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听黛玉这么问,到是半点没隐瞒的将从林茗那里问出来的话倒豆子似的说了。
“茗哥儿那孩子心思重,平时话又少,若不是这次问的紧了,我们还不知道竟是几年前初见那会儿就起了心思。您瞧瞧,这几年竟是一个字都没透出来过。冷不丁的,吓我们一道。若是早知道会是这般...唉,”便是早知道她们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如今看自家儿子这个样,林之孝家的便想着迅速了结了此事,等过了三年五臷的也就好了。
他们俩口子都是经事的老人,什么情呀爱呀的看得多了。情浓时指着一专案组驴粪都能当花儿看,可浓情转薄了,就是真摘来一朵花儿,看着也没那驴粪蛋顺眼。
这俩孩子就是没在一起过过,这才叫人存了念想,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如今又起了这样的念头,知母莫若儿,若强压下去,早晚得出事,那太医不是也说郁结于胸吗。
既然结了,那就解开得了。
过个三年五载的,人缓过来了,再寻上一门好亲事。只要自家不说,是原配是继室的谁又知道呢。
呸呸呸,本就不是继室呀。
黛玉见林之孝家的这般说,又想到春纤,心里更是难受的不行。不过转念又想到那个见色起义,最不是东西的柳湘莲,黛玉又觉得林茗这样也算是好的了。
凡事只要对比对比,不顺的气也就顺了。
柳湘莲那是在春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状态就移情别恋晴雯的混蛋,而这林茗亲眼看见春纤没了,还能这般...挠了挠头,黛玉觉得林茗比柳湘莲好的同时,也开始却认真的思索什么是男女之情了。
以前她最不耐烦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觉得里面的故事都不符合逻辑。可如今林茗这事一出,到让黛玉有了些感悟。
但再有感悟,黛玉也是绝不会卖了春纤的院子的。
“春纤一直都有留后手的习惯,她的那些遗物留在这边的也不是很多。具体都放哪了,她走的突然,也没有交待。那边的小院我让人时常过去打扫,绣楼的一楼也还供着清水供品等物,我也时常过去。另公子若是想去祭拜,我会吩咐下人,他自去便是,没人拦着他。至于春纤的遗物,另公子就别惦记了。”
黛玉不松口,林茗也不以为意。他一个爷们难道还会惦记女人家的‘嫁妆’,不给就不给,他不会自己给春纤置办?
然后这位明显脑子不正常了的家伙,去了那处小院,先给春纤设了刻有亡妻字样的牌位后,便带着他置办的新房物件以及给春纤置办的首饰搬进了绣楼。
听说他给春纤准备的嫁衣是请了江南那边的成手绣娘绣了好几个月才成衣的。如今用木头架子挂着,就放在春纤的楼上卧室里。半夜...那是相当的渗人了。
黛玉知道后,气得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心忖着过几天这人可能就搬走的了的话安慰自己,可没想到这位一个月里竟有半个月是住在这边的不说,竟然还按着丧妻的规矩守了一年的孝。
穿孝服的那种。
而这一年又正好是太上皇驾崩全民守孝的年份,因此林之孝等人到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黛玉握着房契,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看面看看林茗霸占的这处院子,担心这个混蛋嘴上说得好听,然后在这处院子里干过份的糟心事。
没有侍女,只有两三个粗使婆子在那边侍候林茗饮食起居。
见此,黛玉到是气顺了些。
开始的时候,黛玉看着林茗堂而皇之的住进春纤的屋子,用春纤的书房,看春纤留下的闲书,气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跟这么个明显脑子有病的人强硬计较。可时间一长,黛玉到是先消了火气,再不言语了。
春纤这辈子活得太难了,她也希望有人会真心的对她的春纤好。
至少和她一样,不会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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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茗以春纤夫君自称,又知春纤与黛玉亲近,黛玉还不是那等人走茶凉的性子,每年生辰忌日都会给春纤做水陆法事。所以便特别有范的给黛玉做起了姐夫。
不管黛玉曾不曾认,这位都将黛玉当成自己的小姨子护着。后来林茗的官越做越大,一直做到官居一品,封阁拜相。黛玉这位小姨子和小红这个亲姐都是一样的待遇,受人尊敬,也无人敢招惹。
黛玉十五岁及笄之后,便有不少人上门说亲事。林如海也想给黛玉订一门好亲事,不停的相看各种青年俊才。
可黛玉总觉得自己还小,这会儿子嫁人 ,兄弟老子怎么办。就心说过几年再说亲事也不晚。
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那年年初春纤没了之后,没出多久太上皇也没了。
全民守制一年后,消停日子没过两年,太后她老人家也没在了黛玉十四岁的时候。
因是下半年没的,所以把黛玉转年的十五岁及笄礼都给耽误了。
随后那两年,先是荣国府的老太太在夜里睡下就再没起来,然后参加了老太太的后事后,宁国府的贾敬带着他儿子一块练丹,爷俩齐齐药死了。因林家跟贾蓉这一支走的近,黛玉不免过去陪了惜春两天。
好不容易都消停下来了,黛玉也都十七了,不曾想当朝皇后又嘎嘣一下睡进了皇陵。
好家伙,林如海愁得在家里转圈圈。一边要上朝当差,一边还要惦记黛玉的亲事。
等到皇后孝期一定,林如海直接将早前就看好的女婿定了下来。嫁妆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挑了年底的吉日两家人就开始张落婚事。
不成想黛玉的太婆婆,林如海亲女婿的祖母又不好了。九十多岁的老太太那是说没就没了。
因这个年纪没了,那怎么说都是喜丧,所以无论怎么说,都跟黛玉没丁点关系。
反正不管林如海愿不愿意,黛玉过了十八岁后,又在家里住了三年半,这才嫁出去。
做为一个二十岁刚刚出点头的‘老姑娘’,黛玉的身体骨架早就养成了。所以嫁过去就怀孕生产,于黛玉如今的身骨来说,没有半点危险。
黛玉的夫君是家中的嫡幼子,也是世代读书的清贵人家。定亲的时候还只是个举人,不过文采极好,通身的气度叫林如海极为满意。
成亲前参加了当年的春闱,考了个二榜的进士。后来参加庶吉士选拔,不过却没考进去。不过他虽然没考进去,但黛玉的那位‘姐夫’却顺利考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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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夫婿喜欢读书,不为了功名也爱读书的那种。为人讲规矩却不迂腐,极有担当的性子。考上进士后,林如海问了一回自家女婿对仕途的想法后,找了些关系将人送到了礼部。
当然,官职并不高就是了。但能直接留在京城就已经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了。
翰林院清贵,也清闲,呆的时间长了,人也最容易被养废。礼部也清闲,但时常有些差事要干,一年大事小事不老少,还都是有规例可循,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大事缠身。
最重要的是别小看礼部,在这里也能学到不少受用一生的学问。
林如海早在太上皇驾崩的那一年就利用手里的东西重回朝堂了。因已经将家安在了京城,林如海也没想着外放高官,后来一番操作到是彻底留在了京城。
不管官大官小吧,有官身和没官身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而林如海这把年纪还要往朝堂挤,为的无外乎就是自家的三个孩子。
当老子的,总想护着自家的孩子,原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后来林如海就发现了,他家的孩子都不需要他护着,全都叫那个撵都撵不走,自说自话的便宜女婿护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说起这个女婿,林如海就不得不再次感谢上苍将春纤带到了这个世界 。
生前尽心相护,死了也有荫恩留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理智是什么?是明知不可为, 而不为。冲动是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那少年老成又是什么?
是在年少的时候就开始权衡利弊得失,并且做出洽当选择的行为。也是在允许冲动的年纪强行理智的行为。
十几岁的林茗每走一步路想的都是利益最大化。但随着春纤的离逝那份求而不得的遗憾,却总叫林茗活得死气沉沉。
如果他当初冲动一些,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如果当初他自私一些, 是不是就能留住她的性命?
当然, 每每想到这里时, 他也有自己的消遣来排解那份不甘和难过。
不是旁的, 正是柳湘莲和晴雯这对容貌皆不俗的俩口子。
春纤过世后,黛玉也彻底的迁怒了柳湘莲和晴雯这两人。于是转过来没几天, 黛玉就打发了林管事将晴雯送到了柳湘莲的住处。
凡是晴雯的东西都叫她带走了。虽然结了当月的月例,但却没有多赏她一两银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打脸的事,但晴雯却没有半句怨言。
就以林家姑娘重视春纤的程度,还能允许她几出府嫁人, 便已经是极好的性情了。
黛玉难道不想为难晴雯吗?
她想的。
但她却不愿意因为她自己, 而让人在心里咒骂春纤。即然那二人早就说定了要成亲,那就别留在林家耽误了人家的好事了。
眼不见,心不烦,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了。
晴雯灰溜溜的去了柳家, 好在柳湘莲人品还不算太糟糕, 并没有因此轻视晴雯, 不过婚礼办得也就没有之前想过的那么隆重就是了。
此后二人夫妻相伴也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恩爱生活。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二人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就是了。
不过之后夫妻二人分别多年,想要孩子也没那个机会了。
林茗极其精明机敏的一个人, 如今又犯了偏执,当日的情况和之后的葬礼都叫林茗发现了柳湘莲与春纤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
于是这位用了些心思手段,灌醉了柳湘莲将那大半年的事情都给套了出来。在知道是柳湘莲杀了傅试的时候, 林茗就想以此将柳湘莲送进大狱,但他又顾忌真若这般做了,会再将春纤送进旁人嘴里,被人说三道四,不得安宁。于是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虽然压下了此事,但林茗却没想过就这样放过他。
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却被旁人这么轻慢作贱,他又怎么能让这人继续活得有滋有味呢?
都说读书人心思多,走上了岔路后比坏人还要坏人,还要缺德。林茗之后对柳湘莲做的事情,那就真真缺德到家了。
林茗考上庶吉士后,又在翰林院呆了三年,之后本来是要外放的,但这位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竟然去了兵部。
谁不知道文武不对付,兵部更是那些武将的地盘,你一个读书人往兵部钻,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林之孝觉得这事不靠谱,狠狠的骂了林茗一顿。可林茗却笑得春风得意,一脸的阳光明媚。
林茗自打那次意外后整个人就再没这么阳光过,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林之孝俩口就都不敢说话了。
儿子疯劲上来的时候,还是啥都别说了吧。
吓得头皮发麻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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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茗入了兵部,一边用心办差,一边结交一些兵部老人,同时这位也没闲着,竟然想方设法的弄了些手段,给柳湘莲谋了个百夫长的官职。
柳湘莲一听自己补了个百长的官职不说,将他那早就投了林茗的兄弟好一通谢,之后就美美的去西郊大营赴任去了。
自打娶了晴雯,为了养家糊口,柳湘莲就正式去了镖局做镖师。经常十天半个月,或是三五个月不着家。这东奔西走的也顾不上家,柳湘莲便总想找个不出门的坐地营生养家糊口。
西郊大宫离京城极近,骑上马个把时辰就能打个来回。每十天还有一日旬假,平时也有机会回京。这对于柳湘莲来说,真的是极好的差事了。
这会儿往日一起喝花酒逛窑子的兄弟这么仗义的给自己弄成了百夫长,柳湘莲那脑容量压根就没想过人家为啥对他这么好,美滋滋的请了那兄弟喝了顿酒,柳湘莲就包袱款款的去上差了。
然而柳湘莲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百夫长在办手续的时候又被人摆了一道,好好的良民直接成了军户。
或者说,这个所谓的百夫长就是个鱼饵。
这军户可是世袭的,老子死了,儿子上,总之就是祖祖辈辈,只要没死绝,只要皇帝没改姓,那家里的男儿就得一直去当兵。
等柳湘莲知道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找那位兄弟问问是咋回事的时候,他的那位兄弟竟然找不着了。
郁闷之余,柳湘莲在回去当差的时候,见这军户不军户好像也没啥太大的影响,再加上他本就于某些事情上少了几分见识,见此时风平浪静,就再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
原本以为好好干,怎么也能早早升职,封妻荫子。不想才干了半年左右,就接到一旨调令,朝.廷换防,调他所在的步兵营戍边去。
上有军令,不得不从。没办法,哪怕真没多少爱国情怀,胸心壮志,这位也得提着他的家传宝剑,别了年轻貌美的娇妻去戍边。
就这样,柳湘莲和晴雯有了将近十九年的分别。年轻夫妻在见时,都已是满身沧桑。
王宝钏等了薛平贵十八年,他要等春纤一辈子,那这个柳湘莲怎么也得等十九年吧。
十九年来,柳湘莲寄回家的军响并不多,晴雯几乎是靠着她自己婚前攒下来的那点嫁妆银子生活的。不过叫晴雯觉得幸运的是她有个固定的老客户,总会叫她绣一些特殊样式的精美嫁衣,然后给她极为丰厚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