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上,众臣手执玉笏,分立于大殿两侧,天帝正襟危坐于九龙金椅上,头戴紫金冠,身着九龙黄袍,金光闪闪,威严无比,令人不敢逼视。特别是那双犀利如鹰隼般的眼眸,仿佛能透视人心,让人一见便脸红心跳,浑身冒汗。
不过这天帝也可谓精明能干,法力无边。没人能准确估算出天帝所具备的灵力,它就像大海一般,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总之,天上众神所有的灵力加在一起也不及天帝的万一。三千年前,鬼界招怨念侵袭,鬼帝发疯,诛杀众灵,天帝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净化怨念,让鬼界重获太平。众神对天帝敬畏万分,视为自己的偶像。
只可惜,这样强大的男人却禁欲多年,没有后宫,王母之位也一直空缺。众神虽有诸多猜忌,却也不敢妄言,每每劝告,天帝也总是置之不理,有时甚至暴跳如雷。也许天帝心中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即使岁月也无法将之抹平。众神都很疑惑是什么人能让强大如斯的天帝伤得如此之深,又有什么人是他们英俊无比的天帝陛下无法得到的呢?
须发尽白,长眉过膝的月老,颤颤巍巍地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双手捧着玉笏,恭敬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天帝,用那苍老但却有力的声音说道:
“天帝陛下,臣闻日属阳月属阴,天属阳地属阴,火属阳水属阴,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公为阳,母为阴;男为阳,女为阴;天帝为阳,王母为……”
“够了,月老,寡人知道你要说什么。选王母么,你给寡人挑个日子并且公告三界,寡人要在三界之内选个能够母仪天下之人。”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自从五百年前,众神重提这事,天帝暴跳如雷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过。月老这次重提只是抱着被挨骂的心里,没想到天帝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实在是受宠若惊。只见那月老激动得高呼陛下英明,脖子上的青筋跟着他说话的声音在一下一下地鼓动着。
众神见月老发表那一段陈词滥调,吓得冷汗直冒,本准备闭起眼睛,接受接下来的雷霆怒斥,却不料天帝却一改往常之态,接受了月老的建议,还要举办的甚是隆重,皆怔住了,在月老高呼了几声“陛下英明”之后才反应过来,忙双膝跪地,跟着月老高呼“天帝英明”。
天帝坐于九龙宝座上,俯视群臣,见众臣兴奋不已的神情,突然让他想到了三千年前大殿之上的怒目而视拔刀相向,也许那时候自己真的做错了,为了追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毁了上千个神仙,还差点毁了三界。是时候该放弃这个梦了。
他在赌,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若选王母那天,那个人还不出现的话,他就彻底地忘记他,将所谓的爱情埋葬。若那人出现的话,他可以将天帝之位还给他然后任他处置,哪怕是杀了他。
那天,你会出现吗?
天帝望着凌霄殿敞开的金漆大门,似在期待着什么。
这一日,天上地下,笙歌袅袅,笑语翩翩,举杯同庆,共襄盛举。天帝娶亲,乃古往今来一等一的大事,在三界众生中挑选王母更是史无前例的创世之举。无论人鬼妖仙皆希望自己的同类能够被天帝看中,成为三界的女主人。告示一出,三界为之疯狂,各界帝君皆慎重挑选德才貌兼备的女子数十名,加以礼仪歌舞的训练,赐封为公主,希冀借这踏板跃身成为天下王者的丈人,提高己界在三界中的地位。除此之外,各界女子,只要觉得自己合适,皆可到月老之处报名,再由月老和各大仙进行初选以确定其资格。
天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各界派来道贺的使臣,护送公主的仪仗,丫鬟侍者,还有那些自己报名而来的各界女子……天界人影幢幢,人鬼妖仙皆不分彼此,好一派众生平等的和平气象。妖界、人界、鬼界的公主们及其侍女随从分别安置于天庭西边的白虎楼、南边的朱雀台和北边的玄武阁,其余众人皆住于东边的青龙苑。各界美女盛装打扮,笑语嫣然,雾环云鬓,胭脂正浓,翘首以待天帝传召。满园春色,奈何人也花也;香气扑鼻,未知花香体香。人花交映,人却胜花,明眸皓齿,玉脂雪肤,纤腰玉足,款款莲步。艳者若瑶池牡丹,丽者如清水芙蓉,圣洁者可比天山雪莲,妖娆者更胜仙苑奇葩。东风驻足,西风无力,明月流连,蜂舞蝶绕;杨柳低垂,牡丹含羞,百灵失声,凤凰无语。道不尽这满园春色好,说不完这天界温柔乡。
阴阳洞口,那株蟠桃树,悄然不见。
凌霄宝殿上,气氛却无比地严肃、庄重。 众神和各界使臣分坐于大殿两侧,每人面前皆摆着朱红案几,案几上是各色鲜果和琼浆玉露,美点当前,却无人敢食,皆翘首望向龙坐,九龙金椅上,一俊美少年,头戴九龙紫玉冠,九条紫玉玛瑙珠链,皆为龙形,龙头朝下,从冠顶直直垂下,形成珠帘,略挡住了少年的额头;少年身着玄色长袍,长袍上镶嵌着九条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乌发玄衣更衬得脸部肌肤白皙发亮。少年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眉间却似有着淡淡的忧伤,令人捉摸不透,分不出其究竟是喜是忧。少年浑身散发着王者桀骜的霸气,却又让人隐约的感觉到少年的某一处脆弱。让人无比敬畏又不由得产生丝丝怜惜。细看那少年容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英挺,目光如炬,皓齿明眸,再加上俊美的轮廓,完美得就像一个天才雕塑家精雕细琢的作品。众人皆在心里默默地叹道,如此俊美绝伦的少年,三界之中又有那个女子可以与之相配,这也难怪天帝一直孤身一人,未有心仪的女子。
“各位卿家,寡人今日挑选王母,普天同庆,望各位不要介怀君臣之礼,大可开怀畅饮,与我同醉。”只见少年举起几案上的一杯仙酩,朝大殿群臣说道。
众人忙双手端起酒杯,站起身,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齐身说道:
“愿天帝陛下喜得佳偶,共结良缘。”
大家将杯中仙酩一饮而尽,然后纷纷入座,有了天帝的亲口准允,大家的神色都不似先前那般严肃紧张,甚至有人开始私下讨论王母花落谁家。
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陡然想起,殿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只见须发皆白,长眉过膝的月老身穿红色吉服,双手捧着一副金色镶花卷轴,卷轴背面亦是九龙图案,底色为金色而龙身线条却变成了黑色。
“有请妖界青螺公主上殿。”
语毕,乐声起,伴随着空灵的丝竹之韵,一绿衣女子款款步入大殿,两排红衣女子紧接其后,每排各六人,每人手中抱着各种各样的乐器,皆是螺的外形,功能却是各异,有的用来吹,有的只能弹,还有的是拉的。只见绿衣女子清丽绝伦,眼中秋水盈盈,楚楚动人。众仙微微颔首,似有赞许之意。
“青螺参见陛下。”绿衣女子声音一如仙乐一般空灵,话音刚落,众女子却已齐齐跪地。
“平身。”天帝看了那女子一眼,微微一笑,却不再瞧她,眼神平视金漆大门,略有所思。
空灵之乐再一次响起,只见十二名女子侧坐于地,围成一个偌大的圈,弹奏着手中的乐器,绿衣女子于圆中翩翩起舞,都说绿叶衬红花美中极致,这花绿叶红却也别有一番韵味。一曲终了,众人仍回味于空灵的音乐和优美的舞姿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请鬼界倩兮公主上殿。”月老高亢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打破了空灵的静谧,众神这才缓过神来,做好准备,看下一位女子的精彩表演。
话音刚落,三名白衣女子长袖翩翩,从大殿正门缓缓飘来,所到之处皆留下阵阵幽兰之香。后面的两名女子飘到大殿中央便翩然落下,跪于殿前,为首的那名女子却仍旧往前飘移,直奔天帝而去,吓得众人快忍不住失声喊出“有刺客啊”。但见天帝一脸从容,心下宽慰,但不知这鬼界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那倩兮公主,飘到帝座之前,绕着帝座飞了一圈,然后以蜻蜓点水的姿态缓缓飘落于天帝之前,整个人轻盈灵异,宛若一件衣服在飘。
“倩兮参见陛下。”声音不大,却极幽柔,令人心中一阵酥麻难耐。
突然天帝几案上多出了一盆花,花有九片叶子,每一片都是一种不同的颜色,叶片上散发出幽蓝诡异的光,如梦如幻、亦真亦假。
“九泉幽昙,”众人眼睛发亮,难以置信地直盯着那盆花看。九泉幽昙一直是三界的传说,却没有人能够得以亲见,纵使是生命冗长,法术超群的神仙亦是无缘得见。得见此花,少不得一个“巧”字。一者此花种子位于九泉深处,九泉乃地府禁地,很多生灵有去无回,只有极少数有缘者才可出入自由。再者此花需要栽种者一边默念所思之人的名字一边用相思之泪灌溉三千年,更有巧者便是再这三千年的最后一天,此花须由灌溉者亲手送给心爱之人,花方可开放,少一个时辰或多一个时刻都不行。最奇妙的是此花的功效,据说只要服下此花,一切法术禁锢便可不攻自破。
“自从三千年前,天帝入鬼界救鬼帝,倩兮便对天帝思慕不已,每日灌溉九泉幽昙,望有朝一日能够将之送给心爱之人,今重见圣颜,得以倾诉相思,倩兮已别无所求。只望能长伴陛下左右,为奴为婢,亦甘之如饴。”倩兮公主情真意切,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且不偏不倚,九泉幽昙偏偏在天帝选妻之日开花,莫非者这一切冥冥中自由定数。
众人皆朝天帝望去,私下皆以为天帝必为所动。只见天帝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位白衣翩翩的女子,只见那女子脸色惨白,眼里饱含着水汽,眼圈却微微发红。翼对于眼前这位女子满满的都是感动与怜惜,突然想起那人也是一身白衣肤色惨白,心口微微发疼。翼起身,将手伸到倩兮前面。
众神嘘唏不已,鬼界之人自是开心万分,人界使臣不平地说道:“后面还有上千个佳丽等着呢,怎么这么仓促就决定了。论相貌,我界那几位公主都要比这位美上三分呢。”
倩兮用玉手轻搭心爱之人的手,缓缓地起身,抬头间,却已泪流满面。
“倩兮公主,感谢你的一片痴心,寡人无以为报,”翼拉着倩兮的手对着众人说道:
“今日寡人在此……”
众人皆拉长耳朵听着,心脏皆是“砰砰”直跳。鬼界之人更是做好准备一旦天帝宣布后,就马上跳出来狂欢。
“今日寡人在此认倩兮公主为义妹,今后倩兮不仅为鬼界的公主,亦是天庭之公主,三界之公主。”
语毕,鬼界使臣仿佛冰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缓不过神来。而其他各界使臣便松了一口气,暗自叫险。
倩兮却破涕为笑,本想此生与此人无缘,却不料堂堂天帝却当着三界众生的面认自己为义妹,只要能守在这个人身边,经常看到他的笑颜,即使牛做马也无怨无悔。
天帝拉了倩兮坐在自己身侧,附耳过去,悄声说道:
“倩兮,你可要帮为兄瞧紧了哦,这选的可是你嫂子哦,若不满意一定要跟为兄说。”
倩兮睁大眼睛望着翼,这可是给他选王母,他竟然将这么关键的任务交给自己,可见自己在他心中不同一般,倩兮隐约地觉得他并不想娶妻,可是为什么呢,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紧锁住自己的心扉,再也打不开了呢。正是少女心性,亦是百感交集,竟又流下泪来,已说不出话,只朝翼殷情的点头。
“别哭,哭了就不美了哦,谢谢你,倩兮。”翼用手拭去倩兮眼角边的泪水,打趣道:
“难不成你为我哭了三千年,哭出习惯来了?”
倩兮又一次破涕为笑。
“下一位,人界昭和公主。”
……
“下一位,妖界红杉公主。”
……
“下一位,月影姑娘。”
……
各色佳丽一一上场,却不见天帝有任何举动,从天帝从容不迫略带微笑的表情也丝毫猜测不出天帝是否有倾心之人。
月老望了天帝一眼,摇了摇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念出了最后一位佳丽的名字。
直到最后佳丽退出大殿,天帝也没有作出任何决定,鬼界之人暗自窃喜,好歹他们还捞了个三界公主。
天帝望了望身边的月老问道:
“没有了?”
“回禀天帝陛下,各佳丽皆已上殿。”月老说话却不像之前那般慷慨激昂,语气显得有些失落。
“都上过场了吗?”天帝略有所思,神情却若有所失,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极为轻松,似放下了些什么。
忽一道红光从大殿金门直冲而入,于大殿中央突然爆炸开来,幻化成无数红色的碎片,众人皆吓了一大跳,天帝手中也聚起了紫光,在防备着。
只见那红色的碎片在大殿上空慢慢的聚集融合,竟成了一副对联。众神好久才缓过神来,月老对着空中那莫名而来的对联,用惊吓过度而变得颤抖的声音念到:
上联:蟠桃树,三千年花开,三千年结果,三千年守候;
下联:粉玲珑,百万日情动,百万日思君,百万日等待。
横批:爱君一万年
月老念完,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又转头望望天帝,只见他依然从容镇定,却不知是否知晓其中奥秘。众神皆反复默念这幅对联,却连连摇头,直把目光投射到年轻的天帝身上。
翼虽然表面上一副坦然自在从容镇定的样子,但其实心下搜肠刮肚,苦苦冥思。与自己有一万年纠葛的人,除了他还有谁,但他绝对不会如此狂放,且他的灵气渐渐流失,也绝不可能做到以气御字。难道是以前焚仙之时,擅有人逃脱?不可能,料那些神仙也没有此等强大的法力。
但到底是谁呢?
众人正疑惑不定,忽一阵风呼啸而过,大殿中央竟多出了一人一马。只见那马浑身雪白,晶莹剔透,大大的眼睛里却充盈着晶莹之水,令人产生无比的怜惜之情。再看骑在马身上的女子,一身桃色衣裙,轻盈曼妙,脸上却遮着块桃色面纱,看不清其容貌。只见那女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俯身下跪,说道:
“小女子粉玲珑,参见天帝陛下。”这女子声音极其清越,宛如净土梵音,令人心尘涤荡,顿时觉得异常安详。
好熟悉的感觉,好热,翼的心跳突然猛地加快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反应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有的啊。难道自己也会变心不成。
翼望了望那女子,又瞧了瞧女子身旁的那匹白马,忽然对上了白马那水盈盈的大眼睛,心猛得一阵抽痛。
“大哥,你没事吧。”见翼突然皱起眉头,甚是难受的样子,倩兮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放心。”翼朝倩兮笑了笑,然后望向殿前的女子问道;
“你没受邀请,却为何私闯天庭,惊扰众神。”
“回陛下,小女子仰慕陛下已久,却因身份卑微,无缘得见陛下。方才于很远处就听说陛下选妻结束,情急之下便抛出对联,以拖延时间,这才匆忙赶到,如有不敬之处,还望陛下、各位仙家海涵。”粉玲珑说话极有条理,语气不卑不亢,气定神闲,却有大家风范。
众神也忽略了其适才的不敬,反倒对她刮目相看。目光齐齐射向天帝,却看他如何处理。
“好,此事情有可原,你且起身。”
“谢陛下!”只见那女子从低上缓缓地站起身来。只见其纤腰玉足,环佩叮当,身段袅娜,风流妩媚多有其他女子之不及。
翼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人界花满楼,那人也是一身红衣,脸上亦是蒙着面纱。眼前之人与女装扮相的他身段倒是又八九分的相似,心下不由一动。对着殿下女子说道:
“你可知凌霄殿内,蒙着面纱,不已真面目视寡人,可是欺君之罪。”
“陛下,刚才小女子匆匆而来,忘了脸上罩有面纱,实感抱歉,小女子这就揭下面纱。”只见玉手一扬,置于耳际,随着细绳的滑落,面纱缓缓地落下。
众神皆瞪大眼睛,翘首以盼。料想身段如此之好,声音如此之绝的脸肯定也是世间绝色。
翼的心却跳得更厉害了,他在害怕,置于害怕什么自己却也不大清楚。一种不详的预感直涌上心头。倩兮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冰冷的寒气沁入心脾,当下略略宽了些心。
“哇……“众神失声叫了起来,眼睛却一动也不能动了。只见那女子面若桃花,肤色奇白,双颊略罩着层薄薄的红晕,羽睫轻颤,美目流光,美而不艳,圣而不呆。美的令人无法逼视,令人只愿臣服却不敢亵渎。眉宇间略带笑意,唇红齿白,不怒自威,不笑自亲,可谓完美中的完美,绝色中的绝色。与天帝可谓是天生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