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之下,反而是白愁飞先突破重围接近了碧幻蛇涎花,他大喊一声“盒子”,展眉应声而起,将寒玉盒子远远掷给他。
白愁飞抬手接过,惊神指将围过来的几个魔教教徒杀死在地,打开盒子就去装碧幻蛇涎花。
“哼,”玉罗刹已逼退展眉二人,冷哼一声就扑向白愁飞,“不过一个黄毛小子,还想在我魔教作祟。”
白愁飞还未碰到那花,就被他的内力伤得喉咙里泛起腥甜。
白愁飞心里一紧,转眼展眉已经掠过来,长剑直刺玉罗刹。将此地交给展眉,白愁飞拿起盒子,又冲向前去。只是玉罗刹岂能如他的意?抬手之间,天山寒玉做的盒子已经被掀飞,撞到墙上硬生生成了齑粉。
展眉大惊,天山寒玉珍贵无比,他们拢共不过三只,客栈时砸碎了一个,如今又碎了一个,只剩下苏梦枕身上唯一一个了。
心思翻涌下,展眉不管不顾,用了十成十的内力,灌注到长剑上刺向玉罗刹,争取给苏梦枕和白愁飞留下时间。
玉罗刹岂是平庸之辈,一掌将白愁飞掀翻后,一手捏住展眉的剑尖,另一只手自下而上运掌,拍向展眉的腹部。
展眉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白愁飞被掀飞到碧幻蛇涎花旁边,碧幻蛇早在激战不久就逃进了地宫内,如今碧幻蛇涎花孤零零地摇曳着,看上去柔弱又无害。
但只是表面。
来的路上展眉就一直在强调碧幻蛇涎花的毒性,让他们务必不能用手触碰,白愁飞冲苏梦枕呼喊玉盒,一边艰难地对抗来袭的敌人。
见展眉受伤,苏梦枕心里一紧,一边掏出玉盒一边忙不迭赶到展眉身边护住她。将玉盒丢给白愁飞,苏梦枕道:“摘下碧幻蛇涎花就走!”
听到白愁飞应好,苏梦枕又赶忙同展眉一起拖住玉罗刹,为白愁飞争取时间。
白愁飞打开玉盒,寒玉封存的凉气随之溢出,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见白愁飞将玉盒伸向碧幻蛇涎花,一个魔教教徒明白这是他们所图之物,虽不明白有何功效,还是本能制止,伸手去摘。才握在手里不过一息,那魔教教徒就全身抽搐起来,慌不迭丢到碧幻蛇涎花,花朵也随着他的倒地被丢到空中。
白愁飞瞳孔一缩,连忙用玉盒去接,只是周围魔教教徒怎会让他如愿,知道花朵有毒便只攻向白愁飞。盯着花朵的白愁飞没有注意,被那人一掌打中,吐了一口血的同时,身形一歪。
将那人踹翻在地,白愁飞只觉得指尖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手指已经变黑,黑色还在蔓延。他连忙点上手腕上的穴位,然而只是减缓了黑色蔓延速度,毒素还在一点点往他的手臂上侵犯。
攻击越来越多,几人体力也越来越不敌,顾不上这伤,白愁飞对同伴大喊一声“走”,就赶忙往地宫外跑去。
逃出地宫的时候,白愁飞觉得左手已经毫无知觉了,好像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似的。
展眉还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虽然负了伤,但脸上都是笑容:“总算成功了,这下也有得吹嘘了,我们可是见过玉罗刹还完美逃脱的人。”
苏梦枕却一脸凝重,盯着白愁飞的手:“你的手……”
听到这话,展眉回头赶忙拉过白愁飞的手,端详片刻,惊恐道:“你碰到碧幻蛇涎花了?!”
白愁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寒玉盒子递给展眉,笑道:“不碍事的。”
展眉眼眶有些红,扭头就要走:“我去抓条碧幻蛇来!”
白愁飞拉住她,喝道:“我们才刚刚逃出来,你又要去送死吗!”
“那你怎么办!”展眉抹了一把眼泪,无助地大吼。
封住穴道只能减缓速度,并不能遏止毒素。碧幻蛇在魔教地宫他们更无法拿到。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但这条路……
“切掉就好了。”白愁飞云淡风轻道。
木已成舟,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难过,还不如速战速决,手保不住了,胳膊得要,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是我对不住你。”苏梦枕呼吸停滞了一瞬,缓缓道。
不得已,展眉眼里蓄满了泪,在白愁飞的微笑注视下抬起手。
“啊——”
☆、33. 失燕云必祸中原 苏梦枕未答话,负手遥……
展眉在信里隐瞒了白愁飞受伤的事情,只说碧幻蛇涎花已经到手,因此回到长留的时候,隋佑山喜滋滋地迎接了三人。
白愁飞的手掩盖在袖子下,因此隋佑山看到的是三个完好无损的人。见三人一脸丧气,跟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两银子似的,半点没有胜利在望的喜悦,隋佑山不解道:“你看看你们,怎么垂头丧气的,快把碧幻蛇涎花给我,我去配药。”
“师父……”见到隋佑山,展眉强忍了一路的难过都翻涌起来,再次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下隋佑山更加迷惑,却也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委屈,摸摸她的头,耐心问道。
展眉回头望着白愁飞,眼里蓄满了哀愁。
白愁飞摇摇头,微微一笑。
展眉强撑起笑容,勉强对隋佑山道:“无事……”
隋佑山瞬间明白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但既然不想说也没法强求。拿到碧幻蛇涎花的激动也冷却了不少,嘀咕了一句就转去制药室了。
***
日子如轻烟,一晃而过。
从西域回来后的日子平静很多,隋佑山没过几天就将最后的药方配好,苏梦枕用药拔除痼疾也接近了尾声,几个好友来信邀约展眉杭州游玩,好像一切都安宁得很,只是——
“你来啦。”见到来人,展眉扬起一个笑容。
“怎么对我生分了很多?”白愁飞撩起衣袍坐在展眉对面,右手端起早就备下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展眉摆摆手:“哪有?这不是你说天香楼出了新的菜品,我立马就陪你来了。”
白愁飞微笑:“那就好。”
“明明是你太忙,没能跟我们一起玩好吧?”展眉嘀咕道。
白愁飞解释道:“最近六分半堂又蠢蠢欲动起来,大哥让我多注意雷纯的异动,她好像托了迷天七圣在谋划什么大事了。”
“迷天七圣?”展眉惊讶得很,她以为迷天七圣已经不会在新的时间线上出现了,“势力扩张还是暗杀啊?苏梦枕会不会有危险?”
“你倒是对苏梦枕关心得很。”白愁飞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冷淡,让展眉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展眉打个哈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背后汗毛直立。
跟白愁飞道别后,展眉直奔金风细雨楼。
其实白愁飞的话是对的,展眉确实跟他生分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展眉的错觉,明明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展眉却觉得自己跟白愁飞在渐行渐远了。
从西域沙漠回来后,或许是出于愧疚的补偿,苏梦枕给白愁飞的实权越来越多,白愁飞越来越忙的同时,出手也越来越狠辣。
或许是忙起来不经常私下里好好见面谈天,展眉好多次遇见都是他在处理一些同六分半堂的摩擦,一地的鲜血映衬着白愁飞雪白的衣袍,偏偏白愁飞冷漠无比,倒下的不论是不是金风细雨楼的兄弟还是六分半堂的敌人,他都一脸漠然。
尤其是在对敌方面,越发杀伐果断,打探情报时审问的手法也花样百出,偶尔会给展眉带来他变得嗜血残忍的感觉。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一个金风细雨楼的弟子不过对白愁飞说了一句不恰当的话,白愁飞硬是用眼神逼得那个弟子跪地道歉,还是展眉看不过去求了情才作罢。
但是展眉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弟子。
到底是为什么再也没见过,个中原因,展眉不愿意细想也不敢细想。
展眉觉得,那天斩断手指的剑,好像也斩在白愁飞的心上,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毫不在乎,他是有怨气的。
不论是对展眉还是苏梦枕。
所以展眉一方面觉得白愁飞性情大变,从心底里想要远离他,一方面又觉得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有自己的责任,所以加倍对他好。
进退两难。
叹了口气,展眉继续往金风细雨楼赶去。
苏梦枕正在沙盘前同杨无邪说着事情——自打契丹西夏联手进攻后,金风细雨楼的沙盘就直接摆在正厅了,展眉见状,闪身进了偏厅,没有去打扰。
展眉一个人百无聊赖了一会儿。苏梦枕缓步走近,给她斟上茶,问道:“今天怎么来了?”
“听白愁飞说起六分半堂要有动静了,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展眉走着一路也是渴了,端起茶杯牛饮,咽下茶水后道,“边塞战况不容乐观吗?”
见她一饮而尽,苏梦枕一边让她慢点喝,一边道:“迷天七圣应该是雷纯最后的杀手锏了,这么多年你死我活,若是这次能解决掉迷天七圣,估计以后六分半堂也翻不出水花来了。”
展眉点点头:“那天我一定会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苏梦枕问道。
展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有没有觉得,白愁飞好像变了个性格?”
苏梦枕斟茶的手顿了顿,缓缓道:“愁飞如今身居高位,少言寡语也是正常。”
展眉跺了跺脚,不明白他是真没听懂还是有意回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就不觉得他跟我们……”
“阿眉,”苏梦枕打断她,“是我害他丢了手指,他同我有隔阂是正常的。”
展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几日午夜梦回,她总觉得如今的白愁飞同那场梦里的角色越来越像了,好像正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似的。
何况这几日,展眉溜去白楼翻阅信息,找到了不少关于白愁飞的往事,她以为苏梦枕最初疏远白愁飞只是因为她的话,却不曾想原来苏梦枕本就因为白愁飞曾经的作为起了提防,不过见自己反应强烈没告诉自己罢了。
但现如今,反倒是展眉的提防之心重新燃起,苏梦枕越来越信任白愁飞了。
这关系到苏梦枕的性命,展眉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两个人走上原来的老路。
于是略一思忖,展眉又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愿怀疑自己的兄弟,我也知道我这样说显得我小人之心,但我不得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任何一个人永远不会变……”
“此事休要再提,”苏梦枕再次打断她,“我心里自有计较。”
见她撇嘴,苏梦枕将她带到正厅引到沙盘前,安抚她的情绪,笑道:“刚刚就应该直接让你进来。”
“我怕是金风细雨楼的秘辛,听了不太好。”展眉吐了吐舌。
“只是在讨论边塞战情,”苏梦枕解释道,“正好你也读过几本兵书,一起来看看。”
展眉道:“哦?”
“契丹如今已到顺州的地盘,图谋幽州,新任主将是个到过京城且小住几年的契丹人,他同别的契丹人不一样,不排斥中原人,用人唯才,因而手下还有一个中原知名的谋士。西夏也联合契丹攻下了云州、宁州、朔州,如今正往应州赶。”苏梦枕指了指应州的位置,叹息道,“以他们攻略的速度,只怕过不了月余就能冲向雁门关了。”
展眉一凛,神色凝重:“月余?怎么会这么快?今上不曾派遣军力迎敌守城吗?”
苏梦枕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今上只让各州独自抵抗,已经同主和派商量着怎么割地赔款了。”
“失燕云必祸中原,今上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还主和割地呢!”展眉气愤道。
“或许今上还想回到澶渊之盟的时候吧。”苏梦枕道。
展眉嗤笑:“谁不知道岁币只是个象征性的安抚手段,但那时候契丹又怎敢过多冒犯。如今国力积弱,又岂能比拟当时的强大,弱国被欺已是常态,还不反抗是要等待头顶一刀吗!”
苏梦枕未答话,负手遥望天边,一脸凝重。
☆、34. 想不出标题来了 苏梦枕目眦欲裂……
“师父。”
正在翻晒草药的隋佑山回首,看向展眉:“又怎么了?”
展眉坐在隋佑山一侧,晃着腿:“你说我能上战场吗?”
一听这话,隋佑山停下手里的活计,敲敲展眉的脑袋,问道:“你这小脑袋瓜怎么一天到晚想这种事?”
“我认真的!”展眉瘪瘪嘴,抬眼望天,“你还记得陈武略吗,就是寺庙里那个云州人。”
“记得,你跟他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连长留山都差点回不来,我能忘记?”隋佑山没好气道。
展眉被隋佑山的话噎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接他的话茬,无奈道:“我那天跟他喝酒也是事出有因。那时候我刚从西域刚回来不久,陈武略就收到了他小弟的信。信上说军队已经连退三城,陈武略的二弟也早就战死,但契丹西夏仍步步紧逼,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
隋佑山叹了口气,缓缓道:“战争总是残酷的。”
展眉没说话,低头沉默不语。
展眉记得陈武略来找自己那天,天有些阴沉。那天展眉在天香楼里尝试着新的菜品,还在想这天会不会飘雨的时候,陈武略来了。
见到他的时候展眉很惊讶,陈武略则是一脸庆幸,说总算找到你了。
那天他们一起喝了不少酒,不愧是粗犷的云州汉子,展眉的酒量已是很好,那天也没能比得上陈武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