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巫羽[下]

作者:  录入:01-05

两日後,庆祈如常将承昀每日要喝的补血气的药端给承昀喝下,然後将药渣倒门外。他倒药渣时,见兆鳞正看著他,且脸色狰狞至极,庆祈吓坏了,本想问是怎麽了?他的手腕便被兆鳞猛力的抓住,力气大得像要捏碎他的手腕似的。
"药是谁开的?药是谁开的?"兆鳞怒吼,他这两日的不安,感到的不对劲终於知道原由了。
庆祈吓得拼命挣脱兆鳞,颤声喊是王府里的大夫,这是怎麽了?
庆祈想跑去找书房里的承昀,但兆鳞先他一步踹踢书房的房门,他那怒不可恕的模样,像神恶刹般。
结实的木门硬是被兆鳞踹烂了,兆鳞冲进了书房将承昀书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一地,他抓住承昀猛按在书桌上。
"你就那麽怕看到我?恨不得弄瞎自己的眼睛!"兆鳞失控地怒叫,他不要承昀一辈子都看不见,也不能容忍承昀竟瞒著他想弄瞎自己。
"睁开眼!我叫你睁开眼看著我!"兆鳞扳住承昀的下巴,强迫承昀睁开眼睛。他从没有这样暴怒、心力交瘁过,他抬手想打承昀,最後却一拳砸在了墙上,放开承昀离去。
承昀的身子从墙上划落,他安静地坐在地上,抱著双肩,将头埋没。
他亲口发了毒誓,在那祭殿里,他亲口发了毒誓。他有多少个夜晚做过恶梦,梦见他看清了兆鳞的模样,英气阳刚、如刀削的五官,带著笑意的黑亮眼睛和微微上扬好看的嘴巴。他忍不住去看,可当他看清了兆鳞,再看一眼时,兆鳞的眼里流出了鲜红的血,而後混身都是。
他害怕,他从没这麽害怕过,从没这麽害怕到几乎要丧失了理智。
那日兆鳞离开了,他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他手里提了几包药,吩咐庆祈煎熬。他人回寝室,见寝室无人,便前往书房。
书房里没有灯火,承昀仍旧在,他坐在地上,抱著身子,将头埋没,他似乎根本没动弹过。
听到兆鳞的脚步声,承昀才抬起头来,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
兆鳞将承昀拉起,带回寝室,庆祈将药端进来,承昀知道那是什麽药,但还是喝下了。
"庆祈,去将家里的蜡烛都拿来。"兆鳞吩咐。
庆祈今日被兆鳞吓坏了,也不敢不去拿,只得去将蜡烛都拿来了,共二十多支。兆鳞亲自点上,摆满了房间各处,也将房间的每个角落照亮,如白昼般。
兆鳞将衣服脱了,脱时看向床上背向他的承昀。
"你看我一眼,我就会死吗?可笑。"兆鳞嗤之以鼻,用力扯开衣带。
"你敢弄瞎你的眼睛看看,我会不会原谅你。"兆鳞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脱去,他走至承昀身边。
他欺身将承昀按倒在床上,双手熟练地脱承昀的衣服,承昀没有反抗,他别过脸,他的侧脸哀伤而憔悴,带有病容。
"承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不陪我风流一夜吗?"兆鳞轻笑,他贴上承昀的身子,亲吻承昀赤裸的脖子和肩。
承昀不知道兆鳞的怒火是否消了,却知道兆鳞想做什麽。他知道兆鳞不允许他弄瞎自己的眼睛,那麽他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开兆鳞的视线。若是如此,如果那誓言真灵验了,他会陪伴兆鳞的。
承昀抱住兆鳞,将唇凑到兆鳞唇边,兆鳞暴怒的离他而去时,他几乎崩溃了,他很自私,他不能失去兆鳞,所以让他的罪孽更深重好了。
兆鳞笑了,温柔地亲承昀的眼帘和唇。还好还来得急,他去找了那位大夫,暴怒下几乎揍了对方,逼大夫将解毒性的药方写出,询问了承昀服用的时间,知道不长,还能挽回,才放过大夫。若是不能挽回,兆鳞只怕真会杀人。
兆鳞心里感到宽慰,他怜爱地抚摸承昀的身体,将脚插入承昀双脚之中,他用身体磨蹭承昀,承昀的身体很敏感,微微地颤动。
兆鳞将手探进承昀羞赧之处,他不想弄伤承昀,他们太久没交欢过了。承昀有些难受地抓紧被单,他身体很热,渴望兆鳞,即使那地方传来疼痛,感到不适。
"承昀,睁开眼睛看我。"兆鳞抬头亲吻承昀,他的吻很甜蜜,他的手拨弄过承昀额前的发丝。
承昀的眼帘颤动,他缓缓地张开,他的眼睛像宝石般闪耀著光,那明亮的眸子将兆鳞的样子印在其中。
多少年了,承昀再次看见了兆鳞的模样,那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不是恶梦中的模样。眼前的兆鳞更为沈稳,眼神深邃,模样甚至有了些许以往看不到的沧桑感。但他仍旧是如此的英气,俊朗,让人移不开眼神。
"兆鳞。"承昀轻唤,手摸上兆鳞的脸庞,此时的感觉与黑暗中摸触是不同的,他怎麽会那麽傻想弄瞎自己的眼睛呢?看不到眼前这人,他该如何渡过这黑暗而漫长的一生。
"兆鳞......"承昀捧住兆鳞的脸忍不住落泪,他亲吻兆鳞,不停地索求。
兆鳞深情的回吻承昀,慢慢的将承昀的身体抬起,他进入承昀时的动作很缓慢,承昀低低喘息,他抓紧兆鳞宽大的肩,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兆鳞进入後,便不再温柔,他霸气的将承昀压制在身下,重重地撞击承昀的身体。承昀的身体熟悉兆鳞的律动,身体的愉悦被唤醒,承昀无法抑制地呻吟。
他不时的索吻,身体迎合兆鳞的撞击,他的心感到充实而平静。无论,这之後发生了什麽,他和兆鳞从最初走至今日,有过不少磨难,但他们终究会在一起不是吗?此刻他很满足,心中已无遗憾。
兆鳞的索要很激烈,承昀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激情过後,他太倦了,偎依在兆鳞怀中。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竭力想将兆鳞的容貌铭记在心中。
承昀最终还是睡去了,此时,房间里点的蜡烛也都燃完了,夜正浓。
兆鳞亲了亲承昀的唇,抱紧承昀入睡。
即使那毒誓还真灵验了,又如何,反正兆鳞不在乎,更何况兆鳞心里根本也不信。
天亮後,承昀醒来,睁开眼时,第一眼便见到了正冲他微笑的兆鳞,承昀笑了,笑里带泪,死死抱住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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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时,夫妻间是最好不要有房事,但由於期限十分漫长,长达二十七个月,因此一般也都不遵守。
那日清晨,承昀为兆鳞系好了白色的深衣带子,将同样素白的衣冠戴上,承昀自己也是一身素白的打扮,两人一起前往陵园长跪。
兆鳞因为还有公职在身,即使要辞官,也得亲自去请辞。兆鳞此後没几日,便返回了京城。他曾两次向皇帝请辞,但皇帝都没有准许。一则在於官员是不能无故请辞,而兆鳞也没有请辞的理由;二则也在於兆鳞是个有才干的人,而且处决事务公正廉明,且不忌讳权贵。皇帝显然还是惜才的。
兆鳞不得以,只得偶尔才能前往怀庆府见承昀,虽然承昀在守孝,身份有所不便,但两人厮守一生已再无阻碍,这暂时的分离,便也不放心里了。
一年多後,承昀守孝期满,脱去了身上的孝服,第一次穿上也是最後一次穿戴上藩王尊贵的服饰,他上京请爵。
皇帝看向跪拜在地上的年轻郑藩藩王,面对满堂哗然的大臣,默默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承昀上殿与兆鳞相视时的眼神,看到了承昀嘴角无法掩饰甜蜜的笑意。皇帝即使再不舍,再想让郑藩的爵位传承下去,也只能默许。
当年,若是让老郑王的请爵夙愿,那麽心中便不会有遗憾,这是郑藩藩主两代人的意愿,皇帝让其如愿。
承昀一再叩拜,而後由侍从将他身上的九旒冕冠取下,将一身衮服换下,他身穿一件素白色道袍,腰间系条简洁的丝绦,头戴东坡巾,他淡雅的身影缓缓步出宫殿,没有回顾。
承昀独自一人骑马出宫门不久,便听到身後一阵马蹄声。承昀回头,那个豔阳高照的正午,承昀看到了除去了一身公服,身穿湖蓝色直裰的兆鳞,他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耀,英气的脸上带著恣意的笑,就像承昀第一次拜访兆鳞时,兆鳞牵著他的手奔跑过游廊时的神采。
"我们去哪?"两马并驾,白衣问蓝衣。
"先回扬州拜见下我爹,你觉得如何?"蓝衣笑道,笑容十分潇洒。
"甚好。"白衣含蓄一笑,温文尔雅。
阳光灿烂下,两个洒脱的身影出了热闹的京城,在开阔的郊外信马游缰,留下一路的笑语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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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带承昀回了趟他的故乡扬州,来接他的有大哥和二哥。大哥也果真如他当初所说,待承昀如亲人。二哥面有难色,但并没有为难承昀的意思。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兆鳞独自一人前去他爹书房中叩拜,袁老爷坐在鞍前,冷脸对兆鳞。
"你倒还有脸回来。"袁老爷语气不好,但他肯正眼看兆鳞,已表明他现在至少没那麽生气了。
"孩儿往後每年中秋皆会回来。"兆鳞说时,还叩拜了一下。
"你......"袁老爷早知道他这三儿子他奈何不了,只得用力拍了下案台。
"罢了,罢了,早知你就是个孽子。"袁老爷哀怨地叹息。
"你这孽子还不回去歇去。"袁老爷挥了挥手,让兆鳞回屋去休息。
他虽没有好声好气,但心里还不至於不认兆鳞这儿子。他人也老了,子孙满堂,也没有什麽缺憾。这三儿子还懂得回来,每年回来聚下也好,他要真不回来了,倒还会挂念起来。
兆鳞拜谢,退身离去。
他一出门,便见到了站在外门的大哥和承昀,两人眼里都带著关切。
"放心吧,还会骂我孽子,想是气消了大半了。"兆鳞说,没拿戒尺揍他,他就放心了,他爹这样其实已表明他不反对了,更不会逐他出门。
"你去年不回来,爹还不时出门张望,骂你孽子名正言顺。"大哥拍向兆鳞的肩。
"你辞官一事,还得过些时候才能说,不想再被押去祠堂打,可要惦记著吩咐柳晋别跟他家人说起。"
大哥想得比较周到,他就担心兆鳞大大咧咧,走漏了风声,家里又不得太平。
"不早了,你们一路劳顿也累了,回去歇著吧。"大哥说时看向承昀,口吻如常。
兆鳞和承昀辞别大哥,两人回房休息。
两人隔间,由於两间房靠得近,兆鳞大多呆在承昀房里,睡觉的时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府中知道他和承昀关系特殊的只有几位至亲,外人、下人什麽也不知道,倒也省去别人乱嚼舌头,害承昀被人指点。
"还适应吗?"兆鳞问承昀,他担心承昀会受委屈。
"比我想的好多。"承昀笑道,他还曾想过会没人肯接待他,但至少这次回来,兆鳞的大哥便很亲切。
"兆鳞,当时打得厉害吗?"承昀看向兆鳞,适才兆鳞大哥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兆鳞家教看来甚是严刻,他官位不低,鲜少有人家会押一位四品官去祠堂里当族人面责打的。
"折了两件戒尺,後背都被打烂了。我爹现在肯见我,就表明他是默认了,若不还得挨打。"
兆鳞笑道,比他想象的情况也好了许多。
承昀心疼的将手摸向兆鳞的宽厚的背,难怪那时兆鳞过年後回去找他,後背上有淡淡疤痕,虽然现在已经好得看不见了。
"早好了。"兆鳞捏住承昀的手,眼里有笑意有柔情。
两人相互凝视,兆鳞轻蹭过承昀脸颊时,偷了个香,承昀低头笑了。
"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游玩。"
兆鳞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不只是偷个香了,他说了这话便离开。
在家乡居住的短暂时日,兆鳞大多时间都带承昀外出游走,寻访了他当年求学的书院,甚至是他少年时偷橘子的果园;还拜访了兆鳞的几位同窗朋友,这些人都很不错,有的还猜出了兆鳞与承昀的关系,但都没有说透,对承昀也十分友好。
离开扬州时,兆鳞携承昀在他爹房门外拜别,袁老爷把门打开了,第一次看向承昀。这些日子他虽一直避开不见承昀,但在最後还是出来见上了一面。
承昀在府中居住这几日,待人彬彬有礼,他为人又迁和,袁老爷心里是有数的。
"都起来吧。"袁老爷说道,他活大把年纪了,在奇异的事都见过。他做为一位大商贾,行行色色的人都有接触,他结识的人中便也有这样的人。
何况这人人品样貌,身份皆出众,愿舍弃身份地位与他家这孽子在一起,就随他们去了。
兆鳞与承昀起身致谢。
在後来,很漫长很漫长的岁月里,兆鳞都带承昀於每年中秋节前回家乡居住几日,直到他们老得再不适合长途的奔波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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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鳞京城里的大宅子,一直是属於兆鳞的屋产,因此他偶尔也还是会和承昀回那里居住,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城郊的那栋木屋居住。
兆鳞将木屋拆除重建,建得十分舒适,还特意建了个观星楼。後来又做了次扩建了,因为跟随在两人身边的书童都成亲了,有了家室,而兆鳞的朋友也会偶尔过来入住。
值得一说的是怀璧的官做得很大,升迁极快,兆鳞辞官不久後,他已进入内阁,是位内阁大臣。而明泉官运不佳,他也没多大官瘾,他和柳晋是最常跑来这里做客的。柳晋颇为传奇,殿试时为一甲榜眼,一手好文章写得名冠京城。
最有趣的访客该是周兴与马胜,时常带些古灵精怪的东西过来,而周兴的烟花也堪称世间一奇。
日子悠闲而惬意,很快半年便过去了,知道皇帝病危的消息,是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前来通报的是怀璧派来的人,一起前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承昀随马车匆忙进宫,一路上承昀心里满是哀痛。不仅是出於失去亲人的哀痛,更为国家感到痛心。皇帝在位六年,兢兢业业,对弊端竭力纠正,对有才干的官员大力提拔,民心安定。他是位好皇帝,有才干而且出乎意料的仁厚,他开创了一个好的局面,大明在他的治理下,中兴昌盛。
只可惜,他在位仅六年,正值壮年,却已命不久已。
这是个不祥的征兆,朱姓宗亲的里有太多人活不过壮年,为何会如此,这到底是为什麽?
承昀心里悲痛,太子还如此年幼,却不得不将国家托付於他。载垕,为何连你也会逃不过,天道何以如此不公!
皇帝躺在床榻上,他容貌枯槁,一双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带著倦意。他见承昀进来,想从床上起身,站一旁的怀璧急忙过去搀住他。
"承昀,过来这里。"皇帝脸带微笑,他仍旧是那麽亲切。
承昀在榻前跪下,他见到皇帝的病容,心里极其悲痛,却只得忍住悲伤,露出淡淡笑意。皇帝执住承昀的手,断续和承昀谈的都是琐事,谈及了他年幼的几个孩子,询问了承昀这些时日的事情。承昀轻声与皇帝交谈,眼里噙泪,有好几次都停下来强忍泪水。
"承昀,天命难违,我心中也没有怨愤,这一生虽短暂,但想得到、有所祈望的,大多也获得了。"
皇帝虚弱一笑,他显得很平静,即使这突如其来的疾病一下子将他强健的身体给击垮了,他也没有惊慌失措。
皇帝的两个兄长寿命都很短暂,而现在轮到他了,心里倒也平静。他出身自帝王家,於权势的争斗中养成了刚韧的性格,何况他肩挑了安定家邦与荫护天下苍生的职责,再石破天惊的事情他都得扛下来。
"唯一担心的是太子尚且年幼,托孤之臣慎之又慎。何况这孩子日後尚且不知是明智是庸碌,我不能为他尽父职,给予他教诲,是我心中最大的牵挂。
承昀,你和怀璧帮我看著他长大,给予他一些教导,授予他才识,我便也宽心了。"
皇帝握紧承昀的手,他放心不下太子,他并不担心朝中在他离去後会有动荡,他所栽培的重臣,都是忠心耿耿,他唯一担心的是太子没能得到好的教导,日後成为一名昏庸之君,将大明的江山断送,陷百姓於疾苦之中。
承昀再没忍住泪水,再三的点头应诺,他与皇帝情同手足,且身为长辈,他有这样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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