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极寒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怎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知袅都被吓成这样?
“……小纪,快走!”正想着,知袅已经动了,手一伸,一左一右地抓住两个人。
他们二人反应已经很快了。
但好像……还是晚了。
知袅抓着二人刚要遁走,却听身后突然一声破空声响,一道锋利冰锥直直冲着寰斐后心而去,寰斐立刻便躲,但纪秋檀动作却比他更快,反手甩出卷轴,刷拉一下,宽大的画卷瞬间张开,挡下这致命一击。
“砰!”
冰锥当场爆开,碎裂的冰碴子在寰斐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但他根本顾不上擦拭,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纪秋檀,同时开口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发现我们踪迹了,知袅,你们先走!”
说话间,更多冰锥飞来,寰斐当即一声咆哮,手中武器迅速显形,迎着冰锥射来的方向便打了过去,一挥棒,数十根冰锥齐齐被他斩断。
“小纪,你走!”知袅看他那架势,当时也知道这事儿必然是无法善了了。
虽然他们两个人平时经常打打闹闹,可是到底也是数千年的交情,她做不出丢下同伴逃跑的事。
但纪秋檀却跟这些恩恩怨怨没关系。
“你跟我们在一起反而才危险,极寒之地是魔君的地盘,我们以前就跟他不对付,寰斐要是落到他手里那就完了!你快走!你跟这事儿没关系,现在走人,魔君不会理你的!”她说着,神态焦急,漂亮的五官已然开始扭曲了,嘴里的獠牙若隐若现,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然而纪秋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着寰斐极力格挡冰锥的背影:“极寒之地原来是魔君的地盘?那你知道雪莲开在哪里吗?”
“啊?”知袅愣住,下意识回了一句:“极地雪莲当然是在血河谷。”
纪秋檀恍然点头:“好的,谢谢。”
说罢,他忽然挥手再次甩出卷轴,长长的画卷呼啦啦被抖开,直接将抵挡冰锥的寰斐给卷了进去。
“你看,其实是可以一起走的,干嘛搞得跟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一样。”纪秋檀默默把知袅也给卷起来塞进空间,接着足尖一点,飞身避开刺过来的冰锥。
他的长袖在阴寒的冷风中高高扬起。
而那些冰锥在失了那两人的踪迹之后,全都打进了松软的土地,还有一部分悬浮在半空中,似乎是迟疑了,有些迷茫于自己的目标突然间去了哪里。
“果然是有旧怨……”纪秋檀忍不住低笑一声,趁着那些冰锥暂时还没有再度起势,转身迅速消失在了原地,同时,呼叫系统,“血河谷在哪?”
系统这才不继续装死:“西北角。”
-
真是不走不知道,极寒之地竟然这样大,估摸着得有三四个云台加起来才能和它做比较。
但这里却远远没有云台或仙麓的繁华。
大片大片的荒地被冰雪所覆盖,建筑物的颜色同样全部都是一片白,纪秋檀在半空中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如果没有系统指引,他恐怕就要在这里迷了路,哪怕不是路痴到了这里估计也还是要心慌。
这里太荒凉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东南方的一角有一座像山又像庞大建筑的东西。
但它被白雾覆盖,又叫人看不清楚。
血河谷可以算得上是这里唯一一处带了颜色的地方了。
冰雪似乎无法将漆黑的石块完全覆盖,这是一处悬崖,纪秋檀走到近前往下看了一眼,雾气很浓,但能看到下方是一片黑红,隐约还带着一股诡异的腥味。
是血的味道?
他眉头微拧,释放出神念往下探了探。
果然,谷底流淌的“河水”格外粘稠,分外诡异的质感怎么看都像是血,河两旁,白骨几乎已经堆成了小山,人和兽的尸骨搅和在一起,再配上中段暗红的血河,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但就是这片处处散发着死气的地方,却有一朵圣洁的雪莲开的正好,它就开在悬崖峭壁之上,每
一片花瓣都亮着莹白色的柔光
脚下是累累尸骨,上方却有花朵盛放。
如此不协调的场景,看着竟又有些诡异的美丽。
等纪秋檀小心下去之后,那朵雪莲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的,花瓣微微颤动起来,却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把身体向着他这边倾斜许多。
这朵极地雪莲虽然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挺过了多年的风风雨雨,但它实际上又格外娇贵,想要把它从这里取走,那就一定要将它的根系完全从山壁之中挖出,不能伤到一丁点,否则它就会迅速枯萎。
纪秋檀折腾了足有两刻钟,才终于是看到这朵雪莲“躺”进他手里。
而这朵雪莲曾经生长的那处山壁已经随着它的离开,缓缓裂开了一条宽大缝隙,那道缝隙大概有一个成年人手臂那样宽的距离,纪秋檀伸手进去摸了好半天,才艰难摸到了一块触感和山壁截然不同的东西。
“……”
回天圣石!
纪秋檀先是一喜,过后,又是一惊。
因为他余光瞥见一道暗影突然在他头顶闪过,紧接着,一条粗长的蛇尾直冲他面门而来!
“咻!”
他迅速将那石头拔-出,双臂交叉于头顶,回身格挡。啪的一下,蛇尾自上而下,重重打在他胳膊上,沉重的压力重若万斤,仿佛他就是那个被如来佛祖镇压的孙悟空一样,压的他顿时双臂一麻!整个人急速往谷底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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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喘声在屋内响起,同时,外间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师琅玉垂眸,望着地上那滴落的点点血痕,素白长衫之下的那只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动用了这几日熟悉许多的洁净术,将那点血痕迅速清除,又勉强起身喝了口冷茶,才压下喉头的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师父,来人了!”陆景晗兴冲冲地跨过院外门槛,几乎是一路跑跳过来的。
书房的门微微敞开着,他直接就冲了进去,一股冷冷的茶香已填满整个房间。
师琅玉此时正侧身坐在矮榻上,一头乌发松松系在脑后,尾端又落在旁边的玉枕上,脸色苍白,脸颊处却敷着一层略显病态的嫣红,鬓角隐隐还有些湿冷的水雾萦绕的痕迹。
陆景晗一看这情景,顿时就愣住,急急道:“师父,你可是咳疾又犯了?”
“不是。”师琅玉不想多说,便反问他,“谁来了,竟然叫你这么兴奋。”
“我师兄回来了!而且,郁欢大哥也来了!”陆景晗一说起这两个人,明显眼中都带了亮色。
真没想到,消失了这么久的师父突然回来了,而他和师兄如今也是入了道的人,再加上那个新来的郁欢大哥也是个厉害角色,往后,他一定好好学功夫好好修炼,保护好师父,绝对不会再让从前的事情再次上演了!
想着,陆景晗手上也不闲着,摸到了杯中的茶水竟然是凉的,赶忙就去温茶:“师父你咳疾未愈,不能总喝这么凉的……”
正好,跟在他后头的那几个人也到了。
师琅玉淡淡扫过一眼,看着那衣着怪异不似常人的几人,心内当即就是一沉。
第57章
白听霜匆匆穿过长廊来到书房, 刚跨越门槛,身子瞬间就是一僵。
“怎的这屋里点了暖炉, 竟还是比外头冷?”他第一时间就望向坐在矮榻上的那人。
对方此时双眼紧闭, 一张雪白的脸被暗影衬得更是多了几分青灰,乍一看,竟然是半点人气都无!吓得白听霜登时心慌不已, 赶忙冲上前去伸手抓了对方双手,却仿佛好像是抓到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一样,“师父?!”
“……”
幻象瞬间破灭。
来自他人身上的温度让师琅玉眉头微的一皱, 心中忽然便有些不悦。
方才,他又一次进入到了那个近日来总是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幻境, 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变成了一块石头, 身上压着重重封印, 被困死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但这次不知为何, 幻象有了细微的变化。
目之所及不再是那片死气沉沉的雪窟, 有个人将‘他’从雪窟中取了出来,后又揣进怀里,耳旁似乎还残留着砰砰的心跳……
“来了。”师琅玉缓缓睁开双眼, 不动声色将手抽-出, 平静道:“怎么样, 可有查到什么?”
“师父您真的没事……”
“无碍,你且说吧。”
“……”
白听霜从一进来就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刚才瞧见他皱眉,只当是他咳疾未愈又添新病, 愁的很。
他明明身子实在不舒服, 却还要强撑着去寻那叫什么谢云生的人, 这般执着顽固, 恐怕那姓谢的定然同他结了不可化解的死仇。
这么一想,白听霜心下便又多了几分郁郁。
也不知师父这段日子究竟受了多少苦,瞧着人都瘦了不少。
但,师父的仇也当是他的仇。
哪怕再难,哪怕是将整个九岳大陆都给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到那个姓谢的!为师父报仇!
“……”
炉子里的暖香飘来荡去,白听霜面色添了几分阴郁:“天下姓谢的多不胜数,先前我只在那些大户人家家中排查,所以才一直寻不到结果,但昨日,我收到了手下报上来的一则消息”
“南城有一谢姓富商,其幼子便叫谢云生,长相和您先前交于我的那幅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可是,他们家早在半年多以前便被灭门,全家二十多口全死了,无一活口存留。”
“……”
师琅玉原本一直默然不语,然而在听到灭门二字时,睫毛猛然一颤,那双乌灵灵的眼珠瞬间上抬,仿佛冰雪扑面而来:“全都死了?”
“对,据说是得罪了修士才被杀的,不过……谢家惨案发生后,曾有人看到那个谢云生孤身一人出现在城外,但之后,就彻底没了他的消息。”白听霜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
“灭门惨案后,谢云生彻底没了踪迹,可是青运城那边却有人说,见过容貌相似的男子,那名男子在青运城小住了一段时间,附近邻居却说他不姓谢,而姓纪,我的人在问的时候,还找到了一个名叫冯长乐的少年,他说那人名叫纪秋檀,住在药王谷,并且,他是个修士,不是凡人。”
“……”
说到这里,白听霜自己都开始纠结起来。
谢云生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实在陌生,可纪秋檀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九岳大陆上还有谁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他甚至还跟对方有过短暂的书信往来。
陆景晗就是那个见证人。
“师父,你是要杀他么?”白听霜想了又想,仍旧是无法将这二人合二为一。
一个凡人,还是娇生惯养的富商之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就摇身一变
成了名动九岳的“凶神”?这太离谱了!除非其中藏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阴谋!说不定,那谢氏灭门惨案也是因其而起!
那这样子的话,这个纪秋檀必然是个格外危险的人物,表面上装的平和亲善,实际上却包藏祸心,完完全全就是个伪君子!
“我何时说过要杀他?”师琅玉斜斜扫了一眼神情愤愤的白听霜,“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得罪过你似的。”
“那您这边费尽心思地找他,又是为何?”
白听霜不解,仍旧当他是不愿意将那些伤痕翻出来给别人看,心中越发恼恨,不由得暗道:好你个纪秋檀,先前在密室的那次接触定然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们二人身份,所以才……
“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他而已。”师琅玉收回目光,“你想错了,他并非我的仇人。”
“不是?那他、他……”
但师琅玉不再继续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直接截住了话头:“回去以后,你和景晗交代清楚,不要让他和郁欢过多接触。”
白听霜:“师父是觉得那个郁欢不对劲?”
“嗯,他不是那人的老朋友。”师琅玉道,“尽管我对那人知之甚少,甚至他死后才发现,我居然连他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但我好歹清楚他只是个武功高强的凡人,一个凡人,又是哪里来的妖族朋友?”
“郁欢是妖?!”白听霜吓了一跳。
先前对方出现的也是莫名其妙,他便一直暗暗提防,但他只当对方很有可能是他或师父先前在朝中的敌人派来的暗探,却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是妖族!
可,他现如今已是炼气入体的道行,都看不出来郁欢的真面目。
师父又是如何发现的?
“他是冲您来的?”白听霜禁不住苦笑。
但师琅玉却不说是或不是,只是重新闭上双眼,眉心拢上一层淡淡的倦意:“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其他的事随后再说。”
闻言,白听霜张了张嘴。
可看他面色确实不好,最后只能将余下的那些话尽数咽了回去,只说一声:“……好。”
一声叹息过后,白听霜起身。
他正欲再往屋里多加几个暖炉,然而师琅玉却拒绝:“都撤了吧,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他的冷,是从骨头缝里探出来的。
这屋子也是因为他人在此处,才会变得如此阴冷,和外头的寒风没半点关系。
非要说有关系,那只有雪上加霜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