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雅……”
启豫还想说些什么,白轩雅大吼一声,制止了他。白轩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启豫跟前,单手揪着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拎起。启豫看见那燃着怒火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刮在他脸上,虽然没有流血,但他还是感觉生生地疼……
“启豫,我随时都可以把你凌迟处死!”白轩雅憋了几年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
“轩雅……我只要一个答案……”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你要答案?好!我就给你一个!你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深得民心!随时都威胁着我的皇位,我恨不得你消失在这世上!但我又不能随随便随把你处死,毕竟……”白轩雅顿了一下,冷笑一声。“我还得用你来稳固政局,你在我眼里只是一枚棋子!”
启豫早已料到七、八分,但真到了亲耳听那人说出之时,还是心痛地无以复加,他感觉生平第一次这么无用,他此时甚至可以触碰到自己心爱之人,但他却无法接近他的心,他只能在他的心房外苦苦徘徊,战战兢兢地轻叩门扉,结果门还未开,他就已经永远被锁在门外……
白轩雅说完将启豫又扔回地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便嫌恶地转过头,不再看他。只冷冷说道:“启大人好自为之,朕想启大人定是对官场已经厌倦,朕也不勉强启大人,一个月后,启大人便可辞官离开,朕担保绝无人强留!”说完白轩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启豫没有唤人进来,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怔怔地发呆,眼泪顺其自然地流下,心像是裂了一道口子,却什么也流不出来,就这么痛着,痛到无法呼吸……
半月之后,白轩雅封李离为“建安王”,而启豫则被降为二等侍卫,民间一时流言四起,都说是启大将军无心政事,终日在府中借酒浇愁,皇上见他这般,便限他半月内回京副职,不然便革去他的官职。百姓都在为“安王”暗暗担忧,可还是不见启豫回朝……其实启豫何尝不想回到那人身边,白轩雅那天走后便派人传来口谕,他不能踏出府邸一步,哈哈哈哈!伴君如伴虎,在他身上应验了……
之后又过了半月,白轩雅兑现诺言,革除了启豫的官职,赐了他五千两纹银,算是让他置办房产地产,安度“晚年”。那一日,天气晴朗,太乙城还是一派热闹景象,启豫立于府中花园之中,整个人沐浴在阳关之中,但身子却微微颤抖,仿佛跌进冰封千年的无尽深渊,不见天日,无力呼救……这次是要彻彻底底地离开他的身边了,我要怎么活下去……看不见那人的笑,听不到那人柔柔的声音,触碰不到那人的身体……我要怎么活下去……如果他不爱我,我要一直爱着他,记着他,就像他以后的几十年不记得我那样……
时间总是残忍的,不过一个寒暑过去,启豫在白轩雅的记忆中已经淡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时间也总爱开玩笑,这个影子在某一天却变得鲜明起来。
入秋后,皇家结束了每年例行的秋狩之后,白轩雅要到民间微服私访,身边带上了新皇后林静,其实就是借寻访为名,行游乐之实。林静生得美貌,柳眉星眸,一点朱唇,小小的一张俏脸笑起来神韵流转,灵动可爱,为此,白轩雅对她甚是宠爱,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便从一名小小的秀女一举坐到了皇后的位子,后宫之中对她咒怨嫉恨的妃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这日陪着白轩雅微服私访,林静一副欣喜的模样,跟在白轩雅身旁寸步不离,白轩雅一路与她调笑,两人走走停停,三日后到达天应城。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中暂时落脚,白轩雅一路上也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这天应城中有一家倌楼,名为忆雅楼,没人见过那楼主是何模样,不过有人传说楼主原是受万人敬仰的“安王”,被当今圣上革了官职之后便性情大变,自甘堕落,在这应天城中经营起这间忆雅楼。
白轩雅听了这话,大为吃惊,他定要上这忆雅楼看上一看,这楼主当真是启豫?如果是……他暗自冷哼一声……
林静很懂得察言观色,也从来不去猜忌争宠,知道白轩雅要去忆雅楼,她叮咛几句,只身留在客栈中。
踏进忆雅楼,白轩雅暗自赞叹,楼中装饰清淡素雅,并未给人庸俗之感,楼中小倌来回穿梭面对客人表现得从容有礼,婢女仆从也看得出经过严格训练,个个低头快步行走,各司其职。忆雅楼果然不凡。白轩雅被一名婢女领到一张桌前,白轩雅不等他开口,便说道:“我要见你们楼主。”
婢女稍作迟疑,须臾恭敬地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白。”白轩雅不带一丝迟疑。
婢女微诧,福了一福,快步奔向二楼……
不多久,楼上便走下一人,白轩雅仔细确认,没错!就是启豫!
启豫走向白轩雅,脸上略带微笑,给人的感觉和一年前大有不同,白轩雅怔怔凝视,恍惚间他快要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白轩雅回过神时,启豫已经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他不再走近,就那么立着,恭谦地问道:“白公子,可否屈驾至小间一叙?”
白轩雅也不回答,起身便往二楼走去……
两人进了一间小间,布置处处透出精致之感,白轩雅潜意识觉得这应该就是启豫的卧房。两人面对面坐下,启豫为白轩雅倒茶,白轩雅慢慢注视着眼前几乎让他不敢相信的将军。
启豫着了一身素纱,领口处没有束紧,隐隐露出一些蜜色胸口处的肌肤,衬着烛光,是浅浅的麦色,那原本该是坚毅的脸庞载着淡淡的忧郁气质。启豫长得并不出挑,只是普通英俊,但身材极好,全身肌理匀称,手脚纤长,和白轩雅身高不差,自从失去武功,这副身体精心调养过,身上的疤痕一并去除,每日浸泡奇花灵药身体奇香入骨,经年不执兵器的双手变得纤细。启豫随意将及腰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慵懒地挂在肩头,添了三分妩媚。
白轩雅不禁看得痴了,启豫看见白轩雅打量自己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尝过一遍。
白轩雅最终也只会以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如同来着楼中的其他客人一般。如果白轩雅真对这副身子有几分欲念,那给了他便好,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此时,楼下却传来异响,似是有人急速跑向二楼。
“玉轩!”一声呼喊从门口传来。
还不及房内的两人回神,一个红色的身影便飞扑到了启豫身上。白轩雅定睛一看,就见那名突然闯入的男子正拥着启豫与他吻得难舍难分。
心中有些东西开始被颠覆……
启豫心中大乱,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眼前之人,面露不悦。
“如诗、如画没有告诉你我在招待客人么?流音公子。”启豫语气很是无奈。
“玉轩,我急着来见你嘛!”被唤作流音的男子笑得一脸灿烂,连一身红衣都似乎在跳跃。
“好了,出去。我现在不方便。”启豫下了逐客令。
流音状似无意地瞥了白轩雅一眼,道:“好吧,不过今天晚上你要为我洗尘,我可是千里迢迢赶来见你的。”流音一脸欢愉。
说罢,便退出门外。
两人再度坐下,启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见白轩雅幽幽说道:“方才那人想必定是你的常客了,”白轩雅顿了顿,“当真是朱唇万人偿,玉臂千人枕,启将军好本事!”最后一句说得狠厉,只听得启豫心头一颤。
启豫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作了个揖,说道:“白公子,您若是看上这楼中哪名小倌,我自当替您去安排。”说着这些话,心脏隐隐抽痛。
白轩雅也随即起身,他紧紧地盯着启豫的脸,阴森森地问:“如果我要你呢……”
启豫浑身轻颤……答应他!答应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启豫暗自甩甩头,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白轩雅犀利的双眼。启豫不能,他不能功亏一篑!
“白公子,非常抱歉,恕玉轩今日无法作陪……”
话音未落,白轩雅就将面前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溅了一地,然后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砰”地一声,门开了又阖,启豫软坐在椅子上,流音后脚便进来,手中提着两壶酒,身后跟着几名小仆,端着几样下酒小菜。
“玉轩,陪我喝酒!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流音在一旁坐下。
启豫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又安顺地垂下眼帘。流音摆好菜,斟了两杯酒,两人面前各摆一杯。启豫仍是怔怔的,但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唤了如诗进来,在他耳边吩咐几句,又让他退了出去。
“玉轩,你可有什么打算?”流音轻轻地问。
“按照原计划,流音,帮我最后一次。”启豫执杯不饮,语气森冷。
“你可想过如果他真带你进宫,你该如何自处?”
启豫怔住,片刻说道:“我只想呆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
“痴人……玉轩,如果他不爱你,你一定是要发疯的了。”
“也许吧……”启豫自嘲般地一笑。
喝过酒,启豫随口一问:“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三刻左右。”流音回道。
启豫款款起身,拉住流音的手。
“流音……”他唤了一声,随即吻上他的唇。
流音也回吻住他,缓缓拥住他的身子,两人耳鬓厮磨,好不亲昵。
两人一番缠绵,须臾便来到床上,启豫伏在流音身上,与他纠缠,衣衫半褪,发丝凌乱,他急切地扯开流音身上衣物,催促着他的欲望。流音浅浅一笑,擒住启豫双手,自己解开衣带。两人调情片刻,便进入正题,启豫身后的甬道未经润滑,干涩紧致,两个人都不是很顺利,但启豫却格外热情,呻吟声渐响,主动款摆腰身,神情迷乱。
“啊啊……嗯……”
流音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他搂紧启豫,在他耳边低声喃喃:“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知可以迷惑多少男人……不过只可惜不是对我……我想也许以后我会恨那个现在站在门外的男人也说不定……”
启豫无奈苦笑,心中愧疚万分,他攀住流音的双肩,低声道:“流音……对不起……”
流音吻了吻启豫的发,“你的对不起可真伤人……”
白轩雅此刻就在门外,方才自称如诗的仆从来到他房中,说是启豫约他戌时四刻一会,他心下疑惑,但仍旧如约前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从房内传出□之声,不用想也知道房中那两人在做些什么,一人是启豫,另一人八成就是那个叫做流音的男子。白轩雅心头燃起一把无名火,他很像直接破门而入,但他没有。心中愤恨不已,耳边不间断飘过意似欢愉的呻吟声,狠狠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就是移不开脚步。紧紧攥着双手,白轩雅感觉怒火已经攀升到极限,他一掌击碎身旁的花盆,甩袖离开……
听见门外的声响,两人皆是一惊,启豫心中苦涩难言,流音也沉下脸。他一手抚弄启豫的欲望,一边加快律动,两人先后释放。
流音从启豫体内退出,径自整理衣衫,穿戴好后,他走到门口定住身形,回首对仍伏在床榻上的启豫说道:“我一会儿再来……”
流音走后,启豫静静趴着,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震开,来人正是白轩雅。
白轩雅闯进房内之时首先看见的是横陈在凌乱床铺之间的玉体。启豫衣衫不整地趴在床上,颈项处密布浅红色的痕迹。白轩雅怒火攻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单手扼住启豫的脖颈,怒视着他。
启豫睁开朦胧的双眼,入目的是那张日日午夜梦回的俊美脸庞,但却从来不是他想要的微笑,白轩雅对他从来只有厌恶和愤怒……启豫绽开绝美笑靥,白轩雅双眉蹙得更紧,他加大手上的力度,使得床上的人儿瞬间惨白了脸。
“启豫,你当年何等威风!现在就这么自甘堕落么!一天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是……”启豫的声音支离破碎,但他说得很坚定,“这身子被调教过,一天都离不得男人,轩雅,你若不嫌弃,这身子你拿去……”
白轩雅怒目圆睁,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启豫脸颊上脆生生的响。
“肮脏下贱!启豫,你现在连个妓女都不如!朕碰你,还不污了朕的龙床!”说完便将启豫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白轩雅走后,流音进到房中,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一切,随手扯过一条薄被,小心地将启豫裹住,抱回床上,他抚开启豫额前碎发。
“你何苦要赌,赌他会不会带你回宫。”
启豫失神,盯着床顶没有反应,片刻突然阴森森地说:“流音,我没有赌,他一定会带我回去的……哈哈哈!哈哈……!”启豫笑得近乎癫狂,但泪水却濡湿了鬓发……
翌日,白轩雅果真如启豫所说用一道口谕将他送到宫中。启豫接下口谕之时欣喜万分,终于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了!
他早已准备好了行李,兴冲冲地准备同白轩雅一起回宫,但出了忆雅轩,却不见白轩雅人影,启豫有些心慌。
“公公,皇上他……人呢?”启豫向陪他回宫的太监问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下到民间微服私访,怎会在此。”太监趾高气昂,完全不把启豫放在眼里。
其实,他不是认不出启豫,只不过现在启豫沦落为千人压万人踏的男妓,就算是太监也要高他一等,再者,启豫现在无权无势,用不着再去巴结他。
启豫听后,一颗心凉了一半,原来自己在白轩雅眼中还是一文不值的,也是,自己不仅已经不是将军,还做了他人身下玩物,凭什么奢望他能再看自己一眼,本来自己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要能待在离那个人近一些的地方就好了,但为什么还是会心痛……心中痛楚,启豫还是跨上了马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忆雅轩……
启豫回到皇宫之后被安排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院落中,是与皇宫中的那些男宠在同一片的,但自然不会有人来看他,他比那些男宠更加低了一等,可以感觉到那些射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鄙夷和不屑,他对此渐渐习以为常。
日常起居全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每日盼着白轩雅回宫,日子越发的难过,一天十二个时辰仿佛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一般漫长。每日,他都站在门口,生怕错过一丝风声,深夜躺在床上,便想着白轩雅回来之后会不会来找他。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月,终于某日晌午,传来了皇上回宫的消息,启豫不胜欢欣,但接踵而至的另一个消息却让启豫犹如遭受晴空霹雳——林静怀孕了。
启豫一时大脑空白,他从前从未预想过这一幕,有女人怀上白悬崖的孩子,然后白轩雅就会成为一名父亲……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同处在这深宫之中,但他们的心已经远隔天涯,再也不可能相触……
林静回到宫中便要安心养胎,这一胎据说是在回宫当天太医诊断出的,胎儿只有一个多月,林静的小腹依旧平坦,还没有显露出怀孕的特征。按照规定,启豫是要去面见林静的,林静作为国母,掌管后宫一切事务,启豫算是新进的男宠,所以必须去给林静请安。
来到毓秀宫,林静好像已经等候多时。启豫跪在林静面前,非常恭敬地行完了一整套礼节。林静在启豫行完礼后就摒退了殿堂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她细细端详了启豫一番,继而开口说道:“你如果哪天想出宫,我可以帮你。”
启豫大惊,林静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威胁我么?”
林静浅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哪天想出宫了,我可以帮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启豫有些怔忪,这个林静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她会不会威胁到皇室安危?但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这么对他说?
“启豫,你一定会后悔的,如果你不离开这皇宫……”林静说得自信,意有所指。
启豫目光闪烁:“将来也许会,但至少我现在决不悔!”
林静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退下。启豫恭敬行礼,退出毓秀宫。
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其余一下子突然坐立不安,林静怀孕的消息对他打击很大,但不足以让他心神不宁。白轩雅已经回到宫中,那么……
启豫又走出屋子,四处寻找,突然看见一名小太监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他立刻上前拉住:“公公,我想见皇上,麻烦你告诉周公公,让他帮我代为通传。”小太监眼珠一转,这人住在这里,应该是这宫中的男宠,对自己说话又如此客气,不像是有权有势之人,但他竟然会知道太监总管周公公,想必来头不小,自己定要跑一趟,免得不小心得罪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