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红颜----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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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卿卿十分乾脆的答道,这种事本就不需要扭扭捏捏的矫情。
  容展尘呵呵的笑著,真是明了的答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慕儿是好孩子,对吧?」
  卿卿点了点头,「雨慕是很好的妹妹。」
  容展尘凝视著卿卿,面色凝重的说道:「卿卿,我昨晚听慕儿说......你心仪之人是男子?」虽然他从未怀疑过雨慕的话,但这事还是问本人妥当些。
  卿卿愣了一下,这个雨慕实在是......暗暗在心内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看著卿卿的神情,容展尘笑了,这皱眉的样子,跟他娘亲好像啊,「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什麽,但是孩子,记得,无论是什麽样的父母,最希望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
  这麽多年来,自己确实没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他也没有能力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对於卿卿的选择,他只能为他祈祷,同时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祈祷他这个孩子,能比他和莲儿幸福。
  「你不介意......我喜欢男人?」纵使知道男人不在意,卿卿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容展尘开怀说道:「当然不介意,我们家卿卿这麽漂亮,手指一勾,要男人要女人谁敢不从呢?」这个傻孩子,自己不都已经说不在意了吗?
  卿卿并不是冷血的人,所以,他能感觉眼前男人的父爱......断袖馀桃,向来为人所不能接受,就算是一向不拘泥於礼教的武林人士也无法坦然接受,但这个男人,他却接受了,不为什麽,只是希望自己幸福。
  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即使昨天以前还是陌生人。
  娘亲,你爱的人,真的不枉你所爱。卿卿现在可以了解你之所以爱的理由了......一位拥有宽广心胸的男人,如何不爱?
  眼前这男人,其实是有足够臂膀给娘亲天空的。但他选择给娘亲更大、更广的天空。看著男人对自己的微笑,卿卿只觉得这些年无法拥有的父爱,在今日补齐了,他张口,想叫男人一声爹。
  嘴巴开开阖阖了许久,还是无法坦然唤出声。
  容展尘怎麽会不知道卿卿在想些什麽呢,他轻轻捂住卿卿的嘴,嘘了一声,「现在不急......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的。爹亲会等,等到你能自然说出口的那天。」
  他会等的,因为他的时间还很长,所以他可以等。这麽多年都等过来了,还怕什麽呢?他很喜欢卿卿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与莲儿相似的外表,而是因为那份後天造成的恬然气质。容展尘笑著,有朝一日,或许这份气质会逝去,但他的孩儿,只会更加迷人。
  雨慕捧著盒子进房,刚好看到卿卿发怔的样子,马上将木盒往旁一放,双手打开,挡在卿卿面前,杏眼圆睁,「爹爹,你是不是欺负卿哥?」
  卿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摇了摇头,「雨慕,没这回事,别瞎猜。」
  雨慕学冰挑著一边眉毛,冷哼一声,「那麽,今天容雨慕姑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草民容展尘一命。」
  容展尘连忙拱手谢恩,口呼万岁,看著父女两人间的亲密互动,卿卿开始感谢,上天让他来到这里。
  让他遇见他的爹亲和妹妹。

  伪红颜【拾玖】

  第十九章、如有意、慕娉婷
  三日,说短,却是极短。在瑛谷的几日,飞也似的过了,风过无痕,瑛谷的樱花今年开晚了,现下,正是初夏。
  山里刚下过小雨,空气清新非常,每每准时来到的雨,今日意外的,没有带来哀戚。瑛谷外的湖面,水风清清,惜别依依,此情此景,何似在人间?
  雨慕与容展尘皆送出谷来,雨慕心下有些感伤,却没有落下泪来。纵然天下如此之大,也无法隔断她跟卿卿的血缘。
  何必哀伤?总有相聚日。
  容展尘依然没有多说什麽话,尽管身体微恙,他还是坚持要送卿卿离开。他不愿错过任何与卿卿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日前卿卿还偷偷给雨慕一个养身的方子,他现在可是多了个大夫照看呢。
  他的一双孩儿,如今都已经这麽大了。
  卿卿开口,「风有情,月有情,只叫苍天亦有情,柳拂送燕行。」对著四周景色,即兴作了一首长相思,「意难凭,梦难凭,但盼今朝数离程,来日洛水清。」
  一曲长相思,赠与今朝离人。
  雨慕揽著卿卿的手臂,舍不得放开,真希望卿哥能永远在这陪她呢,「卿哥哥,下次要教教雨慕怎麽填词啊。」
  「雨慕,甭笑话我了,卿哥自己都填的不好呢。」捏了捏雨慕的俏鼻,卿卿微笑,雨慕的鼻子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捏的变长呢?
  「我该走了。」看著冰等在一旁的身影,卿卿不想再担搁下去了,已是一个时辰过了,他对容展尘拱了拱手,道别,「来日方长,珍重。」
  仅有六字,却隐含著千言万语。来日方长,情路也还长著,多年失去的亲情,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补回,但望君珍重,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莫要折腾自己。
  「我以笛送行吧。」取出一支竹笛,容展尘这样说著,「去吧,别让人家等了。」一曲笛赠卿,望你也能平安,孩儿。
  愿你也能平安、喜乐,不染烦忧。
  终有一日,你会绽放属於自己的笑容。
  卿卿与冰缓缓走出林子,一阵清风徐吹来,将笛音送远,也蒙住了视线,曲终,欲探离人去处,已是人不见,数峰青。
  还是庭风酒楼,还是一样热闹的街道,楼内依然是宾客云集,笑笑闹闹、嘈嘈杂杂,唯一不同处,便是少了那总是古灵精怪的雨慕。
  卿卿安静的吃著裹满一层厚厚白糖的蓑衣饼,没有言语。来自江南的他,打小便吃尽各种甜腻的糕点甜食,自己的手艺也是不差,只是......几日前吃来甚为可口的饼,今日吃来却没什麽滋味,心下略有些烦躁。
  冰向来不喜欢甜食,他选择静静的坐在那,不发一语。他也感受到雨慕不在的寂寞,但没卿卿明显,安静沉默,从来与他为伍。
  安静的氛围充斥在两人身边,寂静的像一幅优雅的画。
  但有人不这麽想,看那一男一女,女的柔媚,男的冷俊,叫人就是想上前捉弄促狭一番,这样的无聊人士,便是以无赖名闻天下的阴山五猫。
  五猫还真的是五猫,只是这五只猫偏生不喜欢捉耗子,他们喜欢作弄人。天可怜见,这学艺不精的五猫,每次都是落得吃了大鳖的下场,但他们秉著越挫越勇的精神,仍然时常往刀山油锅里行去。
  今次,他们找上了卿卿和冰。
  五猫中的大猫,有颗大大的牙齿,让他看起来不像猫,反而更像是只大耗子,只怕就是真耗子充假猫王,才这样一事无成。他轻挑的上前搭讪,「嘿,漂亮姑娘,跟相公出来逛大街?」
  卿卿不想多说话,也不想多跟来人罗唆,他解下沁玉,横在桌上。
  不愿人打扰。
  武林有谁不知道四绝?四绝的雨,手上拿著的正是一把软剑,剑名「沁玉」。平日绝不轻易现踪的沁玉,一旦亮相,便是卿卿心情不好的时候,虽说雨一向温柔绵密,但到了必要之时,雨,也是会泣血的。
  可惜,五猫虽贵为武林中不死的五棵小草,偏偏就是不信邪,眼前这个娇怯怯的美人会是雨?那乾脆说他们五猫是少林十八铜人好了。
  小猫有双猥亵的小眼,他打量起桌上的沁玉,沁玉那几近透明的剑身,强烈吸引著他,正当他的贼手要碰上沁玉的时候,卿卿开口了,「来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阴山五猫?」
  二猫嘿嘿的笑著,就知道他们五猫有名,「难得姑娘知道五猫贱名,五猫受宠若惊。」
  「岂敢不知,四时园的雨、雪今日见过各位大爷了。」卿卿冷笑。
  「姑娘,甭说笑了。」三猫笑著调侃,眼睛眯眯的,快成两条缝了,「雨是何等风流人物?姑娘莫要喳呼小的,小的可还有眼睛啊。」
  这样柔媚的「姑娘」如果是雨,那他们五猫不就是阴山五虎了?
  冰冷冷的看著三猫,怀疑著,那眼睛真的有用吗?冰刷的一声,明晃晃的匕首已经亮出,转瞬间,已架到准备偷摸沁玉的小猫身上,挑了挑眉,「怎生处置?」
  五猫此时一个都说不出话来,冰那快如闪电的动作,冰冷的神情,一切的一切尽在说明眼前人非池中物,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对象。
  莫非真的遇上四绝不成?
  谁知道雨会是这样漂亮标致的一个人?
  匕首冰凉的触感刺激著小猫,他现在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是江湖上有名的冷阎罗,大哥这回真是害死他了,说不准那漂亮的大姑娘还真是雨,「大、大爷,小的不敢了,求求冷大爷冷大侠放过小的一命啊。」
  看著面前五人的反应,卿卿忍不住叹息。
  「怎麽你出手就比我有力多了呢?」卿卿峚著眉,埋怨著,将沁玉在小猫身上比画著,逗得小猫更是颤抖不已,卿卿语调柔和,一双翦水瞳眸在小猫身上转著,「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雨,以沁玉行走江湖的雨。」欧阳乞魂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後,呵呵笑道:「卿儿,别逗了,切莫污了沁玉之名。」
  五猫见了来人,更是心中呼爹喊娘,今天是走了什麽霉运?不仅惹了雨雪,还搭惹上血公子,真是流年不利。
  「放心,血公子向来不吃猫肉的。」欧阳乞魂含笑的说道:「冰,匕首收起来。」
  冰瞪了欧阳乞魂一眼,冷哼一声将匕首收回。欧阳乞魂笑的更开心了,他摸了摸冰的头,「乖孩子。」
  冰不想跟欧阳乞魂多说废话,他扫了一眼尚待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五猫,「滚。」言简意赅。
  五猫这才回了魂,眨眼之间,消失无踪。看来五猫的轻功还算是不错,也难怪这样顽劣不长眼,还能在江湖留那麽久,天生我才,果然多多少少都有些用处的。
  欧阳乞魂突然安静下来,他盯著冰看了一阵。半晌,满意的点了个头,转身就要离去,卿卿见状,连忙唤住他,「等等,你到底有何来意?」
  欧阳乞魂仍往前走著,只听他传音入密,「卿儿,快回家去吧,过几天,可还有你忙呢。」
  卿卿疑惑的看向欧阳乞魂离去的方向,他还是不解他的来意。只是,他说的对,自己是该回家了,那个好久没回去的地方。
  「冰。」卿卿开口,「你先回四时园吧,我回家一趟。」
  冰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不急不徐,「小心些。」
  现在,该是回去见你的时候了,娘亲。

  伪红颜【贰拾】

  第二十章、只与离人照断肠
  娘亲,你过的好吗?
  卿卿,就要回来看你了。
  卿卿帮你找了全天下最好的药,你很快便可以恢复容貌了。
  恢复你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
  娘亲,明晚的月亮,是满月喔。
  卿卿,是不是不会再作恶梦了呢?
  行走江湖的几年来,看的多了,听的也多了,喜欢的多了,不甚喜欢的也不少。只是,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娘亲。
  还是那位远在江南的娘亲。
  师父说,当自己能真正将娘亲放下时,才开始是自己,方能真正认识江湖。
  江湖,什麽是江湖呢?
  娘亲是江湖人,可是,难道我就不是江湖人了吗?
  身在三江五湖的自己,不是江湖人吗?
  师父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有一天,你会懂。
  ──有一天,你会懂。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今日的西湖,山清水碧,风光正好。四海来的游客络绎不绝,美丽的民间故事白蛇传,谁没听过呢?多情的白娘子与许仙不就是在西湖开始的一段吗?
  沾了白蛇传的福,西湖如今更是充满著各式各样身著白衣的女子,以及形形色色不分晴雨撑伞的公子哥儿。
  这群著白衣的行人当中,偏偏就有那麽一个是雪揉的,玉做的,唤作卿卿。
  卿卿慢慢走著,一步沉过一步,每一步都是极浅,却又极深。眼神似是迷离,但又含著些不知名的情愫,该是近乡情怯吧?
  越近,步履越慢,卿卿只觉得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尽管他花了两个时辰,才走完了一里的路。可,路是有尽头的,卿卿,站在昔日家园外。
  南风吹著,卿卿的手抖著,心不住颤著。深深吸一口气,将门缓缓推开......入眼的一切,还是那麽熟悉,一样的树,一样的花,一样的景,但,却有些许不同。
  院内,没有人烟。
  娘亲?
  见此情状,卿卿慌了,他奔进屋,在房内乱转著圈子。屋内有些改变,桌子换了,椅子也换了,半新不旧的陈设,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屋内没人,卿卿颓然坐倒在地。
  忽又站起,卿卿的手轻划过桌面,没有灰尘,那麽,是否代表......
  奔出门,拐过小巷,敲著昔日邻居的门,应门的,是李大娘。
  李大娘还是同卿卿走时一样丰腴,一样和蔼。她见了卿卿,疑惑了半晌,正当卿卿要开口解释身分时,李大娘这才想起卿卿是谁,爽朗的笑著,「哎唷,这可不是卿卿吗?许久不见,大娘可真是想死你了。」
  这附近谁都认得这位总是身穿白衣的漂亮孩子,这孩子乖巧文静,兼又彬彬有礼,偏偏他娘是个失心疯的,可真难为了这孩子,大家只是尽可能的护著他、宠著他、帮著他。直到几年前,孩子突然消失,大家都以为这孩子终於受不了走了,如今,却越发标致的站在自己面前。
  卿卿不想多说什麽,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大娘,娘亲呢?」
  李大娘的脸僵住了,她张开了口,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似是在挣扎是否说出真相。最後,她叹了一口气,「孩子,当年你才离开没多久,你娘亲,就跟著不见了。」
  不见了?
  卿卿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娘亲走了,是不要我了吗?
  真的,不要卿卿了吗?
  「你家,现在住著是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他们人很好,前日回乡探亲去了。」李大娘一边观察著卿卿的反应,一边继续说著,「不过你娘有留下一封信,没说明给谁。」
  卿卿一听有信,也顾不上什麽礼仪了,焦急的扯住李大娘,「有信?快给我看看。」
  李大娘摇了摇卿卿扯住自己的手,苦笑道:「你也得先放开大娘吧,不然大娘怎麽拿信呢?」
  卿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将大娘的衣袖扯破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开手。李大娘待卿卿放手,马上领著卿卿进了屋,令卿卿在房内候著,翻著柜子找信。
  毕竟事隔许久,李大娘是东翻一翻,西找一找,才将信从层层叠著的杂物中翻出,刚拿到手上,就被卿卿夺了去,李大娘也不以为忤,「快拆开来看看是什麽,或许可以找到你娘也说不定。」
  卿卿二话不说,三两下就将外头的封蜡除了去,将纸展开。可是,上头一个字也没有,是张白纸,连个纹路都没有。
  卿卿茫然的将纸又折起,收进怀中,也不管李大娘焦急的问话,他只是缓步朝屋外走去,走回昔日的家。
  似是痴了。
  娘亲,你不要卿卿了吗?
  为什麽,连个音讯也不给卿卿留下?
  卿卿愚笨,不懂你留给卿卿的那纸是什麽意思。
  卿卿只知道,你走了。
  不要卿卿了。
  掏出木盒,看著盒内的翦香丸,卿卿开始笑了,一开始是格格的轻笑,到後来,却是笑到连眼泪都飙了出来,那是笑,却又像哭。
  幽滟的眸,染满哀凄。
  深不见底。
  如此悲怆的笑声,天地都不忍闻。
  他恨自己,为什麽不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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