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紧握拳头。「……你根本没有说过你要的工资是这个!我那个时候明明就问过你,会不会拿走人的灵魂当作条件,你说现在早就不流行拿灵魂作交换了!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别想耍赖!」
「傻孩子,」那声音又轻笑了一声。「不流行归不流行,我可没说我『不』这麽做啊,我和那些年轻的恶魔不一样,我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很久了,我是古老的魔物啊,只懂得以过时的方式与人类交涉。」
「──哪有这种的……」
「放心吧,等到一切结束後,我会让你恢复原状的,很划算的交易吧,你达到了目的,而且毫无损失,这样的好事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你骗了我──!你这个骗子……」
「比起真正的骗徒,我们可是已经算很有良心的了。」
「我不管……你告诉我!我要怎麽做才能救阿锋哥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只要再订一次契约──你快说!要拿什麽给你才能换回阿锋哥哥?」
「来不及了,孩子,那个年轻人身上,已经有我的印记了,要救他……除非你能解除那个印记,不过,你找不找得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印记……?那是什麽?」
「很高兴跟你聊天,小安,我得走了,那家伙应该已经将那个叫张德锋的人带来了。」
「等一下!你不准走!你还没有回答我──喂──」
突然间,黑暗像是被什麽东西吸走似地迅速消散,光亮顿时涌入小安的视线中,使她一时睁不开眼,直到眼睛稍微习惯光亮後,她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像是学校教室的地方。
窗外传来某人的叫声,而那声音令她感觉有些耳熟,她冲向窗边,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绑在对面大楼的顶楼上,正不住的挣扎著。
她瞪大眼睛,二话不说,立刻离开理化教室,往对面大楼的方向奔去。
◆
今天是周末,除了平常就会跑来打球的人之外,没什麽人会来学校,这天,梁成树与几个死党相约到操场打球,但当他来到操场上时,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事实上因为他今天睡过头的关系,所以他来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略晚了,他原以为大家应该都已经到了,结果却颇为错愕地发现,他很有可能被大家联合起来放鸽子了。
他站在操场上,一边将球扔进篮框一边想著,他一向与人为善,偶尔也会请朋友喝饮料──当然不到被大家当成金主的程度,跟大夥儿一块出去的时候,他也从没感觉到别人对他有什麽敌意,尽管他一向自认有点迟钝,不过别人要真对他有意见,他倒也还不至於察觉不出来,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做人失败到被大家一起打枪的地步,可是他又想不出别的解释能够说明此时此刻为什麽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这操场上。
他决定打手机给他们,但不知何故,明明早上才充饱电的,现在却活生生没电给他看。
会不会是他把时间记错了?也许大家是约早上,但他却搞错时间下午才跑来,不过照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打电话给他的,那麽,只有可能是约更晚的时间了,可是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依平常大夥儿不言自明的默契,通常最晚也是约下午一点或一点半,如果是约三、四点的话,那都快傍晚了还打个屁,而且那时球场早就被别人占走了。
总而言之,这让他感到非常落寞,而落寞也就进而导致他的心情非常恶劣,以至於他没能注意到,实际上并非只有他的朋友们没来,甚至连平常假日来遛狗或慢跑的閒人都没有出现半个。
他抬起头,正要尝试第两百二十八次投篮的时候,望见了顶楼的那个人影。
她长长的发丝随风飘扬著,下巴低低地靠在胸前,双眸紧闭,像是睡著一般,直到此时,他才突然发现整座操场意外地安静,他注视著那个美丽的倩影,感觉到心脏不住地狂跳著。
有个声音告诉他,那是一个被禁锢的公主,正等著他的援救。
於是他丢下球,冲了过去。
◆
林佩毓作了一个梦。
梦中,她看见一座山间的城堡,城堡的塔顶,有一个柔弱的公主被关在那里。
等等,公主在那里,那麽她是谁?
她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身上穿著银白色的铠甲,照理说她应该会觉得很重,但因为这是梦,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
没错,梦里的她,是一位骑士,骑著白马,身穿铠甲,腰间还佩著宝剑。
她突然感到很雀跃,因为这与她平时所扮演的角色完全不同,虽然她不晓得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麽样子,但她知道自己一定很帅气,就像奥斯卡或是欧蒂娜一样。
她要去营救被恶龙囚禁的公主,虽然她不太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恶龙,不过这似乎很有趣,带著宝剑去冒险,真是叫人兴奋不已,既然这是她的梦,那麽她相信她一定能够打倒恶龙,救出公主。
她听见公主的尖叫声,连忙策马奔过石桥,只见桥的那一头有一头巨大的喷火龙正横亘於前,一喷火就使得山林为之燃烧,公主在它身後城堡的高塔上尖叫著,请求她的拯救,於是林佩毓抽出腰间宝剑,朝恶龙大喝一声,恶龙这才望见她,并相当愤怒地朝天狂啸,将口中火焰尽皆喷向於她,她缰绳一拉,白马便灵巧闪过,并跃上桥栏,直往恶龙身上奔去,而在电光石火间,她掷出手中宝剑,剑尖便直穿恶龙心口,恶龙仰天哀号,鲜血自它心窝不住涌出,白马从容一蹬,便轻盈落在恶龙身後,恶龙挣扎几下,就此倒地不起,林佩毓下了马,进了城去,直攻塔顶,但见公主正躺於纱帐之後──她被下了诅咒而陷入昏迷,林佩毓走上前去,心里再清楚不过如何才能使公主醒来。
她掀开纱帐,公主清秀的面容便更加清楚地现於眼前,就如她记忆中的那人一样……
然後她醒了。
她撑起身子,本以为自己应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麽一回事,她的身子底下是硬邦邦冷冰冰的长桌,而看起来这里似乎是理科教室。
她困惑了,自己怎麽会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学校的理科教室里,她再怎麽样也不可能忘记回家吧,她努力回想自己昨天到现在以前在干些什麽,她不记得她昨天放学後有再跑到学校里来啊,为什麽她现在会在这里,而且还睡在实验桌上呢?
跟刚刚的梦……有关吗?
她仔细回想刚才的梦境,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定是遇到什麽事,才会做这麽欢乐过头的梦:她是个骑士,而且还要拯救公主,正常来说,她其实比较希望自己是公主,而帅气的骑士会来救她,可是她的梦境却与她所认知的自己完全相反,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也不记得有任何人或事告诉她,她是一个当骑士更胜於当公主的人,因为她本身就长得一副很柔弱的样子,反倒是她的朋友廖敏荭还比较像是骑士,而她相形之下就更像是该被保护的公主。
她爬下实验桌,往窗外望了望。
然後,她看见了那个刚刚才在梦里见过的公主。
◆
「我们的骑士人选,还差一个。」他说,并站在顶楼上遥望。
他身後的旗竿上,绑著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少女,少女有著长长的秀发,在末端扎了个粉红色蝴蝶结,头上戴著发箍,鬓旁垂下两道长长的发丝。
少女低吟了几声,然後醒转过来,见自己双手被童军绳捆绑於旗竿上便挣扎大叫起来。
「喔,你醒了啊。」他回过头来,朝少女笑了笑。
「你这家伙──你把我绑起来作什麽!还给我穿水手服──你这变态!」不知是否多心,少女的声音似乎略显低沉。
「那可不是我帮你穿的喔,是魔王搞的鬼。」
「魔……王?」
「我原本建议他,既然要扮演公主的话,还是穿上中世纪的服装比较合适,不过这是他最近的嗜好,你就认了吧。」他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什……什麽跟什麽啊?」
「我跟魔王谈了点条件,要是没有成功的话,你大概就得永远这个样子了。」
「啥……?」少女愣道。
他双手交抱,披在肩上的长大衣随风飘扬著,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位故作亲切的纳粹军官。「你已经被魔王印上印记了,有那个印记的人就会被魔鬼带走,永世不能超生,必须要由其他人破除诅咒,才能把你救回来,所以,这是你最後的机会。」
「……什麽意思?」少女──不,应该说是被装扮成少女的阿锋不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穿得像纳粹一样的阿哲推了推眼镜。「在那之中,只要有真心人吻了你,你就可以不必下地狱了。」
「……真心人?」
「这可不是只说句『我爱你』就能解决的事啊。」阿哲望向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啥鬼啊?」
「总之,你就待在这乖乖等骑士来救你吧──虽然我不知道来的骑士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就是了。」阿哲笑道。
「喂!混帐!你根本只是想看热闹吧!」阿锋怒道。「什麽真心人还是骑士的……快把我放开!这一切都只是你想整我吧你!」
「你要这麽想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我也只是听命行事啊。」他愉快地说道。
「听命行事?是喔?难道你是什麽邪恶帝国的司令官吗?」阿锋没好气地说道。
「你高兴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守城的恶龙,负责看守行为不检,招蜂引蝶的公主殿下。」
「──你他妈的骂谁啊你!」
o Be Continued……
【纯情特区】Act. 8
这天,克里夫前去卧房唤醒少爷时,赫然发现少爷不知何时早已失去踪影,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明明他还亲眼看著少爷进房的,而且他向来睡得浅,少爷若是半夜偷溜出去他绝不可能没察觉到,但事实摆在眼前,少爷不见就是不见了,这对克里夫来说实为一大打击,因为少爷虽然常嫌他跟前跟後很烦人,但不论上哪儿,他还是会知会克里夫一声,从来就没有像这样隐瞒他私自跑出去。
正当他抱著头颓丧地坐在长沙发上,并已经开始考虑向英国方面的老爷夫人递出辞呈的同时,阳台上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一阵强风吹开了落地窗,纱质的窗帘迎风扬起,克里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窗外的阳台上正站著一个身穿皮衣的苍白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後,身上阿哩阿杂地挂著一堆银饰,克里夫无法判断他是有著东方特徵的西方人,还是有著西方轮廓的东方人,他自认自己算得上高,但眼前这个男人光以目测就看得出比他还高大,而且非常瘦,虽然穿著颇为过气──很像早年的摇滚歌手,但看起来却很年轻,长相极为俊美,不过也许是因为瘦削的关系,有股令人不舒服的鬼魅气息。
「你是谁?」他站起身来,也许是房子里突然冒出这麽个人令克里夫太过惊讶了,导致他不自觉用了英文。
「你在找你家少爷吧,放心,他现在很安全。」对方以流利的英文回道,有一瞬间克里夫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很亲切,这才发现对方是以他家乡的口音在与他对话,就像他小时候常听到的那种说话方式。
「你绑架了白逸哲少爷?」
黑发男人扬起手,克里夫这才发现他的手指相当细长,指甲修得十分完美,令他顿时感到有些局促。「我没有绑架他,我对你的少爷没有兴趣,我只是知道他在哪里罢了。」
「那他人呢?」
黑发男人扬起眼,那双眼睛就像是血一般豔红,令他不寒而栗。「他在他学校里,那里今天没有人能进去──除了骑士们以外。」
「骑士?」
「没错,骑士,公主,还有恶龙,」他笑了笑,修长的双手交叠起来,「所有的角色都上场了,你知道──中古世纪以後,就很少有机会能看到这样的戏码在真实世界中上演了,害我无聊了好几百年。」
克里夫皱起眉头。「你到底在说什──」
男人扬起食指,轻触在他唇间,没让他说下去。「今天那里上演著骑士们的争战,所以你也应该去才是,我只是来通知你这点而已,因为你与契约中心者无关,我没办法把你弄到那里去。」
当他将食指从克里夫唇上移开时,克里夫闻到一丝令人骚乱的香气。
那是名为堕落与淫乱,由世间一切不洁与罪恶所揉合成的香气。
而那香气肯定不属於人间。
男人对他笑了笑,然後便转身离去,克里夫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便跌坐在长沙发里,男人离去的时候,他没有听到脚步声。
纱帘仍旧在风中摇曳著,克里夫一阵哆嗦便回神过来,而刚刚的男人已不见人影,克里夫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刚才所见肯定不是属於这世间的生物。
他站起身来,确定那在他鼻腔里骚动的香气已消散无踪,晕眩感也不再纠缠著他的脑袋,然後便快步走了出去,去寻回他的年轻主人。
◆
当白逸哲醒来时,他正躺在音乐教室里,很快地,他便与上述的人们一样发现了被困在学校顶楼的阿锋──不知何故,他被戴了假发,还穿著水手服,以白逸哲的眼光来说,他其实不太中意这种缺乏品味的穿著,他认为最适合阿锋的女装,应该是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贵族侍女装扮,而且他要亲手替阿锋缠紧束腹,让他苍白著一张脸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可想而知,第一个登上顶楼的人如果是白逸哲,阿锋可能会宁愿魔王就这样把他的灵魂抓去算了。
「小锋──我来救你了!」白逸哲兵临城下,雀跃地向楼上叫道,而阿锋则是惨著一张脸,有鉴於音乐教室就位於这栋大楼内,所以比起其他人,白逸哲可说是离阿锋所在位置最近的人,不第一个救到他都难。
「……想想办法啊,阿哲!」阿锋又再次在旗竿上扭动起来,海军蓝百摺裙随著他的挣扎摆动著,露出一些实在没什麽好看,作者也不太想提的东西。
「有什麽关系,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啊。」阿哲一脸幸灾乐祸。
「你不是说你是恶龙吗?恶龙就是应该刁难挑战者才对啊!你这样还算恶龙吗?尽责点啊你!」阿锋朝他狂踢,但阿哲完全站在他能踢到的距离之外。
两人正抬杠之际,通往顶楼的铁门顿时发出了重击的闷响,并伴随著少年的呼唤:「开门啊!我来救你了──小锋锋──」
听到小锋锋三字,阿锋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有几枚还滚到阿哲的皮鞋旁边。
「阿哲,救我。」阿锋小声说道,看得出来他吓坏了。
「放心,门是锁上的,」阿哲一派轻松地说道,并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钥匙在我这边。」
「阿哲!」阿锋顿时流露出万分感激。「我就知道我信得过你──」
说时迟那时快,阿锋话音未落,顶楼彼端的铁门便发出一声极大的巨响,将阿锋狠狠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往铁门望去,只见原本固若金汤的铁门此时正中央已被捣出了一个浮起的轮廓,很明显看得出那是从内部施力击出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只待阿锋微弱地叫了声「阿哲……」,第二声巨响又再次响起,门上多了块拳头大的浮起,而这次连门的固定处都有些松动了。
「阿哲!想想办──」
一声轰然巨响,再也无能招架的铁门便像块废铁般自门框上脱落,连门框本身都变得有些扭曲,随著最後一脚无情的狠踹,扭曲变形的铁门便重重落地,发出铿匡巨响,而那个清秀娇小的身影正昂然立於楼梯口,脸上微现薄汗,并以一种无比灿烂的笑容望著那正如砧板上鲜鱼一般的阿锋。
「嗯,看来我以前为了锻鍊身体而作的练习还是有点用处嘛。」他一手抹了抹额,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而阿锋此刻已然脸色惨白。「……这家伙是怪物吗?」
「嗯……照理说有那样的力道和爆发力,身上应该也会有肌肉才对,他的体型那麽娇小又那麽瘦,真是不合常理。」阿哲一手抵著下巴说道。
「不要在那边分析啦!快救我啊!」
「没办法罗,阿锋,你看著办吧。」他耸耸肩。
「喂──!」
白逸哲轻巧地跃过地上已经烂成一块的铁门板,满脸笑容地走到阿锋跟前,然後转头朝阿哲问道:「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