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娃娃继续天真烂漫地说:“云秘书说,这作品还多写了一幅送给兔子场,让他们挂在门口。然后路过的人都读着这上面的字……”
说着,笨娃娃站起来,双手都伸出食指和中指,举到头上,唱道:“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唱完还要送我一个大大明媚的笑容。
行了,我没话好说了。
第二天,笨娃娃一早就去了绘作协会,留下我一个在家安静地画图,现在笨娃娃的绘画范围由室内静物转变成为自然景观,而且还画得相当不赖,笨娃娃挑了几幅满意的挂在屋里,使这个家更添典雅气息。
就这么画着画着就到了黄昏,本以为笨娃娃这么晚都还没回家,打算出门去接,转头一看,书房里透着灯光。
把头探进书房,看着笨娃娃正努力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的嘴角不禁翘起来。
原来笨娃娃早回家了,只是我没发现,而他也不想妨碍我工作才没叫我而已。
真是懂事的孩子,估计他又在临摹他们会长的书法吧。
没有打扰笨娃娃继续努力,我走向厨房煮晚饭,或许是我煮饭炒菜的声音吵到笨娃娃,当我转头时就看到笨娃娃用抹布擦好桌子,从消毒碗柜里拿出碗筷盛饭,一如往常默契地准备好吃饭前的工作。
哎,还是我家笨娃娃乖,十分听话。
饭桌上,笨娃娃都会把当天的经历都向我说一番,他喜欢与我一起分享他的快乐,而我也会跟着他一起笑,每次感受着他的快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真的,一辈子这样就行了。
吃完饭,笨娃娃乖巧地把碗碟都拿去洗干净。
记得刚开始时,一一老笨手笨脚地摔破碗碟,后来我决定不让他洗碗了,这笨娃娃就忍着眼泪站一边看着,哎,我这父性泛滥的心啊,便忍不住手把手来教他洗碗,学了一个月,这娃终于学会了,他便为终于又能帮我分担多一家务活而开心了整天。
想着,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我拿起家里那电话话筒。
“喂?”
一阵远在太平洋东岸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小寓,我过几天会回来。”
顿了一下,我笑着说:“李叔啊,什么风要把你吹回来了?”
“没什么,只是想念你们这群孩子,李叔老了。”
“还老什么,阿姨跟你不还是风华正茂啊。”
“呵,”听电话那边那口气,估计还是把李叔逗乐了吧,电话另一端继续问:“是了,一一还好吗?”
我转头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地洗晚的笨娃娃,对着话筒说:“他正在洗碗呢。”
“哦,那么你问一下一一需要些什么,我顺便带回来给他。”
我对着一一喊道:“一一,李叔过几天会回来,你需要什么吗?”
一一转头对着我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继续洗碗,淡淡地说了句:“不需要。”
我耸耸肩,对着电话无奈地说:“一一说不需要。”
“哦,好了,过几天我回来后再联络你们。”电话那边却不知道为什么舒了一口气。
“好的,再见。”
盖好电话,看着笨娃娃那郁郁寡欢的身影。
李叔是我老爸生前的好友,当年笨娃娃入我家户口时还是李叔帮的忙。在我父母都逝世后,他对我和一一都十分照顾,就像对他儿子一样。但一一总不知为什么老是很排斥李叔,就连一一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一一洗完碗后,就乖巧地回书房继续摹仿,记得一一在吃饭时告诉我,这次是会长亲自写专门给他摹仿的字,虽然上一次小兔子白又白那字严重打击了我,但好歹名师工笔啊,不欣赏白不欣赏。
推开门,看着笨娃娃正努力地书写着“春”字。
呃?春?
抬头看了一下笨娃娃摹仿着的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
……这……是啥……
……
再四周看了一下,笨娃娃已经摹仿了的其他书法,我这时表情,真的,真的想去灭了那协会会长!
例如在我脚边的——墙角数枝杏,凌寒爬墙去。
笨娃娃左边不远处——去年今日此墙上,红杏全部相出墙。
笨娃娃右边不远处——旧时王谢堂前杏,爬上寻常百姓墙。
我,靠!这是哪门子的红杏出墙!
这协会会长都在干啥!我家的笨娃娃都被荼毒了!
夺过笨娃娃手中的笔,大怒:“你不能再写这些东西。”
笨娃娃疑惑天真地看着我。我二话没说直接把这些荼毒纯洁无暇祖国花朵的腐朽文化丢进更适合它们生活的地方——垃圾筒。
把笨娃娃拉到一边,教导他绝对不能被这些东西给腐蚀了。
笨娃娃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惋惜地看着被我丢进垃圾筒的东西。
我靠,明天绝对要去绘作协会宰了那会长!
第六章
笨娃娃所崇拜的变态会长
第二天一早,我便从垃圾筒里找出一张那会长对我家笨娃娃“行凶”的罪状,拉着笨娃娃风风火火地来到绘作协会门口。
一路上笨娃娃还皱着眉头,嘟着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生气。
反了反了,原来十分听我话的一一竟然作反了。
拖着笨娃娃进入协会,直接杀进会长室。
来到门口,但还是要顾及礼貌,先压一下怒火,轻轻地敲了敲门。
结果完全没人应门,再敲几下,突然,云浮那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会长还没回来,苏寓你要找会长什么事?”
或许我当时的表情真的有点吓人,转过头的瞬间,云浮有些少吃惊,但我立即止住了,还是不要乱对平民百姓发火比较好。
“没,只是你家会长给我家一一摹仿的书法出了点问题。”说着,把那张被我揉到接近糜烂的宣纸递给云浮。
云浮看了一眼:“旧时王谢堂前杏,爬上寻常百姓墙。哼,真是好句啊。”
如果不是看到云浮冷笑一声,听他语气,还真以为他在称赞。但……他那表情,的确阴暗得不是一般,看来那会长根本不用我来收拾了。
“苏寓,对不起,家教不严,让你见怪了。”他抬头瞬间,整张脸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地微笑着。
但我怎么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笨娃娃拉了一下我的衣袖:“爸爸,我能先去画室那画画不……我答应了小南,和他一起去后院画风景……”
也对,我竟然净顾着自己生气,完全忘了笨娃娃还要画画,摸了摸笨娃娃的头,笨娃娃对我粲然一笑,我轻轻地说:“去吧。”
“嗯。”笨娃娃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笨娃娃的背影,我大叫一下:“记着有事要打我手机啊!”
“知道了!”笨娃娃回头回答,接着向画室方向跑去。
只是云浮的眉头皱得更紧:“一一已经二十岁了吧。”
我愉悦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一眨眼,我已经照顾了这笨娃娃十年了。
“从我认识你开始到现在,你就已经是这么照顾一一,你有没有想过,”云浮的口气已经完全变成嘲讽,“你这样把他眷养在笼子里,就是让他一辈子也离不开你。”
我惊讶地看着云浮,摇摇头:“你不懂,一一是多么单纯的孩子,他没有一般孩子的聪明,不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
“所以你就有理由让一一一辈子都在你的笼子下生活。”云浮转过身,我看不到他这时的表情,“一一的情况是怎样,他在协会这几天我都基本知道了。”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们去后院聊吧。”
协会的后院十分大,有着各种色彩艳丽的鲜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斑斑驳驳地透过树叶撒了一地,不远处的走廊四周穿插着包者它们的建筑。和风飘扬,轻柔地略过我和云浮的脸。
树阴下,云浮抱着双手靠在树干静静地看着我。
我叹气:“得了,这件事已经不止一个跟我这么说了。”
“呵,你就是因为太多人对你说,然而你现在都听麻木了?”云浮无可奈何地说。
“不是听麻木了,是因为……是因为……”每次这种被指出太溺爱一一行为的时候,我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但还是继续这么做。
“是因为一一根本没有分辨能力?!苏寓,你用这个借口用了多少年?我们如果不是当你是朋友是绝对不过问你跟一一的事,你现在或者是辛苦习惯了,但一一呢,以后要是你不在了或病了,他倒这么办?”云浮字字句句都像刀子般划伤着我的心。
云浮和我都静默了,风还是继续吹,却始终吹不走我和云浮的烦恼。
云浮揉着太阳穴,闭着眼,平静地说:“前天,一一跟小南吵架了。这你知道吗?”云浮那表情是十分疲倦的样子,“小南说,一一你只是个智障的孩子,除了他那好心的爸爸,一一就是没人要的孩子。”
我的手已经因愤怒而握成一拳。
云浮却继续说:“你知道一一接着干了什么?他过去扇了小南一耳光!还说我起码会走路,有爸爸疼,你呢?小南一直住在福利院,一一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知道一一可能是因为气极了无心的话,但这话却完全伤害了只有十岁的小南。那一天,小南差点就跳到河自杀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
这是很明显的两头困兽互相伤害的例子,他们本来就并不比别人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比不上任何普通人。
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或许能互相舔着对方的伤口给予安慰,获得短暂的温暖,但也可能举起原来已经残缺的爪子,再在对方身上划上一个小口。
“苏寓,或许这和你溺爱一一没多大关系,但一一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任性,只能说是你纵容出来的,一一对着你或许是很听话,但到了外面,他却是这样……”云浮没有说下去,只是对着我苦笑。
我闭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在梗塞的喉舌中抽出一丝声音:“对不起,一一给你们协会带来麻烦了。”
云浮只笑不语,伸出手指指了指不远处。
顺着云浮的手指,透过高大却稀疏的枝叶,我看到走廊另一端的一一。
一一脸上带着因兴奋而灿烂的笑容,手中紧紧地握着轮椅的后柄,生怕一松手轮椅就会自己跑,让轮椅中的人受伤;轮椅中手中抱着画纸和笔的小南也回头兴奋地跟一一说着什么,如果没有听云浮说,完全想象不到他们俩这么好感情竟然会吵架。
“后来呢,是一一救回小南的,是他及时抓着小南的轮椅,当我们去到河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俩互相抱着说对不起。”云浮终于对着我露出和善一笑,“其实让一一多来协会也好,这协会圈子可能算小,但也不小,以后一一会参加更多书画比赛,他会认识更多人。苏寓,让一一长大,好不好?”
看着渐渐缩小的两个人影,我笑了。
“也对,一一的确,也应该要长大了。”
我和云浮说着笑着,走回去了会长的画室。
不远处,已经听到小南和一一啧啧称赞的声音。
“会长你好厉害啊,竟然能写这么大的字。”
“嗯嗯,会长好厉害,一一好佩服。”
“哈哈,这不算什么,要我解释一下这两幅字的意思吗?”
“好啊!”很明显的兴奋赞同声。
汗……听这仗势,怎么这么像一神棍装神弄鬼欺骗一群七老八十的老人,又像一人口拐卖分子用糖来引起小孩子兴趣再把小孩子绑了。
当我跟云浮从侧门进*长室,立即被眼前的画面,严重地……雷到了……
只见会长威风凛凛地背对着我们站在一幅巨大的宣纸前,后面跟着两个眼中全充满崇拜之情的小跟班,会长长袖一挥,秀发一飘,充满豪情壮志地说着:“这幅,东边桃花西边杏,说明了当今社会美女帅哥非常多,一不小心就有桃花运,一不小心就有红杏出墙!”
小南眨着纯洁的大眼,纯洁地问:“什么是桃花运?什么是红杏出墙?”
“问得好!”浮云会长低头一笑,“桃花运就是例如隔壁那头旺财接收到隔隔壁的那只旺福的秋波。”
小南和一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隔壁那头旺财不是猫来的吗?隔隔壁那只仓鼠旺福怎么可能给他送秋波?”身旁的云浮不解地小声嘀咕着。
“红杏出墙呢,其实就是旺财的老婆旺旺仙贝跟隔一条街的旺旺雪饼跑了!”这会长边解释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表情却还是非常标准的深沉稳重。
转头看到云浮嘴角已经不止用抽搐来表示的表情,的确,这个……我也开始囧了。
一一和小南的眼神已经是无比崇拜就差跪在地上拜的表情。
“这个还不算怎样,真正有含金量的是这句。”说着,浮云会长把长桌上的字也挂了起来。
此刻,我相信我已经惊讶到口张开得可以塞一只蛋了,然而云浮也和我一样,惊呆了。
这幅新挂上的字,字字骨风端正,浩气长存,每一笔每一划就如惊涛拍岸,气势磅礴。
只是……应该要忽略一下上面写的内容。
浮云会长摸着下巴,研究着:“这幅该怎么对你们说呢?‘道是无情却有奸’整句最中心的就在这一个‘奸’字!很多时候有些人看似无情无义,但在背地里却存在另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情!那就是伟大而纯洁,崇高而美丽的——奸
情!”说着,我像看到会长身后一阵阵浪花覆天盖地而来,完全阻挡不了他磅礴的气势……
“结合上一句,整句就是‘东边桃花西边杏,道是无情却有奸’这两句精辟地陈述了当代社会纸醉金迷日益完善J Q系统!历史的潮流阻挡不了J
Q的发展,让J Q的小宇宙爆发吧!”
……哈……哈……哈……哦嘀神啊……
我相信我的嘴角已经抽搐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话说,我该不该也爆发一下我的小宇宙?”
转头看到云浮的脸色也好不去哪里,只是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和蔼可亲,和蔼可亲到想杀了面前那正威风凛凛的浮云会长!
浮云会长动作明显一顿,原来高大威猛的形象在看到云浮后立即浓缩成一粒芝麻。
云浮只对我微微笑一下:“对不起,家教不严,让你见怪了。”
说完,云浮一扯挂起的两幅“杰作”,一揪会长的后衣领,像揪兔子一般把会长揪出会长室。
“不错嘛,还会乱荼毒祖国的花朵。你这会长是不是当得太闲了?啊?现在我立即就给你工作做,看你还闲?!”
如果我没眼花……刚云浮揪着浮云会长走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的是从大学到现在仍是传说的‘云式灭绝一笑’,阿尼陀佛,浮云会长,上帝保佑你。
经过这么一来,原来我想宰了那浮云会长,但现在看来,他被云浮也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云浮才是会长这观点更心入我心……
看着身边的笨娃娃一边走一边笑着摆弄着手中的油画,看两眼,再放进怀里抱着,再拿出来看两眼。
我拉起笨娃娃的手:“你啊,又这么一边走一边看,小心摔倒。”
笨娃娃抬起头,冲着我笑:“爸爸不是会拉着一一不让一一摔倒吗?”
握紧一下手中白皙的手,我想起了今天云浮对我说的话。
自一一说完这话后,我们一路上一直沉默,只有手中的温度,是越来越暖。
直到一声铃声从我口袋里传出,我掏出手机,久违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放下手机后,对着身边的一一说:“一一,李叔后天回来,那时我们一起去接机吧。”
一一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想去拉我的手。
我向前走了几步,一一的手拉空了,正不解地看着我。
我背着一一,冷淡地说:“一一,你大了,不应该老让爸爸拉着你走。”
说完,我继续我自己的步伐,向前走着。
一路上,我们都是一直沉默。
只有一一那轻轻的脚步声响在我耳边,让我知道。
他仍一直跟着我。
第七章
笨娃娃、李叔、疯癫的女人(一)
自从前两天我跟笨娃娃说了不应该老让我拉着他走后。
直到今天,我已经两天没主动拉过他的手,他也没有主动来拉过我的手,笨娃娃开始学会默默地跟我在身后,默默地学会长大。
去接李叔那天,我让笨娃娃去协会请了假。
带着笨娃娃来到机场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