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女人的抬眼看了看他，眼神懒洋洋地。女人的手垂落进浴缸里，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湿润。蓄起的水面已经足够高──到可以放进一个人的脑袋。
“嗯。”东间应道，然後再下一秒被女人抓住了脖子往下一按，整个脑袋就掉进了水池中。
当鼻腔里灌满热水的时候，东间这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一片白玉色的池底，他开始挣扎，在挣扎的第一刻，女人拔起了他的头出来。
他不知道女人竟然有这麽大的力气，他试著挣脱了一下，力气还没有完全用上，就又被女人按进了水里。
哗啦作响的水声是那麽清晰，联合著水龙头下源源不断流动出来的水柱的声音，简直要了东间的命。
就这样，按下去，再拔他出来。
每次他觉得自己要被呛死了。但是每当意识开始游离，女人将他唤醒，然後让他再次生硬地经历这份即将溺亡的痛苦。
“你……”因为呛水，东间没能骂出来。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彻底的疯子。
而女人再次将他的头从水面拔出时，看著他被水冲击地发红的眼球。
“这个……”女人的舌尖舔了舔，东间只觉得一番异物入侵的疼痛。
“这个可是艺术家的眼睛。”女人的上身被东间挣扎时溅出的水花搞得湿淋淋的，胸口两
粒殷红轻轻吐露出来。
东间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女人看见了他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平坦的胸部来。
是个男人，怎麽会是个男人？！
灌进耳朵里的水或许稀释了脑部血管里的酒精，东间应该更清醒了才对。然後一阵强烈的麻木从脑袋里冲出来，男人……他刚才拥抱著亲吻的是个男人，而这男人现在疯了似的要他的命。
“你是谁？你是谁？”东间在少年手中扭动著身体。
少年细弱的手臂却将他拿捏地死死的。
私家珍藏7（完）
“本来。”少年说道，“这些不该是我亲自动手的。但是我又想亲眼看一看。”
“看……你看什麽……”东间觉得不好玩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少年微微一笑，却让东间的眼睛不由抽动了一下。
又是将他的头颅按进了水中。
“看什麽？”少年将他的头拔出来，“不过是跟你一样，看著一个活人怎麽一点点地去死。”
东间咳了几声，内心陡然一凉，他的意识刚刚被周围充盈的空气拖回来。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一眼就看见了少年扔在水缸里的照片。
他什麽时候拿出来的？
这是他的照片，他仅剩下的心血。
不错，七年前他拍下这双逐渐沈溺的指尖时，他并没有打算将它公布於世。那是个冬日，一个孩子落了水，另一个孩子去救他。
结果救人的这少年将人救上去後，自己却不知是抽了筋还是被水里的什麽缠住了腿。总之他在水里一直挣扎，东间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快不行了。只有半张脸还能勉强地探出水面。
东间当时犹豫了一下，是拍下这一幕好呢，还是救人好。
显然，他放任那孩子沈入了水底。
怎麽说呢？东间事後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他是个摄影师，他的职责就是记录这个社会，当摄影师们拿著相机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个人，而是和相机融为一体的，没有感情，没有责任感的人，他们的感情和责任感全都在客观的镜头上。
再说了，当时东间在离他们很远的大坝上，东间就算是放弃了拍摄的机会，赶过去也不一定能将那孩子救起来。
但是不一定的事情又是那麽多，不一定，几年後，始终有人不曾遗忘这事呢？
“你……”东间的身体往前蹭了蹭，想去抓住这张照片，可惜他的手被捆住了，起先他以为少年捆绑得不紧，等他真的想挣脱开的时候却怎麽都挣脱不开。
他也知道这些照片公布出来可能会带来极坏的影响。
所以照片冲洗出来後他一直都收藏著，从不公布於世。可是近几年他的工作遇到了瓶颈，那场比赛那麽的重要，他想起这组照片，把他们反复握在手中思量了一番。最後一张只是对著被救起的那孩子，没有人会发现什麽不妥。那时候的东间已经无力回天，周围都是围观的人，东间只是“悲悯”地记录下那孩子的表情，再无他。
只是这组照片又怎麽会到少年手中。
“你是……”东间挣扎著，又有些希冀地问道。
“我是谁？”少年踢了他一脚，飘起的长发，发端挂著的水珠洒在了东间的脸上。“我就是在岸上对著你镜头哭的人呀。”
东间的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全部的血液都停滞了流动，不可能，怎麽可能会这麽的凑巧！那些乡野间的小孩子，怎麽可能记得这些事，怎麽可能有这麽大的本事？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到这组照片後，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少年还是在笑。
东间不想看到他的笑，东间觉得如果说少年这时候恶狠狠地斥责他一番的话，或许随後他的下场还会好一点，现在少年怀著这麽大的怨恨对他笑，那麽也就意味著，接下来的游戏更加好玩，也更加报复性的残忍。
谁知道少年却放开了他，他的身子稳稳地撞在了浴缸边沿，他竟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唯有恐惧地盯著少年。
少年却低头审视著他。
好像要宣判他的全部刑法一样。
“说真的让你去死……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少年穿著丝袜的脚踩在东间的肩膀上，慢慢地弯下腰和东间的视线相持平。
“毁了你的心血……是不是也太便宜你了？”
然後东间就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最惊恐的时刻。
绝对的恐惧下，东间的脑袋竟是一片空白。少年伸了伸手，他的手指很长，指尖修剪过，像女人的指尖，长而尖。
少年的指尖轻轻敲击著东间的眼角。
“听说有人盲了以後还可以作画的，就是不知道有人盲了以後还能不能拍照……”
东间恐惧的宣判终於来临。
他的生命依附於他的眼睛，他只有这一双眼睛，带著他发现美，发现人间疾苦中所充斥著的别人发现不了的生命力。
他怎麽可能丢掉它。
“不……不！”东间的瞳孔里全是少年的样子，这是他人生所见到的最後一个笑容，最後一个活物。恰如几年前，他眼睛里存活著的少年，他放任他去了，将他的命录在薄薄的一层相纸里。 那个少年睁开眼睛又闭上，沈溺於水底，最後望见的，便是一汪清澈。
深不见底。
是夜，小拓站在路口，林立打开车门，望著他，露出一个急於邀功的神情。
小拓却显出与以往不同的疲倦神情，如果说以前他的神情是漫不经心的懒散的话，现在他的整张面部表情都僵持著，眼睛半张，彻底的怠倦涌上来。
他上了车，轻轻脱下外套，露出被自己撕破衣服的上身。
林立的眼睛还没来得看清楚，小拓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让我靠一下。”小拓闻见林立身上新换的香水味道。
“一下就好。”
车窗外的黑夜猛然被经过的摩托车车头照亮，一阵轻微的锐响，是那路过的摩托车蹭了林立的车头。
S系的Beanz，不算贵，但是如果追究起来的话，也够那个小摩托车手赔上半个身家了，可偏偏这个小司机运气好，选在这个林立最不想动一下的时候。
因为此刻，他的小拓第一次这麽主动地，依赖他。
他怎麽可能走得开？
他命都舍得给他，又怎麽可能走得开？
老婆1
“你好像擦花人家车啦！”
菲把下巴放在阿蓝的肩膀上。
“管他的！”阿蓝叫道。
他的摩托车有些年代了，马达声很大。
菲看著他笑了笑，问道：“我们去哪里？”
“山顶!”
“什麽？”
“山顶！！”
摩托车灯照亮了盘旋而上的山路。
这样的车速。
菲抓紧了阿蓝的衣服，又怕又开心。
“你为什麽不问下我为什麽带你来山顶？”阿蓝停好了车，将菲从车座上抱下来。
菲被他抓著腰，一时有些痒，便笑道：“好吧，为什麽呢？”
“我不告诉你。”阿蓝得意又神秘地说道。
他的手抓紧了些，怀中的菲却突然皱了皱眉，叫了一声。
阿蓝忙放开他：“怎麽了。我抓疼你了？”
菲点点头，勉强地笑了笑。
阿蓝却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是不是今天晚上那男人？”阿蓝可是知道那男人的车牌号。
“没有啦。”菲躲闪著阿蓝想要掀开他衣服的手。
却终究还是被阿蓝抓住了，晚上的山顶公园只有一盏路灯开著，看起来昏暗无比，光线下菲腰上伤口的有种近似於腐烂的古怪颜色。
阿蓝紧紧咬著嘴唇，终於坚持不住地骂了一句：“我操他！我操他祖宗十八代！他就是个烂屁眼！”阿蓝一边骂，一边踢著旁边的树。
菲靠在摩托车上，看著他，轻轻地把衣服穿好。
“别动！”一把刀割在了他的咽喉处。
菲甚至还没来及叫出来。
身後的人说道：“有什麽东西都给老子掏出来。”
阿蓝本是在骂，感觉菲那边不对劲，忙转过头，昏暗中看到有个人站在菲身後。
这一带治安不好，发生抢劫案是常有的事。
“把你的手从他身上拿开。”阿蓝吼出这样一句话，妈的！真是不想活了。他把对菲今晚客人的怨气全都爆发在这个抢劫犯身上。
抢劫的男人自持手中有凶器，顶在菲的脖颈处，笑道：“快把钱掏出来，不然老子……”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阿蓝就蹿到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後狠命地拖著他的手腕往地上一摔。
默不作声的，男人的手腕就给摔碎了。
寂静的山顶，响彻起男人撕裂的嚎叫声。
阿蓝却开始踹那男人的下体，一脚又一脚。
菲看情形不对，忙走过去拉阿蓝。
阿蓝当过特种兵，他一脚就能踢死一个人。
而那男人已经被揍得走不成路，任由刀子扔在一边，趁著阿蓝被菲抓住的空挡爬著往前逃窜。
“阿蓝！”菲叫著。
“阿蓝！”等菲再次叫他的时候，阿蓝才转醒过来。
他反过来掐住菲的肩膀说道：“有没有受伤？”
菲突然一笑，然後轻轻地把下巴放在阿蓝的肩膀上：“有你在，我很安全。”
阿蓝突然一怔，脑袋这才冷静过来，他觉得菲尖尖的下巴像把锥子钉进了自己的肩膀。
“瞎说。”阿蓝轻声说著，菲，我一定要尽快把你赎出来，一定，尽快。
王先生下班的时候，双腿仍然有些发软。
昨天晚上那个小妓男可真够骚的，自己还没怎麽碰他呢，他就抓著自己不放，王先不由想起自己拿打火机烧那小MB身子时，他的叫……实在是太好听了，再也没有什麽比男孩们因为疼痛而悲鸣的声音更好听的了。
他正想到这里，後脑勺就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
他应声倒地，然後那一头本来就不算太浓密的头发，被人烧得干干净净。
阿蓝在学校里巡岗，想起刚才那中年那人肥硕的身材，这麽肥腻的身体怎麽可能爬在菲的身上。
他不理解男人和男人要通过肛交的方式来解决性欲，有时候他也会开菲的玩笑：“我不加油赚钱，要等到您屁眼松掉吗？”
菲好脾气，也知道他的性格，所以不生气。
“你最近怎麽生意这麽好啊。”阿蓝把头盔扔给菲，笑道。
菲戴上头盔，新剪的发型，额前的碎发被头盔压下来，看起来跟小孩童并无贰般。
“店里有个男孩儿突然就被一个老板送出国了。”菲坐好，“所以我们人手不够嘛！”
他拍了拍阿蓝的肩膀：“走吧！”
阿蓝撇了撇嘴说道：“老婆，坐稳咯！”
然後一踩油门，就载著尖叫的菲驶出了店门口保安的视线。
老婆2
老婆……阿蓝从小就这样戏称菲，菲个头矮小，爱当他的跟屁虫。他虚荣心强也爱作弄人。逢人就说：“这是我老婆啊。”
长辈们被他的戏话惹笑，他不懂事，还觉得骄傲，转身对菲说道：“将来我娶你，不过你也有小鸡鸡，这就比较麻烦了。”
菲一惊，忙捂著自己的裤裆大步跑开了。
留下阿蓝和长辈们一起取笑他。
两个人长大了後，这样的玩笑就再也没有开过了。阿蓝去当兵，菲念书，阿蓝退役，菲去城里工作。
两人的相遇很偶然，那时候阿蓝还在城市里瞎胡混，仗著自己身手好，帮人家打打架收收钱，赚得都花在了网吧还有酒吧里。
那天阿蓝一时失误打人反被人打，同伴将他送去医院，同一个急诊室内，两个人撞了上。那时候的菲比他还惨，据说是不肯陪一个客人出去，然後被客人打了一顿，硬上了他。肛门出了些血，阿蓝看著菲强撑著说“没事没事”的样子，不由咬了咬牙，极义气地说道：“你别干了。”
“我签了合同嘛。”菲刚刚上了药，趴在病床上，对著阿蓝乖乖一笑。“毁约的话要掏很多钱的。”
“多少？我帮你给。”阿蓝长这麽大第一次这麽有责任地担当一件事情，事後却绝无後悔。
菲的眼神一变，咬了咬嘴唇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有考虑……”
“你是我老婆嘛！我不管你谁管你。”这句十多年前的玩笑话，阿蓝几乎是无意识地说了出来，以前在老家谁要是欺负了菲，他就揍谁。菲说：“谢谢。”他就笑道：“你是我老婆嘛！”
这句话成了习惯，他一时改不过来。
两个人听了这话，不由都笑了起来。
阿蓝也没有问菲当时为什麽签了合同，把自己卖给那家店十年。总之据他的了解他见到菲的时候，菲已经在那里做了两年，他要是买断剩下的八年合同除了要缴付当初店里一次性给予菲的那笔钱外还要加上菲在剩下的八年里可能给店里带来的利润，随行情而变化。不是一笔小数目。
最可恨的是菲一直当他那句是玩笑话，不相信他真的在为他拼命。他看著存折上的数字一点点往上加，再看看睡在身旁的菲，不由心里一阵甜意上涌：“哼！等到我把钱凑够了，看你什麽表情。”
或许菲会激动地亲自己一下？算了，两个人都是男人，摸一下，闹一下还好，真的做他工作做的那回事，阿蓝还是没有思想准备。
太别扭了，还是抱个女人舒服点。
阿蓝谈恋爱的事情，菲也知道。
他见过阿蓝女朋友几次，是个女学生，就在阿蓝做保安的学校里。阿蓝长这麽帅气，有女生喜欢他也是正常的。
“阿蓝？”
他从睡梦中醒来看著坐在床头不知道在看什麽的阿蓝，不由叫了他一声。
阿蓝被他吓了一跳，忙把手中的存折藏在身後。
“你睡不著吗？”菲看到了他有意藏什麽东西，但是想想自己的身份也不足以去问他究竟是什麽，便作了罢。
“唔。”阿蓝躺下去，把头埋进菲的脖颈处挠著他，说道：“我睡不著，你抱抱我说不定会好一点。”
菲当真就伸出手臂拥抱了他。两个人同住一间公寓，钱都是菲给的。
“菲？”阿蓝躺在菲的胸口叫他。
“恩。”菲温暖的鼻息扑在他的头顶。
“如果说我能攒够赎你出来的钱的话。你还卖不卖身了？”
菲轻轻一笑：“哪里有这麽好的事情。”
“我说真的，如果……是真的话呢。”
菲的手摸著他的头发：“睡觉，我困死了。”
阿蓝知道菲不想谈这个事情。他也知道很多做菲这一行都享受惯了，你让他们转行，他们也不一定乐意。他正想著这事，菲的手机就响了。
临时有客人叫他。
不过就是卖个屁股吗？干吗搞得二十四小时都要等著出勤？阿蓝极不高兴地送菲去客人那里。
菲不让他送，但是他坚持。
菲一路上解释道：“如果说发展成熟客的话，小费给的会高哦，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能帮我赎身呢。”
“对呀对呀。”阿蓝停下车子，把头盔从菲的头上拔下来。“人家大老板能看上你，为你出这麽多钱？梦去吧你。”他推了菲的脑袋一把，菲叫了一声，旋即对他做了个鬼脸，就奔跑上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