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无言----露晞

作者:  录入:09-20

  有一天,小棋问小洛怎样洗澡,差点让正在喝水的孩子呛到。
  “你怎么洗,我就怎么洗。”
  “我是哥哥帮我洗。”
  “那我……我自己洗。”
  “为什么是自己?”
  “因为我长大了,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哈哈!”
  小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洛不解,这孩子居然不气。
  “小棋,你在想什么?”
  “不要告诉你。”
  “切,谁要知道。”
  两个孩子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下,影子越拉越长。分别的时候,孩子们显然还没有和好,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再见。
  可要显示大度的时候,又谁都不让着谁。小棋刚喏喏的叫了一声:“洛洛哥……”小洛马上蹲下来说:“对不起,你不是小不点儿。”这反儿让小棋越来越失落。
  “洛洛哥,长大了,是不是会和喜欢的人分开?”
  “当然不是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洛洛哥总是一个人。小棋有哥哥,洛洛哥却没有。”
  小洛语塞,一时怀疑苏尘给孩子灌输了某些思想,但却马上从小棋清澈的眼睛里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小棋,洛洛哥只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那以后遇到了,他会对你很好很好吗?”
  “会。”
  “会哄你睡觉吗?”
  “呃……会……”小洛看着出对面的大眼睛想要肯定的答案。
  “会抱着你吗?”
  “……会……我想……”
  “那就是说,长大了,小棋还是可以和哥哥在一起的,对不对?”
  “当然了,小孩子,不要乱想。”
  小洛拍拍小棋的头,脸色微变,如果苏尘在场,一定要质问他怎么让小棋这么担忧。
  有了洛洛哥的话,小棋已经不担心了,只是小洛还不放心。他故作神秘的把嘴凑到小棋耳边,悄声问:“小棋,你知道苏尘哥喜欢的人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小家伙不但没有让对方得逞,还一脸自豪。
  “哦?你说说,是谁?”
  “是我呗!”
  小洛的脸垮下来,本来想亲口告诉小棋,却被抢了台词。
  “肯定是我,你看哥哥喜欢抱我,都不抱你!”
  “这就是喜欢你?”孩子的话,总是让人哭笑不得。看小棋愣了,马上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继续道:“恩,这就是喜欢,苏尘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小棋对苏尘有着难以割舍的依赖。可是孩子总会长大,大到不能再和苏尘睡在一起,玩在一起,大到苏尘不能再用手臂轻易的举起来。那时候,小棋的依赖也不会再以怀抱为寄托,而是血浓于水的情谊。

  童话书.3

  如果让小棋说说自己喜欢的人,他会举出一大推,才不会像苏尘那样有意避开话题。
  不过,小棋会肯定的告诉大家,哥哥是自己最最喜欢的。还有学校里的洛洛哥,佳佳,陈老师。医院里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只是小棋并不觉得学校很有趣,倒是喜欢在周末哥哥加班的时候跟到医院来,用学会的儿歌交换糖果。
  小棋在医院里有很多伙伴,苏尘忙的时候,也不会太担心。
  这一天,苏尘去了病房,小棋拿着图画本去找罗阿姨。罗阿姨常常夸奖小棋画的好,上次还送给他一盒蜡笔。因此这星期的美术课上,即便老师说不需要涂颜色,小棋还是用蜡笔把画涂得五彩斑斓,为此被带到教研室里接受思想教育,重新画了一幅。
  孩子把老师撕下去的那幅画偷偷藏起来,带回家里。又向苏尘要了一个新本子,黏在上面,和蜡笔盒工整的放在一起。
  罗阿姨这天恰巧也去了病房,小棋在办公室里的找不见人,转身跑了出去。走廊的尽头,一个男孩儿正伏在椅子上涂涂画画。
  小棋走到他面前,男孩儿六七岁的样子,用的也是蜡笔。
  红色的是太阳,蓝色的云彩,绿色的是草地。小棋觉得他没有自己画的好看,但还是开心的蹲下来问:“你也喜欢用蜡笔吗?”
  男孩儿抬眼看了一下,摇摇头。
  “哦……我喜欢!”
  “借我你的蜡笔,我们一起画,好吗?”
  男孩儿警觉的抬起头,看到小棋也拿了一个图画本,小声的说:“对不起,妈妈不让我借别人……”
  “好吧……那我看你画。”
  小棋跪在他旁边,手臂支在椅子上,托着小脑袋。
  过了一会儿,男孩儿的妈妈从诊室里出来,不知得了什么病,神情很糟糕。看到儿子跪在地上,一把将他拉起来,弹落膝盖上的灰尘,责怪他弄脏了裤子。又把蜡笔胡乱放进盒子里,要男孩儿回家。
  男孩儿拉住妈妈的手央求:“妈妈,我快画完了,我想送给这个小哥哥。”
  “画什么画!快跟我回家!”
  “妈妈,让我画完吧!”
  男孩儿看起来很听话,小棋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虽然没有很想要那幅画,还是和他一起恳求:“阿姨,让他画完好不好,他画了很久了。”
  女人心情很差,又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听话,更加生气,推开小棋把男孩儿按在腿上打了几下,孩子又疼又委屈,在走廊里放声大哭。
  小棋也吓坏了,他从不知道父母教训孩子是这个样子,呆呆的站在哪里。男孩儿的哭声让他的妈妈心烦不已,拿起罪魁祸首的那幅画发泄般的撕成两半,扔在垃圾桶里,拉着儿子的手向外走。男孩儿却还是竭力挣脱妈妈的手,边哭边说:“妈妈,妈妈,我的画,我不走。”
  走廊里,医生和病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来。小棋看着男孩儿哭泣的小脸,突然冲上前去,拉着他妈妈的手。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表情凶的可怕。
  小棋忙收回手,胆怯的说:“阿姨,他想要他的画。”
  “你是谁家的孩子?走开!”
  小棋的话还没说完,不想放弃,继续道:“阿姨,不要打他……”
  男孩儿哽咽的看着面前的小哥哥,颤颤的叫着妈妈。
  如果苏尘来的晚一点,女人一定会抓破小棋的手臂。而他现在看到的是小棋拖住一位女患者的手,教唆她的孩子去拿什么东西。
  再怎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苏尘气愤跑过去,小棋见到哥哥,惊喜的以为他会帮忙。
  苏尘却怒道:“苏棋,快松手。”
  小棋一颤,惊恐的看着苏尘,最终放开了手,跑到苏尘身边。
  苏尘推着他去道歉,小棋蹭着地面向后退,而那女人扭着儿子,骂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小棋看着阿姨的背影,抬起头对苏尘说:“哥哥,她不是好妈妈。”
  “你……”苏尘咬咬牙,把话咽下去,又把小棋抱起来说:“哥哥下班了,我们回家吧。”

  童话书.4

  苏尘把小棋带回家,一直阴沉着脸。小棋怕怕的,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倒也不太担心。
  照例是一同吃晚饭,一同做作业。孩子为了能得到小红花,常常帮助哥哥做家务,今天又主动洗了自己的碗。本以为苏尘会像往常那样夸奖他是好孩子,可是哥哥只是摸摸他的头,并不开心。
  做好作业,小棋拿出很宝贝的表格来。这个星期已经得到了五朵小红花,也就是说在这个星期里面,小棋认真的记作业,友好的对待即便不那么友好的同学,乖乖按照老师的话去做,除了被撕掉的那幅蜡笔画。不过哥哥说那是老师太死板,还鼓励小棋多多画。
  可是……今天在医院里哥哥生气了,很凶很凶。
  小棋用手托住下巴,撑在桌子上,心里扑腾扑腾的跳。尽管回家之后哥哥没有再责备他,但是现在却拿起了红色的彩笔,把蓝色重新插回笔筒里面。
  “哥哥……小棋今天不能得到花朵吗?”
  孩子失望的声音让苏尘更加为难,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担心的反倒是第一次得到小红叉的孩子将会多么伤心。
  苏尘狠了狠心,假装严厉道:“小棋,今天在医院里,为什么要拦住阿姨?”
  孩子想起这件事还有些气愤:“小弟弟想画画,他妈妈不让。还打他,凶他,小弟弟哭的好伤心。”
  苏尘扶额苦思,小棋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恩……恩……不对呀!现在是教育他,不能妥协!
  “小棋,阿姨是长辈,小孩子要尊重长辈。”
  “我知道……可是阿姨坏……”
  “即使是大人,也会做错事的。可是小孩子们不能顶撞,更不能打骂,知道吗?”
  “可是阿姨欺负人……”
  小棋对哥哥说的话有些不服气,嘟着小嘴巴,低下头观察自己的脚尖。
  尽管在喜爱的人面前十分乖巧,小棋骨子里依然是个倔强的孩子。对是与非,爱与恨,有着自己单纯的想法,并努力的坚持着。这样的孩子如果可以被保护得好,一定能够留住自己的纯真。可是如果遭遇挫折,也将受到更大的伤害。
  苏尘很头痛。他不希望小棋失去自我,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小棋永远是个小不点儿,那他愿意尝试,愿意一辈子当做宝贝含在嘴里。可是,孩子总要长大,经过磨砺,渐渐忘记孩童时的无畏,对现实充满恐惧。在捍卫童心的道路上,只看得到越积越深的辛酸泪水。
  小棋碰碰苏尘的衣角,怯声道:“哥哥,我想要花朵。”
  苏尘皱眉摇头:“不打架,小棋和哥哥保证过的。”
  “可是……”不该打架,可是阿姨是坏妈妈……哥哥都不听他说话……
  苏尘并不想硬把孩子的执着板过来,说到底,他也很是孩子气,与小棋相处久了,更加像个孩子。
  “哥哥,妈妈不会对小棋那么凶,对不对?”孩子扬起稚嫩的脸庞,期待的问苏尘。
  苏尘把弟弟抱在腿上,按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心里痛的说不出话。可是他明白小棋对母爱的渴望,今天一定是吓坏了,所以这样的妈妈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
  苏尘咬了咬唇,低头贴着小棋的脸,柔声说:“不会的,小棋很乖,妈妈不会的。”
  “那如果小棋不乖呢?”
  “也不会的,永远不会……”
  因为妈妈只能在天空中望着自己的宝宝了……
  苏尘最终还是把小棋放在地上,无论如何,今天要讲清楚一些道理。
  “小棋,阿姨即使对她的孩子很凶,也不个坏妈妈。”
  “为什么?”
  “因为她爱她的孩子,所有的妈妈都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真的吗……”
  “恩!所以阿姨不是坏人,只是每个家长管教孩子的方法不同而已。”
  苏尘看到小棋有些疑惑,继续道:“父母打骂孩子,也是因为爱孩子,关心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学到坏习惯。所以小棋会看到一些小朋友做错事了,他的爸爸妈妈很凶很可怕,但那是因为爱。”
  这样解释,小棋更加不理解。哥哥也爱他,但从不打他。
  好在苏尘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耐心的说:“就好比上次洛洛哥对小棋也很凶,小棋觉得洛洛哥是坏哥哥吗?”
  小孩子用力的摇了摇头。
  “那洛洛哥为什么会打小棋,罚小棋?”
  “因为我不听话……”
  “那小棋觉得,洛洛哥是因为爱小棋,还是不爱小棋,才那样做的?”
  “因为爱!”孩子回答的没有半点迟疑,声音急切而响亮。
  苏尘松了一口气,做早就准备好的总结陈词:“所以呀,小孩子做错事,父母即便是打骂也是出于爱,对不对?”
  小棋微微点了点头。他有些认同哥哥的话,但在他的心里,阿姨和洛洛哥还是不一样的。因为他觉得,小弟弟就算是没有听妈妈的话,该挨打,可是好可怜……
  苏尘看出弟弟的小脑袋在转,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可爱的想法,刮刮小脸问:“想什么呐?”
  “唔……在想小弟弟。”
  “别担心了,阿姨会对小弟弟好的。”
  一件事解决了,另一件事更加棘手。
  “小棋今天打架了,哥哥只好在格子里画红色叉叉。”
  小棋也知道自己错了,不再反驳,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苏尘用红色彩笔涂画。虽然这周已经得到了足够获得奖励的花朵,可红叉叉像是在对他说你是个坏孩子。
  自责的感觉是很糟糕的,但苏尘却在此时说出了更加可怕的话:“小棋,哥哥说过,得到叉的话哥哥会罚的。”

  童话书.5

  苏尘不会吓唬孩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
  小棋看着哥哥严肃的样子,担心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比如今晚不可以看动画片。
  苏尘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他一向很赞成小棋看动画片,久而久之,也喜欢和小棋坐在一起看。虽然很多动画片里都是一些幼稚的画片和简单的对白,但依然能带给他些许触动。很多真切感人故事,成年人是读不懂的。
  小棋不喜欢复杂的事情,苏尘想的办法也并不复杂。他把一张彩色小椅子放在客厅一角,让小棋乖乖坐在上面。
  苏尘对孩子说,这是“思过椅”。如果小棋做错事,就要被罚坐在这把椅子上,根据错误的大小来规定时间。在“思过”的过程中,不可以说话,不可以玩,不可以睡觉和吃东西,只能老老实实的端坐好。
  看似简单的事情,对于小棋这样好动的孩子还是很难的。
  苏尘牵着小棋手,将他带到客厅,又让他笔直的坐下来,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
  小棋疑惑道:“哥哥,我要这样坐着,不可以动吗?”
  苏尘点头:“这次虽然你有错,但那个阿姨做的也不对。所以罚你坐在这里十分钟,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错误。”
  小棋松了一口气,听话的坐好。
  苏尘继续说道:“如果时间没到你就站起来,或者做其他的事情,就要重新开始计时,知道吗?”
  “恩,知道了。”
  “乖,哥哥回房间了,十分钟后再来。”
  苏尘忐忑的回了房间。第一次这样做,不知道小棋会有怎样的反应,希望能理解他才好。想着毕竟只是十分钟,并不是很严厉的惩罚,孩子应该可以接受。
  可是在看动画片时总是飞快溜走的时间,今天却变得格外漫长。五分钟后,苏棋便开始频频看表,而独自坐在客厅的小棋更觉得时间早已到了,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还不来看他。
  八分钟多一点,苏尘正在房间里踱步,一个小不点推开门走进来,抱住哥哥的腿。
  “哥哥,时间到了。”
  苏尘看看表,为难的说:“还有1分钟呢。”
  小棋委屈的申诉:“可是我觉得过了好久了,肯定已经11分钟了。”
  苏尘把闹钟指给他看:“不会的,哥哥计时时是7点50分,现在还不到8点。”
  又轻抚小棋的头:“哥哥说过,时间没到是要重新计时的。”
  小棋吓了一跳,抓住苏尘的袖子:“哥哥,动画片,8点钟有动画片。”
  苏尘这才想起来动画片的事。他是大孩子,自然不会像小孩气那样每天盼望着。因为小棋的事忧心太多,一时忘记也很正常。
  但是一天不看动画片,小棋单纯幸福的小日子就被打乱了。这样一来,苏尘又要重新思考自己的规定是否合理。已经给了孩子小红叉,又罚他静坐了8,9分钟,这是小棋从没受过的委屈。
  看到小棋渴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转圈,苏尘无法狠下心去,抱起小棋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动画片刚好开始,小棋在苏尘的脸上亲了一口,开心的说谢谢哥哥。
  被哥哥罚,却仍然知道感恩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苏尘心里甜甜的,抱着小棋欢喜的看电视。
  这天晚上,小棋洗好澡就钻进被子里,乖乖的等苏尘回来。往常苏尘回到房间时,睡眠极好的小棋早已安静的睡着了,今天却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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