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如记忆般一样,朱墙黄瓦、端庄肃穆。往来宫殿檐牙高啄、错落有致。
兰溪竹抿嘴不语,他一人前往,并无随侍。
因为齐珩不让他带。
晨阳殿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地方,齐珩经常在此召大臣议事。
刚踏入琉璃门就发现江德清驻在此地,焦急地掂着自己的拂尘。
骤然看见江德清尚年轻的面庞,兰溪竹颇有触动。这是个衷心护主的奴才,前世是他最后挡在自己的面前。
“江公公……”
还未等兰溪竹说完话,江德清就急忙地拉住他,“将军可来了,陛下发了好大火,谁都被赶了出来。将军等会儿可不要忤逆陛下了!”
江德清解下兰溪竹的披风,抱在了手里。
他这番话不仅是担心齐珩,更是提醒兰溪竹。
兰溪竹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回到过去也不挑个好日子,非要挑这个狗皇帝发火的时候。
他十八岁受齐珩威胁,被迫承宠,至今已有一年多了。
江德清显然知道这事,把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齐珩见到他确实不会发火了,因为他会把那些力气全都留在折磨兰溪竹身上。
他脚步沉重地走到了晨阳殿前,跪了下来。中气十足大喊:“臣兰溪竹,求见陛下。”
约莫三息功夫,里面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声音:“进来。”
那声音沉沉的,卷携着一丝焦躁。
兰溪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敛容屏气,推门而入。
只见齐珩阴着一张脸,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眸光中多的是打量,仿佛冷箭般,令人惧怕。
他着一身黑黄长袍,俊美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本奏折,却突然撂下了。
齐珩站起身来,宽大的身影给人一种胁迫感。
兰溪竹顿感如芒在背,他又跪了下来,不敢看向齐珩的眼睛。
突然他听见上方传来的一声轻笑。
“兰卿这次立下大功了。”
这话不似夸奖,更像嘲讽。
齐珩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所以就敢躲在塞北一个月不回来?你怕朕对你做什么吗?”
兰溪竹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乱。
回忆前世,他击退北狄人之后齐珩召他回衡都,他生生又在塞北多待了一个月才回来。
彼时还有精力和齐珩对着干,连抗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他完全能被有心人人扣上一顶居功自傲、功高盖主的帽子。
兰溪竹只好咬着牙答:“臣惨遭北狄人暗算,留在塞北养伤。”
这样的说辞让齐珩面色稍霁些,他冷哼道:“那爱卿身边的人也都死光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跟朕通报过。”
就算知道这是借口,齐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兰溪竹从前不会跟他解释原因,只会固执地对自己竖起满身刺,惹得齐珩不快活,也弄得自己一身伤。
见他不答话,齐珩挥了挥自己的袖子,转身跨步坐回案前,抓起刚刚撂下的折子。
兰溪竹冷汗涔涔,望着齐珩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屋中就这样沉寂了半晌,直到上头传来皇帝的沉沉的声音:
“几月未见,爱卿忘记见朕的规矩了?”
他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眼神阴鸷。
见皇帝的规矩……
兰溪竹一辈子都不敢忘。
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刚重生就要做这种违心事。
“暖阁中等着。”
齐珩又吩咐道。
兰溪竹抬了身子,半边都麻了。他怔怔地看着齐珩冷峻的侧颜,神情有些恍惚。
他真的如江德清说的那般,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意吗?
可是兰溪竹看不出来。
他只会凌辱自己,把自己踩在身下,让自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他身下残喘。
兰溪竹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暖阁,眼眸轻垂。他不知道齐珩什么时候批完那些奏折,也不知道他要把自己晾在这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暖阁的门被撞开了。
齐珩噙着笑,踏进了房门。他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酒气,直直钻进了兰溪竹的鼻子里。
兰溪竹紧了紧嗓子,最终还是只字未言。
“把衣服脱了。”
齐珩不由分说的语气让兰溪竹皱了皱眉,后者听罢,眼中顿时闪过恨意。
齐珩将他当作纾解的宫女了吗?
“陛下莫要……”兰溪竹颤着声,却不知道接什么。
他不敢忤逆这个狗皇帝,因为忤逆他的下场是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衣带上。
看着眼前人的挣扎,齐珩好似格外满意。
然而,兰溪竹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
齐珩眯着眼睛:“兰溪竹,你别忘记了,衡都郊外那五万玄羽骑,朕要是想要让他们消失,简直轻而易举。”
那玄羽骑是兰老将军、也就是兰溪竹的爹养的亲兵,当年随他出生入死,现在交给了兰溪竹。
前世就是这般,齐珩总是拿这五万人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兰溪竹抬眸,用淬满恨意的眼神看着齐珩:
“齐珩,玄羽骑这几年来忠心耿耿、赤心报国,你怎敢如此!你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他一时激动,直呼皇帝名字,对方却好似不在意。
“忠心耿耿、赤心报国……”齐珩很有兴味地反复念了几遍这两个词语,“敢问兰将军,那五万人忠心为谁?”
他坐在了床榻上,悄悄抚上兰溪竹不知是愤怒还是为何而泛红的耳朵,又添了一句:“说到底是兰老将军留下来的,朕就算说他们是你们兰家养的私兵也不为过吧?”
手握兵权者豢养私兵,这是大忌。
这句话让兰溪竹害怕了。
玄羽骑、兰家人……这都是他的底线。
玄羽骑不仅是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还是他爹的毕生心血,他怎么能让这些人毁在齐珩手里?
齐珩太会拿捏自己的把柄,折断自己的翅膀,把自己锁在他的牢笼里。
兰溪竹认命地闭上眼睛。
齐珩摸上了他的脸,一路沿下,探到他的衣服里面去。
宽大的身子覆在了兰溪竹的身上,不多时两人便都褪去了衣裳。
暖阁里传来阵阵声响,齐珩在这事上向来野蛮,这般动静引得外边守着的宫女羞红了脸。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兰溪竹双眼失神地躺在床上。
方才自己的旧伤有些被扯裂了,下处的痛和肩上的痛让他的额头上布上一层薄汗。
齐珩脸上满是餍足,他一头扎进了兰溪竹的颈窝,久久不抬身子。
“陛下可满意了?”兰溪竹的声音十分清冷。
听到他这般语气,齐珩也冷了脸色。
“朕满意得很。”
他又开始有所动作,看这样子,似乎是要索取第二次。
兰溪竹倍感不适,他大病初愈,哪能经得起这般折磨。
可当下又有什么办法能让狗皇帝停下来呢?
想起前世江德清跟他说的最后一番话,他豁出了脸,声音细细的:“陛下……臣的左肩……很疼。”
这话一出口,齐珩果然停下了。
他动作轻柔地把兰溪竹抱起,看向兰溪竹的左肩。
伤口都裂开了,渗出了血。
齐珩的脸色阴沉,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江德清!传太医!”
第3章 是谁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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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竹松了一口气,他想,他是赌对了。
只要他把态度放软些,齐珩就不会为难自己。
齐珩眼中的怒意未散,他盯着那个往外冒血的伤处,沉沉地开口道:
“是谁做的?”
兰溪竹一愣,随后才明白这人在问什么。
这道伤是在战场上被人偷袭所致,本来已无大碍,方才那一番动静却扯得伤处裂开了。
他回忆了片刻,开口答道:“北狄二王子仪晽。”
北狄王快要不行了,他膝下育有三子,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
正当权政交替之际,所有王子都争先恐后地立功,生怕这王位最后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因这一箭,兰溪竹被射得落马,北狄王对仪晽称赞有加。
虽然兰溪竹背对着齐珩,但他此时能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这人的怒气。
这时江德清才踉踉跄跄地从外边赶来,齐珩不动声色地把外袍披在了兰溪竹的身上。
老太监“扑通”跪了下来,汗涔涔道:“老奴已经差人去宣太医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齐珩喝道:“躲这么远作甚?这么半天才来,生怕朕用人的时候找不着你吗?”
“老奴不敢!”
江德清也气喘吁吁的,可见他方才有多着急。
齐珩得知他伤势后动了气,江德清这是撞上了。伴君如伴虎,皇帝多大的脾气,他这个首领太监也得受着。
“皇上,臣想要安静些。”
兰溪竹再次开口,救了江德清一次。
齐珩听到后摆了摆手,揉了揉额头,“下去吧,吩咐御膳房做道乌鸡汤来。”
乌鸡补血,正适合补兰溪竹的伤。
江德清蹑手蹑脚地起身,“是。”然后就退了出去。
暖阁内又只剩下齐珩和兰溪竹两人。
细细一看,其实兰溪竹的身子没那么壮实,常年征战沙场少不了受伤,许多伤痕错落地分布在前胸后背上,看着着实不大美观。
这样的身子,怎敌得过那些温香软玉?
也不知齐珩到底看中了这幅身子的什么,竟然如此乐此不疲地折磨霸占。
“爱卿这次确实立了大功,付出颇多。”
“让朕想想……赏你些什么好。”
兰溪竹的身子一颤,他本能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前世的齐珩也这样问过自己,但是紧跟着他便自问自答,说要赏自己皇后凤印。
本以为这人又想折辱自己信口说的,谁知道他真的不顾群臣反对,强行立他为中宫。
然后兰溪竹便在皇宫中了却了余生。
“给你设场庆功宴,届时群臣皆至,朕再隆重地宣布赏赐。”
兰溪竹本来都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话又不得不紧张起来。
他所谓的赏赐,不会还是立自己为后……
此时尚无需多言,兰溪竹抿了抿唇,开口谢恩:“谢陛下。”
齐珩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罩了件外袍,下了床。
“朕去批奏折,你在此歇息吧。今晚宫钥会下晚些,你用过晚膳再走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暖阁。
兰溪竹望着齐珩离开的背影,眼神中一片深究。
这人莫非还自责了?后悔把自己的伤口扯裂了?
他自嘲般笑笑,摇了摇头。
齐珩两辈子都学不会如何爱人,他所谓的那些心意,都葬在了那无数个强迫自己与他承欢的日日夜夜里。
他也穿好了衣服,等太医看过,消去齐珩那点可怜的内疚之后再准备晚上回府。
他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了。
兰老将军在兰溪竹十二岁时战死沙场,他娘亲忽闻噩耗,几个月后跟着他爹一起去了。二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被北狄人射杀,为国牺牲。
他大哥是全家唯一的文臣,年逾三十,满腹经纶,只不过有些太过遵循君臣之道,尊卑有别。前世因着齐珩的事情,他和自己的大哥闹过好几次。
三哥则是个性子跳脱的,浑身都是军痞气,前一阵子守西南平藩王叛乱,这几天刚回府。
现下二人应当都在府上。
兰溪竹身上伤重,无法跨开腿骑马,齐珩派马车送他回府。
衡都的夜晚热闹非凡,灯火如昼。
兰溪竹掀开帘子望向车外,看百姓安居乐业的和睦景象,忍不住弯起一抹嘴角。
前世没有守住的,今生不可错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兰府门前。
牌匾上的“兰府”二字遒劲有力,端庄肃穆。两个守卫站姿挺拔,尽显将门之风。
兰溪竹心下一暖,跳下了马车。
两个守卫看见来人是兰溪竹,激动得话都要说不清楚了。他们犹豫着推搡上前,完全没有刚才那般威风的模样。
“将军回来了!快去通报!”
兰家两位将军,因他三哥已经封侯,所以府上一般称兰溪竹为“将军”,唤兰溪旌为“侯爷”。
他看着两人慌里慌张的身影,忍不住摇摇头,笑了笑。
走进正厅,发现无人在此。
现下过了晚膳时间,他大哥当是在书房呢。
他转了转,看向正厅中央写上的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这是兰府世世代代的子孙为之信奉的东西。
兰溪竹想起前世南衡国灭,心下一凉。
正当思绪飘远之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神情慌张。
“四爷,老爷现下在祠堂候着您,请您去一趟。”
看着他这副神情,兰溪竹把他大哥叫自己过去的原因猜到了七八分。
他眸中的颜色淡了几分,跟着下人前往了兰家祠堂。
还没踏进堂内,他就看见自己大哥瘦削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