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纪云川出门时候是带着银钱的,但既然被李全昌劫走,那些个银钱自然是留在了原来的地方。且就算他身上有, 这些也不好拿出来用。如今无论是他还是白安, 都是不明不白到了这白安村的,若是突然拿出钱财来, 他又要如何解释这些钱财的来历。
白安不是会多问这些的人, 可其他人呢。
纪云川虽不曾在山村之中住过, 但来到此处之后也见到过镇上一些官员想到这里来帮扶村民, 却被村民拿出十万分精神来刁难, 还有的被吐了口水, 被用扫帚给赶出去。
不说所有人, 其中也有不少是很不讲理, 还很爱四处说道别人的事, 纪云川可不敢冒着个险。
要知道, 无论是李全昌还是纪羽,他们的人可都在外边找着他。
泄露半点消息出去, 便是只有些许异常, 也能叫他们察觉出不对来。
而他们二人也都是宁可弄错也要来一探究竟的性子,到时候找到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怕他们对这里的村民与白安下手。
纪云川可以想办法保住其他村民,可他没有办法保证纪羽看到白安的时候会不会多想许多没必要的事情, 会不会觉得他与白安有个什么,到时候迁怒白安可就不好了。
至于李全昌,纪云川知晓李全昌不会杀自己,却不知李全昌会不会听自己劝说不去杀其他人。
他不敢冒险, 不敢拿旁人的命去冒险,自然是要更加小心谨慎。
如此想着,纪云川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白安,问:“外边闹得如何了?可瞧出是哪边有胜算一些?”
纪云川已经与李全昌起了冲突,甚至都交锋了好几回,只不过因他们在山中而没有牵连罢了。而这些时日纪云川时常将这件事拿出来问时常出门去的白安,想听听看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白安却不知纪云川是想要知道何时可以离开,只当纪云川是想知道是否要改朝换代了,便说:“尚未有结果,也瞧不出谁有胜算,似乎都差不多。”
对于纪羽和李全昌双方的实力,其实纪云川心里多少是有数的。若是从前李全昌在暗,而纪羽在明,尚且还说李全昌胜算大一些。可如今李全昌丢了他这个很重要的人质,又被迫到了明面上,那胜算可没有从前那般大了。
要知道,若没有纪云川逃离这件事,李全昌能够带着他去实施原先是那个计划,到时候纪羽可是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除非纪羽愿意牺牲他。
可纪羽牺牲他之后势必要出问题的,到时候岂不是依旧遂了李全昌的意。
纪云川想着,叹了口气,在白安探究的目光下并未多说什么,只随口提了一句往后的打算来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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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羽与李全昌鏖战数日,前朝的许多事依旧扔给了徐文去做。
徐文那边不仅没有敷衍了事,还将许多军务之事都放开给霍文远去做,而不是将一切都揽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举措让许多人都有些惊讶,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不在时的徐文会想办法揽大权,以便自己往后当个甚至能越过皇帝的权臣。可徐文并没有这样做,只是一直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甚至还顺手带了带霍文远,叫霍文远在处理许多事情上要更加顺心一些。
纪羽从暗卫口中得知徐文并没有与李全昌同流合污,甚至还一切都办得很好时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了计较。他又叫人盯紧盛京那边,若有异常随时来报,又将一些露出马脚的官员记在心中,好留着日后清算。
而此时此刻的李全昌那边,气氛却不如纪羽这边轻松。
每个人在面对李全昌那黑如锅底的脸色时都不自觉多了几分紧张来,心中忐忑非常,生怕被李全昌迁怒。
只不过李全昌这么些年御下也是很有经验,不至于因此而迁怒手下人,甚至还摆起笑脸来说了几句好话,叫手下人将紧绷的情绪都放松下来。
对于目前的李全昌来说,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抵御住纪羽军队袭击的同时找到纪云川。
可他的人不知为何竟是一星半点纪云川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仿佛这个人已经人间蒸发一般。
而此时的纪羽见李全昌还没有将被绑走的纪云川拽出来逼他退兵,便已知晓纪云川早逃离了李全昌的掌控,更是放心对李全昌下手。
只是见纪羽如此的放心,李全昌却是多了几分担忧,担忧纪云川其实已经回到了纪羽的身边。
若是如此,李全昌的胜算可以说是彻底没了。
他一个太监也做不成皇帝,手上没有皇室中人,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般下来也没办法联合其他人出兵与纪羽对抗,而纪云翰又已经死了,他们更是没了办法。
李全昌想着这些,摆摆手让手下都先出去,独自一人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纪云川并不知道纪羽和李全昌二人如今都在想什么,他只依据白安出去之后画的地图来判断若是遇上纪羽或是李全昌的人找来,他该走什么样的路线才不会被发现。
而白安并不知晓纪云川想要这地图做什么,他觉得与纪云川相处十分的舒服,便什么都听纪云川的,无论纪云川说什么他都听。
纪云川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太多,有时候知道太多是很危险的,他不想让白安陷入他们之间那个泥潭之中,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
纪云川不说,白安也不问,只是守在他身边看他对着地图沉思。
“你是不是想要走了?”白安看着月色在纪云川那更显清冷的侧颜,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一荡。
“不是现在。”纪云川简短地回答他,并未多说什么。
白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再出声打扰纪云川看地图,离开的时候还顺道替他带上门。
在这个山村里居住,纪云川也不是完全不出门的。
他不会易容这样的事,便只是将脸弄得黑一些,又缠上黑色布条装作是个盲人。
山村里的人,除了白安并没有谁知晓他其实并非盲人。这样也好,这样的伪装越少人知道他便越安全。
而他今日便拿出了平时伪装的打扮出门去,在白安的搀扶下在村子的空地上晒了太阳,又走了几圈想听听村里有没有什么传言。
这山村里的人也不是完全不出去的,自然有一些传言流到了这里来。
刚好这些传言可以让纪云川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
而坐在空地上晒太阳的时候刚好有几名男子也同样过来了,在那一边嗮太阳一边说着话。
听着该是年轻的男子,这山村里有几家的年轻男子是不干活在家准备科考的,这些人也会时常下山去买书、笔墨,顺道打听打听盛京的一些消息。
也许这些人能说到一些纪云川感兴趣的。
因此纪云川也没有走,拽着白安的衣袖示意他多留一会。
白安也并未多问,只带着他留在了此处,听听看那些人会聊什么。
“诶你说,盛京那位九千岁与皇上真的打起来了?”声音混浊一些的男子说了这话,语气中满是担忧,“也不知这样打下去,咱们的科考会不会因此没了。”
“不会吧,李全昌那个太监能干什么,而且听说也没人帮他,时间长了一定是皇上赢的。”另一名声音尖一些得男子说着,语气中满是不在意。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混浊音男子不大相信,犹豫了一番才说了这话。
“爱信不信,肯定是皇上赢。我也不知道一个太监造什么反,他这还不如毒死皇上再扶个宗室子来当皇帝。”尖锐音男子没好气地说着这话,又说起了李全昌来。
听到这里,纪云川大约能知晓外边的一些状况了。
至于后边的话,倒也没必要听下去。因此纪云川拽了拽白安的袖子,按着他的手臂就要借力站起身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听见那尖锐音的男子说:“嗐,我可听说啊,他们是为了一个男人打起来的呢!”
纪云川动作一顿,眯起眼来,嘴唇也抿成一条线。
混浊音男子来了兴趣,问:“什么男子?我怎的没听说过。”
尖锐音男子说:“你个书呆子,出门就知道看一些读书的东西,都不知道打听打听盛京这些传闻!我可听说,皇上爱慕他那个假弟弟,叫纪云川的,后来把纪云川给玩死了,找了个与纪云川极为形似的男子,叫魏云川。”
混浊音男子有些疑惑,问:“找就找了,这与打仗能有什么干系?”
尖锐音男子说:“诶我说你这人就不能听我说完!那李全昌想是也对纪云川生了龌龊心思,也想要将那魏云川拽到床上去,才跟皇上争了起来。”
混浊音男子还是很疑惑,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不信任,说:“说得跟你在人家床底似的,那李全昌一太监就算将人绑回去,他又能干什么?”
尖锐音男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盛京那边的人花样可多了,便是不用那玩意,也能叫人……嘿嘿。”
说话间,两名男子也不再坐在此处,而是站起身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纪云川站在原地,脸色是抹了灰都掩盖不住的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身体只僵硬着,手还死死抓着白安的衣袖不肯放。
“徐川?徐川?你没事吧?”白安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压低声音凑到纪云川身旁去问了问。
“没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纪云川抿了下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说了这话,忙不迭要往来的方向而去。
白安见纪云川暂时不肯说,心中虽有怀疑,却也还是带着人回了他们住的小院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收回之前说已经过了大半的话
先想个办法物理虐一下攻
第51章 躲藏(二)
纪云川的异常, 白安不是没有看到,但纪云川明显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问。
但什么都不问,倒也不至于。
以白安的角度看, 纪云川都因为他们的话语感到难过, 且身体有了这般反应,想来是一件很需要他这个同住一座院子的人关心的事情。
所以他在隔日的时候观察了一番纪云川的反应, 略一沉吟该如何问出这话, 便直接开了口。
“昨日……昨日他们说的那个纪云川和魏云川, 是不是你的什么朋友?”白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并没有丝毫怀疑其实这三个人就是同一人。
“为何会这般猜测?”纪云川挑眉, 并未对白安的发问感到惊讶。
以这些日子里纪云川对白安的了解, 若是这件事白安不问, 那才不像是纪云川所了解的白安。
白安此人是很关心身边之人的, 虽说许多旁人的隐私之事并不多问, 但若是一些事情叫身边人感到不舒服, 定然是会十分担忧地问出口。
昨日纪云川的反应也是意外,他并不知这里的人会这般揣测盛京那边发生的事情, 不知他们竟是以这般龌龊的说法来提起他。
若是知晓, 昨日他定然不会到那个地方去。
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左右这些日子观察下来, 白安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往后还不知道要待在一起多久, 那叫对方知道一些事也无妨。
只是纪云川和魏云川都是他这件事,纪云川觉得现在说出来还为时尚早。
再往后看看,若是白安真的是个可以信任到将这样的事都说出来的人,到时候再说也不晚。
这般想着, 纪云川抬眸看向白安,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般猜测的原因。
而白安抓了抓头发,看了纪云川小一会才说:“我看你昨日的反应不大对,便是觉得那两个人那般说话十分猥琐恶心,也不至于有那样大的反应。所以我猜测,他们说到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朋友。”
纪云川听着他的分析,也明白昨日是自己反应太过,心中也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能不算是哄骗白安。若是今日说错了话,往后再坦白此事怕是十分难了。
一个谎言脱口而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最开始的那个谎言,却是极难的一件事。
纪云川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还要去很多地方,他不可能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所以他略一思索之后,才谨慎地说:“认得,也熟悉。至于再多的,往后我会与你细说。”
纪云川没将此事完完全全告诉自己,白安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觉得任何人都有自己不愿公之于众的小秘密,每个人也都可以有自己藏在内心深处不愿说出口的欢喜或是伤痕。
所以他并不在意纪云川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他知晓这样的事确实会让纪云川感到不舒服便够了。往后在与纪云川的相处之中,也多多注意这般事情,不要无意之间伤了好友的心才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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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那次谈话之后,纪云川发现白安在自己面前竟是更加的小心,甚至连关于盛京的消息也很少告诉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脆弱的瓷娃娃,提一下盛京之事便是因此破碎。
不过纪云川也没说什么,只叫白安告诉自己关于李全昌和纪羽二人之间的战况,至于更多的,他其实并不关心。
见纪云川只关心战况如何,并不关心那些人之间的纠葛,白安也摸索到了自己诉说盛京之事可以说到什么程度。之后的小一段时日里,白安对盛京之事的打听也都聚集在此处。
而纪云川也一直待在这个小院子内,并不如何外出,一副目盲之人不好出门的样子。只在这座院子内等着白安将外边的消息带进来,以判断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