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指著我，「初？」
「不是，我是……」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用我的新名字，毕竟是我要切断和过去的关联啊。「是凡。凡。」
「凡？」
「对。」我先指自己，再指指他，「凡。初。」
他终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指著我，「凡？」
「对。」有点骄傲的感觉，我看著他笑。
然後他也露出了笑容。
极其单纯的，无垢的笑。
突然之间，我有点羡慕他。羡慕他可以笑得那麽单纯。羡慕他可以为了这麽一点小事而如此开心，可以单纯地为了一件事而笑。
「凡。」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低落吧，他变得不安起来。
「没事的。」我笑了笑，站起来。「我想到处逛逛，要一起来吗？」
我向他伸出手。他看著我的手，过了一会，他也伸出他的手，我就牵住他，往前走去。
＊ ＊ ＊ ＊ ＊ ＊
越过一个小山丘後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花海。
各式各样我从没看过的花盛开在我的眼前。
「太惊人了……」置身其中时，那浓郁的香味竟一时让我有些晕眩。
小心翼翼地抚过每一朵花，感觉著它们在我手心时的搔痒感和残存一点点的露珠的清凉感。
「住在这边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呢……你说对吧？」站在一旁的初回我一笑。虽然我肯定他不知道我在说什麽。然後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呵呵……」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单纯有如大孩子一般的人了。待在他身边，我好像找回了很多原本已经失去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的纯粹吧。我觉得自己正一点一滴的在改变。虽然不明显，但是确实地在改变。初是我第一次，想要去付出的人。想要去付出我早就已经失去的，爱的人。但是，但是啊……我早就已经失去的去爱的能力，我要怎麽去爱他呢？
我开始想要找回我爱人的能力。但它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或许，再也找不到了吧……也或许，它早已被我扼杀也说不定……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麽，要求初待在我身边，是不是太过份？
因为……我无法给他爱……
可是，可是啊……我已经放不开他了……
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总是最不想让自己受伤害。总是任性地想要让自己更好过。我知道上天不会原谅我如此自私，但我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想要再自私一次。
我想要待在他的身边。以後会怎样我也不想管了。现在，我只想要他留下来。
「初……我们……回去吧……」强自打起精神，牵起还愣愣看著我的初，往昨天住的山洞走去。那个我姑且称之为家的地方。
途中觉得初怎麽走得好像比平常慢一点，一回头，居然发现初在流泪。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著他。「你怎麽了？初？哪里痛吗？」
初疑惑地看著我。
「你为什麽要哭呢……」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但才刚抹掉新的就又流了下来。
初也一脸惊讶的看著我手上的水，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怎麽抹也抹不完。
我看著他。
觉得一阵鼻酸。
「初……我可以当作你是在为我哭吗？」
「我可以……假装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吗？」
他看著我。
眼泪掉得更凶。
突然心脏一阵被紧紧揪住般的疼痛。
我冲上前吻了他。
很久很久。
久到自己快要没气才放开他。
然後我抱住他，放声大哭。
空白-数万年之後 -- 4(H)
为什麽我一直在出糗啊！
在那之後我抱著初整整哭了一个小时之久。
而那个傻大个儿也抱著我站在那站了一个多小时。不过说抱著也就只是抱著而已，他并没有安慰我什麽的，这点就比较不体贴就是……不过他应该不懂安慰是什麽意思吧？
似乎是感应到我怀疑的目光，正在升火烤肉的初回头看著我，我赶紧转开脸。
但我马上就後悔。
我是在害羞什麽啊？
＊ ＊ ＊ ＊ ＊ ＊
晚上。
我坐在河边，看著依然川流不息的水。
「初……」我抬头喊他，正在拨弄火堆的初立刻抬头看我。
我招招手，他放下枯枝，往我走来。
「虽然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我想要告诉你……」初定定的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我啊……想要重新开始。生活也好，感情也好……我想要有个新的开始。」我顿了顿。「就在这里。我想要在这里，展开一个全新的生活。」
「你……你可以陪著我吗？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真的……想要和你一起……」我越说越小声，头也慢慢垂下去。
初握住我的手，我惊讶的抬头。
他对我笑。浅浅的，温柔的笑著。
「你答应我了吗？」边问著，我努力克制自己不住颤抖的身体和手。
他抱住我，抱得很紧很紧。紧得我的心震盪著、震盪著……
「谢谢你……」
＊ ＊ ＊ ＊ ＊ ＊
「嗯……唔……」忍受不了身体的燥热，我忍不住扭动身体，初还在我身上忙碌著。
现在我知道他刚刚为什麽急急忙忙拉我回家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在石器时代就已经有男人跟男人……不会吧？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初已经把我全身扒光，胡乱的亲摸一阵之後便停了下来。我不明所以的睁开眼，只见初有些苦恼的看著我。
「怎麽……」努力撑起发软的身子，有些困惑的问。
初皱著眉头看我，再低头看看他正精神的那话儿，再看著我的……
「……」
一阵沉默。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
看来原始人还是不懂要怎麽做嘛！有那个心，却不知道该怎麽办。
「好吧，今天我就来服务一下……」起身把初推倒，换成我压在他身上。
在做完准备之後，我深呼吸，慢慢的坐下去……
「痛……」真的好痛！感觉冷汗正一颗颗从自己的额际冒出来。
一咬牙，狠狠地坐下去，初总算完全进入我体内。痛感直冲脑门，口中一下弥漫著铁的味道，视线也有些模糊。
「凡……」初直起身搂住我的肩，抹去我的汗，亲吻著我咬破的唇。
「我没事的……」我向他笑了笑，原本想安慰他一下的，哪知道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鼓励，或是他已经忍不住……反正他开始动了起来。
「呃……嗯……」再也说不出话，我只能被动地死抓住初的肩头，随著浪颠簸……
挣开乾涩的眼，洞内剩我一人。
洞外已是大明，坐起身，想起昨天……我居然昏过去了！妈呀……忍不住红了脸。看来我也蛮大胆的嘛……不，不对，我在想些什麽啊！拍了一下老是乱想的脑袋，发现旁边摆了一朵花。
是初放的吗？我拿著那朵花，忍不住嘴角泛出的笑意。
一抬头，初正好走进来。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然後，我们都笑了。
＊ ＊ ＊ ＊ ＊ ＊
之後我们开开心心地过了好些日子。
我帮忙打猎。只不过是非常偶尔会有野兔或是小山猪掉进我做的简单陷阱，不过看著它们那无辜的眼神……
「初……我们非得吃它们不可吗？」
有时我也会摘些果子，那些高的不像话的果树根本不成问题，三两下我就能爬得老高……
「初……你在哪……我不敢下去啦！呜呜……」
初的笑容也多了，很多时候，他喜欢搂著我，不断地喊著我的名字。
「凡……凡……」他会用脸颊磨蹭我的脸，偶尔偷个香，我则是被他的新长胡渣弄得痒的受不了，嘻嘻哈哈直躲。
偶尔午後阳光温暖时，我们会在树下小憩。他喜欢枕著我的大腿，带著微笑睡觉。
抚著初英挺的鼻子，我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轻轻地捏住他的鼻子，不一会儿，初果然皱起眉头，先是晃著头想要甩开，过不久便挣扎著起身。我赶紧把手放开，装著没事样。初大口大口喘气，转头看我一脸无辜，自己便疑惑了起来，大概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发疼满地滚。
初马上明白是我搞的鬼，立马呲牙裂嘴地扑上来，两人一下滚成一团。
玩了一阵，两人都累得躺在地上。初一个翻身，搂住我的腰，在我额上亲了一下。
我看著他嘻嘻笑著，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有人走近，我坐起身，想看仔细一些。毕竟到这时代这麽久了，除了初以外我还真没看过其他的原始人呢！
初也跟著坐起身，但在看清来人後似乎微微愣了一下。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女人在距离我们还有约十步的距离便迟疑地停下来，而那孩子在看到初之後两眼发光，放开母亲的手迈开摇摇晃晃的步伐往这里走来。在快要走到时他突然一个踉跄，初及时伸手抱住他，那孩子随即格格笑著，十成十一副看到爸爸的模样。
爸爸。
我全身都僵住了。
我居然从没想过，初可能会有家庭。
他可能会有家庭……
这个念头撞击著我的脑袋，我登时觉得头晕目眩。
崩坏。
我的世界正在崩坏，分崩离析，碎成一片瓦砾。
呼吸困难。
我的呼吸变得又急又浅。
神啊，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凡？」
猛一回神，初正看著我。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对母子。
「你……你已经有了家庭了……是吗？」
我仔细地看著他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为难。
一切都再明白不过。
撑起无力的身子，我摇摇晃晃地走开，全然不理会初在我身後喊我。
我需要冷静。离开那里冷静。
好不容易来到那片依然灿烂的花海，确定初没有跟来。
我小心地躺在花海中，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一片黑暗。
终於一切归於宁静。
然後，我才放心的让眼泪流下来。
空白-数万年之後 -- 5
有人站在附近。
想都不用想，那人八成是初。
若是我没有理他，他大概会一直站在那。
我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看到我坐起来，初动了动，好像想要过来，却又不敢靠近似的。我招手示意他靠近，他马上走到身边坐下，紧紧地握住我垂在身侧的手。
我思考著该怎麽跟他说，几度开口却又吐不出半个字，最後只得放弃。
「初，我们回去吧……」
回到山洞附近，那对母子依然站在原地，那女人一脸惴惴不安地看著我们。
我对他们笑一笑。
我也只能笑。除了接纳，我无法再做出更大的让步。
於是诡异的四人行生活便开始了。
我们四个就这样生活在一起。
基本上是我和初去找食物，那女人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几乎整天都待在山洞中。那孩子没有别的伴，只有跟著我们出去，久而久之跟我也越来越亲近，初对於他则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两相比较起来我反而还比较像孩子的父亲。
我和初之间的互动渐渐少了。其实大都是因为我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所以有时会露出难过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让我更加不敢靠近他。
尽管如此，每天醒来我的身边一定会有一朵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但我都只是笑一笑，再把它放到女人身旁。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我会很小心地把它放在身边。
＊ ＊ ＊ ＊ ＊ ＊
某天早上
一起来就不见初的影子，估计是去张罗早餐了吧。最近连早上的空气都是闷闷热热湿湿黏黏的……还是先来去洗个澡吧！看看里面的两个人都还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果然还是河水舒服！果然洗澡可以让人心情愉快，难怪静香这麽爱洗澡。
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好像不太妙啊……最近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而且一直都是躺著的呢……应该不会有事吧……
边想著，我爬上岸，穿好衣服，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的山洞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他们醒来了吗？还是初回来了？好像又不太像……
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飞过心里，我加快回去的脚步。但是，等我回到山洞，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
一只老虎背对我站在山洞里，洞外倒著一个小小的身体……我飞奔过去抱起那孩子，他软软的身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怎麽会……」那老虎已经往洞内走去。我赶紧冲进去，用身体把老虎撞开，往躺在里面的女人跑去。我试著要把她抱起来，但对我来说太吃力，眼看著老虎就要扑上来，突然眼前一黑，原本被我抱在怀中的女人反将我包住，正当这时老虎一扑而上──
强大的冲力震得我狠狠撞在山壁上，撞得我两眼发黑。女人已经从我身上滑下来，软软的摊在地上。我看著她背上怵目的血口，一阵晕眩，心脏也突然猛烈地刺痛。
「不……」我顾不得前方还有老虎的威胁，爬过去将她翻过身，但是她早已经断气。「为什麽……」
一声凄厉的吼声把我震醒，一抬头，老虎摇摇晃晃地倒地，露出站在它身後的初。
「初……」我想站起来，但心脏却不容忽视的愈发疼痛，逼得我又倒下去。初冲过来把我抱起。
「凡……」他紧紧的抱著我他的脸上有担心，和害怕。看来他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一种我马上要消失的直觉。
「看来连我也要离开你了呢……到时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我想笑，嘴角却颤抖著。眼泪完全模糊我的视线，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使劲的擦著眼泪，想在最後看清楚他的脸。
「呐，虽然我知道你听不懂，也知道这样很蠢，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爱我吗？」我终究问了。这个藏在我心里的问题。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一定会歪著头，眼中透著疑问地看著我……
「爱。」
「咦？」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什麽……
初坚定地看著我，「爱。」
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後，我笑了。
我取下戴在手上的银戒，套在他的小指上。
「那麽，我把这个交给你。请你等著，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然後，初的身影渐渐消失……
＊ ＊ ＊ ＊ ＊ ＊
初……我其实早猜到有这麽一天。我们终究不属於同一个世界，终究要分开……但是，我不会忘记你。你一定……我确信你就是我命定的另一半。我不奢望你会永远等我。但是……若你能等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会回来找你……
空白-数万年之後 -- 6(第一部完)
「师凡？师凡你醒了吗？」一睁开眼梁成郢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被他吓一跳的我直觉想要骂出口但却没法说话，只能发出一些低沉的单音。
「你现在还不太能说话，因为声带太久没用了。」
太久？
我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记得了？你突然心律不整昏倒，送医急救之後命是捡回来了，却一直陷入昏迷，连医生都搞不清是怎麽回事，你就这样睡了三个月。」梁成郢一副心有馀悸地说。「还好你是醒来了，不然我可是会良心不安到死啊！我去找医生来。」说完，梁成郢走出房间。
我躺了三个月？所以……一切都是我在作梦吗？
看看四周，这似乎是个单人房。我住单人房住了三个月？哪来的钱啊？
有人开门进来，踏进房门的是……韦凡？！
「哥！你终於醒了！」韦凡一看见我坐在床上便边大喊边作势要扑上来，还好跟在後面的齐尉一把抓住他，否则凭我这个躺了三个月肯定被压死。
「小……小凡？」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声音还很低沉沙哑，说话也有点断断续续。
韦凡红著眼睛走到床边看著我。
「我已经看到新闻了……对不起……我……我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过的多麽痛苦……我……」
我摇摇头。
「是，是我自，自己的，问题。不，不关你的事。我才，才是对不起你。这个，这个房间……」
「是尉付的。你不用担心。哥……你以後……就跟我们住吧？」
他身後的齐尉听倒这话脸色微变，但马上就恢复原状。
「不行。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就去过你们的，生活吧。我，我还有我，的路要，要走。」我看著韦凡，笑著。「我只要能知道，你已经，原谅我，那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