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故事----流河旱树

作者:  录入:05-12

圣诞的故事
作者:流河旱树

文案
“这个故事改编自一个著名古典歌剧,描述了当时巴黎的一些底层年轻艺术家生活状态,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讲述了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我把场景挪到了自己生活的地方,时间也改成了现代。但是故事的大体结构不准备做什么大改动。这个是我没有夹带任何讽刺嘲笑的心情写出来的东西,故事里面的每个角色都有我自己重叠进去的部分,所以自己写着写着会有苦涩的感觉。”—— R. H. 2006

这篇文是我在2006年底完成的,当时我觉得接近创作崩溃的边缘,因为在你所热爱的领域完全无法得到认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于是我转向写字来抒发内心痛苦,圣诞的故事是我的□作。 现在看来,当时的困境实在只是一个开始,当我在创作的沼泽里越陷越深的现在,苦已经变成惯常的麻木......我需要一种解脱的方法

一 平静的开端

圣诞节前夕。
天气很冷,下着雪,刮着北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窗户里闪烁的通明灯火提示人们已经是美好的圣诞到来了。在这样的夜晚,不论是穷苦的,还是富裕的;不论是健康的,还是病重的,不论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人们都在伪装着自己最灿烂的笑颜。因为……圣诞来临了。
我们的故事发生在英国伦敦的kentish区,也就是这个繁华都市里最贫困黑暗的地方。kentish的居民十分混杂,即使是这么喜庆的节日,那些沉迷在酒精里的醉鬼依然在大街上吼骂,磕药的朋克依然颓废的抱怨着天气和公车。黑人小孩放肆的在桥底涂鸦着,戏耍着。歪歪扭扭的阁楼里传出印度夫妻吵骂的声音……
斯崔戈林觉得他的味蕾已经被烧糊的玉米片和发霉的培根完全破坏了,让他几乎忘记了蛋糕的香甜和巧克力的浓郁气息。加上这倒霉的暖气,上面甚至结上了霜花。看着桌子上已经快枯竭的笔和可怜的稿纸,我们倒霉的作家知道这个月的稿费又要泡汤了。妈的!他的圣诞糟糕透了。
没有思路就吃,所以斯崔戈林现在就对着那快已经被啃掉一半的黄油发呆,犹豫半天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确定与其在这里郁闷的啃黄油,倒不如把他的哥们儿都骗过来,说是聚餐。大家凑在一起,即使没有吃的也能暖和不少。
但是事情往往跟人们预料的朝向两个方向走。当他的铁杆哥们帕尼克兴致冲冲的抱着笔记本冲进来的时候,斯崔戈林除了要用手护住被帕尼克一脚踢飞直奔自己脑门的门板,还要奋力的保护那半块可怜的黄油。等这个大嗓门冷静下来之后,斯崔戈林只能无奈的听着他诉说画稿被退债台高筑的倒霉经历。 没办法,穷诗人和更穷的艺术家凑在一起,如果是gay的话,他们两人起码还可以轰轰烈烈的f*ck一下午来互相发泄郁闷。可这两个正常男人此刻只能无奈的靠在一起,漫无边际的抱怨了。
“喂,我说……你那个mac笔记本不如卖了吧?既然画都卖不出去了,留着那破玩意也只能打游戏用”
“靠!怎么说我也是搞视觉艺术的,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数码艺术,要是离了这个电脑老子还怎么混啊? 你别因为稿子卖不出去就给老子出馊注意。”
“我要是有东西卖早就卖了来换饭吃了,现在会不会饿死都是问题了,你还在乎画卖不卖的出去?什么清高啊,见鬼去吧!”
“哟呵!说我装清高啊?那你呢?你怎么不去写色情小说赚钱呢?或者帮那些三级片写剧本啊,如果真那样做你现在还不他妈的赚翻啊?说我装清高,我看你才狗屁酸秀才呢!”
要不是帕尼克提醒,斯崔戈林还真是忘记了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那种雄性冲动了,不是他不想写,而是已经忘记如何写了。毕竟上一次的艳遇比他上一次吃肉的年代都久远的多。他瞥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男人,不由的在心里暗骂。妈的,自己怎么没有帕尼克那么好运,即使穷成这样也有很多女人跟他一起探讨”人体艺术“。 他自己也真该找个人来好好探讨一下了,那个人最好有柔软的身体,白皙的皮肤,婆娑的泪光,娇弱的喘息……斯崔戈林甚至听到那个娇小的人儿被他压在身下哭喊着求饶的声音,在他耳边急促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虽然遥远却那么真实。人们常常说酒足饭饱思淫欲,那他现在下体的冲动又要如何解释呢?妈的!又饿又冷还很饥渴,怎么最倒霉的时候身体的官能需要就异常强烈呢?
就在两个倒霉鬼觉得已经是世界末日的下一刻,那扇已经被帕尼克踢坏的门从墙上歪歪斜斜的倒了下来。二人吃惊的目光落在门洞后出现的那张苍白的脸上。
“陶特!你这个小混蛋,小老鼠!”金发男人弹簧一样的从床上跳起来朝着门口那个瘦弱的身影飞奔过去。陶特后悔自己来这里了,当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有着猎狗一样的鼻子的家伙在自己身上来回搜索的时候。
“喂,我可不知道你还能闻到钱的味道,” 陶特冷冷的嘲笑着。“怎么样?够朋友吧?这个是我在ebay上卖了L. Kahn的全集得来的。”
“哈哈,你在bartlett的同学要是知道你现在跟一些需要砸锅卖铁来混日子的人搞在一起,一定不会再想跟你一起混了。”从陶特身上翻滚下来的帕尼克心满意足的一边数着钱一边开着老朋友的玩笑。
陶特的情况在他们三个人里面算好的了,至少他有一个做将军的父亲,一个把他送进全英国最好的建筑学院深造的父亲。但多年被父亲的威严压制的无法抬头的陶特,生活不比他这些近乎乞丐的朋友们好多少。与其跟那些以后的皇家建筑师一起在酒吧里虚伪的聊天,陶特更喜欢跟kentish的这两个居民混在一起。有人说艺术家有着相同的敏感。也许正是这样,这三个依然保佑纯洁艺术灵魂的人才会在圣诞节抱在一起互吐苦水吧。
“喂,上次你不是从土耳其带了一些烟草回来的吗?有没有了再给老子搞点啊?这两天嘴里淡出鸟来了。”帕尼克颓废的靠在陶特大腿上,金色的刘海将那双有神的猫绿眼睛遮盖起来,加上破烂的衬衫和沾满泥泞的牛仔裤,陶特觉得腻在自己身上的这块狗皮膏药逊弊了,他懒得理会帕尼克的纠缠。这次来,倒是因为有点担心他的诗人朋友。
不像从小在这里混大的帕尼克,斯崔戈林的经历就好比一个中世纪贵族的没落一样。相比刚刚来到伦敦发表第一篇诗稿的惊艳,这个手指依然保养在诗人状态的男人现在只能用江郎才尽来形容。但是初出茅庐时纷涌而至的名利给以后的斯崔戈林带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他根本不懂得节制,在金钱被挥霍掉以后,又被几次退稿逼到了几乎绝望的地步。陶特觉得这个男人现在需要的是某种重生。不然等待他的只能是毁灭。如果把帕尼克比喻成一只蓄势待发的山猫,只等待某个机会落入他的领地的话,斯崔戈林现在就好比被盘旋的秃鹫包围的受伤狮子,气势已经越来越弱。
上帝啊,谁来救济一下这个可怜的男人吧。
“喂,那个快要挂掉的,你说我们怎么花这些钱啊?” 陶特故意跟斯崔戈林搭话。
“哦,你愿意贡献卖书的钱吗?你不是买模型材料都没有钱了吗,我还以为这个是为了买材料才……”
“去他的模型吧,现在是圣诞节啊,当然是要用来填饱欲望的。我可是等着你们两个吃饱喝足以后给我创作点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啊,到时候你卖画的钱,你的稿费都得分我一半。”
“你这小子,计算的到精明啊。那我们可要趁现在好好利用这些钱了。”帕尼克兴奋的从陶特身上滚下来,那贪婪的眼神让陶特几乎说出“猫”这个字。
斯崔戈林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从床上坐起来,去拿门后他唯一的大衣。
正在三人兴高采烈准备出门的时候,楼底传来了不详的脚步声和狗叫声。
“这该死的房东!” 斯崔戈林沮丧的咒骂到。
对了,正是房东。每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总要遇到一个吸血鬼。而斯崔戈林的吸血鬼就是房东梅西了。在以低价得到这个阁楼以后,斯崔戈林不得不忍受房东每个月无理的征讨,虽然他的房间没有暖气,没有热水,没有电话,但是这些费用还是会每个月准时上门,就好比女人的月经一样麻烦却准时。

二 初次相遇

帕尼克看到梅西那张丧门星一样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条扫把就想上了。梅西也聪明,故意不去看龇牙咧嘴的帕尼克,笑呵呵的在屋里来回搜索。“怎么,小伙子想出去喝酒啊,好兴致啊。呵呵……呵呵呵”
斯崔戈林看着那张如同鬼面具一样的脸恨不得能像对待万圣节南瓜灯那样直接用脚踩的稀烂然后扔进锅里煮了。当然脸上还是不得不保持冷静,礼貌的回应:
“恩,准备出去喝几杯,但是陶特请客……我的稿费还要等几天……”斯崔戈林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好意思的咳嗽掩盖自己的窘困。
“哟,果然还是我们的陶特啊,未来的建筑师就是不一样啊。呵呵呵……”这个狡猾的家伙立刻把脸转向斯崔戈林银发的朋友。陶特知道如果自己当面帮朋友付钱的话,那他就会立刻失去这个朋友。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可是现在他唯一的财富了。再说,拒绝父亲支持的他,自己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本没有能力对朋友施援手。他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决定用美酒跟他打哈哈。
“啊,是啊,有点小钱,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喝点什么吧?”陶特无视掉帕尼克睁的比猫眼都圆的绿眼睛,笑眯眯的邀请着。
斯崔戈林知道朋友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心里郁闷到了极点。尤其看到帕尼克沮丧的表情,他觉得作为朋友自己逊到家了。“上帝啊,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就请给我们一个安静的圣诞夜吧。”绝望的男人暗自祈祷着。
“梅西那小子在哪里?!”刺耳的声音在四人耳边响起。于是举国同欢。梅西老婆凯蒂夫人的男人一样的声音在他们听来简直像天籁一样。
“这次绝对是赌钱”
“我说是偷腥”
“就他那样子还偷腥?我看是威逼小妹妹才对”
三个朋友互相用眼神快乐的交流着。
当凯蒂夫人9号半的脚丫子重重踏踩在梅西没剩几根杂毛的脑袋上是,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觉得爽毙了! 看着那有点可怜的男人被自己老婆脱出去的时候,陶特发誓他甚至听见帕尼克的口哨声。要不是出于礼貌,陶特自己也要吹口哨了。
“哈哈哈哈哈!”三个朋友相视大笑起来,斯崔戈林的心情被两个开朗的朋友感染的也明朗起来。加上刚才的一幕,他觉得实在太痛快了,简直可以写一首诗出来。对了!可以写一首诗出来!
他兴奋的跳回写字台前,对他的两个朋友说稍等片刻,在小酒店里碰头好了。其他两人看到这情形也没多说什么知趣的离开了诗人的阁楼。
斯崔戈林的突然才思泉涌,不一会就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几页组诗。
“ 红色蚕丝吐满整个房间
和黑色拥抱
黑色的壁画
黑色的地板
由白色流向黑色的单纯布匹
清丽和古雅
从我平凡的内心席卷而过……
从我平凡的内心席卷而过……席卷而过……席卷而过……”斯崔格林皱起好看的眉默默重复着。
“从你平凡的心底席卷而过”
“?”
…… …… ……
惊讶之余斯崔格林抬头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苍白的脸上一对漆黑空洞的大眼睛正隔着窗户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
他被惊吓的跌坐在地上。不能怪他胆小,那张映在黑暗寒风中的苍白脸孔加上那颓废绝望的表情,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男人身后站着一个死神,或者他本人就是死亡的使者。
“yo~” 窗外的男人主动跟诗人打招呼,表现的从容大方。
“恩……你好……”斯崔格林怀疑的回应着,脑子突然转过来,他不是住在顶楼吗?这个家伙是怎么到窗外的?!
“鬼!一定是鬼!” 诗人惊恐的下意识后退。
只见窗外的白色“鬼魂”伸出瘦长的手指敲打他的窗户,还抓住把手不停摇晃想要进来!我们可怜的诗人更是被吓的神智不清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进来啊,外面好冷啊。麻烦你开下窗户好吗?”窗外的鬼魂撅起嘴唇有点可爱的抱怨着。
这时月亮从诗人的窗户外面升起了,将这个趴在他窗户上的怪人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拖的老长老长的。斯崔格林这才意识到,夜晚来访的客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他振作精神从地上爬起来。走想前去把窗扇打开。冰冷的风雪随着打开的窗户直钻进屋里,让斯崔格林不由的打颤。他抓住伸向他的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顺势拉进屋里。和他的手指碰触,那是如何冰冷的一瞬间啊……一股心酸的寒冷直涌上心头。仿佛他握住的是那个漂泊的人被冻结的眼泪。斯崔格林就这样呆呆的望着那个人从他的窗口慢慢的爬进来。他身后的风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大,似乎要把这个不幸的人卷进冬雪的深处去。诗人庆幸自己这个时候打开了窗户,不然发生的将会是多么不忍心的场景。
这个可怜的人终于哆嗦的站在斯崔格林的房间里,冻僵的脸上扯出一个礼貌的笑:
“对不起,我住在你的隔壁。今天傍晚的时候在阳台上拍照的时候,不小心身后的门被风吹上了。我进不去房间只好在阳台上受冻……看到你这里有烛火的光,就顺着爬过来了。希望你不要赶走我,外面实在太冷了。”
说完这一段话,他支持不住的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也难怪,他一定是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因为他头发和眉毛上的雪花现在化成了一缕缕的水顺着脸颊淌下来,顺着纤细的脖子滴进宽大的白色棉衣里。一定是因为太冷了,他几乎站不稳。
虽然斯崔戈林不想在圣诞节的夜晚收留一个肺痨,但是他相信不管是谁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不忍心的伸出援手的。幸好他穷困的家里还有温热的开水,幸好他不大的小窝里有张松软的床。不过事情似乎没有诗人预料的那么顺利,这个年轻人在安顿下之后开始不停的咳嗽,不是温开水和热被窝可以缓解的。症状不停的加剧,让毫无经验的主人吓坏了,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他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可怜的人喉咙发紧,喘气都十分艰难。斯崔格林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由苍白变成黑青,柔软的嘴唇颤抖着,呼吸渐渐变弱。他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无法说话,只好这样问他:
“喂,你需要我做什么吗?你有药吗?我没有钱帮你叫救护车,你自己呢?需要什么就用手指一下吧。”靠在他胸前的男人抬起手,指了指窗户。
诗人意识到也许这个男人是需要新鲜空气,他起身把窗户打开。猛烈的风趁着机会一个劲的吹进来。斯崔戈林用厚重的书本把窗户固定在半打开的状态,转身关心的坐到那个人身边。显然平躺的姿势让他呼吸更加困难,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朝着新鲜空气刮过来的方向倾斜着身体,奋力的呼吸着,喉咙里的哮鸣音越来越明显。
诗人看到一幕脆弱的生命体在顽强挣扎的画面,这个男人想尽一切方法让自己保持还有呼吸的状态。他漆黑的眼睛带着恐惧但是却坚定的睁大,盯着地板上摇曳的烛火的光晕,顽强的支撑着身体。与死神的战争来得如此安静却激烈。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或者其实没有那么久,只是太艰难了,斯崔戈林觉得自己仿佛陪这个被病魔折磨的年轻人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痛苦。逐渐的,他的脸庞上不祥的黑色褪去,恢复到了苍白的状态。斯崔戈林这才发觉他们两个现在处于十分暧昧的状态。为了让年轻人更好的呼吸,又可以保持温暖,好心的主人让这个年轻人靠在自己胸前,用软和的被子将两个人裹在一起。
摇曳的烛火越来越弱,清冷的月光却依旧。
被微弱银色月光笼罩的年轻人症状得到了缓解,他躺在诗人的怀里平稳的呼吸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疲倦的合上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不知道是袭击他的风雪还是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一道一道的快速滑落到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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