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变化不大,胡同口,有个小卖部,开了几十年了。年轻那会儿袁朗老偷偷在那儿买烟,5块一包中南海不知道买了多少。袁朗走过去,卖东西的依稀还是当年那老哥,只是头发都白了,带着花镜正看电视。
袁朗买了包中南海,包装变了盒子上画着醒目的图片,吸烟有害健康。袁朗笑的有点无奈,拆了包装,抽出根烟给自己点上。好长时间不抽,猛的一吸呛的袁朗一阵咳嗽。靠的街边路灯上,袁朗不断的吞云吐物,偶尔有附近学校的小流氓吹着口哨经过,他便看上一眼也不吭声。抽完整包烟,脚下都是烟头,风一吹头疼的厉害。
袁朗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进了门,正看见袁开披着坐的院子里等他。
袁朗叫声:“姐。”
“回来就好了。”袁开起身进屋,又转回来:“这么一身烟味,晚上哪去闹了。”
袁朗笑道:“一同事,带着北京转了转。近些年变化挺大啊。”
袁开笑笑:“那可不是。”
“姐夫回来了么?”
袁开点了点头:“书房呢。”收了笑,有点担心的看袁朗。
袁朗拍拍袁开:“姐,去睡吧。”
进了书房,李国强正看文件,袁朗在他对面坐了,勤务兵小刘给端上杯水。
一会李国强看完文件抬头道:“什么事?”
“李叔,我能不能不去?”袁朗拿出份文件给李国强。
李国强看是早上给袁朗的两份文件中的一份,脸立刻塌了下来,“原因!”
袁朗舔舔嘴唇:“我想留下来抓耗子。”
李国强一拍桌子:“你属狗的!还是觉得地球没你不转!”
“李叔,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臭小子我还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看袁朗不说话了,李国强的口气也软了下来:“小朗,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这也是为了你好,别人想去还去不了那。”
“李叔!”袁朗还想说。
李国强看着袁朗叹口气,掐了掐眉头,低头写了个条子:“我话可说前头,这个是闲茬,不能耽误了正事。知道不!”
“一定,一定!”袁朗拍着胸脯保证。
“臭小子!”李国强笑骂一句,把条子给袁朗:“你们老搭档了,小心点,出了事可没人保你们。”
“谢谢李叔。”袁朗接过条子看了一眼,2423资料处铁路,笑着小心收好。
“我跟你说,你们干你们的,可别给楚处长他们捣乱!”
袁朗笑的一脸灿烂:“哪能啊。”
“臭小子,满意了。快滚蛋吧!”
2423资料处是二部里一个不太显眼的小部门,小的足以让大部分人忽略他的存在。连带处长铁路算上,这个部门也只有5个人,被远远的放在一栋50年代的二层小楼里。
花了些功夫才找到地方,高高的树荫下,一座小红楼,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秋风一吹红红黄黄的一大片。
袁朗绕着小楼看了一圈,确认没有找错地方,才上前找门口警卫员登记。可能是平时没什么人来,警卫员很认真的盘查了好一会,又给里面打了电话才放袁朗进门。临走告诉袁朗:“铁处长的屋子,就在一层左手边上。”
袁朗道了声谢,摇晃着进了门。
地方小就是比较好找,一层就一左一右两间屋子,袁朗敲左边屋门。也没等里面人应声,直接大摇大摆进去。
屋子里都是一架子一架子的文件盒,飘着股陈纸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窗边挺大一个桌子上文件铺的哪都是,铁路正坐的文件堆里打东西,旁边烟灰缸已经冒尖看样子是忙了一阵子了。
听见有人敲门,抬头正看见袁朗进门,铁路指了指桌子前一椅子:“等会儿。”
袁朗坐的椅子上,打量着不远处的铁路。调到总参之后升了一级,现在是两毛四大校。除了头发白了些,样子没怎么变,一眼看过去也就四十出头。
铁路打完了东西,敛了敛桌上的文件,收的文件盒里。抬头冲袁朗道:“全乎着回来啦。”
袁朗瞥了瞥嘴:“铁头,您怎么也假装惊讶一下啊。我这也算一绝密任务了。”
铁路笑道:“你不是A么,我是R,一个行动组的。”
袁朗有点愣,随即笑道:“我早该想到,这么多年情报支援的这么恰到好处,除了咱A大队的还哪找这种默契去。”
铁路悠然的给自己点了根烟,缓缓的吸了一口,开始打量着袁朗。
袁朗笑呵呵的摸过铁路桌上的烟,也给自己点上一根,心底难得的有点忐忑。铁路当年就以看人奇准出名,又在总参里摔打这么多年,于是袁朗觉得铁路深邃的目光正在自己心里翻找某些被深藏的东西。
“还记得当年你给我说的那八个字么?”
铁路满是笑的声音就这么突然的一下子,撞进了袁朗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袁朗笑的有些酸涩:“铁头,您考我啊?”
铁路慢悠悠的吐着烟圈:“我以为你忘了。”
“热爱生命,勇往直前。”袁朗说得很慢,似乎每个字都在嘴里细细咀嚼回味了一番,才留恋着说出口。
铁路没说话,收了脸上的笑,看着袁朗表情复杂。
袁朗低下头沉默着,烟灰燃的太长轻轻一抖便跌在地上,落做一堆灰白。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铁头,我不是忘了,我是不敢记得。”
“我带出来的没有逃兵!”铁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惊得袁朗也跳起来站的笔杆条直。
“袁朗,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找不回自己,你就给我该哪呆着哪呆着去,这次任务不适合你。”铁路说得声色俱厉。
袁朗向铁路敬了礼,“是”说得缓慢而坚定。
回到A大队,高城的调令已经下来了。
军区司令部参谋,国防大学高级指挥系,挂职学习2年。
政委老良替他高兴,说要给他办欢送会,高城拒绝了。
于是,一个晴朗的早上,高城走的悄无声息,送的人只有政委老良和副大队长齐桓。
老良说了些一路顺风,好好学习之类的话。齐桓什么也没说,给高城敬了个礼。
高城觉得眼眶有点干,用力握了握齐桓的肩膀:“兄弟,好好干,A大队交给你我放心。”
高城是在报到处门外长长的走廊里看到袁朗的。
高城转过一个拐角,上午的阳光斜楞楞的从窗户照进走廊,白的有点刺眼。对面一群穿着正装的大校军官说笑着走近,提着行李走在中间的袁朗,绝对不能算是显眼的人物。
高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袁朗,淡淡的微笑着,眉眼没有什么变化,却明显的白了瘦了。愣愣的看着袁朗慢慢走近,大脑仿佛已经失去对身体的指挥权,高城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地上。他注意到袁朗显然也认出了自己,刚才还一片平静的眼神一瞬间涌起惊涛骇浪,却被眼睛的主人巧妙的掩饰起来。那个瞬间,高城觉得他们的目光紧紧的纠缠到了一起,下一个瞬间袁朗别过了脸,两个人擦肩而过。
短短的几秒钟,高城却觉得有半辈子那么长。
高城抬起脚转身要追却被人一把拉住。
“这不是高城么?”
高城回头一看,是他军校时的同班同学田海亮。
“高城,你小子多少年都没信,现在也混的这儿来了。”田海亮自顾自的说着。
高城急着找人,却被人拉着脱不开身。
应付着寒暄了几句终于脱身,再去找。
空空的走廊里,只有阳光还照耀的灿烂,却哪还有袁朗的踪影。
宿舍是标准的两人间有书桌,带卫生间,规格挺高该有的都不缺。
袁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同宿舍的人还没到,行李没打开就被扔在一旁。他很烦躁,在这里遇到高城,超出了他的预料。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过电影一样的不断慢镜重放,高城的样子,高城的神态,高城的眼神。此时一种莫名的愤怒从内心深处喷发而出,冲破了最牢固的束缚,呼啸呐喊着袭击了袁朗,他猛的拎起桌上的烟灰缸用尽全力摔到墙上。
“碰!”烟灰缸与墙面接触发出刺耳的响声,撞的粉碎,玻璃片散落一地,叮叮当当的响。
开门的声音,让袁朗一下子回过神,高城挺直高挑的身影映进他眼里。
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高城回身关了门放下行李,向袁朗走过来。步子沉稳,迈的不急不缓,脚下踏过的玻璃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我以为住这屋的人叫田海亮。”袁朗退了一步,坐回椅子上。神态慵懒随意,方才的激动愤怒已经收敛起来不见踪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深黑的眼睛注视着高城,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我跟他换了。”高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波澜。走近袁朗,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将袁朗圈在椅子里,从上向下俯视着他,“我以为你会逃走。”
袁朗半仰着头,注视着高城,勾着嘴角淡淡道:“我回来自首。”
接着高城的吻就落了下来,不是袁朗想象的那样激烈的如同撕咬的吻,而是若有似无的纠缠着。然后袁朗就看到高城猛的直起身子,开始激烈的踢打着墙壁。袁朗上去拉高城,高城回身一拳就抡在袁朗脸上。力道挺大,袁朗摔在地上,手按到碎玻璃碴子上见了红。刚才收敛起来的愤怒一下子又喷发而出,袁朗扑向高城,两个人倒在地上厮打起来。
没有招式,单纯的互殴,纯粹而原始。
借由拳头与身体的撞击,发泄着各自内心的愤怒。
最后袁朗占据了上风,喘着气把高城死死的按在地上。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高城叫骂着挣扎,然而袁朗是下了死力的。挣脱不开,高城放弃了无谓的斗争,安静下来。
没有人开口,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屋里回荡。
“放手!”是高城先开口的,声音平静。
袁朗没有动,依旧从背后死死的压制着高城毫不放松。
“放手!”高城重复,声音不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城。”袁朗强压着有些混乱的情绪,松了手,退了半步,伸手拉高城起身。
高城借力起身,愤怒的目光注视着袁朗此刻显得有些缺乏感情的面孔。毫无预兆的出拳,又一次抡在袁朗脸上,力道更大。
“老子很生气!”高城上了一步,看着倒在地上的袁朗。
袁朗蹭了蹭嘴角的血,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很生气?”慢悠悠的起身,拽了拽已经褶皱不堪的衣服,露了个笑。瞬间出手,揪住高城的脖领子,一个过肩,将高城摔了出去。
高城只觉得脖领子一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被撩在地上,背疼的要死。还不容高城作出任何反应,袁朗已经压了上来,双手分别按着高城的手臂,防止他跳起来抡人。
伏低了身子,袁朗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城,声音有些暗哑:“高城,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很生气。”
高城瞪视着袁朗,胸膛剧烈的起伏,炽热的气息喷在袁朗脸上,湿热灼人。
“我有很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么,身上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叫嚣着,寻找出口!” 袁朗越说离高城越近,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我恨不得把你……”袁朗的话没有说完,太近的距离让他放弃了言语,转而用行动来表达,毫不犹豫的咬上高城的唇。
他的吻迅速得到了回应,因为太过激烈而碰的牙齿生疼,纠缠的舌互相吞咬着更加的深入。
原本压制着高城的手,摸上已经皱皱巴巴的衣服,拉扯着往下扒。
高城抬起手从后面扯着袁朗刺短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拉起露出脖颈,一路啃咬向下。被解放了的另一只手带着火,沿着袁朗的腰线一路游走,烧毁了袁朗最后一点理智。
袁朗喷着越来越粗重的气息,在高城逐渐显露出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用力摩擦。
高城不耐的起身解皮带,袁朗顺势甩掉已经半解的裤子,把高城扑倒在宿舍里的床上,再狠狠的吻上去。
一切归于平淡之后,两个人挤靠在宿舍的单人床上。
高城给自己点上根烟,没看袁朗:“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袁朗叹了口气,看着高城的眼睛:“你想听什么?”
高城吐了口烟,淡淡道:“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袁朗抬手从高城嘴里把烟抢过来,自己抽了一口,推推高城:“洗个澡去。”
高城看袁朗一眼,犹豫了一下没说话,起身进了卫生间。
热水从喷头里撒下来,在空中形成一条条细小的弧线,被挺立着的躯体截断,或顺流而下或飞溅出去,不大的卫生间里很快弥漫了浓浓的蒸汽。
劈里啪啦的水声掩盖不了门外的声音,很小很轻,听在高城耳朵里却依然那么清晰。下床时被褥摩擦的声音,捡起衣服时玻璃碎片跳动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安静了,刚才的声音仿佛只是高城的幻觉。
水声独自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高城克制着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的想法。机械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洗澡的工作,洗头,上肥皂,冲水。
没有预兆的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袁朗拉出条门缝钻了进来,靠着门框冲高城笑:“一起洗?”
高城愣了一下,袁朗已经挤了进来。
高城脸上露了笑,嘴上骂道:“不请自来,挺自觉啊!”
袁朗抹了把脸上的水:“热水,舒服!”
“不跑啦?”高城拿了肥皂开始在袁朗身上抹,一下下的,挺使劲。
“想来的。“袁朗笑了一下,挤了挤眼睛:“没舍得。”
“去你的!”高城吼:“这人怎么没皮没脸啊!”
袁朗抬手摩擦着高城的脸,整个人贴了上去,低声道:“是真没舍得。”高城被袁朗挤到了墙上,前面是火热的身子,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在袁朗热情不失温柔的吻里,高城想到一本书的名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一个深吻过后,袁朗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平复有些混乱的呼吸。
“我刚回来,半个多月吧。”袁朗说的十分随意。
高城看着袁朗,想了一下:“那次我确实不是做梦?”
袁朗点点头:“那天我刚回来,遇到你我很吃惊。”
“这些年,你是去执行任务了?”高城的疑问句几乎是带着肯定的语气。
袁朗很神秘的笑道:“大任务。”
“那些经济问题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他们觉得我不适合作风问题。”袁朗笑的很欠抽。
高城点点头,忽然又道:“那天程晓丽说……”
高城还没说完,袁朗接道:“我的新南瓜,挺不错吧。”
“我靠!”高城骂的有点悲愤。
高级指挥系这一期十六个人,陆海空三军加上武警大队,五大军区外加一个生产建设兵团,最后还有四总部送上来的几个人,那个部门都没落下塞了个满满当当。近些年空军异军突起一下来了三个,四总部一部一个,海军武警各有一人,陆老大的地位无可撼动,剩下的七个除去北京卫戍区独占两席,四大军区和生产建设兵团各来一人。
正式开学第一天,上午扛着三颗星星的国防部长亲自来给高级指挥系开入学动员大会,前途一片大好,同志们继续努力。下午,国防科技大学的主任给讲新生教育,从上课纪律到毕业要求,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讲完了一看已经是饭点,十几个人由年岁最大的武警兄弟带头要请主任吃顿饭,主任年年经历早就是有备而来,笑眯眯道:“学校已经给同志们备好了接风宴,食堂二层单间。”
单间里装修挺朴素,墙壁近期刷过泛着白光,天花板中间挂着马蹄型吊灯,屋子里亮堂的可以。正下方摆着深胡桃色的大桌子,菜已经上桌,二十几道有荤有素,不能说是节俭却也算不上铺张。请主任上首坐了,剩下的人不分主次径自落座,袁朗跟高城隔着桌子坐对面,左边挨着武警大哥,右边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兄弟。高城一手边挨着田海亮,另一边挨着个气度不凡的空军兄弟,邓千秋大校。
十几个人一天下来,认识的七七八八,上来先敬了一圈烟。纷纷点上,十几杆大烟枪开始吞云吐雾,互相有的没的的恭维上几句,一片云雾缭绕中等着上酒。
军队里吃饭酒是必备的,服务员端了两箱过来,开好了一人给递了一瓶,各自注满。
“祝大家在未来的两年里,学业顺利!”主任说了些客气话,大家碰了杯子,哗啦都灌下一杯。这头一杯是不能省的,袁朗就算酒量不佳也勉为其难的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