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到了瓦子巷口。
追命自然老远就看到了遥遥对峙的二人。
在望向方应看时,他的眼中不由得腾起了两簇寒焰。
......
听到追命带来的消息。
无情的面上似凝结了千万年的冰雪,他的眸光穿过灯火、穿过黑暗,定在了方应看身上。
"又是你!"
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激愤。
......
日前。
江浙一带突现暴乱,涉及平民百姓、武林中人、朝堂官员不计其数......连铁手冷血二人都已被调往江南平乱。
眼下。
天祚帝虽退居漠外,但辽国仍未全灭,金兵竟会在毫无征兆之际举兵南侵。
无情很清楚。
这一切。
和眼前这个高贵如云,优雅如月的小侯爷脱不了干系。
......
眼见追命忽至。
方应看的眼神一冷。
他已不能在此纠缠,必须当机立断。
左手轻弹。
一道红光划破夜色。
楼头和巷口,分别出现了两个人。
--唐非鱼。
--高小上。
方应看一下便调集了有桥集团战力最强的两大高手。
只因他已下定决心。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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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非鱼一现身。
便用出了他的杀手锏。
--"冰分八路"。
他攻击的对象,自然是无情。
一直以来,唐非鱼都视无情为平生第一敌手。
但他们却连面都没见过。
这也难怪。
谁让无情能够"以一人敌一门",以一人暗器为天下之冠?
终于能与无情一战,这令唐非鱼觉得很奋亢。
冰分八路从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方位,同时攻向无情。
无情端坐、不动、冷视来势。
......
另一边。
高小上却对追命道:"崔三爷,我实在不愿意和你动手,不过,今夜却难免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和惋惜。
然后他就动了手。
追命没有动手。
他只动腿!
雷霆霹雳一般迎向高小上!
杀机从此而起!
如一场带着血腥的盛宴。
......
眼见局势已定。
方应看唇角飞扬,竟比往昔更多了几分婉约、几分秀丽。
然后。
他就做了一件事。
--拔剑。
人白衣。
剑血红。
出剑的一刻。
方应看的脸上竟带着七分寂寞、三分温柔。
--独拥天下的寂寞!
--含笑让步的温柔!
......
一道银白色的剑光穿天而过,与血河一样的红芒相映。
霎时间照亮了夜。
在这白昼一般的瞬间。
另一道寂冷的青色剑光突然亮起,划破了人间的爱恨情仇。
白红青三道剑光一错。
方应看已看清了出剑之人。
一个月白衣衫,剑如白玉,在一月天下白似的月光下,他的剑尖斜指于地。
另一个则雪衣长剑,剑似青龙,此刻,他正剑指苍穹,傲气凌人。
方应看眉心一跳。
--今夜,只怕事无善了!
......
--高小上正待施展他的"花拳绣腿",追命的腿却已当头踢到,真正是疾如闪电。
--他只得堪略略侧身,以躲避进攻。
--空中的暗器花样繁多,回旋不断。
--唐非鱼的"冰"纵然能分八路,却也突不破无情以暗器所布的回旋阵!
局势似乎又变了。
方应看冷哼一声。
面对着戚少商和孙青霞的联手,他的脸色冷峻而肃杀。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额角、眉间流动。
--修炼《山字经》给了他带来了很多变化。
--无论是从功力上还是从心境上。
他知道。
以自己目前的功力,要击败戚孙二人并非难事,只是,这反噬的后果亦会颇为严重。
但他已别无选择。
--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夜风阵阵。
方应看已然祭起山字经神功,双眸璀璨如金。
他的声音轻慢而冷酷,却是对着无情说出。
"崖余,你们这干人一向自命英雄侠义,想必也是甘愿为赵宋天下而死的......"
就在这时,背后却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小侯爷错了,我们并非为赵宋之天下,而是为天下人之天下!"
不用回头,方应看也知道这人是谁。
一个他不惜追击千里,也要除之而后快的人
--王小石!
第四十章 归风月
无情独坐在太原城墙之上,远望北方一片烽烟。
风卷着黄土尘沙吹起他的衣裾,几欲与黄昏融为一色。
弓弩铁甲的金国军队,已从西、北两侧逼近了这座城池。
身为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负责全权统率三地的军事的童贯,其官邸就设在太原。
而今,金兵几乎兵临城下,他却躲在府中不肯露面。
--当年于江南围剿方腊,他如不是依仗着査叫天的势力,只怕早就死过一万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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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绝世之战,最终竟是以一个赌约为收场。
--那夜之形势,即令双方分出胜负,怕也只会是一番鱼死网破的局面。
所以。
在方应看开出条件、提出赌约的时候,无情几乎未加思索便答应了。
--"公子若能在半月之内退金国之兵,本侯便愿赌服输,兵不血刃,解江南之乱。"
......
江浙一带,自古富庶,却向为花石珍玩所难,此次发生暴动,实已不亚于当年的方腊之乱。
其中的始作俑者,自然不言而喻。
--摩尼教当年虽被平息,但其势力却是树大根深,如星火燎原,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的蓄意挑拨,纵然朝廷能得东南敌天冲襄助,其结局也不外是血流成河、天下缟素。
这是无情最不愿见的。
以方应看之寡情无义,自是不会在意流多少血、死多少人......他要的就是一战功成万骨枯。
至于敌天冲,他那个人的性情,也是一定不在乎的。
但无情却不行!
战火燎原、生灵涂炭,他实不忍见。
更何况,战场是设在转见千秋万古情的烟雨江南!
--此时江南一乱,江山必定危矣!
为此,他宁肯错过诛杀方应看的最好时机。
然而,与江南相比之下,金兵入侵之事当然更加要紧。
否则,方应看也不会以太原而赌江南了。
......
无情的唇边泛起了一个嘲弄的笑。
此举还真是与方应看一向之为人行事相符。
在己方丝毫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仍然不肯完全妥协。
宁不利己,也要损人。
--可是。
--自己为何又会应下这个可笑的赌约?
--当时,方应看正遭山字经内力反噬,自己杀他易如反掌......却为何不杀?
--反正,他们之间,早已恩断情绝......不,或许在他看来,自己从来就是无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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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风月山庄是空寂而凄清的。
只因它的主人已有将近一年光景未曾踏足此地。
庭院和墙角因为无人打扫而结起了细小的蜘蛛网。
信手推开一扇布满灰尘的房门,方应看径自走了进去。
--与其说他来此怀旧。
--还不如说他是来凭吊的。
这个房间,是当日"他"曾住过的。
一桌一椅一书一画,都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的旧梦。
然而。
这梦终于还是碎了。
一如他当日的心情。
拈起桌上落尽尘埃的纸笺,上面字迹宛然,皆是那人于闲暇之时所留。
想来此刻"他"已身处于即将爆发战火的太原。
--这场赌局,自己是赢定了的!
可是。
唯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却是当日"他"为何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就算"他"不忍见江南战乱,也没有必要将自己逼上绝路吧?
--半月退兵?谈何容易!
--就无情此时的病况而言,远赴太原之举无异自毁。
"看来,天下安危在你的眼中当真是重逾性命......"
"本侯只能在此遥送崖余最后一程了。"
他将手中笺纸丢弃,正待离去,却无意间将案上一个纸团碰落于地。
方应看心中一动。
俯身拾起。
--纸团几乎已被揉烂。
--想是当时写字之人心绪不定之故。
......
他将纸展开,只见其上字迹依稀可辨:惟愿袖手倚阑干,应折梅花独自看。
--惟愿袖手倚阑干,应折梅花独自看!
霎时间,方应看呼吸一窒,脑海之中"轰"的一声,表情亦于瞬间僵硬......
......年年岁岁......日日夜夜......遥遥相望......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步出房门,却觉得面上湿湿的,只道是这山中潮气,伸手一摸,竟已流了满脸的泪。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暴风雨一般朝方应看袭来。
只见他苍白着衣,苍白了脸......往昔一双机关算计红尘笑傲的眼......竟渐渐开始模糊。
--崖余......崖余!
--我方应看负尽天下......没料到......竟负你最深!
一声长啸,如同撕裂了无数苦痛,直引得山鸣谷应。
一道白影却早已飞若离弦之箭......向山下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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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过崎岖的山路,吹进了花木扶疏的庭院,轻轻托起了起了那一页写尽了世间情爱的字纸。
纸翩于室,如飞花......如白鹤......
山庄中,清波荡漾,花影婆娑......
所有的一切,犹在静静地守护着那一脉天涯咫尺的相思......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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