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雅生

作者:  录入:02-03

於是你剩的只是,满腹的悲伤。
你想起你记忆中,第一次出现他身影的场景。
你五岁,他七岁,身著雪白衣衫的少年,在满开的樱花之下,抚著树干,你靠近,他回头看你,恬静地笑了。
他的白色衣衫在风中飘荡,你的心砰然一动。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樱花、是风、是他飘散著的一头漆墨,还是他不经意的笑容,让你从此背负了充满罪恶感的爱情。
你也未怨过漫不经心的他,只是卑微地,在他离开之後,默默站立在他站过的地方,默默抚摸著他摸过的树干。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这是爱。
是爱。
七岁时你捧著满怀的樱瓣向他求婚,他笑著答应了。
你天真地以为,从此你们会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你简直错得太离谱。
你慢慢发现自己对兄长可怕的占有欲,还有,欲望。
你自以为的纯洁感情变质了。
他对你的兄弟之情却从未变质。
十岁时父母在餐桌上聊著附近的可爱少女,玩笑式地说要为兄长物色对象,你生气了,拍著桌子说你要娶他。
你的父母笑了,兄长也笑了。
他们当你是个孩子,当你的爱是太深的兄弟情感。
你被告知,你永远都不可能,跟你最爱的人结婚。
他是个男人,还是你哥哥。
你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真孩子气。父亲笑著。
你这麽爱哥哥啊?真好,兄弟要互相依靠呢。母亲笑著。
没关系的,等他也娶了妻,就会明了。兄长也笑著。
他们当你是个孩子。
他们不知道,一个男人若是恋爱了,就不只是个孩子。
你怎麽娶妻呢?
你的心是满的,装满了,就容不下别的。
你哭了。
那是你最後一次哭,你残忍地认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你的爱。
就算你将心脏血淋淋地刨出,也没有人会相信。
就算你将心剖开,就算你证实胸腔里装著满满不融的雪,就算你阐明血管里流动著无数艳红的花瓣。
无论这份感情多麽炽热、多麽真挚、多麽深刻,都没有人会相信。
你们是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
爱上自己的哥哥?怎麽可能。
爱就是,「男女之情」,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一男一女相爱了,不包括兄妹或姊弟,当然那种乱伦不可能存在。
至於兄弟之间,更没有人会认同那是爱。
那算什麽爱?
那不是爱。
你有一段时间也试著说服自己。
那不是爱那不是爱那不是爱只是幼稚只是任性只是无聊的依赖……
——那怎麽可能不是爱!?
你明明凿空整个生命在惦念他!
为什麽他们都骗你!?
为什麽都没有人相信你!?
你不懂。
但你还是决定了,他们可以不认同,但你未必要催眠自己。
爱就是爱啊。
你可以默默地爱。
从那天起,你替自己决定了,卑微的个性。
反正,比起放弃,你就宁可卑微地爱著。
你是个,卑微地执著著的,疯子。
「咦!?」樱花树下的兄长惊呼出声。
你抬头看樱花树,马上明白他为何惊叫。
花,谢了。
漫天的粉红花瓣,像雨一样,飘落在你们头上、肩上。
你走过去,扶住有些受到打击的兄长。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飞扬的花儿。
樱花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像落在雪地。
与雪同融,在你们的故乡,樱是春之花。
柔红飘在蓝天里,落在草地上。
像碎了一地的心,那脆弱的花瓣。
没有雪的时候,他们该如何是好?
「也思念故乡吧……」你蹲下来,在树枝根部寻找。
兄长也缓缓蹲下。
「你看……还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你七岁时刻的,带点稚气的字,他的签名、你的签名,你写的「我爱你」。
唯一一次清楚的表白。
你满怀的花,他如雪地里盛放粉樱的笑容。
他明明答应了,你的求婚。
他明明答应了。
你的求婚是认真的,是认真的。
他不该把你当作孩子。
「还是同一棵樱树……」你站起身,「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吧,还是乡愁呢?」
「只是太早开了……」你的兄长惆怅地看著樱花,「只是太早开了……」
樱花,凋谢了。
地面上已经没有雪。
漫天破碎的心,满地破碎的心。
樱花凋谢了。
才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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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写的时候没有很在意字数,所以每章字数会不一样……

卑微 第四章.荷绽(上)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你这是怎麽了?」
四王爷回过头来,薄唇微勾,「怎麽著?」
「没有,就好奇你干嘛文学起来了。」你敛著眼,缓慢地著衣。
「有规定我这带兵打仗的不能吟诗作对吗?」他笑著反问。
「开玩笑,你王爷呢,谁敢规定你?」你嗤笑了声,在床畔坐下,「就这首词於景不合,人家那是深秋呢。」
如今也不过,仲夏。
你们已在王府待了将近半年了。
你有时候会默默猜想,自己到底怎麽熬过来的。
王府的生活在物质上是非常优渥的,你们是王妃,还是当宠的王妃。
但在心理上,你的心如同秋後收割完的水田,里头什麽都没有,可要是扔了石子进去,还得「扑通」一声。
你不只一次想著要死,真的,太痛苦了。
那份凄楚的爱,比过去的十多年,都更不停地折磨著你。
偏偏你还勉强地活著。
你知道他依赖著你,在这里他谁也不敢信任,就只剩你了。
你知道他还希望你活下去。
所以你活著。
为他活著。
他一句话,就可以要你活著,生不如死地活著。
就这样你也甘愿。
你愿意为他失去一切,虽然你本也什麽都没拥有。
你唯一不能失去的是他,虽然你也从未拥有过他。
就这样你也甘愿。
「现在确不是深秋,深秋的是我的心境。」四王爷看著窗外的夜色。
「你觉得自己老啦?」你总忍不住要出言嘲讽他,他当那是调情,你就随他去。
「算是吧。」他低笑一声,「我可能要出远门了。」
你诧异地看向他,「去哪?」他去哪你倒不想管,你只想知道,你可以跟兄长一起过多少没他的日子。
「朝廷又要打仗啦。」他闭上眼,「打这麽多年仗,连我都要觉得倦了。」
「又要去灭哪个小族了?听说族长的女儿貌若天仙、儿子俊逸出尘?」你用嘲讽的口吻掩饰令你开心的消息。
「这你可以放心,没听说过。」他倾过身,在你唇上印下一个吻,轻笑,「你们可要乖乖等我回来呀。」
「谁理你呢!」你冷嗤,袖子一甩离开他房间,身後是他的闷笑声。
这次他八成是不会带新宠回来了,但无论如何他要出远门总是好消息。
月光洒落在走廊上,你轻快地回到你和兄长的房间去,推门而入。
兄长正在替你试水温,见到你,他直起身子,抽回拨动水面的手,柔柔一笑,「来洗澡吧。」
像一个妻子对刚进门丈夫的欢迎,你心口一热,「嗯。」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幸福,就够你撑过所有痛苦的时刻。
净完身,他替你著衣。
「四王爷要出远门了,是战争,他对你说过吗?」你试探性地问。
兄长缓下动作,凝重著神色,「战争?」微微摇头,「他没说。」眼里有一抹伤,「又是战争……」
你知道的,他还没原谅四王爷,对於被征讨的民族,他觉得同病相怜,偏偏无力而无奈。
「是啊,是战争。」你安心了。
「他大概就希望由你告诉我吧。」兄长替你系好带子,轻叹,「他最近是心情很差,他有在你面前念吗?李璟的词……」
「唔。」你闷应,没那麽想谈四王爷,「我累了,睡了好吗?」
「啊,好。」兄长的体贴在很适合的时机发挥了,他搀著你上床,微笑著帮你盖上被子,「晚安。」他转身吹熄烛火,也躺上床。
「晚安。」你微笑著闭上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心情这麽好了。
王府忙乱了起来。
诏书下来了,明确的指示和清楚的命令写在上头,是战争。
半个月的忙乱之後,四王爷终於要出门打仗了。
所有人都在王府之前送他。
你叹为观止,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多美女和美男子。
他们多半都是出於礼节才出现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冷冰冰的,没什麽感情交流。
这间王府,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喜欢,眷恋温暖人情的兄长也感到难以呼吸。
就说四王爷,不管他表面上再温柔再大方再怎麽宠溺你们,你也不觉得他有对任何侍寝的男女放感情。
他从不让任何人在他床上过夜,就是当宠的你和兄长也一样。
爱吗?这间王府里,只剩下你暗藏在心底的,那份虔诚的感情。
回过神,四王爷已经将你的兄长捞上马背,两个人亲腻地说著话。
然後是毫无顾忌的亲吻。
看不下去,你将兄长从王爷手里抢走,放回地上,然後你自己坐到马背上。
兄长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王爷则是有点诧异的欣喜。
你就是要营造出争宠的假象。
还在兴头上的王爷,才会对你的举动特别纵容,而兄长也不会识破你的感情。
最近你想了很多,你假设了如果你老实告诉兄长,他会做何反应。
他想必是不敢置信,然後他会为了让你陷入这不道德的感情深深自责,最後他会选择自动离开你,他会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你的错误。
一想,你就全身发寒。
隐瞒著他固然很苦,但是说出来只会把事情导向最糟的状况。
你一点希望都没有。
没有。
你只能继续苦下去,或者,放弃。
你不会放弃。
那就继续痛苦吧。
「要想我。」吻落在唇上。
他刚刚才吻过你的兄长。
你发颤了,为了能间接地接触到那一点点香味。
然後你果断地推开他,嘴里吐出娇嗔的情话。
谎言,谁都会说。
你跳下马,他对管家交代几句之後,终於正式地离开王府。
你回头,兄长的脸色很平静,眸中却带点不满。
为了什麽?刚才的事?哪一部分?你把他赶离四王爷怀里?还是……还是因为,你表现得很喜欢四王爷,他……对此不满?
对你,他究竟有没有一点感情?
一点都好。
你看著他。
「别看我,有办法你就跟出去。」他甩袖就走。
你跟在他後面。
他确实不高兴,很不高兴,他很少这样表现出自己不高兴,甚至,说气话。
他究竟为了哪一部分不高兴?
你没问。
你心底深处知道答案,所以你没有问。
你没有问。
你宁可偷偷假设是因为他爱你。
你宁可沉默。
你宁可卑微地跟在他身後,只思考是否应该伸出手去拉他的衣角。
你很懦弱、你很胆小、你很卑微。
你很卑微。
你的爱情是一朵脆弱的花,可以不得到阳光照射,却不能忍受暴雨摧残。
他可以不爱你,反正你会自动假设他对你还有一点点爱。
只要他不要说出口,也不要告诉你他爱上了别人。
你就还有勇气跟在他身後。
——只有勇气跟在他身後。
你自己也知道,这样太卑微。
但是要叫你放弃这份感情,你宁可死。
宁可死。
胆小的你,只在这个坚持上,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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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忙,忙得好累……
已经很久没写文了(远)

卑微 第四章.荷绽(下)

本章虽然没有H的详写,但是有H的事实,对兄弟过敏的人请慎入,谢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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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
旁边是花园里的荷花池,绕这座池子,得花一个时辰。
王府很气派。
他走上架在池子上的竹桥,你跟上去。
荷花在脚下胜开著,一片粉红。
淡淡的香味。
「花都盛开了。」他又停下脚步,语气已经放柔。
你知道他气消了,不管他因为什麽生气,他总算在给彼此阶梯下。
「因为,夏天嘛。」你迅速地接口。
他回首,朝你淡淡一笑。
你上前,牵住他的衣角。
「就要入秋了。」他说,顺著竹桥往下走。
「在这里,时间过得很快。」你接著说。
「是啊……」他点头,微笑,「回去吧?」
「嗯。」
只要这样就好。
你没有奢求任何发展,只要不破坏现状。
你的要求很少,真的,很少。
那之後你们又在过平静的日子。
他近来的兴趣是赏荷,可以在竹桥的扶手上趴一下午,安静地看荷花,偶尔有蝶飞舞,他就会微笑。
而你,反正只要有他在身边,你就会微笑。
晨,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你的眼皮上。
就算不睁开眼,你也直觉地知道,他不在身边。
温度离你很远,剩幽香还淡淡缭绕。
你坐起身,看向窗外。
王爷已经离开近两个月有了。
入秋了。
你跳下床,披衣,推门而出。
去荷花池边找他。
远远你就看见那道白影。
他轻飘飘地站在扶手上,左右张望。
他没练什麽武,但是轻功算不错了,站那样不会有事,你不担心,倒是玩心大起,想知道他为什麽怕人看见,你一跃而起,顺著屋檐潜伏过去。
他轻轻跳下去,小心地站在荷叶上,水珠浸湿他的鞋,他稚气一笑,伸手拨动水面,驱赶池里小鱼。
你默默地看,淡淡地笑,心里却酸疼著。
这里很冰冷,这里很严峻。
他连越过竹桥,像个孩子般玩水都不敢。
你心疼起来,又一次萌生带他离开这里的冲动。
但他愿意跟你走吗?
初秋的风卷过池面,他站起身,有些不稳地晃了晃,随即立好。
他低头,看著满池的荷花。
满池还盛开的荷花。
他的表情很寂寞。
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卷动著白色的衣裳。
他迎著风,「荷花还在开……还在开……」他寂寞地立者,忽地启口,带点苦涩的歌声流泄而出:「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他身子一转,寂寞的瞳孔辉映盛放的荷花,「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白袖空卷,抓不住风,他旋舞而起,在荷花叶上,红花盛放在他的脚旁,「细雨梦回鸡赛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摊破浣溪沙。
这是闺怨,是思念远方征人的词作。
他在思念谁?
无名火起,你飞身而出,点立在荷叶上。
「啊……」他显然有点诧异,优雅地收起白袖,微乱的发在风中飘著。
「你在唱什麽?」你低著嗓子问。
「耶?」兄长一楞,随即知道你的脸色为何难看,「我只是、只是在感叹韶光易逝……」他跟你保证过不爱上王爷的,如果那首词是为王爷而唱,那就是他的保证只是空口白话。
但是他又何必跟你保证什麽?
他只是你哥哥,你唯一能约束他的,只是国仇家恨。
不是因为你。
你什麽都不是。
你咬紧牙,几乎咬得要出血。
「怎麽了?」他担心地看著你。
兄弟式的担心。
在他心里,你只是一个弟弟,然後,没有了。
没有了。
你忽然想笑。
你也确实笑出声了。
你觉得自己很可悲。
很可悲。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可悲?
这一次,换你甩头就走。
无法抑制的大笑,从你喉头滚出。
「等等!」他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但是他知道不对劲,他跟著你离开荷花池,直往廊上跑。
廊上出现的,是服侍你们俩的侍女,「雪妃、炎妃。」她恭谨地福身。
你们一起停下脚步。
这个人,有事才会出现。
「王爷写信回来了,在房里,请两位王妃过目。」她优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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