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逝者如斯,江湖已远----孤月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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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用这才明白为什么施木青让自己的师爷留在公孙策那里下棋,原来是要审问自己啊。
“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李用知道这件事开封府的人如果来真的自己就没有退路了,声音都在颤抖。
“你们淮州的贼也是奇怪,放着银两不取偏到书房来取这个账册,不知李大人又作何解释?”施木青不冷不热地换了个话题接着问道。
“大,大人,我,我”李用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施木青见目的已达到,便又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可知本府为什么唤你单独问话?本府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这么一大笔银两你是不敢动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只要如实说出来,你这渎职之罪本府会考虑的。”
“大人,”李用妥协了,他知道既然没有办法隐瞒,不如说出真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能救自己的只能靠开封府了,谭尚书对自己只有利用,这是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于是说道:“当日户部侍郎张思张大人和侍卫首领管海银押着赈银到了府衙,张大人宣旨完毕后递给下官一封谭尚书的亲笔书信,信上说这些赈银有五万两让我省着用,还说事后会记得我的好处,日后,”李用抬眼看了一下一脸严肃的施木青,又接着说道:“日后提拔我到户部补缺。后来收银的时候我就按照张大人的吩咐只开了前面几个箱子随意查看了一下,就签了收单,信也当着张大人的面烧了。”
“这么说来,这件事户部的张大人也是参与的。”施木青不禁有些慨叹,那张思和自己是同年进士,同朝为官,当初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奋发,如今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已随波逐流,利益熏心了,人果然是善变的。
“李大人是不是认识什么江湖人士?比如说杀手之类的。”施木青换了个话题问道。
李用这会儿为了自保,也顾不得其他了,就像是说出来的越多自己的罪名也就越轻一样,便倒豆子一样说道:“我那师爷认识一些人物,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昨天是他说找个人把账册偷出来,大人也就不会追查了,我也没有多问。”
“看来你的师爷倒是个人物。他是什么底细你知道吗?”施木青追问道。
“他叫孙绍,是淮州本地人,和谭尚书有些姻亲。我上任的时候他就在府衙当师爷,他博古通今,很多难办的事都是他出主意。”李用此时倒放开了些。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了,你只当我什么都没问,那账册就算是过关了,回去将这件事写个奏章,写好后放在书房,今天晚上我会叫人去取。”施木青的话语很亲切,这让李用很懊悔当初为了升官而投靠了谭尚书时自己的幼稚。
“对了,我们说的话不要让你的师爷知道,你会有危险的。”施木青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那个师爷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猫儿,那施木头和公孙先生的双簧演得好啊!”白玉堂进了展昭的住处,开口说道:“眼下你终于可以歇歇了。”
“白兄,我们出去走走可好,来了淮州还没逛过。”展昭起身整了整衣服,取了巨阙。
白玉堂一笑,得意地说道:“还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让小钟帮你带了口信给何大人?”
“得意什么?本来就没打算瞒你。”展昭笑道,看着白玉堂捉鳖的神情,心情大好。
“展小猫,你敢打趣你白爷爷,找打!”
展昭一闪身已经出了门。
转眼间,两人就行在了淮州街上,街道上熙熙攘攘,小商小贩们叫卖声声,却又看见了一处白烂的戏码: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少年侠客英雄救美,纨绔公子跪地乞怜;这场景不由让两人想起当年少年意气的时候,相视一笑,上了思蜀楼,何清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劳何大人久候!”
“展大人,白少侠。”何清起身相迎。
三人落座,何清起身斟酒,倒至展昭面前时白玉堂伸手拦住了,何清也会了意,展昭只得点头一笑。
“不知展大人叫下官前来有何吩咐?”何清问道。
“展某只是想问问大人那个江湖朋友的事,他是不是叫钟宇辉?”展昭也没有拐弯抹脚,直接问道。
何清手中的杯子一颤,说道:“大人如何知道。”
“见过,我猜得不错的话信是你托他送到开封府的。”展昭的声音不大,就是在座的三人能听见,白玉堂没有插话,自顾自地斟酒,夹菜喂猫。
何清仰头喝下一杯酒,应道:“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展昭接着问道。
“我想他是个杀手,不过是我猜的他没告诉过我。不过从他送了信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不知道是不是我拖累了他。”
展昭低眉,看着面前的茶杯,低声问道:“你平时是怎么和他联系的?”
“他说如果我有事就去望春楼找月媚姑娘,可是那里我是从不去的。”何清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送信的事我是无意中见到他提过,后来他自己来我府上的。”
“展大人后来见过他吗?”何清还是忍不住问道,总觉得展大人这样问话必定是有什么事。
“施大人来淮州的当晚他来刺杀大人,被我擒住了。”展昭看着何清充满希望的眼睛,不忍地说道。
“他没有成功,罪不至死。”何清长出了口气。
展昭摇摇头,说道:“他是个杀手,他有自己的宿命,他已经死了。”也不免低叹一声:“我想这就是所谓江湖的残酷吧。”
三人走出思蜀楼的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听到了一些酒客嘴里的议论
“听说了吗?望春楼的头牌月媚失踪了,望春楼的人都找疯了。”
“还不是跟着哪个小白脸私奔了。”
“不会吧,她那么一个孤傲清高的人。”
“不就是个窑姐,装什么清高。”
白玉堂回头对若有所思的展昭说道:“原来她叫月媚,很媚俗的名字却做出那样贞烈的事来。”
何清低头不语,随着两人来到了城西的荒冢,泪还是流了下来。
“他们葬在了一处,是小钟亲手葬的。”
何清点点头,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的,这样的结局不算很坏,至少能生死相依。”
“何大人,自己珍重,赈银的事开封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所能做到的你已经尽力了,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到危险中去了。”
“多谢展大人关心,下官明白。”
淮州坊间传出知府李用贪赈银以致河坝无修,洪水肆虐,有少年侠客留书杀人,曰替天行道,百姓拍手叫好。而此时开封府一行人已拿着李用的奏章行在回京的路上。
施木青叹了一声:“侠以武犯禁,百姓不明所以,是以赞之。而世间法理却因之偏颇啊,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展昭极目远眺,望着西山的薄日,未出一言。
“猫儿,侠不在武而在于心,这一点有几个轻狂少年懂得?”白玉堂与之并羁而立。
“是啊,我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也是跟随包大人以后了。”展昭低叹道。
“我明白这个道理,是你言传身教的。”白玉堂笑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钟宇明,问道:“小钟,你明白吗?”
“明白,”钟宇明笑道:“做事不能凭一时的冲动,坏人也不是能随便杀的。”落日的余晖映在钟宇明略显孩子气的脸庞上,焕发出温润的光彩。

第十章 何谓青天

何谓青天
回汴京的路上,没有杀手行刺,没有强人拦路,更没有苦主拦轿喊冤,一路上平静地不能再平静,白玉堂笑道:“要是包大人出巡,这一路上也不会这么安静无聊。”
“白兄果然耐不住寂寞,不知白兄希望出些什么事呢?”展昭笑问道。
“猫儿,已经半个多月了,”白玉堂看似随意地道:“不知这件事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也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
也许他那夜真得醉了,不知道自己许了什么承诺,算了--白玉堂如是想,轻叹了一声。
夜凉如水,月清如水,这是开封府一行人回到汴京的第一个夜晚。
开封府的后院的空地上,白衣翩然,剑若游龙,此时此刻在月下舞剑的正是白玉堂闲来无事自娱自乐。鹤唳七十二式舞毕,却听有人叫好。
白玉堂剑光一划,剑尖直指书生眉宇,却见那人不惊不恐,只是眼睛一闭,旋即又睁开。
白玉堂收剑笑道:“先生好胆色!”
“白少侠,若是有心伤我我就是想躲也躲不开的。”公孙策笑道,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
“猫儿还没回来?”白玉堂还是忍不住问道。
“张思为施大人接风,这种机会大人怎么会放过?”公孙策捻须笑道:“这才几时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谁会惦记那只猫?小钟一回来也回了南清宫复命,我这不是一个人无趣嘛!”白玉堂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心想公孙狐狸果然厉害。
“不知白少侠此事结束了该如何打算?”公孙径自拣了石凳坐下,看似随意地问道。
“什么什么打算,还不知道那只猫什么打算呢!”白玉堂倚着树,抱着剑懒懒地靠着。
“唉!”公孙策不觉间叹了口气,说道:“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还是自由自在地笑傲江湖才不至于埋没了你两绝代的风华啊!那个孩子,这些年来身上、心上背负的担子也太重了。包大人一去,这朝堂上也没有个真心护他的了,那施大人如今看来也是个做得大事的人,只是他,”公孙策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施大人啊,太会利用他人,怕是”公孙策又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反而抬眼看着一边安静地过分的白玉堂。
“先生的话,白某明白。”白玉堂淡淡地笑了笑,心里却隐隐不安,不由起了另一番心思,却也不再说话。
“白少侠这些年来变了很多!”公孙笑道。
“是吗?”白玉堂故意从袖子里抽出那个带有标志性的扇子潇洒地扇了两下,接着看着公孙策略带不屑地眼神,又哗地一声收了起来,沉声道:“也许吧!都是那臭猫害的。”
“先生今后又有什么打算?”白玉堂见公孙策转身欲走,也是忍不住问道。
“采菊东篱,鸡犬相闻,悠悠南山,郎朗书声。”公孙策笑道:“做个真正的先生去!”
“先生,白少侠,大人回来了,唤你们去书房。”一个衙役匆匆来报告。
“这就过去了!”公孙策应了一声,却听白玉堂在耳边笑道:“施木头,这算是把白某也算计了去,你们开封府的事叫上我算怎么事?”
“白少侠不愿的话,学生就回了大人说你不在府里。”公孙策看了一眼白玉堂,笑道:“只怕这会儿是碍着我才没有施展轻功飞去书房吧。”
白玉堂却也不肯在嘴上吃亏,依旧笑道:“先生这温文儒雅的模样骗过多少世人去,日后真做了先生不要误人子弟才好。”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书房,书房的门开着,显然在等他们。
“大人,此去定是收获不少!”公孙策看着施木青眉目见略带喜意,开口说道。
“酒喝了不少是真的。”施木青自嘲地说道,但见他双颊微红,显是喝了不少酒,白玉堂走进一边立着的展昭,烛光下看去脸上也是泛着红晕,看来也是喝了不少。
白玉堂凑近说道:“先生不是不让你喝酒么?”
“没喝多少,不妨事!”展昭也低声答道,垂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回头再同你算帐!”白玉堂瞪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施木青,心里真正佩服起公孙先生的那双慧眼来了。
“张思为大人接风洗尘,原是想套听大人对于赈银的事查到什么程度,却也料不到这个局却是给自己做下了。”公孙策看着施木青喝了一口茶,自己也坐了下来。
“公孙先生就如此抬举本府?”施木青掩住面上的有些兴奋的喜色,接着说道:“那张思也是我的同年,没想到我两之间的相处竟到了这种相互算计的地步。”接着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们谈正事吧!这场接风酒真是喝得值得,那张思只知道我们去淮州问了这件事,却没有什么结果,我说我是不想查下去了,只怕碍着那位大人的好事。他自己还说我明理,明哲保身,在查下去也是引火上身的事。我却从他的话中了解到这件事谭大人也许不过是个中间人,但他手上却有些江湖人物。如今他对我已经没了戒心。”
白玉堂听到施木青的这话,心下登时就明白了施木青带着展昭赴宴的想法,不由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猫儿却是被大人你算计去了?”
展昭似乎早就料到白玉堂会如此,一手扯住他的袖子,见白玉堂转过头来,便对他摇了摇头。
施木青知道白玉堂是不好瞒的,二来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也不介意白玉堂问话无礼,便答道:“不错,张思大人是认为此事就算本府不查,依着展护卫的性子也会查下去,回头他们的精力就会放在阻止展护卫的事上,这样不但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同时只要等他们动手,便是瓮中捉鳖,这样做事半功倍,有何不可?”
“事半功倍?”白玉堂冷笑道:“这就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吧!你就忍心把猫儿放到危险中去?”
施木青有些被白玉堂杀人的眼神吓住了,却听展昭低声道:“白玉堂,你瞎说什么?”于是自己也便稳了稳,接着说道:“以展护卫的身手,对付个把个刺客不是探囊取物的事?白少侠,这样的反映又是从何说起?再说,白少侠不是也可以从旁帮助吗?”
白玉堂大笑,拉着展昭的手愤然说道:“好你个施大人,起初我还叫你木头,原来你也是个狐狸成精的!早就把我们都算了去。如今你却记着,你白爷爷是说话算数的,这猫儿原本是我借你的,等这件事结束了,这只猫我就绑回陷空岛去。替你这只老狐狸做事,那日赔了性命都不知道!”这气话一出口,白玉堂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可是已经晚了。
展昭甩开白玉堂抓住自己的手,纵使再好的性情也不由怒道:“白玉堂,你疯了,说得什么浑话?查案办差是开封府的事,用什么手段也是我们开封府的事,你这算什么?替我抱不平么?展昭堂堂七尺男儿岂用你来怜惜?”
公孙策知道自己前番的话在这里种下了祸根,只说那白玉堂改了冲动的脾气,怎么如今这两只一起闹了起来,只是眼前这种状态似乎不是自己一个书生能控制得了的,因为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展昭先出的剑,没人理解展昭为什么一反常态先出手,但公孙策懂,公孙策知道展昭骨子里原本是多么地傲气,如今白玉堂的话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
巨阙带着剑气刺向白玉堂的肩头,白玉堂闭眼没有躲的意思,展昭只来得及收回自己在剑尖上的内力,剑尖刺进了白衣,红色晕染开来,刺得展昭感到目眩。
“为什么不躲?”展昭沉声问道。
白玉堂此时竟然不敢去看展昭的眼眸,所以他就那么低着头,看着自己白衣上刺眼的鲜红,居然没有痛觉,苦笑了一下,丢下三个字“我错了”也不管那人有没有听见便飞身离开了。
“白少侠,”公孙先生唤了一声,追了两步。
“先生,算了。”展昭无力地说道:“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施木青显然被眼前发生的事惊住了,他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场面,他想不到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是那人关心则乱吗,还是自己错了?
“大人,请恕白兄无礼,恕属下无状。”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谭大人府上属下会多留意的。”
施木青看着眼前的青年原本还微红的脸颊此刻在烛光下苍白如纸,心里竟然也是一痛,说道:“展护卫,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展昭的背影消失在施木青的视野里。
“大人?”公孙策看着施木青看着展昭的背影愣神,还是唤了一声。
“先生,是本府的错吗?”施木青觉得自己真得有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公孙策摇摇头,说道:“每个人为官处事的方法都不同,学生不敢妄论了!结果还没出来,谁能知道对错呢?”公孙策此时的心里也不平静,叹了一声说道:“学生不放心展护卫,大人容学生前去看看。”
施木青点了点头,公孙策就走了,留下自己对着烛光出神:究竟该怎么做,这件事这样地处理有什么不妥么?为什么自己感到此时是那么地孤立无援?何谓青天?难道不只是将违法做乱的人绳之以法吗?也许施木青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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