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数万年之後 -- 楔子
我不信轮回。也不相信命运。
但我遇见了你。
漫长的时间是道洪流，我们在其中打转得不到方向。
曾经紧紧相握的手放开
那会是怎样的悲哀？
我想见你。
想再次见到你。
我曾经想为此不计一切。
但却发现
我们所对抗著的
是数万年的空白。
和数万年的悲哀。
空白-数万年之後 -- 1
七月的太阳非常刺眼。
尤其是对我这种夜猫子来说更是好像要把我烧成灰一样。
背上一阵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再加上爬完数百阶的楼梯，我这辈子的运动量大概就在今天全部用尽了吧。
「耿师凡！发什麽呆啊？快点好不好？」梁成郢在前面喊著，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其阳光的程度让我的背又刺痛起来。
「……我怎麽这麽衰……」都工作到这麽晚了为什麽还要被拖到这种鬼地方？而且明明一样通宵做大夜班，为什麽他会精神这麽好啊？
寺庙里清凉的空气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一点，这才捻香随便的拜一拜。转头看耿师凡还在拿著香闭眼念念念不知道念什麽鬼。插好香後我就走到庙外抽菸。
不一会儿梁成郢又走出来叫我过去。
「来抽签吧！听说这里求恋爱很有名喔！！」
「求什麽求啊！明明就有情人了还求……」
「我想问我们的未来啊～」他幸福的笑脸很欠扁。
「未个头。你只要一天是牛郎就不会跟他有未来啦！别忘了他可是个认真上进的高中生，你还是早点辞职吧！」
「少胡说！我们感情好的很！不用你的乌鸦嘴来搅局！」说著，他拉著我往里面走。
「我就免了吧？反正我就是没有同志缘，连女人缘都没有……」
「少来！你可是在ＧａｙＢａｒ工作耶！ＧａｙＢａｒ耶！！只要你每次工作时不要摆出那副死人脸我保证你一定会被追求的人潮淹死。」
「要你管啊……」
结果还是被迫求了支签，拿到签纸後就随便塞进口袋等著梁成郢问完签意。
「你不问吗？」
「没兴趣。快走吧。」说著我拉著梁成郢就要走。
「小兄弟……」庙公笑眯眯地看著我。「你……将会遇到一件大事。」
「什麽？」我扭过头看他。「大事？」
「是的。或许它不会改变你的一生，但对你来说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段。」
「这样啊。」我耸耸肩，拉著梁成郢走出寺庙。梁成郢还频频问他这是不是代表我将会有桃花，但庙公却只是一直笑著目送我们离开。
走到阶梯前，看著那数百阶阶梯我就想叹气。这根本是耍人嘛！到底是哪个无聊鬼凿了这麽多阶梯？不会为体力不好的人想想吗？
才这样想，不知哪里的钟响起，异常的宏亮。
一声。两声。
突然我的心脏剧烈地疼痛，猝不及防。我紧抓左胸口跪到地上。
「师凡！你怎麽了？」
「心……心脏……」我痛到两眼发黑，话都快说不出来。
「心脏痛吗？你等一下，我叫救护车，你再撑一下……」梁成郢揽著我，拿出手机开始拨。我靠著他胸口，只觉得冷汗不断滑下脸颊。
然後是一片黑暗。
＊ ＊ ＊ ＊ ＊ ＊
嗯？不痛了……
是死了吗？
怎麽搞的四周乌漆抹黑的？
正当我摸索著往前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
「妈呀！！！！！！！！！！！！！！！」
＊ ＊ ＊ ＊ ＊ ＊
头阵阵闷痛，逼得我不得不睁开眼。
「妈呀！！！！！！！！！！！！！！！」
不是我爱乱叫，如果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满头乱发，满脸大胡子的人跟你鼻子贴鼻子瞪著你看看你会不会叫的比我凄惨。
「搞……搞什麽啊？哪来的流浪汉？」连忙倒退十公尺，一直到撞到墙壁我才停下来。幸好那人没有跟上来，只是坐在原地看著我。
最近的流浪汉都是这麽看人的吗？不……仔细一看，那人穿的衣服……怎麽有点像动物的皮毛？而且我靠著的墙，好像不是墙，是……土？
那人站起来向我走来，我才发现他拿著一根大棍子。
「呃……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要杀人灭口吧？我什麽都没看到喔！」
见我开口说话，他停下前进的脚步，疑惑的看著我，一副听不懂我的话似的。我抓住空档绕过他的身旁冲出去────
「什麽鬼啊？？？这到底是哪里？？！！！」今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激动的一天了。一冲出来，我看到的居然是一大片草原。
真的是一大片，无垠无涯的那种。而且还有又高又大的树，俨然是个热带草原。
「我……我在非洲吗？为什麽我会跑到非洲？不对啊……刚刚那个流浪汉看起来不是非洲人啊……那他是观光客？……观光客干麻拿棍子啊？难道是纪念品？还是宣传噱头？还有他那身衣服……」我抱著头蹲下来，一片混乱让我的头快要爆炸。
身後传来脚步声，一转头那流浪汉已经走到我後面。
「喂，你到底是谁啊？」
他看著我没有回答。
「这里到底是哪里？你知道跟我一起的人在哪里吗？」
他依然没有回应。
「你倒是说说话啊！你该不会是原始人吧？」话一出口我就愣住。呃……应该不太可能吧？这不是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吗？真正碰上的可能性大概比每天一出门就被雷打中的机率更低吧？！
这时他呜噜呜噜不知道说什麽，比手画脚的。
「我看我大概是在作梦吧……」
站起身，我往前走，不再搭理那个怪人。
毒辣的太阳晒著我，越滴越多的汗逐渐把我在作梦的想法给打散。
「到底什麽时候才会醒来啊？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梦里的太阳太大而死的人了啦……」我边嘀咕著边找有没有树荫可以让我休息。
发现不远处有几颗大树！正当我开心的接近时，树上跳下一只疑似是老虎的生物。而且逐渐向我靠近。
「这……这是什麽东西啊？」下意识的後退，眼前这只不明生物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口水也不断的从它的嘴角流下来。
我想我知道它想干麻了。
下一瞬间它扑了上来。
「妈呀！！！！！！！！！！！！！！！」不知道第几次喊出这句话，我转身没命的逃。
空白-数万年之後 -- 2
为什麽我会遇到这种事？
先是跑到莫名奇妙的地方，再来又被这劳什子的什麽东西追，我是今年走衰运还是根本是被整啊？？
呜呜呜……我要回家！！！
「好痛！」一个不留神，那野兽将我扑倒在地。撞到地上的石头，我登时头昏眼花快看不清压在我身上的东西。
我就要死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了吗？被奇怪的野兽吞吃入腹？我不想要这种死法啦……
等一下，搞不好这样一来我就会醒来了？这一切都是个梦！
……要是我再也醒不来了怎麽办啊？就变成一堆骨头了耶！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咦？」起身一看，那流浪汉正高举棍子和野兽缠斗。
原来他的身手这麽好！游刃有馀似的一一闪过野兽的爪子和利齿，被激怒的野兽大吼一声，再次往他扑过去，而他只是往旁边一闪，轻松躲过，再趁那野兽还来不及反应时反手在它脑袋上猛力敲下一棍……
远远的我都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野兽便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流浪汉……不，或许我不该叫他流浪汉了。
他走了过来，我抬起还在剧烈发疼的脑袋看著他。
突然他分裂成两个，然後是三个，越来越模糊，然後是一片黑暗……
＊ ＊ ＊ ＊ ＊ ＊
等我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晚上了。
「我醒了吗……？」
原本还残存的我还在作梦的希望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便幻灭了。
刚刚在梦里从野兽口中救了我的人现在正在烤肉。而且从搁在一旁的毛皮研判这很可能是那只攻击我的野兽。
揉揉还隐隐发痛的脑袋，我吃力的坐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
他看著我，眼里仍然是疑惑。
「你……真的是原始人吗？」
他递给我一只腿，然後继续歪著头看著我。
「你听不懂啊……」
没办法，我只好放弃和他沟通。看著那只腿，我想起那只伤了我的可恶家伙，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以泄我心头之恨。
努力的吃完了两只腿後，肚子也差不多撑爆。肚子一饱，人一放松，眼泪就这麽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为什麽我会遇到这种事啊？突然跑到这种地方要我怎麽靠自己活下去啊？呜呜呜呜……」越想越伤心，我忍不住嚎啕大哭。
脸上突然有奇异的触感，努力睁开泪流不止的眼睛，发现他坐在我面前，用手擦掉我的眼泪。虽然他脸上没什麽表情，但我知道他是想要安慰我。
「谢……谢谢你……」有了人安慰，我就更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 ＊ ＊ ＊ ＊ ＊
睁开眼才发现我哭一哭又不知怎地睡著了。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不知道几点。
那原始人睡在不远处，身旁的火堆已经熄灭。
潺潺的溪水，闪烁著太阳的光芒。
「没想到我居然会掉到史前时代啊……这样，也算是真正的逃离了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嘲地笑。「或许这样反而对我比较好呢……」
自从逃离那个家，改名换姓，和韦书廷这名字彻底断绝关系也已经一年有馀了。离开那个女人後，我的躁郁症好像有明显的改善，只是我还是常常被恶梦吓醒。
我总是梦到，他对我的厌恶眼神。
我的亲弟弟，韦凡的，厌恶的眼神。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因为他太善良。
但我却永远无法释怀。
我无法原谅自己。
对自己亲弟弟做出那种事的自己。
这样的我，还有什麽资格活下去呢？
这样的我，还有什麽资格去爱人呢？
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又哭了。怎麽到了这个世界泪腺特别发达呢？
一回头发现原始人已经醒了，他坐在那，看著我，右手摸著心脏。
是不是被他看到我哭了啊？我尴尬地把眼泪擦掉，对他笑一笑。
对於我的动作他并没有多做回应，只是站起来自顾自地走掉。
他要去哪？
原本想叫住他，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麽称呼他，而且他也听不懂我说的话，所以还是作罢。
看著那条小溪，我有点心痒难耐。
好想洗澡。
可是搞不好又有什麽危险。
可是我好想洗澡。
不管了！我把衣服全脱光，跑到溪里大洗特洗。
冰凉的溪水让我忍不住低呼一声，赶紧缩著身体让自己习惯。
洗到一半原始人回来了。还带著满怀的水果。
他把水果放在一旁的地上，走到河边看著我。
「你回来了啊。」他依然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盯著我看。
我发现其实他身上也挺脏的，大概原始人不懂得洗澡吧。
「你要不要一起洗？」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歪歪头，不太懂我的意思。我走上岸，把他的衣服脱掉，拉著他的手进水里。一开始他有点抗拒，似乎并不太想要碰到水，但是最後还是顺从的跟我一起入水。
我拉起他的手臂，用水在上面搓了搓，手上的污垢马上随著水流走，留下一块白皙。他的眼睛瞬间发亮，好像发现什麽有趣的东西似的开始在自己身上东搓西搓。要不了多久，他身上就完全乾净了。
「哎呀？没想到你皮肤挺白的嘛！」我有点意外。
没想到他一副还没玩够的样子，发现自己再也搓不出污垢後居然把目标放在我身上！
「你……你想干麻？」见他往这靠近，我直觉地想要倒退。但他很快的靠近我，开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喂！不要这样……呜……」我感觉得到自己脸红了。赶紧挣脱跑上岸把衣服穿起来。他也一脸疑惑地跟著走上岸。看著他无辜的脸，我真的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你啊，是不是都这样用无辜的脸骗人的啊？」他又歪头，显然不明白我说的话。他将衣服穿回去後走到那堆水果旁，拿了几个给我。我接下後就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吃将起来。而他又不知道在一旁叮叮当当弄些什麽鬼。
在我差不多吃饱後他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把用石头敲成的类似刀子的工具。我会说他像刀子是因为它有一面非常锋利，有如刀刃一般。
「你的手倒是挺巧。」把玩著那刀子，我边说边看著他脸上的那一大把足以盖住整个脸的胡子，我才想到我还没看过他的真面目。
「对了，我帮你刮胡子怎样？」
他没有反应，不答应也不拒绝。因为他还是听不懂我在说什麽。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罗！」
我把他拉到河边坐下，将石刀在水中晃了晃後就要往他脸上刮去，他赶紧跳开，摆出防备的姿态。
「怎麽？我又不是要杀你！」我又把他拉回来，他一副想反击又不敢下手，半推半就地被我强迫坐回去後一脸警戒地看著我手上的刀，似乎有点後悔将它给我。
「别紧张别紧张～」我捋起他一小把胡子，小心的用刀子刮下来。他全身绷到不能再绷，眼睛死死地瞪著刀子，直到看到我割下的是胡子不是他的肉後才有点放心的样子。
不过在我刮的过程他依然是全身紧绷的状态。
也难怪啦，毕竟被人用刀子在身上比来画去总是比较紧张一点。
空白-数万年之後 -- 3
好不容易把他满脸的胡子刮完，结果真是让我瞠目啊……
那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帅到爆……虽然这种话由同样身为男人的我口里说出来有点奇怪，但他真的是帅到……连我都自叹弗如……老天不公啊……
不过虽然胡子是刮掉了，那一头乱发还是挺碍眼的。虽然想帮他剪掉可是我也不大会剪头发，所以只好用手帮他梳理整齐。
好不容易把那一头纠结的毛球解开，我简直就是傻眼。
……好一个长发飘逸的美男子啊……从外表看来大概二十来岁吧，幸好他生在史前时代，要是生在现代我看他根本活不到二十岁，而且是尸骨无存──他一定会被扑倒致死。而且是男女通杀。
而现在那位世纪美男子正用他的招牌无辜表情直直盯著我看。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盯著我看了？」被帅哥一直盯著看，就算是我也是会脸红的好吗？
他歪了一下头，更无辜了，完全就是路边被遗弃的小狗还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一样……
抛弃……心又抽痛了一下。我也是吧……父亲明明知道她干了些什麽事，却完全不闻不问，一心只想带著昊离开，凡也是，我逼走了他……是我让我自己被抛弃在那个有她在的地狱……
太阳依旧，我却开始感到一阵阵恶寒。只要一想到她，我就忍不住……
有东西碰到了我的脸，一回神才发现他就坐在我面前，一手摸著我的脸。
「我没事……」我对他笑了笑。大概是我的表情变难看吧，所以他才会担心……他应该是担心吧？虽然他没什麽表情……
「对了，你都没有名字呢……没有名字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叫你……」没有拿开他的手，他的手就像生根似的根本不想离开我的脸一样，一直摸个不停。「我看我帮你取个名字好了……」
「取什麽好呢……」忽略掉已经增加为两只的魔掌，我努力帮他想名字。
「不能取太长，不然你一定记不住……最好取单字的……叫初好了！反正你是原始人嘛，也算是最初的人类啊！」我拉下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喂！听到没？从今以後你就叫初！」
他依然是那个一听三不懂的表情。
我指著他：「初！」
他歪著头，指著自己。我用力点头，继续指著他：「初！」
「……猪？」他指著自己，模仿著我说话，虽然失败了，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大概是很久没有用声带了吧。
「不是，是初！初！」
「初？」
「没错！」我用力点头。「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