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如何逃,什么时候逃,倒还得纪云川好好摸索摸索。
不过,李全昌比纪云川想象的还要谨慎一些。
每一回纪云川快要将这个地方摸清楚了,便被李全昌带着换了个地方。同样是蒙着眼睛转移,同样是到了之后便放任他四处走动。?同样是在纪云川刚要摸清这些地方防守与出路便被李全昌带去了别的地方。
几次下来,纪云川?不干了。
他便是再迟钝,?能看出李全昌那人就是在耍他玩的。
只是即便纪云川不明着出去摸索出路,李全昌还是会定期带着他转移。但?许因为没了纪云川摸索出路这般行径,李全昌带着他转移的日子比从前的间隔要长一些。
想来这才是原本他在每个地方住的日子,至于先前的那些,不过是他的小动作被李全昌发现了罢了。
“不是发现,是给你找些乐子玩。”
一次用午膳的时候,李全昌听了纪云川好似抱怨的话,轻笑一声,说了这话。
闻言,纪云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被人抓在这儿他?不能怎么样,只之后相处更加沉默了一些。
李全昌?不在意纪云川生不生气,他只是笑着打量纪云川,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说:“你与你娘真的很像。”
纪云川懒得与李全昌那般多话,但听对方说起这个,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那是我娘,自然是像的。”
李全昌知道纪云川在争论这方面其实并不很擅长,所以他?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欺负纪云川,而是选择了提起别的。
“想知道纪羽如今怎么样了吗?”李全昌一双狐狸般满含算计的眼直盯着纪云川看,勾唇笑着提起纪羽来。
纪云川掀了掀眼皮,道:“皇帝能怎么样,不过是每日御门听政,再回福康宫批阅奏折,偶尔到京郊巡营,再多的自是有六部去商讨。”
看得出来,纪云川并不很想与李全昌讨论太多关于纪羽的事情。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李全昌第一反应是纪云川恨纪羽,所以不愿意提起来。可转念一想,纪云川对待纪羽的态度却更像是远离,想要老死不相往来那般,而非是怨恨到要报复。
如此,李全昌眯了眯眼,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只是此时此刻再想假装是纪羽做的事,或是引导纪羽来伤害纪云川,那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纪云川已经知道了他是背后操手,那之后的一切事情无论是不是他的谋划,都会被算到他的头上去。
兴许多来几回,纪云川还会怀疑当年一些事情是不是并非纪羽的意思,或是纪羽受了他们误导,才对他那般。
这般一想,李全昌更是将“让纪云川更恨纪羽”这个计划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纪云川并不知道李全昌那瞬息之间竟是想了这般多,他只是瞥了李全昌一眼,随后道:“我对纪羽,虽尚未释然,但已没有那般多的恨。”
李全昌抬眸朝他看去,眯起眼打量着他,眉眼间渐渐带上几分不解。
纪云川?不管李全昌如何想,他只是接着往下说,他说:“起初我不过是想远离他,我?没有办法接受他揭发我娘,叫我落入这般境地,却要说爱我这样的事。后来他强逼我到宫里去……我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但你们成功了,我那时确实恨他。我恨他困住我,我恨他叫我入牢笼,我更恨他一副想要赎罪的模样,却要强留于我。”
说到这里,纪云川顿了顿,垂眸自嘲地笑笑,说:“可我的恨来得很快,走得?很快。我自个?想不通,为何他不再困住我时,我便不那么恨他了。”
李全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纪云川没搭理他,只接着往下说:“后来我发现,我不过是恨他困住我,他不再困住我的时候,我便放下此事了。可放下此事与我原不原谅他有什么关系吗?我还是不愿意原谅他,不愿意接受与他在一块儿。”
李全昌愣了一下,盯了纪云川看了许久,说:“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很少有人与你这般分得清楚的。许多人把爱不爱恨不恨全然对立,把原不原谅与恨不恨?全然对立。把能不能在一块儿与其他所有的全然对立,却不知人是复杂的。”
纪云川瞧着像是知晓李全昌后边要说的是什么,张嘴便想说些什么来截住对方的话,却没想李全昌更快一些,他说:“云川,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对不对?”
纪云川睫毛一颤,皱起眉来,摇摇头,说:“不可能。”
李全昌听了他的回答,低低地笑,说:“没有那么多不可能,你仍旧对他有着几分情意,与你恨他,你不愿意原谅他从前对你做的事,你不愿意再留在他身边,其实并不冲突。”
听着李全昌这些话,纪云川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他看着李全昌,打量着李全昌,瞧着对方脸上神色,想以此判断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说这些,李全昌有什么样的目的?
说这些对李全昌的计划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这一切其实并不如他知道的那般,?许这一切是李全昌与纪羽的谋划。
那他们下着一盘棋的目的是什么?将他留下来?要他死心塌地?
可……有这个必要吗?
李全昌约莫能猜到纪云川想到什么,摇摇头,说:“不必想那么多,我可不想帮纪羽,只是你不恨他,这让我有些难办。”
纪云川蹙眉看着李全昌,思绪在心中打了个转,当即明白李全昌的意思。
方才李全昌说并非全然对立,所以李全昌的意思,是他对纪羽的感情是爱恨交织,只是他这个人……他这个人只会死咬着一个点,只要那个点被松开了,那恨?会因此瓦解。
至于爱,?跟着与其一同瓦解,散落到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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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盛京,纪羽将一切都安排下去,又召见了霍文远。
二人相见多少有些复杂,想前几年纪羽还在威胁霍文远不要接近纪云川,如今二人却是要冰释前嫌,一块儿去将纪云川救出来。
不过,?不能说是一块儿去,只不过纪羽的这个打算,需要叫霍文远一块儿来商量罢了。
而霍文远只当纪羽要他去找人,没想到了福康宫内,却听得纪羽说。
“朕需要一位心腹阁臣留在此处,所以……兵部尚书这个位子你想不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得想个办法再虐纪羽一波,怎么感觉还没怎么虐他就要走完大部分内容了
要是觉得没必要可以跟我讲,我下手时常控制不好度(指要么太轻要么太重
第48章 逃离(一)
能够升官加爵, 对任何一位大臣来说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霍文远却并不这样想,比起留在盛京入阁,他更想要到沙场上去征战,或是留守在边关, 而不是留在盛京做那体面的阁臣。
而且, 比起留在盛京,他更想出去寻找纪云川。
当初因惧怕纪羽而远离纪云川这件事, 在那之后竟是成了他的心魔。他知晓发小是将自己看做至交才会在那个时候与自己表露些许真心, 可他却在对方最难的时候躲开了。
人之常情, 可霍文远仍是难以释怀。
即便纪云川理解他, 理解当初是纪羽占有欲作祟, 叫他们发小之间生了隔阂, 可霍文远还是……还是十分的愧疚。
所以他想弥补什么, 想借此机会去寻纪云川, 将被李全昌绑走的纪云川救出来。
霍文远也知道这样一件事其实并不能抵消先前他自己做的事情, 也明白做错了一件事, 不会因为你做了一百件好事而消失。错事只会如烙印一般停留在原地,午夜梦回之时总提醒着你做过这样一件事。
他也不求做什么事能让自己释怀, 他只不过……只不过是想叫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这般想着, 霍文远也向纪羽提了叫自己去寻人的事情。
纪羽如霍文远所想,自然是直截了当地驳了他。
“你去做什么?你这榆木脑袋能是李全昌的对手?”纪羽瞥了霍文远一眼, 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臣不是李全昌的对手,难道会是首辅的对手吗?”霍文远也不甘示弱, 张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纪羽被霍文远这样一说,斜睨了他一眼,只道:“可不是叫你与他斗个高下,朕是叫你留下来看家。”
霍文远一愣, 没想到纪羽会用这样的说法,一时间神色多了几分怪异,也因此失了最好的反击时机。
而纪羽趁着对方发愣的时候,摆了摆手将此事定了下来,便叫他回去了。
纪羽都已经赶人了,霍文远也不是在纪羽跟前有着十二分特殊的纪云川,自然不能忤逆圣意,只能闭了嘴转身离开。
这日之后,霍文远加兵部尚书衔入阁的消息传了出来。大臣们皆哗然,多数人都不同意,觉得叫霍家这般掌权并不是好事。可纪羽一向表现得如一位暴君,这般劝阻自然是半点用都没有。
而在霍文远入阁当日,纪羽又宣布了自己打算出门一趟的事情,直接将大臣们的注意力都拽到了这件事上,遂也没有人再掰扯霍文远入阁一事。
救出纪云川的事情迫在眉睫,纪羽也没有时间在皇宫里听大臣们掰扯,只直接散了朝便叫身为首辅的徐阁老到福康宫去。
福康宫自先帝驾崩之后,便又恢复原本的帝王批阅奏折与休息之用,从前纪羽与纪云川一块儿住在福宁宫,自然不可能如先帝那般住冬奥福康宫去。
于是,福康宫便成了皇宫中的御书房。
徐首辅单名文,三元及第,却因上边压着上一位首辅,待到纪羽登基之后才得以坐上这首辅之位。
徐文年纪不算大,比纪羽也大不了很多,如今也才而立,算是大庆朝这些个官员中拔尖的一个。此人城府极深,心思那是十二分的深沉,叫人捉摸不透。
但此人并不得先帝所喜,纪羽觉着先帝不喜的他便要费力气去拉拢,这才有了之后徐文坐上首辅之位的事情。
不过,因徐文此人太过捉摸不透,虽说用人不疑,但纪羽还是颇有防范,遂此次才想出个叫霍文远也留下来的法子。且霍文远仕途顺畅,想来纪云川也会为这位发小高兴。见自己不在,这些个熟悉之人也能过得好,想纪云川多多少少心中都会对他有所改观。
“皇上此举到底是考虑欠妥,但皇上心中急切之下这般决定,倒也是人之常情。”徐文站在纪羽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桃花眼一抬,淡淡说了这话。
徐文此时并未显老态,便是而立也并未见多少岁月痕迹,只能叫人在那眉目之间瞧出多年官场沉浮的沉淀之美。不过纪羽对徐文如何并不感兴趣,除却纪云川,旁的人如何对纪羽来说都是无所谓的。纪羽身为帝王,只关心这些大臣是否可用,至于将容貌列为选官的其中一把尺,纪羽是很不赞同的。
不过,徐文会说这样的话,倒是有些出乎纪羽的意料。
原本以为,徐文要么是如那些个大臣那般劝阻他,要么便是说些恭维的话。毕竟纪羽眼中这样的权臣约莫都是这般随着帝王心意摇摆不定,却不想徐文并非这样的人。
纪羽垂眸想了想,对徐文说:“朕不得不去,又想叫他安心,所以才叫那霍小将军到内阁来。且尚且不知朝中有多少人是向着逆贼的,多一个人到内阁来帮衬你,朕到外边去也稍稍安心一些。”
徐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纪羽,垂眸掩去眼中神色,复又抬眼,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双眼好似平静无波的湖面。至于纪羽说的这些话,既已成定局,他也不会再去多费口舌,只点头说了两句场面话应下此事。
纪羽在这日处理好一切之后,隔日便轻装踏上救回纪云川的道路。
其实纪羽也知道,救回纪云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李全昌这人狐狸似的,怎么会叫他轻易找到,又如何会叫纪云川有机会逃出来。可纪云川在李全昌手上,纪羽不可能不去。
而留在盛京的徐文此时此刻坐在家中,瞥了一眼来人,眉目间带了几分轻蔑,薄唇一碰,说:“我要听的是纪云川的意思,可不是李全昌的。”
来人被徐文那气势压得浑身就是一颤,定了定神才说:“我们主子的意思,就是三皇子的意思。”
徐文嗤笑一声,端起茶来吹了吹,骂道:“三皇子?他自个都不愿意,你们总这般唤他,是打算恶心谁?”
来人被说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来那会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可徐文根本不吃这套,他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将茶放了回去,甚至都不正眼瞧李全昌派来的人一眼,便说:“如今纪羽在他跟前跟孙子似的,至于那些叫他不高兴的事,纪羽想来也是不敢做了。这般倒是合了他的心意,即是合了他的心意,我又为何要与你们为伍,来做这些掉脑袋的事?”
来人咬了咬牙,想着李全昌下的死命令,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才说:“纪云川在我们手上,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他吗?”
闻言,徐文抬眸看向这人的眼神带上几分厉色,惊得那人又是一颤,废了好些力气才定下神来。可他刚定了定神,却听见徐文又是嗤笑一声,说:“我瞧着你是不想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来人听了这话更是慌了,也不管李全昌给的任务了,转身就要离开。
可徐文根本就不是什么只会读书的呆子,他的功夫也是极好的,便是参加武举也能拔得头筹。何况徐文家中也是养了些功夫极好的护院,如何能叫这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