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先不说,这称呼就不妥当。”霍戎噙笑道:“天地已拜,交杯已喝,阿沅这句陛下要叫到什么时候?”
商沅一怔:“难道和陛下大婚之后,称呼上也要有不同?”
皇帝身份尊贵,他记得原书里不管亲疏,都是叫陛下的。
不过原书里的确没有君后这个角色。
霍戎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宫里教引的人连这个都未曾告诉你?按例,私下该叫夫君了。”
说罢,倏然靠近压低声音道:“阿沅对规矩如此生疏,那三个月究竟是去了何处?”
商沅吓得一滞,随之哼唧道:“……夫君……臣当时听他们说过,只是还一时没适应……”
原来本朝君后叫陛下竟然如此亲昵,商沅松口气,还好暴君无意识的将此事透露给他了。
若是他几月过后都不晓得此事,暴君说不定又要对他的行踪起疑!
看到商沅任由自己摆布,霍戎眼眸渐深,嘴角愈发上扬。
大婚前,他怀疑商沅目的。
想着非要好好折磨此人,让他哭不出来。
但不过才今夜,就发现了别的趣味。
似乎自己费了百般周折,就是想看少年红了脸被他欺负。
欺负……
霍戎冷冷的哼了一声。
自己果然对商沅太仁慈了。
若真的说欺负,叫个夫君又哪里够。
“看来是储秀宫没给君后讲清规矩。”霍戎强迫自己压下唇角:“从明日起,白日的职责还是要做到位,按例,君后要为朕煲汤,暖被……”
欺负人要有欺负人的样子嘛!
不折腾折腾,让某人付出些代价,这君后的位置岂不是白给了!
商沅已经想骂人了。
暴君拿谁当傻子骗呢。
煲汤,暖被……
这是君后还是童养媳啊。
商沅翻翻眼皮:“陛下说的也没错,但据臣所知,君后也有自己的小玉玺,还能翻阅奏折呢。”
他当然对批阅奏折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暴君三令五申说他要进的义务,他当然也要抗争!捍卫自己应有的权力!
霍戎眼眸一暗。
果然,商沅总归是按捺不住,想要借着君后的名义染指朝政了。
霍戎在夜色里扯扯唇角:“那小玉玺明日自会有人给你,朕在内阁议政,你若是有兴致听,朕也不阻你——不过要带着你煲的汤来——”
商沅咬着牙:“好,臣明日便下厨——”
不就是煲汤暖被窝么!
暴君今夜没中药,只要不似那夜强硬粗暴,就没什么不能苟的。
他干!
总之肚子又不会大!
已是深夜,烧热的地龙让大殿异常温暖,朱色的烟罗帐轻轻如波纹般缓缓荡漾。
商沅迷迷糊糊,渐渐沉入梦境。
梦里,自己在婚后苟得不错,暴君一直没有碰他一个指头。
结果还没来得及窃喜,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到……一看就是好几个月的那种。
商沅在梦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肚子一看就是婚前有的,说是暴君的,等于是不打自招承认了那一夜的细作之事,若说是旁人的……他让暴君头上长草,暴君能让他坟头长草……
只能每日都小心翼翼苟着。
可还是在一个夜晚被霍戎堵到了角落,冷道:“君后怀孕了?这孩子,怕不是朕的?!”
那幽深的眼眸让人忍不住的心悸,商沅即使知道是在梦里,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没有怀孕。”商沅苦恼的捧着藏不住的肚子,连连摇头口不择言道:“是宫内的御膳房点心太好吃,臣只是吃胖了而已……”
少年薄薄的眼皮覆上委屈的潮红,无端惹人怜惜。
“吃胖了?”霍戎冷笑的伸手,覆上他的小腹:“朕把你锁在这宫里,三月已后,自然见分晓——”
锁在宫里?
商沅挣扎:“不……不要锁我……”
霍戎没曾想商沅竟如此快入睡,他毫无睡意,看商沅在自己身边睡得22无比踏实,才压下不甘心,想着先让他睡个好觉再徐徐图之——
结果睡意刚涌上,身畔的人已经张牙舞爪的把被子掀了半边。
霍戎看向身侧睡觉也不安分的小东西,抬手捏住他手腕。
小东西被自己捏了一下,显然很紧张,嘴里还念念有词。
霍戎挑眉。
做噩梦了?
他微微俯身。
“不……不要锁我,我没怀……孕……”商沅察觉到手腕被束缚,声音含着易碎的祈求:“我没怀……”
霍戎沉默。
忽然记起在太学时,商沅便对男人生子一事极为不解抵触。
今夜大婚,心底八成是极怕的。
怕得好。
霍戎勾起唇角,故意靠近道:“阿沅不乖,说好了给朕生的太子呢?”
商沅尚且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听到生太子这三个字,登时睡不安稳,手脚并用攀附了上来:“……不生!”
说着身子也不老实,明明那么害怕,还要扭啊扭的软软贴上来。
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鬼使神差地,霍戎没有借此时机上前,只闭闭眼,缓缓吸了口气:“你,先放开手——”
商沅还在喃喃道:不……不生太子……”
霍戎沉默。
他嘴上说着要商沅包生太子,但心底深处并未想过和商沅有孩子。
商沅将旧事全部掩盖,和霍从冉断绝后,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君后。
他直到如今,也未确定商沅的心意。
再说那些前尘往事摆在那里,他又如何心无芥蒂的让商沅生子……
父母离心,厌弃幼子。
自己幼年时的悲剧历历在目,他绝不能再次发生。
可商沅却如同找到了躲藏的地方,慌不择路般要往那温热结实的胸口扎。
若是第二日他晓得这是何处,定然后悔莫及。
霍戎贴近,哑声在他耳畔道:“……朕说最后一次,不想生太子,就乖乖滚去另一边睡——”
某人听到“不生太子”四个字,倒是渐渐安分下来,揉揉眼,翻了个身又呼哧呼哧去睡了。
只剩霍戎被折腾得睡意消散,胸膛被那地龙熏蒸得发热,摸到床畔的凉茶抿了一口。
等等……
他不是已经大婚了么?
深夜喝什么凉茶?!
霍戎幽幽转头。
身畔,某个始作俑者却穿着里衣睡得香甜,也许是觉出热了,还无知无觉的解开了胸口处的系带……
霍戎迅速掠开目光:“……”
这么怕怀孕还能睡熟,是该说太过信任自己还是脑袋不灵光?霍戎沉着脸,掀开被子一角,等着那股热气渐渐褪去。
第二日早,便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服侍帝后二人洗漱用膳。
一个容光焕发,一个神色疲惫。
冯公公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掠过陛下眼下淡淡的乌青,又掠过明显睡足了,养得一脸好气色的商沅。
心中一惊……
难道是昨夜……
看不出君后倒如此有能耐,竟让所向披靡的陛下都承受不住了。
荷荷手持巾帕,偷偷望了一眼商沅,眼眸里闪过笑意。
近看君后,愈发让人想起泛出莹润光华的羊脂玉,这样的神仙颜值,她看的话本从此都有脸了。
哼。
怪不得陛下一副纵/欲过度模样。
有了漂亮媳妇就往狠处用,陛下还真是不知节制啊。
一定昨晚把谪仙一样的君后折腾惨了。
无辜霍戎还不知这些人心里在如此编排腹诽他,盯着商沅束着玉带的腰身,闭了闭眼。
罢了。
昨夜是自己亲手将人轻易放走,今日又找谁说理去。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心安理得,完全没有要安抚他的意思。
难道不晓得他过了场虚有其名的洞房夜,心神俱疲么!?
霍戎揉了揉眉心,冷着脸和商沅去用早膳。
按例,今日若是有长辈,二人本该一起前去问安。
但如今太上皇被霍戎囚禁在行宫,生死不明,几个太妃虽还养在宫里,但也只是摆设,每日战战兢兢。
商沅不必去向旁人请安,整个宫里,跟好霍戎一人也就是了。
早膳向来是小厨房负责,精致繁杂花样不少。
霍戎勤政,因要去忙政事,时辰有些匆忙。
小厨房早就把能小火慢炖的菜都备好了,布菜速度很迅速。
霍戎看了一眼:“朕的燕窝瘦肉粥呢?”
“回陛下,这道菜没办法提前预备,小厨房那边说,还要用小火烹煮两炷香的时辰。”冯公公躬身赔笑道:“奴才已催了好几次了。”
霍戎皱皱眉。
他因着大婚,政事已积压了好几日,想必阁中有不少事急需处置。
早膳也只能凑合了。
霍戎摇头道:“罢了,先去殿里议事。”
商沅偷眼瞧,明显看到霍戎向来冷淡的面庞上闪过失落。
不会吧不会吧?!
——执掌江山杀伐决断的暴君,竟然还会为没喝上一口粥失落!?
商沅:这粥是有多好喝啊,他一定不能错过。
也许是商沅的眼神太过直勾勾,冯公公心领神会,笑道:“那小厨房做好后,今日恰好可以让君后尝尝。”
霍戎挑眉,看向商沅。
小东西赶紧心虚的埋头苦吃。
霍戎勾起唇角。
自己劳心劳力,某人倒是晚上睡得香,白天吃得香。
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霍戎眼眸掠过商沅:“君后用完膳去何处啊?”
商沅警惕的竖起耳朵。
霍戎这句话,一听就是要找事儿的语气。
呵呵,不过一碗燕窝瘦肉粥而已,暴君就心不甘情不愿了,还真是没有格局。
等等——
霍戎不会是那种,自己出门工作,还要让自己老婆在家不停点忙活的渣男吧。
商沅眼珠转了转,小口小口喝着汤道:“臣要去储秀宫,再找教引官去熟悉些君后的规矩。”
这么说一定不会出错,还能补上那三个月的课,免得漏洞百出。
“教引官?”霍戎慢条斯理道:“朕昨日不是说了,你今日要给朕煲汤。”
他顿了顿,想起昨晚被某人支配的不甘,强硬的哼了一声道:“就送到内阁来。”
那些人不是还担心他被商沅所惑么,他今日就要让这些人看看,商沅已经被他□□得服服帖帖。
商沅:“……”
他倒是无所谓。
炖汤而已,又不是炖他。
只要不侍寝不怀崽,他乐得让暴君过一把夫唱夫随的瘾。
等霍戎气势汹汹的去内阁后,他小口小口品了暴君没喝到嘴里的粥。
啧,燕窝瘦肉都炖得软烂入味,还有时令青菜做点缀,真是道让人慰贴的早膳。
可怜暴君新婚第一日,连个像样的粥都没喝到一口,就奔去内阁了。
商沅一连干了三碗后,动身去了小厨房。
关键是……给暴君煲什么汤啊?
还好小厨房有菜谱,上头密密麻麻写着不同场景下建议做的食谱。
有藩王觐见煲的汤,命妇入宫煲的汤,陛下夜间要的汤……
商沅:我只想找一炷香之内搞定的应付汤……
商沅找了半晌,哪个场景都和自己想要的不匹配。
不得不说,要不怎么说这些都是选拔出的,能在宫中效力的大厨呢。
这境界觉悟,竟然都没想过摸鱼!?
商沅叹口气,目光落在“给陛下大婚后煲的汤”那一栏上
——似乎,也就这个和他能扯上些关系?
商沅按照菜谱的指使,在御厨的帮助下,收罗好了食材。
商沅一心煲汤,都没有注意到这些食材多么让人脸红。
倒是御膳房的那些人,看商沅的眼神登时不一样了。
“这就是贤后的样子么,婚后第一日就煲汤给陛下。”
“嘻嘻,你也不看看君后准备的那些食材都是什么,八成是昨夜用得狠了亲手赎罪……”
“小声点——你不想活了,连陛下都敢调侃……”
商沅认真盯盯菜谱,又盯盯炉上的火苗。
他全神贯注应付暴君呢,那些闲言碎语一句也没听到。
也还好有几个热心的御厨帮衬,商沅才勉强煮出一锅……颜色浑浊的汤。
商沅长舒口气。
他,商沅,上得朝堂,下得厨房的小贤后!
*
小进知道商沅要去内阁送汤,立刻跟过来低声道:“君后,内阁今日有不少人呢。”
他顿了顿,清咳一声:“还有……贤王殿下……也在……听说,这还是贤王头一日入内阁。”
他自然知道君后和贤王之间的旧事,只是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提起,他也不会主动提这事儿触霉头。
但是眼看商沅要和贤王打照面,还是忍不住先提个醒。
商沅轻轻皱起眉心。
内阁按理都是由才能出众的大臣填充,偶尔会有一些很得信任的宗室担任……
但是霍从冉,分明不再此列。
霍戎为何让霍从冉担任如此要职呢?
而且还恰在大婚之后?
商沅沉吟了片刻。
总之他如今已是君后,遇到霍从冉,目不斜视总是错不了。
内阁在正殿以东的暖阁,本朝制度,机密决策都在此处通过开小会的方式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