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替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可爱遥

作者:可爱遥  录入:05-27

  玉念锦不管这些事,上官锦要娶谁对他而言都无不同,因此只是默默擦着窗棂并不理会碎玉。可碎玉偏还觉得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得劲,拿胳膊肘捅了捅玉念锦,脸上漾起暧昧的笑容,“哎,你怕不怕?”
  玉念锦疑惑,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昨儿让那个老太监这么欺负你,你就不怕她来了之后第一个给你下马威?”
  碎玉的声音蓦地拔高半截,满是惊讶。玉念锦微微垂眸,其实担心也不是没有,可对他来说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未来的主母便是再刻薄狠毒也狠不过当初折磨他的那些人。何况上官锦承诺了他会护着他,比起从前的孤立无援、任人欺辱总是要好得多。
  因此他依旧摇头,手指沾水在墙上写下“公子”两个字,然后抿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碎玉了然,“也是,只要公子站在你这边,那公主还能翻天不成?再说了,天高皇帝远,越国自己早都乱成一锅粥了,想也管不到一个嫁出门的公主——哎!你怎么回事!”
  碎玉话没说完就被玉念锦不小心踢翻的脏水桶弄湿衣裳,登时有些恼,“这是我今儿刚上身的!”
  玉念锦并不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是要吃人,让碎玉都不禁有些害怕:“你、你怎么了?”
  他顾不上跟碎玉解释,丢下手里的活转身往明禧阁跑,正巧撞上回府的上官锦。上官锦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以为有人追他,牵过他的手一面拿帕子帮他抹汗一面问:“怎么慌成这样?”
  谁知玉念锦却甩开他的手给他比手势:你要娶越国的公主?
  上官锦更加疑惑,“是,怎么了?”
  玉念锦扑通跪到地上冲他摇头,漂亮的桃花眼里蓄满泪水,像是凝结的寒露,更添一段楚楚。
  上官锦皱起眉,语气冷厉:“婚事在即,你这会儿和我说你不愿我娶她?小玉,你太任性了。”
  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照顾小孩子的情绪,训斥过玉念锦后拂袖要走,可从前温顺乖巧从不忤逆的玉念锦这一次却像是被抚了逆鳞的小狮子,他拽着上官锦的衣袍一连磕下好几个头。
  上官锦低头看那大理石台阶上沾染殷红血迹,不由拧紧眉毛,厉声呵止:“够了!”
  玉念锦仰头看他,额上伤口覆了土灰,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淌下,眼底是一片潋滟水色。他不能说话,微微张着口,倏忽滚落一颗泪珠打湿衣裳。
  上官锦最是厌恶胡搅蛮缠的人,若眼前这人不是玉念锦,他早该唤奴才把他打出去。可偏偏是玉念锦,偏偏玉念锦顶了一张神似上官玉的脸,偏偏玉念锦可怜委屈的时候和上官玉一模一样,叫他狠不下心。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想着要不就遂了他的心愿,反正娶妻这回事娶谁都一样。越国如今风雨飘摇,本就是看中上官府的财富才让公主下嫁,只要赔给他们足够的银钱,他们未必就敢为一桩婚事和他翻脸。
  只可惜,玉念锦终究只是玉念锦,上官玉可以拥有他毫无保留的宠溺纵容,但玉念锦不行。因此他悄悄深吸一口气缓定心神,然后把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扯出来,冷着声道:“你就是今天把这地磕烂了,该娶的人我还是会娶。回你屋里去闭门思过,想想你今天该不该这么任性!”
  他说着就吩咐下人把玉念锦拖下去,刚好这会儿碎玉听说上官锦回府匆匆赶来伺候,上官锦本就心情不佳,见他把自己刚赏赐的衣裳给弄污了更加不快,“你是我的心腹,如此衣衫不洁成何体统?”
  碎玉慌忙跪下请罪,“这是念锦不小心打翻污水才弄脏的,不关奴才的事。”
  上官锦懒得听他解释,摆摆手让他跟进书房侍墨。等把账本和文书都看完,夕阳已经落到檐角,漫天灿烂的晚霞成为脊兽的布景,让人心里都暖融融的。他手里捧着一盏明目菊花茶小口小口啜着,等碎玉奉上小厨房新制的鱼糕的时才蓦地想起这是玉念锦喜爱的吃食,先前玉念锦的那番行为便也幕幕回到心头。
  玉念锦从来都温顺得像是一只兔子,若不是触到他的痛处,他是断不敢忤逆他的。于是他问碎玉:“今天你和小玉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就是说了您的婚事,我说越国公主厉害,他就像发了疯似的。”
  碎玉想起今天平白为玉念锦挨的骂就委屈,撇嘴嘟囔:“咱们府中迟早是要有主母的,他纵是有您宠爱,也不能越过天去吧?”
  碎玉心思单纯简单,上官锦却隐隐觉出蹊跷。那公主的刁蛮难缠玉念锦早已见识过,他也说了不在意,怎么今天突然就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
  上官锦蹙起眉,细细回想玉念锦今日比的手势,他问他是不是要娶越国的公主。症结若不在公主身上,那……
  “公子,用饭吧。”
  下人们已经将晚膳摆满桌子,碎玉见上官锦只顾着发呆小声唤他回神,躬身给他递上筷子。上官锦心里存着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碎玉等人收拾好桌子后才回禀:“晚娘子方才派丫鬟来问公子今日去哪儿过夜。”
  上官锦揉揉额角,心知这是周素晚的邀约。自从那时罚过她,他已然冷落她许久,惩罚到如今也算够了。
  “那就叫她将她那儿的好茶沏一壶,我去看看她。”
  *
  到了碧远斋,周素晚早已盛装打扮,给上官锦奉上一盏冰糖百合羹。
  “这是妾亲自盯着下人炖的,晚上吃这个最安神了,公子若想喝妾的新茶,明早叫他们采了晨露来沏给公子好不好?”
  上官锦点头,“你有心了。”
  周素晚笑起来面若桃花,娇娇俏俏地伏上上官锦的肩膀,“妾是为了公子着想,公子事务忙碌,妾总不好像别人一样再惹您生气吧?”
  这话一落到耳中,上官锦就知道事出有因,他捏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又不动声色,“你消息倒灵通。”
  “那都是因为妾关心公子呀!”
  周素晚对上官锦的不悦毫无察觉,挽着他的胳膊往他怀里依去,香香软软的手指熟练挑开他的衣带。她身上搽了香粉,稍稍靠近些便香风扑鼻,上官锦闻不惯脂粉的味道,抬手将她推开,“夜还长着呢,不急一时。”
  “那要不让下人打点热水来吧,妾服侍您洗脚。”
  上官锦的疏离对府中诸位侍妾来说早都习以为常,周素晚也未放在心上,漂亮的杏眼滴溜一转便换了种试探的语气,“说起来……公子今日怎么没把那小哑巴带在身边呢?”
  “你都知道他惹我生气了还问这话?我带着他给自己添堵么?”
  上官锦说罢便将手中的碗盏丢到一边,汤匙碰撞碗壁发出叮当脆响,听了叫不由叫人心惊。周素晚坐直身体盯着那犹剩一半的汤羹看了好一会儿,虽是垂着眸嘴角却不住往上扬,露出一种狡黠的神色来。
  “那小哑巴仗着您的宠爱也忒不懂规矩了,前些日子妾还看见他在后花园子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了,这才是今天周素晚请他过来的目的。
  上官锦神色冷淡如冰,声音都像北风一样凌厉,“嗯?”
  “他在烧纸钱,我呀怜悯他孤弱无依,不曾吵嚷。否则的话,这么晦气的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肯定得生气。”
  “纸钱?”
  “可不是?我看的真真的!进了府就是府里的奴才,凭他有什么家人朋友,也不配在上官府祭奠!”
  周素晚语气愤愤,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上官府。可她眉目间隐有得色,不过是想捏着这个把柄处置玉念锦罢了。
  上官锦知晓她的心思更加不快,只是他已经对玉念锦的身世起了疑心,自然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于是他耐下心中烦躁,“哪一天的事?”
  “正月初八,那天妾的娘亲来府上,所以妾记得特别清楚。”
  上官锦默然不言,眉头紧锁,正月初八……越惠王和惠王后仿佛就是前年正月初八遇刺薨逝的。越国和楚国向来互通商贸,交情甚笃,楚王那时候还特意宣召他进宫,问他越国出了这样大的事,上官府和越国往来的生意要不要紧,嘱咐他要小心些。
  玉念锦不愿他迎娶越国的公主,又在正月初八这日烧纸钱,还有他身上那些只有内宫私刑才会留下的伤痕……
  早听说越惠王和惠王后意外薨逝之后越王宫就乱了套,先是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皇子当了皇帝,皇权旁落,越惠王的弟弟、也就是如今的越王赵司义摄政监国。在那之后不过一年时间,赵司义等民间舆论稍稍平息便迫不及待地废黜那个可怜的傀儡皇帝,自己霸占龙椅。
  至于小皇帝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
  他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个玩意儿,他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替赵司义铺路。如今大业已成,他是死是活都不要紧,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在意他,所以也没有人能救他。


第八章 敬茶
  上官府和越国皇室的婚期定在三月廿六,寿春城的桃花开满了,拥簇着粉色花朵的树枝上系着红色丝绦。花团锦簇,风和日朗,红丝绦便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臂,轻轻抚落枝头桃花赠与东风作伴。
  上官府中也是披红挂彩,爆竹炮仗的声音和着锣鼓丝竹,来往宾朋满座,道贺声、祝酒声不绝于耳,热热闹闹地一直到深夜才稍歇。
  第二日天光初破晓,平宁公主赵如沁就梳妆打扮,穿一袭红衣和上官锦一起去荣靖堂请安。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上官锦的父亲已经去世,因此主位上只端坐着楚氏一人。
  赵如沁按家媳的礼数奉茶听训,之后与上官锦分别坐到左右侧首第一把椅上等侍妾敬茶。周素晚作为唯一一位贵妾领着红鸾等人一一上前给赵如沁磕头,赵如沁手扶圈椅,粗粗扫她们一眼便把目光落到怯怯站在上官锦身后的玉念锦身上。
  她接过周素晚递来的茶盏,虽是在问她话,眼睛却只盯着玉念锦打转,“平日里服侍夫君的,就你们几个?”
  周素晚不解其意,伏得更低,声音都似夹着颤:“是。”
  “可我听说夫君还有一位爱宠,是个小厮,容貌清俊,更甚家中姬妾百倍呢。”
  赵如沁笑音宛转如同春日里最活泼的百灵鸟,她手捧茶盏却不喝也不叫人免礼,歪头看向楚氏,“婆母,这些奴才既是来给儿媳敬妾室茶的,少一个、不合礼数吧?”
  楚氏虽是她的婆母,可毕竟她是低嫁,无伤大雅的小事自然是要顺她的心意。果然,楚氏登时剜了玉念锦一眼,“过来。”
  玉念锦微怔,回过神后却也只是呆呆的恍若未闻,并不理会,楚氏见状便恨恨斥骂:“你是聋了吗?!叫你过来磕头!”
  玉念锦掀起眼帘,漠然看向赵如沁。这骄傲的公主坐得笔直端正,似是在打量屋顶横梁雕刻的花纹,压根儿不屑看他。他心里清楚,赵如沁这就是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以后才好摆布。其实玉念锦生来就活得低贱,他并不在意自己为奴为妾,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人坐在这个位子上他都可以磕头行礼,可赵如沁不行。
  上有灭国之恨,下有失身之辱,他所有的痛苦折磨都是拜这位平宁公主的父皇所赐,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在她面前俯首称奴?
  于是他撇过脸去躲开楚氏刀子一样的眼神,不动,也不言语。
  楚氏见他这般不识好歹,怕他惹恼赵如沁要连累全家,气得恨不得亲自过去按他跪下。
  她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我叫你过来磕头,你听见没有?”
  屋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人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唯余赵如沁轻轻拨弄手中茶盏、叮当脆响,在这满屋寂静里愈发突兀。她云淡风轻,只当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大大方方地当了一个看客,甚至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神色来,“我还以为上官府——”
  “怎么,嫁过来第一日就要耍你的主母威风了?”
  上官锦冷冷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眸光寒冽,叫人不由打个寒颤,“夫君……”
  “亏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夫君,你是嫁过来给上官府当媳妇、操持家务的,不是嫁过来作威作福,摆你的公主架子的。”
  赵如沁显然没想到上官锦第一日就这样下她的面子,一时语塞:“我、我并没有……我只是想让他敬茶!”
  “现在敬的是妾室茶,他就免了吧。”
  “无名有份,他……”
  “出嫁从夫,你说这上官府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上官锦的神色愈发阴沉,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整个人都如同初夏雷雨到来之际漫天的墨色浓云,不知藏了怎样的霹雳惊雷在后面。赵如沁不敢再闹,终是低了头,“是,听夫君的。”
  “既是听我的,那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他、旁人看他是奴才,我看他是与我一般无二的主子,跪拜行礼什么的,以后就免了吧。”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尤其是楚氏,差点儿被吓得从高位上跌下来,尖着嗓子质问:“你说的什么疯话!”
  上官锦无暇应她,扭头去看惊讶得张大嘴巴的玉念锦。这小东西自从那日被他罚过禁闭之后就一直有些别扭,虽然依旧温顺乖巧,却也多了几分疏离冷漠。上官锦大约能猜到他的心思,尤其是知晓他的身世后再见他这般如此,心中亦不好受。
  他牵起玉念锦的手,眸中寒冰尽融,化作一湾春水,语声温柔得像是桃花枝头的南风:“你生来高贵,所以在这世上,你不用受任何人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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