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卫国公夫人回去后不知给卫国公吹了什么枕头风,竟把向来避嫌的卫国公吹到宫中来了。
“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你就算进了宫,怎么能对她如此不敬?”卫国公看陛下不在,又忍不住对自家儿子吹胡子瞪眼:“你要是有大事做便罢了,你次次都推脱说在睡觉,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你让父家人的面子往哪里放!”
商沅窝在舒服的蚕丝软塌上,懒倦抬眼看了下气喘吁吁的卫国公:“本宫身怀龙嗣,当时正在养精蓄锐,难道你觉得,这是小事吗?”
卫国公语塞:“……你少扣大帽子,为父可没有怠慢龙嗣的意思,只是说你不该挟子自重,忘了自己的身份!”
“挟子自重。”商沅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父亲倒是提醒了我,卫国公夫人怀上阙弟之前,只是一介瘦马,如今却敢说君后的不是,到底是谁挟子自重,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卫国公最恼旁人提起妻子身份,更别说被儿子指到面上,可儿子如今是中宫之主,他憋红了脸,也没想到合适的话语堵回去。
“父亲这气喘吁吁的样子,是身子又虚了么?”商沅摆摆手,明摆着不想再给他机会:“正巧太医在本宫这儿,便让他为您诊治一番吧。”
这时早就有热心太医上来,不由分说便将卫国公拉走。
卫国公被这么折腾着拉出去,还被儿子话里话外讽刺了一番,简直气得要死。
商沅望着自己这便宜爹远去的身影,冷冷的勾起唇角。
如今他长期在宫中,蒹葭也已经入宫,他倒不怕真的和卫国公闹翻。
至于那卫国公夫人,和废太子,商阙皆联系密切,也不知暗中做过多少可恶之事,霍戎留着她的命,也不过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商沅倒宁可霍戎不给他这个多余的面子。
他找出产业薄子,垂眸看了看。
这些产业明面上都是旁人在经营,只是卫国公府隐在后头,参与分红。
但如今蒹葭恰在宫中无事,后世同龄的姑娘都喜欢开些店铺,也不知蒹葭有没有兴趣。
商沅思索了一番,决定这几日亲自去问问。
正在此时,宫外几个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还不住看向殿内。
商沅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南屏从外头回来,捂嘴笑道:“君后,他们都在说陛下宠爱您呢——昨儿不是有人议论了您,谁能想到今日陛下便去搜集了之前您在太学的事迹,巴巴儿的贴得满京城都是,陛下对您真好。”
霍戎去帮他澄清昨日的谣言了?
商沅沉吟道:“去把东西拿来让我看看。”
南屏忙把拓本送到商沅面前,商沅扫了一下,上头赫然是自己……不,原主的点点滴滴。
一夜之间,竟然能将这么多事例拼凑到一起,且逻辑分明,层层递进,自然能看出霍戎用了很多心血。
商沅盯着那些字迹,却逐渐觉得全身冰冷。
河北那场地震,他看原书时就有印象,霍戎当时和亲信一起前去,倒是还收买了一波人心。
可那场地震原主根本未曾露面,可在霍戎的笔下,原主不仅亲自去了,还亲手救了人……
救人的方式,是用所谓外科之术给受伤之人包扎……
可他看了看那所谓的外科之术,分明就是现代医院中常用的外伤急救法,因为自家是祖传太医,所以他很早就学会了……
甚至当时第一次看到原书相关情节的时候还在想,若是那场地震自己在就,自己就可以包扎了。
可……这明明是他心中所想,为何会变成现实?
就连广纳寒士,这明明都是他当时看书的想法啊……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攀上心头,为何自己曾经看书时曾有过的想法,都真切的发生了……
商沅呼吸渐渐急促,就连眼前的字迹,都渐渐模糊。
他将那拓本慌忙盖住,跌跌撞撞的就想跑出去。
所谓的原主,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能勘破他心中所想,并且做了他所想做之事?
他想去太学看看,找些更具体的证据,但是自己是要证明什么,一时却心乱如麻,理不出具体的思路。
谁知刚出宫门,却撞到了坚硬的胸膛上,他抬眸,霍戎正探究的望着他。
“急急忙忙的,去干什么?”
“我……”商沅下意识的躲开霍戎的目光:“我想去太学一趟。”
霍戎闻言,缓缓翘起唇角:“看到朕搜罗的证据了?”
商沅心情纷乱,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那些事情,陛下是亲眼所见,还是……听旁人说起的?”
“怎么?朕当时在不在你身侧,你都不晓得了?”
商沅一怔,忙道:“毕竟年深日久,臣有些事,也记不清了……”
他几乎不敢看向霍戎,谁曾想霍戎只是轻笑一声道:“无妨,你记不得的事儿,朕亲口告诉你。”
“你曾写下治河道之文,后被朝廷采纳改用,从此让洪涝之地成为富饶之所……”
“你曾亲自救助伤者,包扎伤口,利用当地药草防治感染,并用独特的外科包扎方式救了很多人……”
“你一直都很好……”霍戎注视着他,语气认真而执拗道:“是朕忘了告诉你,你之前究竟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狗茸茸如果到了现代,和别人对战肯定写的一手精彩小作文
第74章 你就是救朕的小菩萨
霍戎语气郑重,如同恶龙守护着自己的心上珠,不允任何人染指诋毁。
商沅眼眶忍不住泛红。
他的心底,在这一刻,竟然无比盼望,霍戎说的人是自己。
如果这个人是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曾和霍戎历经那么多磨难,却被他小心翼翼的爱着。
那他这几月所经历的磨难坎坷,也都当得起值得二字。
可惜……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和盘托出:“其实……我根本就不记得陛下说过的事。”
他不敢去想霍戎的反应,觉得至少是定然极为讶然,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霍戎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深深的看向自己。
商沅:“???”
“阿沅终于肯对朕说实话了。”霍戎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吧,什么时候失忆的?”
失忆?
不……不是失忆……
比失忆荒谬的多……
商沅再也忍不住情绪,瞳孔微微紧缩道:“陛下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说得很轻,好像怕惊醒霍戎的梦一样。
可他怕再停顿下去,自己就没有解释的勇气了,只能一鼓作气:“我……我根本就不是你这上面所写的那个人,我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去过太学,也没有和你一起去河北救灾过,陛下之前的人生,我其实都没有参与……”
很残忍吧,可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实情。
他们本就该是陌路人,甚至……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当时……当时睁开眼,就看到了陛下中了那药……”
商沅没提穿书的事儿,只是断断续续的道:“就是如此,在那之前我甚至没有见过陛下,根本不晓得我曾经对陛下做过什么……我不知道陛下喜欢的人为何会背叛您,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但是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也许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可商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越来越承受不了霍戎对他的阴差阳错的真切爱意,还有这个莫名其妙怀上的崽崽。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好似受了很多委屈。
商沅曾经设想过谈此事的场景,他冷静理智,可以将这些事正式而清晰的告知霍戎,交给他去决断。
可如今只说了这么几句,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流眼泪。
好难过……
一切都说出来之后,他一定会丧失掉霍戎对他的倾心吧。
那本来也不是自己该拥有的。
偷来的喜欢,终究是要还的。
蓦然,他被霍戎紧紧揽在了怀中。
“好,就按照阿沅你说的来。”霍戎并未提出质疑,只是顺水推舟道:“这么说你看到朕第一眼,就看到朕中了那药?”
霍戎到现在的执念仍然是让少年相信,他爱的人是自己。
商沅一怔,实话实话:“是。”
暴君怎么和自己不是一个频道,现在不是论证自己喜不喜欢他,是自己压根就不是他爱的人啊!
“所以你看到朕的第一眼,便决定以身解药了?”
商沅抬起哭红的眼眸:“???”
霍戎轻柔的擦拭掉他脸颊上的泪珠:“朕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你如此放得开?”
商沅一怔,抬起泪眼望着霍戎。
霍戎望着少年红肿的眼眸,心里一疼,引导道:“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是喜欢朕的,至少不讨厌朕,对么?”
商沅仔细回想那一夜。
他虽然是个小GAY,但一直洁身自好,一夜情这种进阶玩法,更是想都未想过。
可是穿书后他却像是不受控似的,就和霍戎滚了床单……
想起来也真是匪夷所思。
“还记得朕和你说的么?你对朕的心意不是作伪,”霍戎揉着少年的脑袋道:“你心里喜欢朕,想和朕亲近。”
商沅点点头又摇头,自以为抓住了重点道:“可是我想说的是……陛下喜欢的不是我啊。”
商沅越想越心酸,呜呜咽咽:“陛下喜欢的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他和你一起去了太学,一起去了河北,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还和你一起讨论怎么治水治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过。”
商沅打着哭了个嗝,终于说出心里最介意的事:“陛下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就算和陛下回宫了,也是无用的,我从来不是陛下心里的那个人。”
也就是在此刻,商沅才清晰的察觉到——
他在嫉妒原主。
也许心底一直萦绕着这股情绪,只是连自己都未曾发觉。
毕竟这只是一个书中人物,作为一个现代的年轻人,商沅从未多想过自己竟然会嫉妒一个纸片人。
可他望着霍戎深深的黑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确在吃醋——
他嫉妒原主在霍戎心里的地位。
哪怕原主只是个书中人。
吃醋,是因为……喜欢吧?
商沅抬眸,看向霍戎异常英俊硬朗的脸庞。
前世今生见得人加起来,也没有暴君这么夺目又尊贵的……
从穿书开始,他就晓得此人是冷戾无常的暴君,一直想要远离。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己不由心了呢……
霍戎一直轻轻抚摸少年的背,等到商沅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才忍不住缓缓道了一句:“听阿沅的意思,倒是很想让那个人是你似的?”
语气里夹杂了几分调侃。
“朕费尽心机,想证明你爱朕,你思来想去,纠结于朕到底心仪谁,”霍戎思路清晰,轻轻揉着商沅的脑袋瓜:“别的朕不管,总之朕和阿沅就是两情相悦。”
商沅的脸颊腾一下红了。
事情怎么和他的预料不一样呢……
本来想着自己老老实实招供了如此重大的事儿,就算霍戎不暴跳如雷,也要细细审问自己吧?
可如今暴君……只是轻柔的给他擦着眼泪,就好像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件自己吃自己醋的甜蜜小事一样。
商沅的心情很微妙——
就好像他抛出一记惊雷,忐忑的等待着熟悉的世界毁灭,可回应他的并不是天翻地覆,而是比之前,更为温柔耐心的抚慰。
这种抚慰让他比之前更为清晰的感知到,就算发生了那么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事,将自己牢牢箍在怀里的霍戎,仍会爱他如故。
商沅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暴君怎么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这算是两情相悦吗?可之前那个人他不是我,我根本不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商沅抽抽噎噎,还是难以说服自己:“难道陛下连这个都不在乎了么?”
一边说着还一边贼兮兮偷偷打量,这模样落在霍戎眼里,愈发觉得少年像个脑袋不灵光的小老鼠。
“朕当然在乎。”霍戎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低声道:“就是因为朕在乎,所以朕才知道,阿沅你不是乍然出现,而是又回来了。”
霍戎的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你身上发生的事,的确难以解释,但朕并不是□□熏心之人——那夜和你缠绵,除了那药之外,更重要的是,你身上勾起了朕深藏的心事。”
“当时的感触不可言传,但朕就是相信,那时的你,和太学的阿沅,是同一个人。”
“朕相信就在那一夜,在那人动手想要杀朕的那一刻,阿沅你又回来了。”霍戎和少年额头抵靠,轻声酸楚道:“你就是救朕的小菩萨,降临过一次又去当神仙了,这次一定是察觉到朕有危险,才奋不顾身的再次出现在朕眼前,阿沅,你这次来,也一定是冥冥之中想要来救朕。”
他这次,一定要把他的小菩萨牢牢抱紧,护好。
商沅刚忍住的眼泪又出来了,吚吚呜呜的蹭满了霍戎肩头,每次听到暴君这么笃定的相信,他就想哭:“是陛下把我想的太好了……”
他就是穿了一次书而已,被霍戎一解释,简直成了感天动地的绝美爱情。
还是人神情未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