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马车的帘幕被一只素白的手撩开。
若是以往,这样一只漂亮好看的手定然会让他们垂涎不已,然而现在,这些人却无瑕欣赏这些。他们只感觉到了恐惧,一种滔天般似被地府无常索命的恐惧。
付臻红微微倾身,露出了面容。
待看清楚付臻红的脸之后,这些匪徒们瞬间愣住了,直到付臻红的眼神轻飘飘的扫向他们之后,这些人才瞬间回神。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杀掉他们二当家的人竟然是这般漂亮的男子。这个男子在瞬息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割破了二当家的喉咙。
一想到这,这些人顿时头皮发麻,身体一个劲的颤栗。
“怕什么……”付臻红不疾不徐的说道:“不过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那个一开始跟刀疤脸说话的男子闻言,哆哆嗦嗦的指着付臻红道:“修…修罗!”
修罗?
付臻红挑眉,偏头看向武植:“我是修罗?”
武植摇头,他伸出手,将付臻红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你是我夫郎。”
第44章
付臻红又道:“既如此, 乱说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武植闻言,扫了一眼这些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 神情各异贼匪们, 眼神冰冷似出鞘的锋利刀尖:“自然是都杀了。”
他的语气低沉,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另这些贼匪们胆战心惊的话语。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也确实这么付之了行动。即便贼匪们很快反应过来后开始纷纷骑马逃跑,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被武植用银针刺中了身体, 从马背上坠落,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武植并没有将他们一击毙命,他用得这十几根银针,针尖上涂着一种他调制的特殊药剂。可麻痹人的神经和穴位, 让被针刺中的人就像是被点穴了一般, 不能动弹分毫。
不过这与点穴相比,他的银针有一个更直观的区别。
那便是点穴可解穴,且不会危及健康。
而被银针刺中皮肤的人, 不可解,且银针上面的毒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深入中针者的肺腑, 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噬心之感。
若只是寻常夺人钱财的匪徒, 武植或许还不会用这种银针, 但是这些贼匪们, 杀人吃人, 将人侮辱折磨, 理应受到这般惩罚。
就如潘金莲所言,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武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晴空万里,蔚蓝澄澈,半空中偶尔飞来几只觅食的秃鹰。
武植收回视线,看着这些贼匪道,轻描淡写的说道:“就看你们是被毒素折磨致死,还是被秃鹰捕猎分食。”
听到武植的话,这些匪徒们面如死灰,他们想张开嘴试着说话,却发现连发出字音都变得异常艰难,拼命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之音。
这种感觉,就像是喉咙被毒哑了一般。
更让他们惊恐万分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咬舌自尽都不行。
毒素开始蹿向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浓烈的惊恐。汗水从他们的身上泛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始作俑者,驾着马车从他们身边离开。
远离了这些匪徒之后,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散去了。武植手握缰绳,驾着马车,目光直视着前方。
而付臻红,他并没有坐回到马车里,而是坐在马车外,与武植并排着。
“觉得我残忍吗?”武植突然问出了一句。其实他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手段结束那些匪徒的性命,但是他却选择了最让那些匪徒的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折磨的方式。
武植对于自己的做法到不后悔,若是潘金莲不再,他兴许会将事情做得更绝。但不后悔归不后悔,他到底还是很在意潘金莲的看法。
付臻红没有回答武植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残忍吗?”毕竟他的做法与武植的做法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武植摇头。
付臻红说道:“你我都差不多,何来谁觉得谁残忍?”话落,他又道:“更何况,那些匪徒们本就该这样,被折磨致死,再去地狱赎罪。”
武植闻言,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带着几分好奇的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何会那些吗?”
付臻红再次反问:“你不也没问我为什么会那些吗?”
武植笑了,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豁然之感。
直到现在武植才真正发现,原来去开以往的伪装,以真实的性格面对潘金莲,比他所预想得要好得太多太多。
两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各自的秘密。
这么一对比之后,秘密的本身在对方这个人面前,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只要人在,只要双方还在相处,那么秘密就会慢慢被彼此知晓,这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想到这,武植眼中的笑意更浓厚了,他看着付臻红道:“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其实现在仔细回想,早在他第一次在赵叔那里替潘金莲买成衣的时候。在那个狭窄的小隔间里,潘金莲就曾隐晦的表露出了他对于他秘密的不在意。
只是那个时候,对方在言语之间、于无形之中透露出的这种对他的认知,武植没有意识到。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武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路面很平坦,风很轻,天很蓝。
武植握着缰绳的手技巧性的用力,马车便被马带动着,加速往前放移动。
此时,距离他们遇到那帮匪徒已经过去有一刻钟左右了。
方才那些匪徒很明显只是一部分,最先死的那位为首的男人被其他匪徒称为二当家,想来他们是还有一位大当家。
在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这一路上,他必须要多注意。
由于武植的脸上还带着面具,付臻红只能从对方的眼神变化来判断他的心中所想。虽然付臻红猜不到武植的情绪变化的具体原因,但是能确定那定然是与他有关。
付臻红将手伸进马车内,从里面摸出一片他不久前摘下的树叶,“要听曲吗?”他问武植。
武植点头,“用这片树叶?”
付臻红嗯了一声。然后将树叶放在唇边,开始缓缓吹起来。
不久前才被付臻红用来杀人的树叶,现在却成了一件能吹出美妙旋律的乐器。
不过,付臻红此刻吹出来的曲子却并不是那种悠扬婉转的,而是有些诡异的,旋律听起来高起高落,似某种咒语。
听到这熟悉的曲调,武植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复杂变成了后面的释然,一曲终了,武植也露出了一副像是拜给了付臻红一般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果然是知道的。”武植可并不认为他身旁这个男子只是单纯的给他吹曲。
付臻红问武植:“觉得熟悉吗?”这话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字句,但是话语之间,尽是一种肯定的陈诉。
武植微微挑了挑眉。作为曾经吹出这种旋律的当事人,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种曲调。
而潘金莲这么问他,无疑是在对他说出上一句,给出了一个变相的肯定回答。
武植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付臻红语气淡然的回道:“一开始只是猜测,直到现在,才彻底确定。”
武植闻言,思索了片刻,“所以那日,你去了张家?”因为只有去了张家或者是位于张家附近,才有可能听到他吹奏的笛声。
武植猜测,身旁这个男子,应该是前者。
付臻红轻轻点头,将那日去张家的目的简单说了出来。一为卖身契,二为报复张氏,让张氏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付臻红看着武植道:“将卖身契从张家拿走的人,也是你吧。”
武植:“是我。”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他回视着付臻红的目光:“我的这些事你都已知晓了,诚如你之前所言,等价交换,我想问问你一个问题。”
付臻红抬眼:“你问。”
武植直接问道:“你和西门庆,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即便武植现在已经能确认潘金莲是很在意的他,也能确认对方对西门庆并没什么所谓,却无法保证潘金莲和西门庆会不会有和前世那般互生爱慕的可能。
所以有些事,他还是想要弄清楚。
付臻红想了想,回道:“那日,西门庆作为贵客到访了张府。”
武植的思绪转得很快:“所以你们就是那日在张府认识的?”
“嗯。”
武植又道:“那你们之后,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相约在南坊后方的树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武植的眼神淡定,然而握着缰绳的手却因为心绪的紧张而明显紧了紧。
付臻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片金叶子:“因为这个。”
武植愣了一秒,他看了一眼这金叶子,随即又看向付臻红:“因为钱?”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真实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简单且接地气。
“不然呢?”付臻红道:“他给我金叶子,我教他轻功。”
“如此简单?”
“嗯,如此简单。”
武植道:“你什么时候会的轻功?”
付臻红道:“你又是什么时候会的用毒针?”
武植静默,不再多问了。
他明白潘金莲的意思,现阶段,有些事,点到为止。
他们该心知肚明。
眼下,清楚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事之后,武植的心情成直线上升。
潘金莲和西门庆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而等他们到了汴京,相隔千里,潘金莲和在阳谷县扎根的西门庆也不会再碰面。
想到这,武植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
另一边,同一时刻。
由于阳谷县,是从清河县去往汴京的必经之路,所以与付臻红和武植两人走在同一条道上的西门庆,看到了被武植用银针刺中的这些匪徒。
此时,这些匪徒们已经是意识模糊,神情恍惚,唇色惨白。
巨大的痛苦让他们思维慌乱,神态痴傻。
西简林看到地上这一片惨状,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这些人身体状态,紧接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雇佣的护卫那里抢来了马匹,利落的翻身上马,加快速度往前方赶去。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追上潘金莲。
“公子!你等等我们呀!你一个人这么往前冲也太危险!公子!公子!”小厮在后面大声喊着,见西门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小厮赶紧冲着其他护卫道:“还不快追上去!”
“要是公子出了事,你们也别想拿到钱!”
第45章
西简林骑得是快马, 又提了速。
付臻红和武植是坐得马车,在速度上到底比不过一匹快马。
并没有用太长时间,单独骑马的西简林就在前方两百米处看到了付臻红和武植的马车。
待确认前方这辆马车里坐着的人应该是潘金莲和武植两人之后。西简林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潘金莲的实力很强,但是知道归知道, 却还是因为担心而追上来了。
再确认潘金莲没有出事后,西简林也没有继续缩短距离靠近。
眼下,西简林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的。他会突然骑快马追来,是因为看到了地上那些匪徒的身体, 头脑发热,行动快于思维。
而现在,他冷静下来之后,脑海里的思绪飞转, 顾虑得事情变多了,反而没有了那种直面迎上去的勇气。
这种感觉竟有几分像是近乡情怯一般。
但是仔细一想, 又不像的。近乡情怯, 至少该是潘金莲有过亲近的关系,而实际上, 潘金莲与他并没有关系。
唯一的以金钱为系的师徒关系, 也是极为短暂的,维系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
前方马车上的潘金莲, 是和武家大郎待在一起的, 他们是成了亲的夫妻关系。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贸然上前打扰,终究是有些可笑的。
想到潘金莲和武大郎,西简林就想到了那日在南坊后方的树林里所发生的事。那日西简林就推测出来了, 潘金莲突然凑近与他说话, 是为了做给旁人看。
他一开始并没有猜出潘金莲口中那个“不算其他人”, 这到底具体指得是谁,只知道应该是和潘金莲的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直到后来他回到客栈里,才推算出来,潘金莲口中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武植。
起初他有猜测过是武家的二郎武松。
毕竟他所认知的水浒剧情里,潘金莲是对武松有好感的。而嫁给武家大郎,是因为被迫害。
这两者一对比,显然是武松的可能更大。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猜测,不说潘金莲和他记忆里剧情中的那个潘金莲,相差很多。就单单只看潘金莲的实力,若是潘金莲不想嫁给武植,西简林不认为张家真得能逼迫他。
所以这样设想之后,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潘金莲对于嫁给武植这件事是不排斥的,甚至很乐意接受,不然以潘金莲的武力值,不可能会至今还与武植在一起。
思及此,西简林的情绪就有些烦闷。
他看着前方的马车,一想到此时潘金莲可能正在马车里同武大郎谈笑风生,他的胸口就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