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渊虽然头没回望,但却对房间里堆满的花束鲜果、补品仙丹……等无奈且头疼……
这些人……虽说是关心脩……但脩的好人缘,快将整个临和园挤满了!
很好……绍渊心底打算祭出杀手瞷!
他淡淡地道:「等会再有人送东西来,就请他以後不准再来探脩了。任何东西,不管送任何东西。」
门外传出一阵急促脚步声,显然成功掀起一阵慌乱与骚动。
「……」
绍渊喜声道:「脩,你醒了!」
「……唔。」文脩缓缓地揭开漂亮长睫,扇两扇:「渊,你在啊。」
脩的意思应该是指他现在应该与大臣在讨论国家大事,不该出现在临和园的。绍渊了然,温柔地握著文脩微凉的手安抚:「我想来陪陪你,你累就继续睡,我就在旁边陪著不扰你。」
「……最近……你好像越来越常来陪我。」文脩淡淡笑了。
虚弱缥缈,让人心伤心怜的淡笑呀……
绍渊忍不住凑上轻啄文脩的脸,并且趁势一路碎吻到那漂亮的锁骨。
文脩无力反抗,只好偏过头,忍不住轻「唔」一声。
「渊……渊……等……等等……我想喝水。」文脩低喘。
绍渊难掩失望。
无奈之馀只好暂时休兵,起身为他斟了些茶水。
文脩拨空看了房间,嗯,这……「仪他们……又差人送这样多东西来呐……」偏头思索。
「是呢,除了仪,还有你那兄长烨,宣澈、常勇、尹生一家、山寨的,还有韩家堡,各城许多百姓……你人缘好到啧啧称奇的地步。」绍渊端了茶水,却迟迟没递给文脩。
文脩也不急,温温含笑望著,等著他。
唉,他怎麽可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表情与邀请!绍渊抿了口茶水,然後……往文脩唇上贴紧。
文脩似乎早就料到爱人总用这一招,於是吃力地伸臂环住爱人。
「还……要……」文脩趁喘息时道。
但显然某人将意思故意曲解。「脩,还渴吗?那再来吧!」绍渊眉儿眼儿难得乐得弯弯。
文脩将不正经的爱人一推:「我还渴,水……」
「这就来了……」绍渊继续曲解。
文脩脸色晕红,呼息微喘:「渊,别闹……水……」
绍渊见文脩的唇被自己吻得红肿,但的确偏乾,心不甘情不愿再次起身去斟水。
见状,文脩忍不住低笑出声。面色酡红,淡染霞彩。
绍渊回身就看见这样迷人的画面,他也笑著走回床边,这次很正经地递了茶水给文脩。
他看见文脩被自己半扯间撩开的衣襟里,那片在城墙上挡下一箭的红痕。他伸手触摸。「还疼吗?」
「……」文脩在喝水,所以只是默默地望著他,温柔地摇摇头。
「还要吗?」绍渊深情地望著爱人。
但见还在喝水的文脩听了随即将手上水杯递向他:「嗯,水。」
绍渊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水。就水罗……」
文脩也笑了。
「渊。」
「嗯?」
「烨说他没办法来探我……」
「所以?」
「所以……我能去找他吗?」文脩眼睛闪著光……
「不能。」
唉,文脩好失望,他垂首道:「那我要他来找我好了。」
「……」烨入宫?他最怕那人入宫了……
「脩,你记得你答应过什麽?」
「嗯,永远不轻言离宫,所以我回来梅轩了。」
「……好吧,要烨来找你。」绍渊语气平静道。
於是,烨立刻推门而入……
又得再换门了……
「你,竟敢让他受委屈。」,烨怒道。
绍渊无所畏惧斜睨烨:「是又如何?」一副『就是,你拿我怎样』的霸气。
「唔?」烨浑身肃杀,也激起绪王的傲气:「来呀!给吾钉了他的琵琶骨!」一说出口,瞄到文脩,啊,祸从口出呐!不妙!烨万分後悔,见绍渊一脸奸计得逞样,更气得他牙痒。
绍渊转向文脩时,刻意撩开些衣襟,表情极其伤痛似的,抿唇未发一语。
文脩早已慌了,他已身子微倾,欲伸手安慰绍渊。
绍渊胜利地拥紧文脩,文脩偎在他怀里,秀眉轻蹙,极其不舍,万分心疼抚触绍渊肩锁处的伤疤,一副忍泪的脆弱模样。
「你真卑鄙。」烨咬牙。恨绍渊胜之不武!
「脩,烨还想钉我琵琶骨呢。」绍渊温声复诵。
「烨,你改天再来吧,我今天很累。」文脩的焦点还是绍渊的伤疤,他无意识就像被催眠那样对烨说。
烨更恨,目光泛火,想杀人。但他还是黯然转身离去。
这一回合,绍渊胜。
要他出这招会伤文脩的绝招,他也痛在心底,不过只有这招能制服烨。
他费劲安抚文脩,好一会,文脩静静靠在他胸前,淡淡道:「渊……你刻意在烨面前重提旧事呢……」
「……」他的爱人很聪明。现在最聪明的就是什麽都别说。
「唉,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帮你的,你了解吗?」文脩叹道。
「……我知道。我知你也会让我不再怕烨。」绍渊拥紧爱人。
後来,绍渊离开临和园。
因为朝臣有事找他奏报。
文脩起身,走到窗前,其实他的伤不重,但他不知为何,明明心愿是要他永远以天下人为重,却很想多与他相处。
手上随手找了本医书,窗前有一页没一页翻著……
眸光微地一亮,离开梅轩……
「唔……果然……」文脩低身在园里望著几棵瞧来不起眼的草,然後背过身:「……唔……这里也有……」他面色一喜。
之前同渊说过,想在梅轩旁搭个小药芦,平时可以种些药草,然後偶而可以到太医院借些医书回来梅轩研读。
最近绍渊被他接连提醒,已陆续向太医院寻些医书,每次到梅轩都带几本来,而且真的为他筑了小药芦。
他起身满足笑著,希望明日他的宝贝药草又可以再长高一些。
正要走近梅轩……
一瓣白色羽毛飘落……
文脩抬望,伸出右掌捧接……是……雪呢……
他温温扬笑,仰著头痴望天际那些如羽的雪花瓣,神色微微迷惘。
绍渊来时正好见到这样的画面。
爱人……赤著雪白无瑕的足,仰著清丽绝尘的精致脸庞,天鹅绒般白净的颈项,一身白绸衣带翩飞,纤秀的身形……
他脱下披风大衣,走近爱人身边为他披上,再将见了他刚刚回神的爱人一把抱起。
「渊,你回来了。」文脩温顺回搂,还将冰凉的小脸往他怀里贴去。
「脩……不是说别往外走?就算要出门,也要穿上大衣,瞧,你的足冻坏了。」
「我想说一下就回来……」
唉,这人真是……怎说才好……
将人抱上床。
嗯?这什麽?《华佗》。
「脩,你好认真呢。书也搁床上呐?」绍渊将书放在床旁几上。
文脩脸一红,出门前顺手放的。
「看来你精神不错呐……」绍渊笑道。
「现在是白天。」文脩脸烫红,垂首低声道。
只要在宫里,他就很容易不知所措,唔,好像变笨许多那样。文脩检讨。
「脩,这给你。」绍渊伸右掌递向文脩。
「咦?这草……」文脩小脸满是兴奋,他探手接过。
「这是今日顺道太医院,还书再借书後瞿太医托我带给你的。」虽见爱人很喜欢,样子十分高兴,但绍渊有种被冷落的不舒服感。
「脩……」
「嗯?」文脩反覆查看那草,还凑近闻闻嗅嗅,好香。
「……你信不信我?」绍渊问。
「信……信啊。」这草真不错呐……文脩完全没注意绍渊脸色沉郁。
「信我,就先将草搁下,否则以後肯定什麽都不会再有的。」绍渊闷声道。
咦?文脩这时才回神看见爱人的面色难看,他朝爱人展颜一笑,无辜极了的凑近爱人,认真却又温柔极的回问:「你真舍得吗?」
「……」他哪舍得呢……於是他印上爱人欲滴的唇……
激情中──
「渊……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脩,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总在该昏昏……晕晕的时候,想事情……总在那时……忽然就聪明了……」
「……」唉,好吧。
垂泪(十二)完
文脩独自靠在椅上,船就要开了,皇帝静静望著他。
又要让他选了,轻叹一声,不舍地抚触爱人秀丽绝颜,如今是如此暗沉惨淡。
文脩不愿睁眼:「回去吧,陛下。」
就真的得牺牲他吗?皇帝心里无比的疼,一阵惨然:「你……好好保重,此行千里,偶而,给朕捎个信吧。」
文脩睫羽轻颤,似乎隐忍,语气微弱:「这不是罪呐……」文脩终究忍不住反握绍渊微现寒凉的手,以往,这手总是温温热热的。他将手提往自己的鬓颊。
皇帝深吸一口气,将人圈进怀里拥紧,将脸埋入文脩淡雅清香柔软的发间。
不远的空气低叹一声,棠仪沉声唤:「王。」甚至还行了礼。
「去吧,有什麽梦便去圆了吧。」毅然抽开爱人仍握在掌心的手。
文脩咬住低叹,难掩失落,他将唇咬得深了,渗了血却不感觉疼,知道皇帝已与棠仪离船去得远了,他依旧没有睁眼,不愿睁眼亲见爱人不在。有什麽滴落衣襟,但他不想擦去。
离愁於泪,思念亦然,何其苦呐……
「文脩最大的心愿,就是您永远以万民为念。以万民为念,自难全儿女私情呐……」
「这二人是做那一出呢?」棠仪捧著绝魅容色,一脸无奈问著身旁同是一脸欲言又止神色、乍红乍青的烨。
白昼与悲星闻言亦是一脸无措的模样。
所谓『关心则乱』,那天他一见文脩中箭就赶紧冲下城头拉瞿太医来,结果文脩幸运,不只箭头失了准,插向心窝偏上,而且,那傻子还真戴上绍渊给的『护符』,那有多沉呐……
所以,现在文脩不过是向奕兴问了外海大城可以给人麻醉的事情後,想到那里求学罢了,弄得好像生离死别……真不知是在不舍什麽……
棠仪摇摇头,决定不理那二个船上岸边的有情人。
原来奕兴是尹生那个文采过人的孙儿,本名『尹奕兴』。
还有,文脩在陇镇结识的常勇他也举荐徐桁门下。
原来外海真有另一个大城……竟然真能给病人麻醉,并采外科疗法……据悉这消息,宣澈那家伙在与綉及齐儿团聚时听见时,也曾眸光一亮,似乎有意带綉去那里治疗,因为綉的病原来是他刻意为之,为了彻底清除綉体内的郁血,他也很想去那样的国家。
反正尹狄他暂时还回不去。所以,没错,有宣澈一家跟著文脩的。
他回身望了望那渐远的大船,嗯,沈华武、顾清风与常勇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目送船影。
唉,日影红晕,他好哀怨……为什麽他不行跟去呢?
「就这样让他走?」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棠仪未回身地问。
「嗯,还有些事没准备好。仪,可以托你一件事吗?」绍渊眼眶微红,但依然英伟俊逸。唉,蛊惑他呐……怎样说『不』?
二年後──
云绯宫
这是棠仪的新居。
因为他不能再住『棠宁宫』了。
汉罡王正凝神聚气看著信。
「渊,这个国家的医疗技术是四方涌入,各地精英集聚下也就十分精进,可惜人民却非常苦闷,他们只能每日辛勤地耕种。知道吗?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是骨包皮,浑身没什麽肉的,如果你见了徐桁,请他再差人带些粮草与银两来吧。
这几年我每日见著这里的百姓,就想到你,想到『凤兴楼』,想到汉罡百姓……
对了,綉的病总算痊愈了,这里称骨碎为”Fracture”、损伤为”Injury”、称脱臼为”Dislocation”呢,还有许多很奇妙的专有名词,对了,尹狄的情况如何?宣澈老在我耳边叨念,瞧,现在也还在呢……
……」绍渊心里一阵酸苦,忍不住举袖就泪。
棠仪一边见了,不动声色。他反正见了习惯著……唉……
「你去找他吧。」棠仪忽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
「在我一年後战死沙场前回来给我收尸。」棠仪淡淡道:「要不我死也不原谅你们。」他续道。
绍渊抬眼,不语,一脸质疑。
「见你们这二年这副样子,真是够了。就情报推算,应可撑著耗个一年,一年後恐局势有变,再不找回他,如何应对?」棠仪按著额道,他觉得这几年对他而言十分折腾。
绍渊才反应过来,正是一副大喜的畅快释怀感,棠仪这时又懒懒道:「别高兴得太早,只有一年的时间,我怕撑不到那时候。」
绍渊当时的神色让他非常非常深刻……
那是一种叹息,一种完成心愿的释然感。
自从他这样对绍渊说後,夜里绍渊便悄然离开了,一点不眷恋皇位与权势,似乎在文脩落华河後与中箭後就已经蕴酿完备。皇宫比往日都要寂清,还好绯卿陪著他。
绯卿是绍渊的妹妹,也是文脩离开时绍渊请他帮的忙,原来是为了带他妹妹回汉罡。
没想到,绯卿……他居然会爱上这女子……果然世事难料呐!
所以他搬到『云绯宫』。
「仪哥……」一抹纤丽裙影停在他身畔。女子温婉清秀,那眸色……与绍渊很像,那深情与温柔……与文脩神似,但她永远只是她,他的绯卿……
他不发一语,映上绯卿红嫩欲滴的红唇,幸福满溢……
就这样春去秋来,很快地日子随秋红凋零,很快就要届满一年。尹狄确如所料安份不下,汉罡是他答应要守住的,无论对绯卿履约,或因文脩、绍渊的请托,这场仗他已决定要御驾亲征,这两人,应该该现身了吧。是时候再见了吧?
棠仪奋勇地率领将士,砍杀所有的挡路者,死命却敌。正当他杀红了眼,却未留心身後暗箭。
「啊。」棠仪不敢相信,护住他将箭矢挑飞的,竟是绍渊。
他心里欢喜,对眼前爽朗对自己微笑的绍渊,他连大吼都发不出声,他往绍渊来处身後望去,果然见到一名身著白衣素服的青年,该死也像无事人般欢喜向他微笑。
这人还是瘦削的,气色却挺好,清温的气质依旧,身形翩扬,执针的攻势要更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一般,犀利、俐落。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温热含泪,却总算爆发:「该死,你们这二个傻子总算知道来收尸!」算你们俩个有良心。
下一秒却见敌刀欺近白衣青年,他神色遽变:「当心!」
绍渊及时赶到,他还来不及轻嘘口气,绍渊已被另刀刺伤,血光中,一切变得不太真实,二人踉跄躲避斜走,渐行渐偏,然後……「後面是死路,别再退了。」
眼前一黑,剩下的知觉仅剩疯狂杀戮,他的背肩被砍上一刀,他好像愤怒地掷出手中的刀,那该死的宣傲,之後好像有人护著他退回他的国家,呵,那怎会是他的国家,那二人才是的。可是,那二人在他眼皮底下坠崖,他当日下了什麽命令来著?
「找到人,就算死,本魁也要见到尸首。」
他为二人伤心了很久,直到听讯遗诏宣读:「本王身後,皇位交皇妹绯卿即位以安天下。」
该死,敢摆本魁一道!据悉被摆一道的还有烨,当时他也亲眼目睹二人坠崖後,像发了疯似的飞身至古郸帝宣霄身畔将刀架上他的脖颈,结束一场混战……这二人太有心机,藉死遁居温柔乡:「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