发簪得极光溜极高,连眼睛都被热气烤得发红。地上铺了个长条的席子,算命的还分了旁边一个说书的一半坐。没客人的时候,两个好似破烂堆里爬出来的老头就一人拿个大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
  路过的时候,修易被叫住了。说书的问他要不要听故事,天太热了,收他十文茶水钱。
  修易便饶有兴趣地住了脚,拿了银子叫茶摊摊主泡壶好茶送给热冒烟了的两位,随手搬了茶摊的长条凳,长臂一伸一沉,将早包浆了的长条凳放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袍子,笑眯眯地坐在了俩老头对面。
  “敢问公子,您想听个什么故事?”
  瞧着这客人气度不俗,说书的搓了搓手,坐直了身体,双眼发光,唇角带笑。随后,他又撤下了破破烂烂的大蒲扇,掏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开了扇。
  与此同时,修易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只见这老头衣着破烂不堪,手里的折扇却白净得很。扇面光洁地像是新制的,扇柄缀了个小小的青碧色玉环,对着客的一面还画了幅兰草图。这样算得上清雅的一把扇子,放在一个衣衫褴褛的算命的手里似乎微有不妥,而持在哪家私塾年轻先生手上,才算得上合乎观瞻。随着折扇轻摇间,那双手也惹人注意得过分了些,这老头一双手长得十分白净,说不准从前真是个教书的。
  “先生会讲些什么趣闻?”
  “这个嘛,那可就多啦。王侯将相成名史啊、宫廷秘闻啊。”
  说书的一边说一边滴溜溜转着黑亮的眼珠子,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眼前人像个豪绅公子,对封侯拜相似是无志趣,于是口风一转道:“名妓风流史啊、乡野精怪啊……”
  见修易在“精怪”处眨了一下眼,说书的便胸有成竹般刻意拖长尾音住了口。
  果不出其所料,修易说:“讲讲精怪吧。新鲜点儿的,可有年代久远些的?”
  “自然有的,公子您可算来对地儿了。不是小老儿胡诌,这满卞州城里头啊,便是京城里的也算上,也没有第二个会讲我这故事的。”说书的神色中透着得意,摇扇子的手都多了几分劲力。
  可折扇这点微风,比得上蒲扇么?
  神思及此,修易便笑着“哦?”了一声:“那先生是何处听得的?”
  “这个嘛,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我祖宗拐了三十八个弯儿的亲戚,是个酒楼的掌柜,他遇到了只千年蛇妖。”
  说书的突然折扇一顿,神秘地笑了笑:“这故事最妙的地方啊,是那蛇妖,是个雄的。我那亲戚,也是个男的!”
  修易从怀里也掏出一把折扇,有模有样地跟着慢悠悠扇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段故事,然后和那算命的一起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讲着讲着,茶来了,说书的瞧着是壶好茶,更来了精神,甚至还倒腾出嘴问修易要不要听完算个命,只收他一半的算命钱。
  故事讲得精彩,连茶摊上的人都慢慢围了过来,摊主兼伙计都拎着茶壶一边添茶水一边听得入了神。这说书的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茶水,清清嗓子说:“可都要花钱啊诸位,每人十文钱啊,劳烦结账时交给摊主!”
  说书的没有胡诌,抛去亲戚这一层不谈,蛇妖和酒馆掌柜是真的。在人间鲜有人知,在妖界可称得上经典咏流传。这故事的筋骨修易都是听过的,还是从小听到大。但修易听的版本,除了故事的主人公没变,几乎完全调了个个儿。故事是从道士那边传出来的,作为被屠杀上百近千人的一方,七岁小儿都知道他们不会讲出什么好话。道士们用尽了正义之词,详细吹嘘了道士们如何与祸世蛇妖相抗,不惜以身殉道云云。最终道士们惜败,不是因为法术不精,而是因为蛇妖修习邪法,妖法膨胀。
  修易一直以来有许多疑问:这场祸乱因何而起?那酒馆掌柜在其中又做了什么,是负了心吗?祸世的蛇妖既然从未犯下杀孽,却为何突然发起屠杀?若他真是滥杀无辜、罪无可恕,又是如何蒙蔽了满天神佛的公正之心,竟未要他魂飞魄散?
  兴许是要引以为戒,妖界长辈向来是将道士间流传的故事奉为圭臬。自那以后,妖们也确实潜心修炼了几百年。但许多年轻一辈的妖,包括修易,他们心中一直各有各的疑虑,更有一些受了人间那些个“比翼鸟、连理枝”词词曲曲影响的女妖,她们竟另辟蹊径,反倒对蛇妖和那男子的情爱故事十分着迷。可道士们的故事里,提到两人情爱的不过寥寥数句,还尽以伦理纲常对其口诛笔伐。故事流传了几百年,妖界又十分太平,年轻一辈早已不关心那场杀戮,只余对那桩情爱逸闻的好兴致。
  修易此行来到人间,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来解答自己的疑问。他已顺利渡了五百年的天劫,他不是虎族嫡系,又无飞升之欲,千年天劫也与大多数妖一样要靠时运。他现今确实,只想恣意人间寻欢作乐。至于疑虑之事、憾事,自然能少一件是一件。
  这蛇妖的故事,在妖界流传的广度和热度换到人间,大概比得上牛郎织女了。若探清了这件事,今后的人生,可算是有雌雄通杀、大受欢迎的谈资了。
  说书的完完整整讲完了故事,折扇一拢,倒尽了茶壶中最后一滴茶,笑眯眯地一拱手,道:“诸位若是今儿听得过瘾,赏个茶水钱。明日再来听书,只收八文钱!”
  茶客们三三两两结账,一半散着步换了地方,另一半仍回了茶摊,七嘴八舌、津津有味地聊起了蛇妖的故事。
  “公子留步。”说书的叫住了起身要走的修易,笑着说:“赠您一卦。”
  修易心说好笑,若是招摇撞骗,倒也不必上赶着送吧?若是真有本事窥得天机,怕是不知算不算得出他长命永生?
  但正所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所以修易还是坐下了。他认真地想了,升官发财的官运、财运倒是不必,唯一跟他贴得上边儿的,也就剩姻缘了。
  “那算算姻缘吧。”修易又端坐在先前放倒的长条凳上,熟稔地报了照人间算法的生辰八字。
  那算命的堪称几分仙风道骨。
  但是若非修易是只妖,倒也难以从他一身褴褛和三千尺的稀松胡子中看出他的风骨。他似乎并不很想赚银子,也对,看起来他也无家须养、无口要糊。照修易看来,他愿意给人卜卦,仿佛全是受说书的所托。
  他闭着眼听了修易的八字,起先并无反应,摇着大蒲扇的力道都未曾改变半分。
  修易也不急,就饶有兴味地等着听他如何瞎掰。
  不算久,算命的悠悠开了口:“命中无子。若已成家,夫人显怀便要留心。”
  修易一愣,竟没说他命犯孤鸾或是命犯桃花?他随即又觉好笑,这是暗示他妻子会偷人?这算命的不如也去说书好了,这算是个什么卦?
  算命的突然微微歪了一下头,面露惑色,随后终于抬起热耷拉了的眼皮扫了修易一眼,神色微愣,接着紧紧盯住了修易的双眼。
  “公子打哪里来?是过来寻人的?”语气急了,大蒲扇也终于停下了。
  这时修易又注意到,这算命的一双眼极黑极亮。说书先生的眼睛已然较之常人更乌黑明亮了,这人的眼珠简直是黑到了实心儿里、亮到了顶儿。到这里,修易打心眼儿里认为这个算命的是个修道的,且已有所成,摸得到那么点儿所谓天机。
  修易看了看那个此时正低声哼着小曲儿低头数铜钱的说书的,忽然觉得他好似也不是个老头,他又转回来看了看眼前这个充满戒备的黑眼珠算命先生。
  修易缓缓摇了摇头,心中默念了两遍“修炼不易,少惹是非”。
  他起身把长条凳提了起来,用袖袍浑不在意地擦了擦凳子边儿贴地的那一面,抬头冲着算命先生弯了弯眼睛,道:“闲来听书,这便回了。”
  此时已是未时末,快到申时了,街面的人也多了起来。头顶的太阳不再那样烤人了,吹来的风虽算不上清凉,也能吹散些许闷热。但修易却仍能感受到背后有一道近乎灼人的视线。
  走出十几米远,修易留神听到那算命的对说书的说:“今日早些收摊吧,陪我去趟庙里。”
  说书的轻轻“哎?”了一声,然后些许迟钝地应了下来。
  修易轻轻歪了一下头,失笑。
  据这说书人之言,结合这些年打听到的,修易大概捋出了事情的脉络。
  十恶不赦、合该魂飞魄散的千年蛇妖名为循清。一千年前,循清修炼成精,他刻苦修炼、积善养德五百年成了妖。终于可以随心化形且能够自保,他却并未去他所好奇的人间一探究竟,而是选择了更刻苦地修炼。他尽他所能清心修炼,熬到了千年天劫。连九天之外的观自在菩萨都对他青睐有加,有心收他在身边继续清修,许他以仙身。不知是循清法术高,还是雷公、电母卖了菩萨面子,这最难过的天雷劫也放他毫发无损。清心寡欲的循清为自己赢得了升仙的机会,而恰恰就是在这考验期间,他去了盼望几百年的人间。
  与深山密林中清静枯燥的修炼生活相比,人间实在太热闹了。人固有的一死促使凡人将每一日都格外珍惜。凡人从出生就有目标地活着,钟鸣鼎食之家更是如此,许多人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家族命运,一生都在洪流中迂回前行。
  循清觉得有趣极了,无论是丑时起床仍然笑吟吟吆喝着卖烧饼的小哥,还是脚不沾地、嘴不停歇的跑堂的,乃至巷口光着膀子卖肉的大哥、刻鱼的小妹,都鲜活极了。
  循清喜欢凡人身上的生气和活力,也喜欢咀嚼凡人写出的文章和讲出的道理,他沉迷于细细品味那些字句,觉得有许多字句都妙极了,但可惜,他却没有人或妖可以交谈。循清一直在人间辗转流连,从南到北都走了个遍,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后来他却发现:卖烧饼的不光卖筐里的烧饼,掉在地上沾了炉渣和尘土的烧饼也会一并卖掉;跑堂小哥看谁都弯着腰笑吟吟的,可背后竟极尽他讲不出的市井粗话,去辱骂那个没给他赏钱的客人;卖肉的大哥经常会偷偷伸出短粗的手指去压秤,专去欺瞒眼神不好的老妇人和不通斤两的客。
  人确实鲜活,但却也不算散发着吸引他的光。只要一年,循清便厌了。
  他对人间无可留恋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改写了他命数的凡人。那人给了他一切他独自行于天地间一千年来都不曾体会过的美好。
  凡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情感,让循清再一次迷恋上人间。
  后来,他又慢慢发现:卖烧饼的家中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和早早死了娘亲烧坏了脑子的娃娃,一个烧饼能多换许多粮食,而傻娃娃又极喜欢陪着爹爹早起,同时乐于伸出小手打翻装烧饼的筐,他爹越是训斥,他越喜欢打翻烧饼筐。那个满嘴粗话的跑堂的是一个土财主外头娶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妾生的庶子,妾死于内宅争斗,生的儿子从一出生就成了争宠工具,妾和财主都没什么文化,跑堂的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的尖酸鄙薄的谩骂。
  循清不认同他们温良,却还是觉得他们从懵懂婴孩变成这样,可怜极了。
  喜欢循清的这位酒楼掌柜,是第一眼看到循清就动了心的。循清来酒楼品尝美食,对每一道菜的喜恶都清清楚楚表现在了脸上。后来以至于,每每厨子做了新菜式,只消给循清吃上一回,便知这菜能不能入谱。掌柜觉得循清实在太招人喜欢,他微微蹙起的眉,悄悄起弧度的嘴角,都可爱极了。他开始叫小二给循清赠菜,请他常来品尝新菜品。渐渐地,掌柜的摸清了循清的喜恶:他不爱吃鱼,尤其爱吃猪仔肉和酱牛肉,对青菜并不很挑剔,但尤其喜欢上灶大火炒出来的。掌柜的继续慢慢接近循清,送他酒喝,陪他品味那些源于人世百态却又高于柴米油盐的诗词歌赋。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循清惊觉自己好像也有了感情,他可能也爱上了这个同样倾心于他且与他同为男子的普通凡人。如此,什么伦理什么殊途,去他的前程,他全部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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