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一直跟着林棠。
“你跟着我做什么?”问完了别人,林棠回头问谢淮。
“我想和你比骑马!”谢淮当即说。
他的眼睛闪亮亮的。
“几年前赢了你一场,你怎么还记着?”林棠忍俊不禁。
“是两年前!”谢淮格外认真。
“就和你比一场。”林棠勒紧缰绳停下,指着前方说:“我让你十丈。”
谢淮瞪着眼睛,气鼓鼓的:“你输了可别哭!”
林棠失笑:“等你赢了我再说罢。”
快马行过十丈不过几个呼吸间,林棠看准距离勒马赶上,到约定的终点之前,她成功看到了谢淮因为不甘更加鼓起来的脸和不服输的眼神。
她学着颜明哲,拍了拍谢淮的脑袋,笑道:“臭小子,你还有得学呢。”
每次看到谢淮,林棠都会从他身上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他身上有着这世上少见的鲜活。
他像一个不会熄灭的太阳,永远热情的面对这个世界,让林棠也感受到了年少的美好。
谢淮抬起胳膊想拍走林棠的手。
可他终究还是把手放下了。
九月,队伍行到了金泉府。
沈明照特从贝海湖赶来迎接。
作者有话说:
来啦!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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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相争
离京还是秋日, 到了金泉却已要入冬。
路上不到一个月,行得不算太慢,却也着实称不上快,可饶是这样, 也有几家的女眷和孩子受不住路途颠簸, 只能在路上停下,等休息好了养好身子, 再慢慢赶上来。
对留在路上的这些家眷, 林棠每家都派了两三个禁卫一同留下, 再把他们沿途护送过来, 确保安全。
给皇上办急差还带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出行本便理亏, 那些被迫把家眷留在路上的官员不但无话可说,不敢对林棠有任何意见,还得多谢林棠恩德, 留下禁卫保护他们的家眷。
就算是亲自精心挑出来的属下也未必事事顺心, 因是头一回, 且还没到任, 林棠轻拿轻放, 敲打了他们一次, 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她的脾气,就算完了。
若经过这一次,还有心存侥幸,偷奸耍滑,甚至于贪赃受贿, 她自然还有别的手段。
金泉府城门处是沈明照亲自迎接, 让林棠意想不到:“你怎么来了?”
贝海湖你不管了?
沈明照忙笑回:“末将此行并不只是为迎接侯爷。侯爷令末将在贝海湖一带试种棉花, 今年棉花长得格外好,已经收获了,末将便将各种棉花都带来了一车,请侯爷细观,还带来了种棉花的将士和老农。末将也是提前和秦大将军请示过才来的。”
林棠点头:“这还算不错。”
她细细打量了沈明照,笑道:“两年未见,你还算出息了。”
像个将军的样子了。
得了林棠这一句话,沈明照似得了仙丹仙露一般,简直容光焕发!
林棠道:“别傻乐,明淑也来了,我本来还把她想送到贝海湖去,你既来了,也省了我一桩事。”
她便令人去将沈明淑叫过来。
沈家兄妹已足有三年半没见过了。
沈明照本还有一腔话要对林棠说,但见了已是豆蔻年华,穿一身骑装,英姿飒爽,长成了大姑娘的妹妹,他一时也顾不得别的了,只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因在众人面前不好多问,满心激动,只是说不出话。
沈明淑也是满面泪痕。
林棠拍了拍沈明照的肩膀:“你们兄妹有再多话,不如进城说?”
沈明照忙笑道:“侯爷请。大将军正在城内等侯爷呢。”
城中早已准备好了织造司衙门和织造侍郎府,供郎中员外郎等暂居的下处也有,自有金泉知府带属下送往应酬安顿。
林棠还看到了另一位老熟人,金泉府正四品指挥佥事桂清,若她没记错,桂清年今年已五十一了,看上去却还精神得很。
看来她离开的这两年多,西北确实还发展得不错。
在西北办纺织厂少不了要宁西军配合,不论于公于私,林棠都要去见秦朱安一回。颜明哲是秦朱安的亲外甥,自然也少不了往大将军府走一趟。谢淮也要过去。
出门在外,风尘满鬓,林棠也不在意,左右在战场上什么体面、干净都是顾不得的,军中不知多少人见过她血污满面的模样。
她直接策马去大将军府,只令黛玉先回织造侍郎府安顿,又令沈明照和沈明淑先自便,不必跟着她。
颜明哲闻言,在马上身形微顿。
林棠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回身对他微微一笑。
被林棠嘲笑,颜明哲倒觉得无所谓,被“姐姐”拿捏笑话都是应该的。
可谢淮就在他旁边,若被谢淮抓住了这一次,不知要拿出来说几回。
但他余光一看谢淮,却发现谢淮根本没在意他,低着头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哎……?
没有被谢淮嘲讽之忧,颜明哲来了兴致,凑近他问:“嘿,阿淮,阿淮?你是怎么了?”
他坏心眼笑道:“一会儿要见舅舅,你就这个样儿,还想怎么说服舅舅留你在宁西军?啊?”
谢淮抬头,一脸凝重,看得颜明哲愣了。
这小子不会真有什么大事罢?
没等颜明哲再问,谢淮主动开口了。
他皱着眉毛,低声问:“表哥,那位沈将军他……是不是对棠……对清宁侯她……”
颜明哲这一惊,一直到了大将军府门口下马还没缓过来。
阿淮这是……阿淮这是对棠妹妹……
可棠妹妹已经弱冠之年了,他才多大?他才多大!
颜明哲心内纷乱如麻,颇有些魂不守舍,叫秦朱安看了,先给他背上来了一掌!
“哎呦,舅舅!”颜明哲被拍得险些蹦起来,背上火辣辣的,“您真是我的好舅舅,多少年没见了,我一来您就揍我?”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秦朱安一边教训他,一边偷眼看林棠,又把颜明哲的一点儿走神故意往夸大了说,“都二十的人了,中了探花做了几年官儿,怎么还没个正形儿?我问你,你进来不看我,眼神飘忽眼珠子乱转,到底是在想什么!”
颜明哲哪里敢在众人面前说实话?少不得拼命给秦朱安使眼色,又现编了一套话,一本正经道:“是外甥多年没见舅舅,心里又敬又怕又慌,不自觉就走神了。是外甥不好,不论舅舅如何责罚,外甥都谨领。”
谢淮在秦朱安身后暗暗松了口气。
秦朱安听出他是在说胡话,便知道他有事,且不便在这里说,见已经算遮掩过去了,便虎着脸道:“你等我教训你!”
第一日到金泉府,见秦朱安一面,只是拜个山头,打声招呼就算了。
秦朱安送林棠出府,笑道:“本想去城门接你,可你此回是户部派遣而来,若我今日亲自去了,岂不是户部压在了宁西军头上?所以小沈去了,我就没去。”
林棠笑道:“我就喜欢大将军这样说话痛快。今后宁西军和织造司公是公、私是私,不必混杂。只是我少不得还要大将军相助。”
又至大将军府门,林棠待要辞别秦朱安,上马回府安顿,却见一骑快马过来,却是总兵贺全义,曾为苏长安部下的。
那贺全义远远勒马,滚下马来,几步冲到林棠面前。
杨树虽认识他,却也立时带人挡在他和林棠之间。
贺全义倒玉柱一般单膝拜下:“侯爷,您来了!”
林棠挥开杨树等人,亲自把贺全义扶起来,笑道:“如何行这么大的礼?我可经受不起了。”
贺全义直起身,竟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半日说:“末将深受侯爷大恩,别说这一跪,就是日日磕头,侍奉侯爷,也是理所应当。”
林棠正色道:“你身为边关总兵,立有战功,深受皇恩,蒙陛下信赖,保疆守土,如何这般自轻自贱,甘为臣子驱使?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贺全义本是听见沈明照先在城门处接到了林棠,他碍于职务走不开,只能此时过来,已是落在后面,一时情急方才失言,此时也觉出了不妥。
他见林棠一身风霜,显然还没梳洗更衣过,正是要回下处,更自悔冲动,耽误了她歇息,忙让在一边,道:“末将失言,多谢侯爷提点。末将恭送侯爷。”
林棠点头,又对秦朱安、颜明哲、谢淮三人致意,便上马回府。
秦朱安走到贺全义身边,笑道:“该!弄巧成拙了吧?”
贺全义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见林棠和禁卫已经没了身影,秦朱安方轻声道:“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贺全义没有辩驳一句,抱拳退下。
颜明哲却开始怜悯谢淮了。
瞧瞧,这才到金泉府头一日,就有一位总兵一位指挥使,全是对棠表妹志在必得的。棠表妹在西北将近两年,西北军中还不知有多少对她倾心者,你个臭小子,毛还没长齐,拿什么和人家争?
谢淮看懂了颜明哲眼中的意思,竟然一笑,也看回去。
你就觉得你一定能争过别人?
西北军中有对棠姐姐倾心的人,你敢保证不会有对黛玉姐姐心动的?
秦朱安看了他两个眼神来往半晌,上前一手拎起一个:“走!给我回去慢慢说!”
毕竟和沈明淑兄妹男女有别,沈明照和她暂诉了离别之情,便放她去整顿更衣。
打听了清宁侯还没回来,他便忙去织造侍郎府门处等着。
林棠远远的就看见了沈明照的身影,下马无奈道:“堂堂三品将军,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沈明照还似几年前一样接过林棠手上的马鞭,没有丝毫生疏:“我能有今日,都是侯爷不弃,教导提拔。知遇之恩,如何能忘。我不日便要回贝海湖去,只在这里几日,请侯爷就容我侍奉几日罢。”
他说得可怜,英俊的眉眼间全是真诚,让林棠也不禁软了心肠。
“由得你去,左右明淑在这里。”林棠松了口,却没轻易放过他,挑眉笑问,“你倒果真‘出息进益’了。实话和我说,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些招数?”
沈明照望着林棠:“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并非刻意学来。”
第145章 LV.8
一别两年, 虽月月有书信往来,沈明照的变化也有迹可循,可林棠对他的话并未全信。
到底是几年日日相处过,得过他的精心服侍照顾, 见了面, 他样貌未大改,眉眼间却更添了沉稳坚毅, 人出息了, 比从前更多了韵味不说, 还学会了示弱, 说出的话让林棠不得不心软。
不过, 暂时就仅限于心软了。
大周格外注重军队,经过整肃后,宁西军的军规军纪甚至和禁卫不相上下。
但不管是禁卫还是宁西军, 都是古代军队, 而非“人民的军队”。
宁西军严禁烧杀抢掠, 严禁欺压百姓, 严禁在军中饮酒, 严禁嫖·妓赌博。前三项都禁得住, 这最末一项却不是那么好杜绝。
林棠在宁西军中时,凡涉及男女之事上,将士们都会避着她,她却仍然知道有比例不小的底层士兵会趁着难得的休息到城中“放松”。中高层将校们,妻子在身边的大多还收敛些,妻子不在身边的, 有些耐得住寂寞, 有些碍于军规, 不好明目张胆出入花街柳巷,便置宅包养外室,以“照料生活出入”,其实主要还是为解决生·理需求。
纵有心让世间卖女为妓、逼良为娼者再也不存,想让世间再无娼·妓,林棠也知这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很可能有生之年都完不成这件事。
青楼楚馆可以在官府进行登记,合法经营。在更多的女性进入朝堂、进入军队,掌握权力,拥有话语权之前,她贸然提起这些,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还是要先从眼前的事做起。
而正因为知道大周军队从上到下大多数将士对男女关系到底是什么态度,林棠才没有尽信沈明照。
现在看上去她似乎有很多选择——满京的勋贵重臣都想把家中儿子许给她做女婿,宁西军里除了沈明照贺全义两个人之外,她也看出来许多人曾对她动过心,她竟是想要什么人就能要什么人。可实际上,她一旦选定了一个,就不能再选第二个,更别说和男人似的还能纳妾了。
自冠礼后,林棠得知皇上的态度是鼓励她成亲。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在世上的名望,成婚不会再给她的事业带来什么阻碍,若夫婿选得好,还能起到让皇上更放心的作用。
这一世她也二十岁了,前有沈明照贺全义等追求,后有多少人家露意,她也难免考虑过婚事的问题。
思来想去,在所有备选里,目前竟然只有沈明照一个是她愿意作为结婚对象考虑的。
但沈明照身处宁西军中两年有余,一点儿都没被环境影响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真的保持了“出淤泥而不染”吗?
沈明照还是那么贴心,知林棠一路劳顿,需要休息,并不多缠,送她到了二门处便退出去了。
杨树却直把林棠送到了房门口。
看杨树欲言又止,林棠道:“有什么话等晚上再问。”
杨树忙道:“侯爷,属下不是想问沈将军。属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