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他为少主,知道他的名字,还一口一个自己人······
难道这儿,是杨夫人瞒着他在外头偷偷置办的产业?!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那个性格严肃古板的娘亲,竟然还会做这种风月场上的生意,心下顿时大受震撼,惊愕的快连嘴都合不上了。
“少主,此处说话不便,请跟我来。”
小厮声音极低的说完,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乐之俞如果要跑,此时便是个最好的时机,但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明知前面可能会遇到未知的危险,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就跟了上去。
也不知绕了几个弯,拐了几道墙,上了几处台阶,乐之俞终于是在阁楼最深处最顶端的房间,见到了那个正在等着他的神秘人。
“小俞。”
那人从桌边站了起来,朝他伸开了双臂,艳丽妖冶的脸上绽开了无比开心的笑容。
“快过来让我抱抱。”
你谁啊,抱什么抱,我跟你不熟好吗?
乐之俞朝后退了一步,手心里攒着纸包不放,已经沁出了微湿的冷汗,但脸上却不露丝毫怯色,客客气气的朝他微笑。
“不知阁下是哪位故人?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啊。”
那人啧了声,把手臂放了下来,语气不无失望。
“你小时候一口一个云哥哥的叫我,死活缠着要我抱你去玩儿,几年不见,现在长大了就变的这么生分?竟还装作不认识我,亏我那时还老偷偷买糖你吃呢,真是白疼你了。”
天地良心,乐之俞真的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这个什么“云哥哥”,现在也是真的不认识他,并不是在假装。
但是眼下还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他觉得别把话说的太死,免得惹祸上身,当下就含含糊糊的说道:“都过那么久了,谁还能把幼时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不如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没准我就想起来了······”
那人噗嗤一笑,倒是回答的很爽快。
“那你这回可得记牢点,不许再忘了,我的名字是,云致雨。”
他边说边向着乐之俞走了过来。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云哥哥就好了。”
乐之俞见他越靠越近,下意识的就又要朝后退。
“哎呀,你躲什么呀?”
云致雨很是不满的跺了下脚。
“放心好了,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你的行踪我也没有上报给神主,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乐之俞心中的谜团是越滚越大了。
青丹会的神主跟他素不相识,他在外头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两个人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干吗要来抓他回去啊?
不敢直接问云致雨,怕露了底引起怀疑,乐之俞只得拐个弯试探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跑出来的?”
“知道啊。”
云致雨点了点头。
“不就是神主给你许的亲事你不乐意,所以逃婚出来了呗。”
仿佛有惊雷在乐之俞的脑子里猛的炸开一样,轰得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从心底跃然而出,快要迸出喉咙,忍不住的要喊出来了。
你是说我娘就是青丹会的神主?!
他像是傻了一样呆站在原地,口张了又关,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
太离谱了,离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他娘竟然就是朝廷通缉的乱党头目,若是身份暴露,只怕无忧谷马上就要遭受灭顶之灾,既然云致雨都没有挑明,那他也不能把他娘给抖出来,免得给杨夫人惹来什么大麻烦。
“你那什么表情啊?”
云致雨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至于吓成这样吗?我可是支持你逃婚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扯淡,人活这一辈子就该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行,找不到就一个人单着也挺好,宁缺毋滥嘛!”
不得不说,云致雨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你看看你,穿成这样,脚也弄伤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干脆别再跑了,就留在我身边藏起来避避风头,等以后神主气消了,也不管你的亲事了,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啥?
留你身边藏起来避风头?那怎么行,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宁远承手里的兵权还在等着我呢。
乐之俞丝毫犹豫都没有,脱口便说了两字。
“不行。”
云致雨一听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行?”
“因为······”
真实原因不能说,乐之俞急中生智,就随口扯了个理由。
“因为我已经找到真心喜欢的人了,以后我要跟他在一起,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什么?”
云致雨惊讶万分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昨天。”
“昨天?”
云致雨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确定他是你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你不会是在故意骗我吧?”
“怎么不可能?”
乐之俞道:“难道你没听过一见钟情?有时候缘分到了就是挡也挡不住的呀。”
云致雨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个很好的人啦,武艺高强,长的也俊,性子温柔又细心,还救了我好几次,我······”
乐之俞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通,又惊觉自己怎么夸秦知亦夸的这么顺口,怕说多了露馅,硬生生的又转了话头。
“对了,县衙出的那事儿是你们青丹会干的吗?”
“什么叫你们青丹会?”
云致雨更加的不高兴了,伸出根修长的手指在乐之俞的额头上点了点。
“你是青丹会的少主,将来还要当神主担起大任的,你以为可以永远置身事外,无忧无虑一辈子吗?今天在县衙那儿,我们原本是要大开杀戒的,要不是突然发现了你,这会子早就完成任务了。”
“大开杀戒?”乐之俞不解道:“你们不是已经连县令都给杀了吗,还要杀什么?接下来不应该是劫富济贫了吗?”
“县令可不是我们杀的。”
云致雨撇了下嘴道:“这雁城只怕是另来了高人,先我们一步盯上了县衙,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闷声发财,我们青丹会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吗?索性就假扮回山贼把县衙门前聚集的人多杀几个,坐实了山贼要屠城的传言,彻底让这座城陷入到恐慌之中,到时那幕后之人自然会露出马脚,而我们也能趁大乱之际,出来敛财加收买人心了,哦,也就是你说的,劫富济贫。”
乐之俞这辈子的震撼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受到的多。
“青丹会不是人人称赞的侠义化身吗?怎么能做出假扮山贼杀害平民这样狠毒无情的事呢?”
“啧啧。”
云致雨又是摇头,神色间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好歹也是神主亲自教养长大的,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胆小的连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像你这么慈悲软心肠,神主将来的大业该由谁来继承?难不成你还真准备同你那心上人一起浪迹天涯,当个无名小卒再也不回家了?”
他这话让乐之俞想到临行前杨夫人同他说的,若是他一事无成就不准再回无忧谷那些话,对杨夫人就是青丹会神主这个可能性已经是信了大半,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乱成了一团麻。
所以,他娘是嫌他太过软弱无用,才把所有的一切都瞒着他,自己扛起了复国大业的担子?为此,还不惜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云致雨看着他脸色黯淡发白的可怜小模样,以为是被吓坏了,又开始有些心疼,刚想再说几句软话哄一哄,神情却是猛的一变,迅速的贴到门边听了下外面的动静,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不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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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乐之俞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懂云致雨口中的“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被云致雨不由分说的抓过来,从窗户飞出去跃至屋顶的时候,才被冷风吹的猛的清醒了过来。
这儿是言朱楼的最高处,脚底下踩的琉璃瓦光亮可鉴,感觉一不留心就能滑倒掉下去给摔死。
乐之俞自小最怕登高望远,冷不防的站到这屋顶上来,吓的他瞳孔都骤然缩紧了,颤颤巍巍的问。
“出什么事了?”
夜幕中,云致雨望着楼底下纷乱晃动的火把和兵刃相交的寒光烁影,脸上神情不见方才的慵懒与调笑,变得阴沉狠戾了起来。
“是我大意了。”
他咬着牙说道:“原来那幕后黑手是朝廷那边的鹰犬,盯上的不光是雁城县衙,还有咱们青丹会!”
“啊?”
乐之俞是真的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朝廷的人若想要县令的命,直接罢官问罪拉去杀头就是了,光明正大还能赢得民心,何必还要假借山贼的名头怕人知道?”
云致雨冷笑一声。
“呵,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管是哪朝皇帝哪朝臣,为的都是手中的权利,哪有什么真正为民做主的好人?杀县令是因为雁城乃要塞之城,新朝各方势力都想安插自己的人手来当县令好掌控此地,私下里的勾心斗角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山贼可不就是个最好的替罪羊?”
山贼的确是个最好的替罪羊,就连乐之俞,不也是利用了这点才在县衙众人面前出了一把风头?
所以从头至尾,不管是朝廷还是青丹会,根本没人是真正为了雁城那些受苦受难的普通人着想,全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利益在争斗而已。
乐之俞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他并不情愿当乌鸦,他复国,除了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向杨夫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外,更是想推翻乱世,当个能给天下人带来新希望的太阳。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是有点太过天真了,江湖朝堂势力斗争之惨烈,人情之险恶,远超他的想象,仅凭一腔热血冲动和他看的那几本破书,他就想得偿所愿改天换地,简直就是个笑话。
云致雨没注意乐之俞情绪的低落,自顾自的仍在说个不停。
“也不知你来时有没有被人盯上,总之雁城你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咱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下头的人散了,我就马上送你出城,离的远远地,这个仇以后再······”
“不行!”
“出城”“远”这类的字眼传进乐之俞的耳朵里,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立刻让他收起了短暂的伤春悲秋,果断的开口拒绝。
“秦哥哥还在等我回去呢,我不能走。”
“什么情哥哥情妹妹的?”
云致雨气道:“你那情哥哥要是知道你是青丹会的少主,只怕转头就能去官府告发你,换他的荣华富贵了,我一个青丹会坛主的人头都值黄金千两,官升三级呢,你这个少主该有多值钱你想过没有?”
“秦哥哥不是见利忘义的那种人!”
乐之俞听见他说秦知亦的坏话就觉得格外刺耳,连口气都变生硬了些。
“还有,我到底是不是青丹会的少主,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可从来没承认过,若是你为了自保,为了荣华富贵,就把我供出去,那我到时就一口咬定你才是青丹会真正的少主,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
云致雨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更没想到看起来软软弱弱的乐之俞竟还敢这样冷言冷语的同他顶嘴,顿时心头火起,抬手就要去掐一把乐之俞的脸好出出气。
霎时之间,忽有一道剑光划破夜幕凭空而至,夹杂着千钧之势,犹如骤雨席卷落叶般,直逼云致雨而来。
云致雨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人,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抓紧了乐之俞的手臂疾退了数步,堪堪避过了剑芒。
使此剑招的明显是个顶尖的高手,出招迅疾且快,目标明确,不留余地,而云致雨还带着乐之俞这个拖累,其实按常理来讲,刚才根本是避不过去。
云致雨当然不会简单的把原因归结于自己运气好,他敏锐的察觉到,来人似乎对乐之俞的安危更为在意,若不是恰好有乐之俞挡在他身前,他早已受伤被擒。
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想,云致雨还未站稳,便箍住乐之俞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塞进了一颗小小的药丸。
“别过来。”
云致雨塞完药,从袖中又滑下一把匕首,直接抵上了乐之俞的喉咙。
“把剑扔了,踢下屋顶。”
他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英气男子,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语气虽轻快却暗含浓浓的威胁。
“可别想着耍什么缓兵之计来偷袭,不然,我死之前,一定会拖这个小美人儿来陪葬的,他刚才吃的可是我的独门秘药,只有我才知道解毒之法呦。”
来人果然停下了攻势,只是剑却未扔,依旧是直直的指向云致雨的面门,带着冰冷寒意的视线越过他落到了乐之俞的身上,立时缓和几分,虽不明显,但足以让云致雨确认,比起要他的命,这人倒更像是为救乐之俞而来的。
“咳,秦哥哥,咳咳······”
乐之俞被云致雨卡着脖子生吞了那颗药,这会儿只觉得噎的难受,干咳个不住,连眼泪都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