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她又笑道:“臣还有一件事想说给陛下听,是荣国公府里王尚书侄女儿和侄女婿的事,不知陛下是否有兴趣。”
想到王子腾有一个侄女儿是荣国府贾琏之妻,齐煜真好奇了。
相比于王子腾还有些用处,贾家宁荣两府里真是无一个可用之人。贾王两家现存着两门姻亲,让他想用王子腾都更添一重不情愿。
他问:“怎么着,你要用王子腾的外甥女儿不算,还要用他成了婚的侄女儿?坐罢,和朕说说。”
林棠坐下,笑道:“臣还在贾家做丫头的时候,荣国公府便是贾琏之妻王熙凤管家。这王熙凤今年才二十三岁,却已因劳累过度,小产伤身落下病根儿,她除了膝下只得一个女儿,没曾生育男胎,且有些善妒外,真是再没缺处了,没得生育男子,也是因平常操劳过甚的缘故。偏贾琏风流成性,离不了人,我猜他平日甚觉王熙凤约束太过,甚至于已是深恨,所以见王熙凤伤了身子,他竟于年初在外悄悄又娶了一房妻子,是宁国公府贾珍的妻妹,就放在离宁荣两府不远处住着,只等这新妻怀胎生子,便接入府中。”
齐煜忙问:“那王熙凤和王尚书可知道此事?”
林棠摇头笑道:“自然不知,否则以王熙凤的脾气,早便闹起来了。”
齐煜颇有些遗憾,说:“连丈夫在外有了异心都不知道,朕看这王熙凤也不算什么有才有能的人。”
林棠笑道:“王熙凤正月里小产,险些没了命,到现在还未养好,想来对别的事上不免松些。”
齐煜道:“你说得倒也是。”
他问:“你想把这事怎么办?”
林棠笑道:“臣与王熙凤有些私交,知道她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虽然几年没见过了,她本性大约还未改。恰是在承平行宫时,荣国公夫人请臣与臣妹有空过去,臣或许能顺便将此事告知王熙凤,再请王尚书替她撑腰,索性让她与贾琏和离,来我这里做女官。贾琏停妻再娶,受过惩戒,也能顺心将他的新欢迎到家里做正房夫人了,陛下觉得如何?”
虽知能给人做外室的女子出身必然不高,齐煜还是问:“贾琏那外室的家世如何?”
林棠把尤家情况回禀一遍。
齐煜抚掌大笑:“好!那爱卿就这么办罢!王尚书是朝廷肱骨之臣,他亲侄女儿和外甥女儿都能到爱卿身边为朝廷效力,想必定会愿意给她侄女儿做主,与贾琏和离的。清宁伯,朕再给你加四个九品女史之职,方便你安排人手,这共七个女史的裁撤都由你自己决定,朕只让户部给你发俸禄,如何?”
正二品妃位宫中女官共有正六品长史一人,正六品司正一人,正九品女史四人,郡王妃也依此例,只是少一个司正,多两个正七品少史。
清宁伯虽爵位比不上正二品妃和郡王妃,但她一人与户部、兵部、工部三部协调,需要的人手比一般的尚书还要多些。且她要聘来的女官幕宾等不比六部官员经过科考,一府之中放女官七人不算过分。
清宁伯今日能在他面前如此说,林如海和清文县君必然知情。林家忠心,他待忠臣更不应吝啬。
林棠忙再起身谢恩,心中彻底放松下来。
贾家和王家一旦因贾琏王熙凤之事决裂,名声也更臭些,皇上将来收拾起贾家就少了一分顾忌。待有罪之人服罪,贾家无辜的族人照旧过日子,而宁荣两府的女眷,她和黛玉都不会不管。
让三春也来她这里做事不是很好?她眼馋贾探春也有很久了。就算尤氏也是心中有数的人。
贾迎春和贾惜春虽然比不过贾探春,但做做普通的文书工作也是可以的嘛。
回家与林如海林黛玉将太极殿中事说了,林如海叹道:“如此也好,或许将来陛下会看在你和黛玉的份上,对贾家稍松些。”
林黛玉也说:“那我提前预备出一处房舍,万一贾家被抄家,总要让外祖母有地方住。”
林家父女都明白,既然皇上早存下整治勋贵们的心,除非这些人家再出可为皇上和朝廷所用的人,否则他们获罪败落都是迟早的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贾家男子违律甚多,不算无辜。
林棠重写了告示,着人抄录出百份,交与沈明照,让他明日再率人到原处张贴,还教他如何应对群众的疑问。
沈明照对着林棠足足复述了三遍,生怕记忆有误,
林棠看他紧张,便提笔在纸上将原话写了一遍给他:“拿去吧,怕忘的一人抄一份,明日忘了就再看一遍。”
沈明照珍重把这页有林棠字迹的纸收在怀中,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抱拳道:“若伯爷没别的吩咐,属下就先出去了。”
林棠因在承平行宫答应尤氏给尤三姐找人家,才回京后特意打听了,尤三姐这次确实与贾珍等无染,只有尤二姐先“失足”与贾珍贾蓉,后还是成了贾琏的二房。
眼前恰有一个适龄的未婚年轻男子,性子虽然有些过于一板一眼,但生得着实高大俊朗。
她便笑道:“你先别忙,我问你,你今年十九了,可曾有婚约在身上?”
红晕霎时从沈明照的脖子爬上他的额头,他不禁抬起袖子擦一擦汗,结结巴巴说:“属下……属下,尚,尚无婚约。”
林棠笑道:“你别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那你也到了这个年岁,又年纪轻轻就是禁卫军正六品典军,你家中都由你自己做主,你可打算过婚姻大事?”
她开始觉得尤三姐和沈明照可能不相配了。
沈明照毫无背景,又是父母双亡,为了照顾幼妹早早投军,十六岁被选为禁卫,如今才过三年就是正六品典军,将来若有机缘,前途不可限量。而她还没见过尤三姐,不知尤三姐能力性格如何,婚姻大事,她不能只考虑尤三姐。沈明照至少还要做她几年的下属,如果他家宅不宁,不是既耽误他的前程,也耽误她的事?
禁卫中还有很多没成婚的好小伙子,她可以慢慢给尤三姐挑。而沈明照的妻子人选,最好也是由她把控才行。
随身禁卫之首的忠心太过重要,她一定要谨慎。
看沈明照甚至连耳根后面都红了,林棠忙笑道:“罢了,我只是想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或许我能给你做媒。你若有中意的女子,不妨来和我说,我替你做主。便是没有,你总有个方向,是想要什么出身,什么性格的女孩子?我帮你留意着。”
沈明照的心如同烈火被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他面上脖子上的红渐渐消退了,低头一礼道:“伯爷,属下已有中意的人,但她已于前两年嫁给别人了。属下放不下她,暂时无意耽误别的女子。”
林棠颇觉奇怪,但看沈明照这样,便不问了,笑说:“你这样倒算负责。等你想提,咱们再说这件事。真要我说,你不成婚倒更好,我还怕你有新妻牵绊分心呢。”
她本意是想打趣两句,让沈明照别在意这事。但看沈明照不说不笑,怔怔的站在那儿,林棠又觉得怕不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便说:“那你去罢,事儿办完了来回我。”
沈明照先慢慢退出房门,再大踏步的往院外走。
有中意的人?嫁给别人了?放不下她?
他都在说什么?
伯爷最后有没有看出他的心思?伯爷说他这样是负责,是欣赏他的意思,还是……
可他已经让伯爷误会了!
但伯爷就算不误会,他一个小小典军,怎么敢痴心妄想?
行到林府门外,沈明照重重给了自己胸口一拳。
沈明照走后,林棠想及他的态度言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没等她细想,林黛玉便来了,问:“姐姐,咱们要哪日往外祖母家里去?”
第76章 明白
去荣国公府有正经事要办, 林棠把沈明照的不对劲放在一边,先和林黛玉商议日子。
“八月初三是外祖母的寿日,这日过去倒是名正言顺。”林黛玉说。
林棠数一数,今日是七月十四, 离八月初三还有不到二十天, 算来倒也快,可……
“我看贾琏在外头娶人的事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要败露, 林丰不是说贾琏三日竟要在尤二姐那里住两日?还有这事只瞒着里头, 下人必然都知道个影儿, 宁荣两府的下人是什么样儿咱们都知道。若咱们去之前, 凤姐姐先察觉了闹起来, 那就不好办了。再有八月初三老太太的寿辰,虽不能庆贺,也让老太太安生过一日罢, 咱们宁愿别去, 也别说这些事。”林棠说。
林黛玉稍有些消沉:“亏外祖母那么疼他, 爹也劝他, 凤姐姐有哪里对不住他, 他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林棠道:“‘近墨者黑’, 便是他没那么坏,和贾珍等在一处时间长了,自然便是这样。其实贾家上下又有几个正经的男子?只可惜了嫂子们和姐妹们。”
林黛玉叹道:“姐姐昨日说得不错,女子不能出门立业,生死荣辱由不得自身,父兄丈夫得意, 不一定能跟着安富尊荣, 在内宅也要操心费力, 但父兄丈夫犯法却要被牵连,实在是不公。”
两人感叹过这一节,索性决定就在下一个休沐七月二十到荣国公府去。
明日七月十五也是休沐,两人都有时间,但亲近之家可随时递拜帖上门,甚至不说就过去,以贾家林家现在的关系,还是提前打好招呼,等荣国公府回帖说方便再过去的好。
怕就这几日的功夫贾琏露了馅儿,林棠命林丰带人早晚更盯紧住着尤二姐那处宅子和宁荣两府。若这事提前败露,她也好再想应对之法。
左右原书里王熙凤知道此事后,是先将尤二姐接到大观园里,再找张华打官司让他把尤二姐接走。尤二姐之死直接原因是贾琏找了虎狼大夫胡庸医把她腹中的孩子打下来了,也不是王熙凤亲自下手。
只要王熙凤没拿银子去贿赂官员玩弄官司,事儿就还能办得圆满。
林棠的亲笔帖子递过去,荣国公府当日就回了贴,说七月二十那日,定然扫榻相迎,恭候光临云云。
林黛玉自去准备到荣国公府的车马拜礼等物,第二日又和林棠一起到承恩公府去见谢家众人。
如今林棠同朝臣一样,每一三六九上朝,余下日子也要入宫到工部坐衙,林家门上除了林如海与同僚往来和公事帖子外,也多了不少林棠的。林棠和林黛玉便不好再和以前一样,初一到初四在谢家,初五回林家。
上朝倒还好说,从承恩公府过去甚至还近些。但既已为官,便该有固定的住所,方便宫中传召和同僚下属往来。林棠没有精力再管林府的内务,也全交与林黛玉,因此姐妹两个皆不再方便常去谢家,只在空闲和休沐时去上一日半日。
人非草木,和谢家相交两年多,谢家待以真心,林棠和林黛玉都已把谢家当成第二个家看。
知她们要来,梁月安和颜慧早带谢鸿之妻姜瑜和谢清谢沁等着。谢鸿与姜瑜的长女,还未满周岁的谢长安也被姜瑜抱来了。
国孝内不能宴饮,却不碍着亲人相聚。众人先一齐去见过谢家老太太,说笑一回,因谢长安犯困,姜瑜已先带女儿回去,梁月安和颜慧也都说有事走了,让她们姐妹一处,好不让她们拘束,痛快一日。
颜慧出了谢清谢沁院子,思及林黛玉越发的出息,不禁对梁月安低声道:“明哲还是放不下,叫我……”
梁月安笑道:“你也别太愁了,这婚姻大事,有缘的自然能成,若无缘分,再怎么不甘心,也是一场空。明哲不是糊涂孩子,左右他还小,让他折腾几年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且看着罢。”
颜慧听出她话中意思,问:“嫂子难道觉得他们可能有缘分?”
梁月安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只是明哲从小在咱们家里,主意比一直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正。我看颜家你嫂子也不是那等不能变通的人。或许明哲这几年挣出个功名,让你哥哥嫂子松口同意了呢?林家也不是非要玉儿招婿,只是要让玉儿做林家之主,再有个孩子,不拘男女,传承林家血脉罢了。”
听罢此言,颜慧安心不少,笑道:“嫂子说的是,左右我娘家哥哥嫂子也不急着让他成婚生子,让他折腾去罢。”
虽说谢家长辈晚辈之间一向不大拘束,但母亲婶子走了,谢清谢沁敢说的也多了些。
谢沁此时便对着林棠遗憾:“可惜我不能去你府里,不然你不用愁挑人,爹娘也不用操心我的人家了。”
林棠笑说:“你将来可是要做一品夫人的,来我府里做六七品小小女史不是屈才了?何况很可能一辈子就是六七品,也不似朝廷官员能升。你比一比一品夫人,还愿意来?”
“棠姐姐少哄我。”谢沁指着她笑道,“若和你说的一样,做‘一品夫人’真那么好,你怎么不想成亲?若你愿意,现在太子妃你都当得,不比你现在每日忙的和陀螺似的做清宁伯好?说到底,能和你似的活着,哪怕比你差一些儿,也比嫁人更好。可我和姐姐是谢家的女儿,行动有关天家颜面,只好循规蹈矩,成婚生子。不然出了你一个,谢家的女儿竟去给你做女官,只怕天下众口都要攻讦皇后娘娘了。”
谢清笑说:“罢了,你还没定亲就感叹这么多,让我这个定了亲的怎么办?”
谢沁忙道:“若梁大哥哥敢对你不好,我就……”
她想了一想,笑道:“我就找棠姐姐提着枪去打他!”
屋内气氛一松,林棠笑道:“这一枪下去,他命都没了,确实不敢再欺负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