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恨我……恨我……”
是啊,我好恨!好恨!可是我本不该这样……
“义父……救我……”
下意识的求救,然後,属於连城的脸开始扭曲,铁青。
“啊!”
惨叫声无法克制的从袁非喉中溢出。
“看来许久不教训你,你快忘了我的规矩……”
“这次,陪我玩到天亮吧。”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连绵不绝的从房间里传出来。
抱著枕头赤脚走过来的陆释歪著头,躲在门後,透过那一丝缝隙朝里看。
趴在好叔叔身上的人害叔叔哭了──一定是坏人!
坏人抬起头,朝著他的方向看过来,然後,笑了。
很得意的笑了。
陆释往後摔了一跤,皱著淡淡的眉头,拍拍屁股,又抱起小枕头回房了。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坏人,抢了四儿的位置,叔叔和他睡一张床却不要和四儿睡一张床,不理他了!
“袁非,你一定要恨我到底……”
就这样,记住我一辈子吧……虽然只是心口上永远腐烂的伤口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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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吃剩饭……新的作品还在琢磨阶段,唉,一个人都待傻了,完全没有灵感。
提前泄露一下,下一篇应该是用来发泄的夜曲系列第二个故事,叫满天星,当然,这次走的是悲情路线……而且和奇花录里那些酷酷帅帅的花妖完全没有关系!
荒唐一世 16─18
16.
这年的冬天,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右护法将两个教主身边的侍卫不明不白的杀了。
说他小,嘿,明月教里正道是看不到的,邪魔歪道倒是一堆,谁能拿人命当一回事儿?更何况只是两个不值钱的侍卫,既说不上武力惊人,也没啥特殊才能,这种侍卫纯粹就是教主身边做架势的摆饰而已。
可说他大,他也挺大!这两个侍卫不是其他的侍卫,而是教主的侍卫。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将两个侍卫给宰了,连通报一声都没,教主计较起来一个不敬之罪就能压死人。
袁非在第二天清早,跪在了教主楼前,白雪纷飞,这天冷的,可说近几年少见。
袁非的膝盖已经陷在了雪地中,肩背上也积了一层雪,稍微动一动都能抖下很多落雪。
“你知道错在哪儿了,就回去吧。”
早上,袁非刚来请罪时,教主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这样嘱咐了一句,便走了。
所以教众实在不解右护法为什麽还跪在这里,已经快一整天了。
难道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右护法有这麽笨吗?
等到晚上教主回房时,袁非还跪在哪儿,厚厚的积雪已经把他快堆成一个雪人了。
连城冷笑,“你倒是倔气,这身雪也不嫌重。来人,将右护法身上的雪‘扫’掉。”
六桶从水井里刚打上来的井水冲干净了他身上的积雪,袁非的嘴唇都哆嗦了,面色跟个死人无恙,却还是跪在门前不走。
“不识好歹……”在暖室内轻啜薄酒的连城透过纱窗仔细的关注身上已经冻出裂痕的袁非。
追随在他身边最久最得宠的侍妾,也是最近刚刚胜任的左护法──杨豔对此次的事件却嗅到了危机感,面上不露声色,甚至笑面如花的为他斟满酒杯。
“教主大可不必如此震怒,虽然右护法是过分了点儿,可那两个侍卫也实在大胆,竟然敢动右护法的义子,实在死不足惜。”
那两个侍卫一向有虐待恋童的爱好,身在魔教,这些小小的恶习虽然会遭到一些人的不齿,不过也算不上什麽大错。因为在教主身边任职的原因,多数教众都默许了这对侍卫的恶行。没想到两个家夥色胆包天,在看到那天一个人出来的陆释陆小少爷时起了色心。欺他是个傻儿不会说话,将他扯入柴房要行那腌臢事情,才刚撕了小娃儿的棉袄便被冲入柴房的右护法撞见。惊怒交加的右护法当下抽剑将这两个好色之徒砍成了两半,由此出了这事。
要说这事儿,右护法实在没什麽大错,教主似乎也不准备追究下去,却不知右护法的脑门儿是傻了还是,硬要跪在教主门前,讨个没趣。
“不是这个。”连城的眉梢吊起,微微轻哼了一声,“作为本座的属下,他不够忠心。”
不够忠心?杨豔眨眨眼,“豔儿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他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
为了那样一个痴儿,对,就是那个白痴,这个人竟然在他面前下跪!
袁非的傲气比天还高,这世上能让他下跪的,也只有他的义父,如今为了那个孩子,他竟然对他下跪?!
只要杀了那个白痴就行了!为什麽一定要跪在他的面前?举起你的剑,你不是已经不会为了杀人掉泪了麽?
寒风萧瑟,一身湿衣的袁非已经摇摇欲坠。
冰冷的水渍附著在他身上,此刻已经结成薄冰。
任他内力再强,可他还是一个人,寒冷的天气正在慢慢消磨他的生命……
红色的衣角出现在他的眼界中,吃力的抬起头,杨豔人如其名的容颜露出对他的嫌恶。
“你回去吧,教主不会见你的。”
不,他不回去!
可任他意志如何坚强,冻僵的神经反射迟钝的完全躲不过杨豔伸过来的一根指头。
直接点住对方睡穴的杨豔甩甩衣袖,像挥去什麽脏东西。
“来人,将右护法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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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药,没有大夫,没有伺候的人……小陆释饿的直哭,可还是没人来送饭。
病的迷迷糊糊的袁非被他弱小的哭声唤回了魂儿,总算从房中的药柜里拿出了些药粉涂抹在身上。
陆释喊饿,只能喂他一颗在食物无著落时补充体力的药丸,只希望他别哭下去了。
嚼著苦苦的药丸,陆释再次定义了连城是坏人的身份。
总算袁非药柜中的药没白炼,虽然并不对症,可靠著这些他熬过了伤寒病痛。
经此一次,袁非的内力大损,肺部被冻伤,时时可听到他的咳嗽声。
陆释被他严密的看管起来,就算是教主驾临也不让见,如同一只母鸡护雏。
他的患得患失之心越重,连城的脸色便越冷。
他有一千种办法能让这小白痴无声无息的消失,可却固执的只想要袁非亲手除掉他。
眼看连城眼中阴霾渐深,袁非也越来越小心翼翼,只想挨过这半年,直到发现婢女送来的午膳中下了毒!
他知道了,教主非除掉陆释不可。
陆释陆释……此时离他能离开明月教,只剩半年不到的时间。
袁非不想食言,可是他没有在连城的杀意下保全陆释的实力。
跪在剑前,沈思一夜的袁非终於决定──跑!
活人比死人重要,更比他的诺言重要!
可是,老天似乎也同他作对。
杨豔重伤,回到教中之後教主将他宣来,指著昏迷不醒的她道:“打通她的经脉。”
“……教主?”
“还要我吩咐第二遍?”
“是。”
袁非致死恐怕都不能对连城说一个不字吧。
其实袁非的外功招式极其弱,因为他不认为一个医者需要学太多的武功。可他又极专注於内功修炼的,最初是因为得到了完整的炎狱诀,不想走火入魔而死的他拼命钻研;随後,他成了连城的练气炉,若不认真修习只怕会被灌入的冰寒之气给冻死;最後,为了打发留在教中的漫长十年,他学会了静坐。
纵使他及不上连城的内力深厚,时至今日在教中也仅仅低於他一人而已。
自从隆冬那一夜,袁非功力巨损,行到胸肺时总有些迂回不顺,此时为人贯通血脉,立刻吃力起来,内力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双颊涨的通红,全身都冒出冷汗,湿了层层衣裳。
……
为杨豔贯通血脉後的袁非衰弱的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连城掐起他的下颌,将一枚果子塞入他口中。
“来人,把他抬回去。”
袁非本想将果子吐掉,早想到他有此一招的连城抬高他的下颌,出指点到他的喉间,强迫他咽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被抬回去,可把小陆释给吓坏了。
一双小手在他颊边不断来回移动,对上小陆释担忧的眼睛,他笑了。
“叔叔不哭,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小陆释歪歪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他的嘴巴里。
甜甜的,不难过了。
“好好,叔叔不难过了……”
“小释,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里玩儿?江南怎麽样?”
轻轻的询问声在屋中孤独的响起,近乎喃喃自语的介绍起各地的风情。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走了……
17.
被抬回来的当天晚上,男人就出现在了他的屋子里。
被压倒,狠狠的被撕开衣服,然後激烈的运动起来……
这次的连城显得分外饥渴,粗鲁的近乎强暴。他双眼通红,牢牢的盯住身下的袁非。
“你想离开,对吧?”
等到一切平息了,难得没有立刻离开的连城从背後紧紧圈住袁非,恶狠狠的说。
“十年,快到了。”昏昏欲睡的袁非似梦呓般的提醒。
十年,是啊,他们只有十年!
“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走吧?”
察觉到了危机感的袁非浑身瑟缩了一下,随後又舒展开来,慢慢睡过去。
又像上次一样……睡得迷迷糊糊的陆释感觉有什麽东西进入了他的房间,然後……
徐徐睁开眼睛,像上次一样黑黑白白的……却也不一样,好可怕……
惨白的手掌从他头上拍下,带著隐隐的风声,随後……
陆释揉了揉眼睛,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叔叔,又看看他的床。奇怪,他刚刚明明是躺在床上啊?
连城捂住肩上的创口,很有些凄厉怨恨的瞪著执剑袭击他的袁非。
“为了这个白痴,你竟然敢伤我?!”
袁非垂下眼,後退一小步,手中的剑直指他,“怪不得我,连城,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连城阴狠的笑起来,“是也是也,我确实欺人太甚!袁非,你准备如何?”
“……”袁非闷不吭声的抱起陆释,窜出屋门。
原想追上的连城迈出一步,便发觉了不对。
“扶苏香?袁非,你竟然敢对我下药!”
背叛,他竟然敢背叛自己?!
不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往後山跑去的袁非听到了锣鼓声,山庄亮如白昼,人声鼎沸,随後庄中猎鹰被放出,长长鸣叫,盘旋在半空。
大队人马很快追了上来,领头的杨豔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旁观被围住的袁非负隅顽抗。手上的长鞭冷不抽子甩上来,道道见血。
陆释哪里见过这光景,等第一个死士血溅五步,倒在他面前,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既要护著胸前的陆释,又要对付庄中死士的围攻,袁非很快就成了血人,条条血棱不住冒著血,在大冷天中嘶嘶冒著白雾热气。
“袁非,教主有令,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孩子,回庄负荆请罪,教主便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
袁非低头看向哭花脸的陆释,很遗憾的一叹,“我们两人看来去不成江南了……也罢,一起去黄泉也不错。”
杨豔眼皮一跳,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劝说道:“右护法,这孩子没了就没了,您何必如此死心眼?俗话尚且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还是放下这孩子,随我等回庄吧。”
袁非抬头,露出感激的笑面,“杨豔,居合山庄於我便是十八层地狱,我之所以留在那里,是因为我有牵挂,而我如今站在这里,自然是有比庄中的牵挂更重要的东西。”
“既然都是死,你再发一次善心,让我自行了断吧。”
杨豔执鞭的手僵在空中半刻,随後放了下去。
此地已近後山一处绝崖,崖底有一条激流,摔下去的人多半被激流中遍布的锋利礁石和漩涡绞成肉泥,未曾见过有生还者。
杨豔看出袁非死意,实在不忍,“你做甚选这条死路。”
站在崖边的袁非对上她的视线,清朗一笑,“袁非是袁非,死也不做明月教的魂。此後纵然尸身不全,躺在名川大山之中,随水漂流,也算了了夙愿。”
杨豔看著他跳下去,没有阻拦,也不许属下打捞他的尸身。
“也罢,就当是成全他吧。”
大队的人马便这样,又徐徐的退回庄中。
知道事情经过的连城没什麽其他表示,却又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是更冰冷,更没人性了吧……当他将侍妾丢进湖中活活冻死,而起因不过是那位侍妾想亲吻他的嘴唇之後,很多人都深刻的体认到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披著人皮的兽,完全没有人性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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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鱼竿垂在湖面上,农家孩子打扮的半大少年唉声又叹气。
“哪有这样的,我是长辈耶!竟然将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不知道我懒吗?”
鱼钩上的饵食早被吃掉,可少年好似无感,还是一直垂著鱼竿,嘴里嘟囔个不停。
直到鱼钩好像勾到了什麽沈重物体,一下重重的将鱼竿拉过去,才使少年回过神。
“哪里来的笨鱼,连让本座想放你一马都不成。”
吭哧吭哧!
钓上来的东西却不是什麽大鱼,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啊呀,胸口上还贴著一个小人!
摸摸两方脉搏,表情一直百无聊赖的少年突然双眼发亮,一手直拍膝盖,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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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吃下这种东西。不过既然吃下了,那也是你的命!”
袁非茫然直视为他换药的少年,混沌的脑子一时间来不及做出反应。
少年放下纱布,慵懒一笑,“你真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什麽?”
“还请……咳咳,赐教。”
“凤凰果,也称情蛊,三百年结一次果,相传乃是欲火而不能重生的凤凰在死去前得它最後一滴眼泪催生的植物。每颗凤凰果都有子母二果并蒂而生,於武林人士而言,凡吃下母果者,可以倒吸吃下子果者的内力,从而得到无上功法。而於凡人来讲……”
少年的眼光狠辣,落在他的肚腹上,轻轻说道:“凡人根本不知其用,竟然将它当成求子果。这果子一旦入肚,得服下母果者的精气就可化形,吸纳母体精气神血,待得他出生便是母体消亡断魂之时。这样诞下的孩儿,不能称人,只能称人形的怪物,冷血冷情,或阴郁狠毒,相传这是凤凰死去之前的怨气遗留,所谓胎生,不如说是寄生为妙。”
袁非啊了一声,也随他将目光放在自己肚子上,不可置信的摸上去,“……这不可能!”
“我蒙你做甚!”少年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兴味盎然,“虽然有此传说,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啧啧,真是好奇啊。”
手,牢牢的摁住了腹部,想到孩子的“父亲”,袁非便心中踌躇。
“……能打掉吗?”舔了舔嘴唇,他很有些干涩的问。
少年站起身,捧起已经染成淡红色的水盆,眼角斜了他一眼,“我都说过,这可不是普通的胎生,未曾有人试过,只怕贸然之下,还是玉石俱焚。”
“你的身体糟的不能再糟,还是想想怎麽求生吧,毕竟,你还有个孩子在身边。”
咚咚咚,毫发无伤的陆释从门口窜进来,趴在床头,睁著大大的眼睛,满脸担心,“……麽……事。”
“哎呀,小释,你会说话啦!”听到那软软的童音,袁非揉揉他的脑袋,脸上止不住的泛起笑意。
陆释看了他半晌,蹬掉小鞋子,咕噜翻上床来,缩在他身边,不多会儿,小肚子一起一伏,已经睡熟了。
袁非静静的抚著他的头,心中一片宁静。
是的,我还有个孩子。
也许就要有下一个了。
18.
时间,永远是残酷而公平的。
不理会任何人的意愿,静静的流淌而过,不做任何停留。
此时他的肚子已近七个月大,却还看不出什麽痕迹,摸上去也只有一小块硬硬的凸起。
少年将他带回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三贤门。
三贤门是武林中的圣地,是传说中修真化仙的地方,其实它的所在,不过是一座看不出有任何稀奇的山中一座普通的道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