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珠串间,他看见身着黑色长袍的零和随侍在侧的鼬。
鼬是一贯的没有表情,而零即使在室内竟然也还带着斗笠。
他没有动,习惯性地等待有人先开口。
尤记幼时生性冲动,无论何时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怒吼,时光流逝,世事无常,现在他已能够做到最后,甚至,不再开口,那个火爆冲动的少年,已恍若隔世。
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迪达拉。
“蝎大哥!想不到你竟然没有把他做成人偶?”
蝎轻笑。没有回答。
“更想不到的恐怕是,蝎竟然以真面目示人了……莫非你也被这狐狸迷惑住了?”
“首领见笑了。蝎没有杀他,不过只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体太过特别……”
“哦?”
“在兽狱呆了三个月,又在绝那里过了一月,竟然还能没有一丝伤痕……您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呵,对此你有何高见?”
“这个人,身体愈合力十分好……本来我是想将他改装成人偶,甚至为此换下了绯流琥……”
“哦?”
“但是,思虑过后,还是禀过首领再做打算才好。”
“哼哼~不是说了交给你了么。”
“……既是如此……”蝎咬了咬唇,正待说什么,漩涡鸣人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零有些讶异。
“就这么想毁了木叶堡么?”
“不错!非常想。”
“那么,我愿意效劳。”
“……哦,见识到蝎的厉害,改变主意了?”
“不是。”
“?”
“……只是因为,我想恢复我的武功。”
零笑了。
“晓的首领,不可能会派一个手无缚鸡力之人,去灭天下第一堡吧?既然要我去,必有法子恢复我的内力。”
零大笑,“果然是聪明人!鼬!”
那个冰冷的男人微一颔首,下一刻已经闪身至他的身边。出手解开他身上被大蛇丸制住的大穴,复又将双掌击上,温热之气缓缓自肌肤相触之处涌入体内,奇经八脉一阵奇痒剧痛,他微微咬住了唇,未吭一声。
冰冷的手终于离开,仿佛过了百年。他用尽全身力气撑住身体,对帘内的零露出一丝微笑。
“谢过首领。”
“好说,你何时可以前去木叶?”
“即刻便可。”
“呵~我最中意这种雷厉风行的属下,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出发罢。”看着他略有摇晃的身体,零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那人呢……同样的金发蓝眸浮现在脑中,自诩坚如磐石的心照旧于瞬间碎裂,虽然于下一瞬便坚硬依旧,然冷酷的话依旧说不出口……所以说,他讨厌阳光,讨厌木叶堡,讨厌这孩子身上与那人相似如斯的一切……所以在转身欲走前,他忽然加了句话。“对了!正好趁今晚好好想想,要带谁同去。你可以选三个人。”
鸣人微笑,告退。
等到挣扎着出了门,他便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一双手扶住了他,是绝。
绝将他扶回门人刚刚安排好的居所,未及关好门,便将他扑倒在地。
他无力挣动,只有任他予取予求。
几番云雨过后,经脉中的不适竟然大减。
他有些奇了,然见到绝健壮的身躯有些委顿,再加上行事中察觉的异常,心中便隐约有些明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你本不必如此的。”
绝沉默,俯下身又是一阵噬咬。
他晓得这是他表达情感的一贯方式,浑身一阵战栗,却仍咬了唇不吭一声。
“蝎早时找过我,说你应了。”
“嗯。”
“我就知道……”绝忽然很激动,他向来不善言辞,习惯用行动表示。
于是他便重新陷入了绝更加剧烈的欲望之潮里。
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人被激情烧红的异色面孔,漩涡鸣人感觉到经脉中刺骨的奇寒正在慢慢消退。
他忍不住笑了。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傻呼呼的绝,一身内力竟然能克制住鼬在自己经脉里留下的阴寒之气。
那是在为他恢复内力时故意留下的。
当时他便在奇怪,为什么鼬肯输真气给他,他不是该恨他至死的么?更为奇怪的是,宇智波家传秘技本是至热至阳之力,输给他的真气虽然温热,但施力的手却冰冷无比。片刻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那真气中蕴含了另外的内息,是种从未见过的功夫,冲和了宇智波家炙热之气,但若量略微多上几分,阴寒之气随后便会大盛,如此,他虽能取回内力,但至少七日,经脉奇冷剧痛,生不如死。
绝看到了他的笑,显然再次会错了意,更加卖力地耕耘起来,他亦终于抵不住冷热两股真气在体内冲撞,昏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四更。
窗前站着一人。
竟然是鼬。
窗外是满月,银色的月辉洒进来,映照着那人的侧脸,俊美无俦。
他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卡卡西师父,忍不住轻轻叹息:“宇智波家的大少爷,果然俊非凡。若不是最后见到了他面纱下的脸,你便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了……”
他原以为这句话会惹恼他,甚至于已经做好了下一瞬就命丧在他掌下的准备。
然而那个人却没有动。
甚至连杀气都没有一丝。
他只是静静凝视着天上的圆月,似乎于深夜潜入别人的房里,不过就是为了能在窗前看看月亮罢了。
莫名其妙!漩涡鸣人索性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尝试着凝聚内力。
将真气缓缓运行一个周天后,他听见衣袂飘飞的轻响,重新睁开眼睛,只来得及见到那人离去的背影。
大约是梦游罢!他轻笑了下,故意忽略慢慢凌乱起来的心绪。不愧是兄弟,真是太像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罢?单纯美好如白纸的童年,总是隐在身边,影子样的,自己曾经视为兄弟的存在。
晨起去向首领辞行的时候,在门口见到整齐候立的三人,赫然正是蝎,绝还有鼬。
绝满脸憨厚的笑容,一见他便迎了上来:“我已禀过首领,说你选了我们三人同去。”
他看了看紧闭的门,目光扫过蝎和鼬的脸,同样的面无表情,只是前者目光柔软,后者目光冰冷。
他于是淡淡笑了笑。
“我们走罢。”
木叶距离“晓”有两日路程。
日夜兼程,从天明行到天黑,刚好走了一半。
恰逢十四,很明亮的月光,明亮但柔和,如同母亲温柔的吻,令人心神宁静。
行路的间隙,漩涡鸣人随手扯了只草叶,贴在唇边,悠悠的乐音随着晚风荡漾开去,似乎融入了月光里。
蝎便忍不住回了头,盯住他看。月华如水,人却比水更见澄明,只可惜曾经沧海,昔日黄沙中昙花一现的笑容,与片刻拥抱中淡淡的温暖,已永铭在心。画虽美,心若已满,如之奈何。
因着缺乏律感,绝凝神听了一会,便放弃欣赏,远远看着那个于月下吹奏草笛之人,恍惚中忆起那人以前在自己身下种种缠绵妩媚,竟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只得推说要喝水,远远选了条溪流跳了进去。
不是不想就此将那个尤物拥入怀中,只是觉得完全恢复内力的他,似乎凭空多了层神力,凛然不可侵犯。
鼬照例走在最后,不发一言,当然也就没有人发现,草笛声里,他愈见苍白的脸。
木叶多碧色,门人善芦笛。
如此月明如此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曾有人披散一头银灰乱发,随意坐在树桠,携一只草笛,吹一阙短曲,笑得云淡风轻。
或许韵律早已淡忘,但那人笑弯的眼睛,月华下银亮的发,和着那夜柔柔的风执拗地留在他甚少存物的心底,混着草笛悠悠的单音,徘徊不去,于是,从来沉稳的手开始颤抖??……万物宁谧的夜,是谁的声音轻唤:
“宇智波~鼬~”
……
月夜虽美,总会天明,漩涡鸣人放了草笛,瞥了眼绝仍有些滴水的衣衫,蝎和鼬面无表情的脸,淡然道:“木叶堡,到了。”
木叶堡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枯木与新芽同生,希望与腐朽共存。
新芽变成枯木,希望终会腐朽,但总有新的种子萌发,总有新的希望诞生,莫非是因为枯木腐朽后,便化做养分的缘故?
漩涡鸣人在堡外密林遇到了木叶丸,十二岁的少年,未曾被世事侵染,白纸样的年纪,一如他当年。
少年雀跃的目光在见到他一身黑缎绣红云的袍子后,变得迷茫而冰冷,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蝎、绝、鼬,脸色霎时灰白,右手顺势握紧了腰间的剑。
他便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赞叹:原来再怎么样,他还是与当年的自己不同,要成熟冷静的多了。
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木叶丸拔剑之前,他拔出了赤狐。
炫目的红色闪过,木叶丸倒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收剑回鞘,他从他身边走过,会恨他的吧,不过,比死好。
目标木叶堡,一路无言。
直到沉默冗长到令人不堪忍受。
绝本来不是多话的人,但同行的三人都不肯开口,于是他只好没话找话。
“鸣人~”
天空中有鸟飞过,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金铁交错声里。
是鼬的飞刀将鸣人的暗器打落之声。
“为何阻我……你应知道那是报信的飞鸟。”
“没有必要。”
于是重归沉默,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眸色却愈见幽深。
漩涡鸣人一向是个不喜欢思虑的人,但事关紧要,一步都错不得,所以片刻之内,他已经想像了上千种可能。
他知道以零的心计,不可能轻易相信他那一套说辞,蝎不过是一时失控,绝不过大智若愚,而鼬,滴水不漏,恐怕是零派来监视他们三人的罢。
然,那又如何。
自来也师父临终前,他已发过誓,父债子偿,他此生不过是为阻止那一场浩劫。
尽人事,听天命,如是而已。
他决定顺其自然。
穿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木叶堡的大门依旧古老而沉重,被无数鲜血洗礼后,是历经风雨后的沧桑。
照例没有一个守卫,这便是天下第一堡的自信。
自信来源于实力。
空无一人看守且洞开的大门,竟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藐视天下的压迫之气。
除去出身木叶的漩涡鸣人与宇智波鼬不谈,蝎与绝亦均是顶尖的高手,立时便明了,这门上有神物庇佑,如若贸然进入,定然会吃亏不小。
注意到蝎和鼬两人极有默契的询问目光,漩涡鸣人暗自觉得好笑,微微点头示意两人略等片刻,正待上前为众人开路,不料眼前黑影一闪,鼬已经抢先到了门前,拔刀出鞘。
木叶堡门人多擅用剑,鲜少用刀,但毕竟是名门大派,武学渊源,江湖中最有名的两位刀客,便出在木叶。
昔年刀霸木叶白牙之子,旗木卡卡西,继承了名刀白牙,独创刀法雷切,以十二岁稚龄,名动天下。
九年后,木叶名门宇智波世家嫡长子宇智波鼬,亦于十二岁稚龄,得宝刀月华,一套万华镜刀法,一夜间将自家全族灭门,声震江湖。
白牙似电,月华若水。
不知道宇智波鼬拔出月华的时候,是否还记得,那已经殁世的白牙……
“叮!”
银光闪过,仿若闪电,截住了鼬挥向大门的月华。
竟然是白牙。
宝刀相触,龙吟声里,遥远的记忆潮水般席卷而来。有那么一瞬,漩涡鸣人竟无勇气凝视那持刀人的脸。
白牙,卡卡西师父的白牙。
自己求了很久都得不到的白牙。
最后握在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手里,刺入卡卡西师父胸膛的白牙。
时间仿若静止不动,直到那个熟悉的低沉冰冷的声音打破沉默。
“终于找到你了,宇智波~鼬!”
浓烈的杀气四溢开来,漩涡鸣人不由得被迫得后退了半步,腰间的赤狐如遇同类般骚动起来,他终于抬眼看向那个人的脸。
来的人果然是他。
宇智波佐助。
数年风霜,这个昔年便已冷峻的师兄终于褪去最后一丝温柔,一双红眸中满是嗜血的魔性。
是了,这个人一生的追逐目标就是杀死自己唯一的兄长——宇智波鼬!
那个灭门的仇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要他怎么不疯狂。
白牙在深厚内力的催动下泛着寒光,片刻之内宇智波佐助已经攻出了十数招,盛怒之下,他竟然没有发现,宇智波鼬根本就没有动。
然那夺命的十数刀竟无一命中。
倒不是因为宇智波鼬运了神功护体。
只是因为,旋涡鸣人拔了剑。
宝刀白牙,秘技雷切,讲究的是一个“快”字。
宇智波佐助深得旗木卡卡西的真传,加上得自音忍的邪门内功,更是让他出刀的速度远远超出常人想像。
然而这快过闪电的十几刀还是被漩涡鸣人的赤狐一一挡下。
“不要用他教的刀法伤他不想伤的人。”
宇智波佐助终于将目光投向这个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人,冷峻的脸上绽开一朵邪美的笑容。
“我不是说过,要你不要再追逐我了吗?鸣~人~”
漩涡鸣人笑了,转头看向鼬:“这次,好像是你来追逐我~的同伴吧。”
宇智波鼬已经将月华回鞘:“多管闲事。”
“哦?”略带邪气地笑着,漩涡鸣人一面维持着剑势,一面顺势压制住来不及反应的鼬,用空闲的左手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起来。
宇智波佐助见着性情大变的漩涡鸣人已然暗自心惊,此刻,见到他魅惑的笑,几乎完全贴在鼬身上的身体,快要触碰到鼬的耳垂的红唇,心中更是涌上一股莫名的怒火,忍不住便想挥刀将那两人分开,偏偏漩涡鸣人赤狐的剑势已将他的刀路完全封死,一时间他竟也无计可施,心中怒火不禁更盛,空出的左手疾击,直取鼬的咽喉。
鼬的脸色微变,滴水不漏地接下佐助的招式,顺手将鸣人从自己的身上剥了下来,凝重地问:“你是认真的?”
“不错。”漩涡鸣人浅笑着放开手,“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果然说到做到,闪电般撤下架住白牙的赤狐,飞身退到鼬的身后,依着八卦位挥出八剑,木叶堡的门楣上方传来一声清越的低吟,片刻之后,那阻人的奇异神力便消失了。
竟然一点都没有变?!有些不敢相信般怔忪了片刻,漩涡鸣人忍不住笑了。出了这么多叛徒还敢保留原来的入门之法,是该佩服那几个老东西的自信,还是该感谢他们的愚蠢。
正待闪身入门,突然出现的一股寒气,令他僵在当场。
一个比雪山上的冰窟还要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呵呵~好俊的八卦解……这么多年过去了,木叶堡果然还是那么喜欢故弄玄虚,真是令人怀念!”
这样沙哑阴滲的声音,是那人没错。
漩涡鸣人慢慢转过身,出现在面前的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大蛇丸。
“好久不见了,大师伯!”
“大师伯~呵……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既然肯这么叫我,这么说,鸣人~你终于想通了?”
“不错!我终于想通了。”他微笑着拔出了赤狐:“我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你。”
“哦?”大蛇丸面色稍有不豫,“那么,让我看看,自来也教出来的弟子到底有何本事,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地向我大蛇丸挑战吧。”
听到恩师的名字,漩涡鸣人面色一变,随后绽开更灿烂的笑颜,“荣幸之致!”转身冲着蝎和绝笑道:“看来要麻烦两位前行一步了,我和鼬,稍后再来。”
蝎和绝一直静静站在远处,看着对峙的众人。此刻闻得鸣人此言,蝎照例面不改色,不置可否。绝竟有些急了,闪身冲到漩涡鸣人面前,一改先前木讷,语重心长地道:“鸣人,这条蛇以前和我有些过结,还是交给我吧。”
“过结~”漩涡鸣人挑了挑眉,恐怕是害怕我一旦被大蛇丸拖住,会影响你的大计吧……这个绝,果然是深藏不露……略微沉吟片刻,他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向大蛇丸道:“真是抱歉,小侄今天有要事在身,看来,只有改日再受大师伯的指教了。”给蝎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先入木叶,然而蝎的眼神竟突然变了。
不消片刻,他也已经明白,为何蝎忽然如临大敌。
蝎展开他身后的龙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疾摆,一片叮叮咚咚声响过,数十只飞镖跌落在地,镖尖上闪着诡异的蓝紫色,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