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槿这话一说完,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
这时,包好药的武植说道:“私人问题,不便奉告。”
楼槿闻言,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问。
他接过药,“两贯钱?”
武植道:“三贯。”
楼槿诧异,下意识问道:“你给我开得药不是和谢翎戈的一样?”
武植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这药里,我还加了一种润喉的药材。”
楼槿闻言,眉头微蹙:“润喉的药材?”
谢翎戈笑道:“这都不懂吗,人开这药,是怕你话太多,会喉咙干燥。”
楼槿:“……”
谢翎戈又道:“你既然已拿了药,你我今日遇上又算是有缘,不如一起去喝上一杯?”
楼槿眯了眯眼,对上谢翎戈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回道:“这邀约,甚好。”
随后,楼槿又看了付臻红一眼,和谢翎戈一人提着一包药,抬脚迈出了药铺的门槛。
看着两人提着药走出去的背影,付臻红和武植对视了一眼,随即没忍住轻笑出声。
并非是他有意想笑,而是谢翎戈和楼槿这两人的这般举动,实在是有一种莫名惹人发笑的傻气感。
明明都没有病,却一人提着一包药,在对彼此互看不顺眼的情况下,相携去正店酒楼。
武植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付臻红的耳垂:“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武植这话说完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相比于纯粹只是为了看付臻红的谢翎戈和楼槿,后面进来的人,是真得身体有恙,抱着新店开张的心态,看这位年龄不大的年轻大夫,是否能开出让他们身体尽快好转的药方。
武植话不多,他静静的把完脉,又按照这些人描述的症状综合后,开出了相应的药方。
而武植在号诊的时候,付臻红就坐在台柜右侧的屏风后面,看着武植买给他的画本。
两人互不干扰,也没有太多的交流,然而却自有一种静雅的和谐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午膳两人是在药铺吃的,由闲汉送来。
点的菜是汴京城的特色招牌。
用过午膳之后,武植和付臻红一起,坐在了屏风后的躺椅上。付臻红继续看着画本,武植则是看着医书。
然而,这闲雅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两道迈进药铺的脚步声打破了。
“公子,怎么突然想着来这家药铺?”穿着深色蓝衣的小厮,一脸疑惑的问着自家主子:“夫人之前所用药材都是锦安堂提供的。”他小声说道,言语之间满是诧异。
事实上,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会随他一起来抓药。毕竟以往定期去药铺替夫人开安神药这种小事,从来都是他独身前来的,用不着公子亲自过问。
赵凛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轻轻一笑,解释道:“我听闻今日一早,子逸和楼家小公子便来这里抓了一副安神药,想来这药铺的掌柜,定是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
赵凛的语气温润,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急不缓的语气落在人的耳里,会让听者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小厮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吗……”
赵凛轻嗯了一声。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有些好奇,让子逸宝贝着不想让他看到的人,究竟长何模样。
小厮用眼睛四处扫了一下,稍微拔高了一下音量:“有人吗?”
他这话音刚落,屏风后的武植,便放下手中的医书,走了出来。
武植看了一眼进来的这两人,从两人方才的对话和穿着气度,瞬间分辨出了两人对应的主仆关系。
武植将视线停留在赵凛身上,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可是来开安神药?”
赵凛轻轻点头。
随即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小厮。
小厮接受到赵凛的眼神,立刻上前,将夫人的情况说明。
而在武植听小厮说话间,赵凛则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
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在马车内听到有人在讨论这家新开的药铺。
说得是药铺是一对年轻夫夫所开,药铺的掌柜大夫是一位相当年轻的俊美男子,他有一位非常漂亮、让人一眼惊艳的美丽夫郎。
相比于掌柜大夫,那些人的谈论声里,关于掌柜大夫的那位美丽夫郎的话语,明显居多。且话里话外都是惊叹,甚至隐隐夹杂着些许倾慕。
药铺是一对夫夫所开。
很显然,这男子便是掌柜大夫了。
如此看来,让子逸心生惦记的人,应该是这大夫的那位美貌夫郎了。
已婚、男子、别人的夫郎。
这三个无论是挑出哪一个,放在子逸喜欢的对象身上,都足够让赵凛好奇。更不用说,是集齐了这三个要素。
这么一想后,赵凛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屏风,从他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
第58章
这家药铺是一对夫夫所开, 掌柜大夫他已经见过了,屏风后的这道人影,便只可能是传闻中的那位漂亮夫郎。
漂亮夫郎……
赵凛琢磨着这四个字, 只觉这样直白的称呼莫名有些让人发笑。
武植这边, 虽然在听着小厮的描述,但是他的余光却瞟向赵凛这边。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所看方向是屏风后时,想到某种可能的武植,英挺的眉头顿时微微皱了一下, 身上的气息一下变得有些冷。
正在讲话的小厮莫名轻颤了一下, 对于这空气中突然降下来的温度, 有些不明所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突然颤栗的手臂,本能地退了半步,然后才继续将夫人夜里失眠时的一些症状,详细的讲给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夫听。
屏风后的付臻红。
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道看向他的视线。
屏风很轻薄, 能将外面的身影映得清晰。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 隔着这一处屏风看向了另一侧,这单独站着的一道身影。
此时,小厮还在与武植说话,这单独站着的高挑身影,毫无疑问, 便是小厮口中的公子。
付臻红只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视线, 继续看起了手中的画本。对于无关紧要的人, 他通常来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然而,付臻红刚把视线转回到画本上, 药铺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同样是两个男子, 同样是一对主仆。
只不过区别在于, 这一次进来的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人武植在清河县见过几次,正是同谢翎戈一起的周煜。
周煜进来之后,先是看了武植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到一起,很快,周煜又淡定的移开,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最后才看向了赵凛。
赵凛轻轻一笑,率先出声:“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四郎你,还真是巧。”话落,他顿了一下,礼貌性的询问道:“莫不是四郎有哪里不舒服?”
周煜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赵凛微微挑眉:“噢?”
周煜道:“何家一案,官家命我彻查,今日我手下从何婉君房中发现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凛字。”
赵凛闻言,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语气依旧是温润的:“四郎是在怀疑我?”
周煜说道:“何家一案涉嫌众多,我若怀疑你,便不是只带着一位护卫前来。”
赵凛自然听出了周煜的弦外之音,他嘴唇微抿,垂眸收眉,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如此看来,四郎是想与我叙叙旧了。”
周煜轻笑了一下,道:“西街的雅香阁,子善觉得如何?”
赵凛回道:“既然四郎都已选好了地放,此番又亲自前来找我,我岂有不去之理?”
话落,赵凛对小厮道:“你在这里等着,药开好之后,直接拿回去便可。”
小厮立刻应声:“是,公子。”
听吧小厮的回话之后,赵凛这才看向一旁的周煜:“那四郎,你我现在便去?”
周煜说了一个请字。
赵凛闻言,率先迈开了脚步,只不过在他转身朝着药铺门口走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武植以及屏风后那道的身影。
看来,只有一次再来了。
虽说赵凛的心里,是有些好奇谢翎戈所喜欢的这位漂亮夫郎,到底是何模样,但是这一丝好奇,在别的事情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而紧随着赵凛迈出脚步的周煜,在离开药铺之前,也同样看了一眼屏风后露出的那道身影。
至于武植,直到赵凛和周煜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之后,他的情绪也依旧处于一种非常冷然的状态。
今日,不过才是药铺开张的第一天,正常来看病拿药的病人没多少,反倒是一些不该来的身体也并无病症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
这种状况,着实让武植的心情好不起来。
一想到这些人里,有觊觎潘金莲的存在,还极有可能并非是一个,武植就觉得胸口发闷,心中那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戾气,也隐隐有了窜出来的苗头。
越想,武植的脸色就越发阴沉,漆黑的眼眸里更是浮现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厉光。
正在等待武植抓药的小厮,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看向这位大夫,在与对方的视线相撞之后,小厮竟然产生了一种像是被猛兽盯着的压迫感。
这……这个大夫好吓人……
让他莫名发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为了掩饰掉这种紧张感,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嘴角往两边扯,有些傻气的干笑了几声。
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他情绪的紧绷,一直到拿到药离开这药铺,这小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店铺,想到对方那道漆黑的眼神,心有余悸的他没忍住小声嘀咕起来。
这药铺的掌柜大夫,明明就是一个初来汴京城的普通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就仿佛自己若是被他盯上,不过眨眼之间就会丧命一般。
怪哉,怪哉!
小厮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摇了下头,将这种感觉从脑海里剔除。
药铺内———
武植重新走回屏风后,他坐回到自己之前所坐的位置,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然而,他的目光虽然是放在了手中的医书上面,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将上面的文字看进心里。
他的脑海里还想着今日来的这几人,刀裁般的眉皱得深刻。
付臻红见他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放下画本问道:“有心事?”
武植闻言,看向了这个坐在他身旁的男子。
他轻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付臻红又道:“因为谢翎戈他们?”
这次,武植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医书,站起身来到付臻红正对面。
付臻红抬眸:“怎么了?”
武植还是没静默,不过,下一秒,他将双手撑在付臻红两侧的木椅把手上,俯下身凑近了付臻红。
武植这个动作,使得他身上的阴影尽数落在了付臻红的身上。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付臻红,漆黑的眼瞳里蕴含着某种复杂而晦涩的深意。
付臻红见状,微微挑眉,也不再言语,而是任由武植看着他。
最后,还是武植率先有了动作。
他再一次凑近付臻红,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付臻红的额头处。
付臻红的体温偏低。
他能感觉到额头处自武植那里传来的热度。
因为两人的距离凑得很近,只隔了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萦绕在了一起,且这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武植率先有了动作。
他亲吻了一下付臻红的眉心,然后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你是属于我的,对吗?”虽然是在问着,但武植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
武植并非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在面对眼前这个男子的事情上,若不将对方关起来,他是真得没有足够的自信,能保证这个男子的目光会永远只放在他的身上,只在意他一人。
付臻红感觉到了武植问出这句话时,那份隐秘的不安。他轻轻笑了笑,随即伸出手,将五指没入武植后脑勺的发丝里,然后微微使力,让武植将脸凑近,将耳朵靠到他的唇边。
“你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毕竟我是你的夫郎,不是吗……”付臻红的语气很轻浅,说完之后他便收回了手。
然而,即便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口吻,却让武植的情绪渐渐转好,心底的一丝郁气也随之消散了。
事实上,付臻红说这话,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顺应武植,这确实是他的心中所想。
这个世界于付臻红而言,并不需要强制完成任务,也不需要必须攻略完三个气运之子。所以若是武植值得他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另外两个气运之子,付臻红便可以忽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那几个字,那便是武植值得与否。
武植并不知道付臻红心中所想,不过他隐约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旁得意思。他掩去眸底的若有所思,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偏头,吻上付臻红的脸颊。
他的吻是温热的,双唇从付臻红的脸颊往下磨蹭,随即停留在了付臻红的唇角处。
他半阖着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这近在迟尺的男子。考虑到时间和地点并不合适,怕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失控,会忍不住想从这男子的身上攫取更多,武植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才重新站直了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