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九月----A2202

作者:  录入:12-11

林落皱著眉说:"动物,你就是个动物!"
他挑眉轻笑:"欢迎来到动物世界。"


酒精作用
一个好的职业编剧需要具备的专业素质包括:没有逻辑感,没有逻辑感,以及,没有逻辑感。
他需要打破正常的思维方式对人造成的一切桎梏。
关于如何培养这样的素质,自古以来有很多艺术家尝试过各种方式,比如,咬你的狗,在跳楼前裸奔,但效果最好的还是酒精。

Matthew在长吁短叹,他又开了一瓶酒,这已经是第3瓶了,"一会Brent离开客厅你就回家。"
"我知道。"
夜晚的风很凉,吹过树梢沙沙的响。两人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夜色,天气像极了他们在楼顶遇到的那个晚上。
林落拉紧衣领,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假装并没有被困在邻居家的阳台,假装身边那个被迫假扮甜蜜的情人不存在,假装免职并没有让他忐忑不安。他自我麻醉的功力不断加强。

"2000年的Chateau Latour,我最后一瓶好酒了。"Matthew举起刚打开的酒瓶。
林落摇摇头,他很少喝酒,他的工作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你有烟吗?"他问。
Matthew指了指门口,意思是在外面,林落只好叹气。为了在Brent面前扮恋人,他们现在不能出去。
"你和Brent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依赖。"M说完莫名其妙的闷声笑起来,喝多了似的。
林落拿过Matthew手里的酒瓶,眯起眼睛看了看对面楼顶的灯,自从那晚的跳楼事件之后,那盏灯每夜常明。他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说:
"你和我在一起,他好像有点失落。"
M转着手上的戒指,耸耸肩:"失落,也许吧。七年前,在米兰中央教堂广场,他说了我这辈子听过最肉麻的话。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你知道,米兰的酒吧很热情,我们喝了太多酒。后来......嗯"
"我明白"
"不不,你不明白,后来什么都没发生。"Matthew用力摇头,头发越摇越乱,"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甚至还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你明白?"
"我明白"。林落伸手捋了下他的长发。
"后来我们没再提过。昨晚他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我说‘他救了我的命'。并且我建议他去和女孩子约会。"
"现在他真的去和女孩约会,你倒难过了。"林落觉得可笑,像肥皂剧的剧情。他笑着喝了一大口瓶子里的酒。
Matthew忽然清醒了,伸手拦他"嘿!这可是90年的Chateau Latour呢。"
"你刚说是2000年的。"
"好吧,2000年的。"
林落又喝了一口,皱着眉抬头细细品味,在灯光下只能看到他清冷的侧脸,似乎过了很久才终于戏谑似的轻声说:
"你骗我。"
Matthew扑上来抢酒瓶,两人于是扭作一团。终于,林落制服Mathew,把他按在墙上的时候,酒已经洒了大半。
林落当着他的面把剩下酒都喝了,最后说:"这样喝酒,太浪费了。"把酒瓶还给他。
M恨的咬牙切齿。

打闹的响动似乎引起了Kylekyle的注意,它悄悄的扒了两下卧室的门。里面两人摒气息声,没过一会就听到Brent过来把它拉走了。
Matthew开了门缝看出去,郁闷的说"他还在"。
"算了,我可以从阳台下去。"林落转身拍了拍身后的栏杆,以他的身手翻两层阳台肯定没有问题。
M探头向下看了看,"其实你也可以睡在这。我不介意。"
林落轻笑:"今天没有观众,你不用诱惑我"
"你笑起来不像个警察"
"哦?"
"警察不应该这么性感。"M玩笑似的说,"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让情人在天亮以前离开?"
"因为我被诅咒只能在夜晚变成人的样子。"他说,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的。
"哦,很酷。"
"故事讲完了,去睡吧。"林落拍拍Matthew的肩膀,推他上床。自己退到栏杆边。
"小心。"
"明天对Brent说我一早出去了。"
"小心。"
林落扶着栏杆翻下去,只听到楼下一阵响声,Matthew凑过去"be careful,My prince!"
林落怒道:"靠,你什么时候把酒瓶扔到我家阳台的?"
楼上很安静。

深夜,林落失眠,靠在阳台点烟。
"林落"楼上传来的声音冷冷清清,好像两人的对话一直没断过。
"怎么?"
"很高兴认识你。"
楼下很安静。


泛情节剧

Melodrama:情节剧,通俗闹剧:以夸张的感情、老套的角色及人物之间的冲突为特征的戏剧,如话剧、电影或电视节目。
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山和海相接的地方。林落站在浓云底下,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被晚风卷走。海浪溅湿他的身体,寂寞打湿他的灵魂。
他打了个喷嚏。
在这个喷嚏之前的一幕,常常出现在Matthew的剧本里面。每一次都是海边,每一次都是寂寞的男主角。
当自己剧本中的白烂情节真的出现在眼前时,Matthew提醒自己,生活就是一出情节剧,于是熟悉剧情的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去披在林落发抖的肩上......

他们在机场送走Brent后就来到了这里。
来的路上是Matthew开车,沿着盘山公路飞奔了一个小时。车子停下时,林落的手心全是汗,车上的狗也已经晕的没力气疯跑了。
Kylekyle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小米的白色手帕。
当时小米解释说这是不战告负的意思,请他们不要把它独自关在家里。临走前她还对林落说:"师父,小马哥如果不带靠靠去给朋友送行,我就带着他的筷子去遛狗"。
于是他们带着Kylekyle去了机场,三个男人和一只狗的送别场面很扎眼。
Brent蹲下去揉了揉哈士奇的脑袋,抬头对林落说:"照顾他。"
林落当然知道他指的不是狗,是Matthew。
"我会的。"林落说,答的很认真。
Brent和他们拥抱,匆忙的低头拿起行李,转身离开。可他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忽然,他下决心似的,又转身回到Matthew身前,灰色的眼睛雾蒙蒙的,定定的望着他。
他俯身在Matthew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林落看到Matthew也低下头,眼睛里闪闪烁烁的泪水。Brent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轻吻一下,走了。这次没再回头。

林落此时站在海边,一直在脑海里重放这一幕,心里忽然有种悲凉的情绪溢进来。就像是被剧情感染一样。
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感到Matthew从身后走过来,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林落有点吃惊。
"怎么?怕我对你太好了,参加我葬礼的时候伤心?"Matthew安慰似的按了按他的肩膀。
"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也这样问过我妈,她说我父亲从来没有爱过我们,否则就不会自杀,也不会接受那个让他陷入绝境的值守任务。"Matthew边说边转着手上的戒指。"没有爱的人就会绝望。"
林落:"所以,你带我到这来,是来感受你的绝望?"
Matthew坐在地上:"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很像我的家乡,倚山临海。"
风很急,山雨欲来。
"小时候,我也住在海边"沉默了一会之后,林落张口说到,好像也陷入了回忆:"海边是一片草原,有栋老房子,叫‘rainbow castle'。有两个当地的孩子吓唬我,夜里带我去那栋房子讲恐怖故事,可是我不怕,因为那片海让人很有安全感。冬天下雪的时候,草原和海都是白色的。长大以后我做梦都想再看一眼那样的白色的海,可惜再也没见过。"
"Melodrama"Matthew自语,长长的吐了口气。
林落不知自己怎么变的这么感性,他摸了下自己的脸,竟然泪流满面,有点尴尬。
Matthew看见了,忽然回头叫起来:"Kylekyle"
哈士奇东摇西晃的跑过来,好像晕车还没好。Matthew把它脖子上的白手帕解下来递给林落。林落皱着眉问"干吗?"
"你哭了"
"这是......Kylekyle 的。"
"Kylekyle又不介意。"


山雨欲来
林落没有用Kylekyle的手帕,因为突然而至的雨把他彻底打湿了。
秋天的第一场雨。
雷声贴着海面上空的浓云滚过来,闷闷的在他们耳边推散开。Matthew似乎觉得栉风沐雨是种享受,不肯离开,于是林落无奈的在一边看着他在海水里发疯。
作警察三年,还没有过这样保护嫌疑人的经历:你必须时刻陪着他,因为他不能死;又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因为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伤心。林落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所以没有人给他派这样的任务,这是他自己找的。
其实林落从来不算是真正的警察,他回国之前的一切在档案里都是空白。别人只知道他是局里最年轻的队长,跨级直接向厅里汇报工作,他年轻,但足够强势和冷静,也足够神秘。他有所有新设备的优先使用权,还有,小米知道他不用电话簿,因为所有电话都在他脑子里。可是他怎么进的警队,当年为什么回国,为什么被突然免职。他是个没有历史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未来会去哪里。
他甩了甩被打湿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被迫埋起来的过去甩掉。他知道山雨欲来,这次的休假很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假期了。

又一阵闷雷响起,雨水终于倾盆而下。林落惊醒似的抬头,却发现找不到Matthew的身影。他急了,冲进昏暗的海水中,喊他的名字,可是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呼吸困难,不知是因为暴雨还是焦虑。低沉的气压直接压在心里,闷闷的痛。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大声叫Kylekyle。
不管林落是不是真警察,他一定是训练有素,直到确认狗叫的方位之前,他都一步没动。接着,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Kylekyle似乎筋疲力尽了,但仍然死死咬着主人的衣服,林落不知道它是怎么既拖住Matthew又发出求救信号的,Matthew显然还没来得及向海里走的太远,他抱着他的狗,不发一言,好像全世界只剩Kylekyle了。林落猛地抓起他,推倒在水里:"你不是想死吗?!去啊,带它一起去啊!"
雨水模糊了Matthew的表情,他别开头,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还不如你的狗!"林落最后说。愤愤起身走了。
没走两步又踩着水花折回来,拉起Matthew,架回车上。

Matthew的眼泪止不住,抱着狗瑟瑟发抖,林落从后备箱找了件干的外套拿进来,扔给他。
他不动,仍然抱着狗哭个不停。
林落无奈帮他擦干头发,披上衣服。赶紧开车回家。

狗和主人都病了。
Matthew哭到深夜,像林落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晚一般绝望和苍白。
林落不知他有什么好哭的,也没问,只是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听见楼下自家电话响,才跑下楼去。是刘书记,语气担忧的告诉他调令到了,但不是厅里下的,是更高的上级。他心里明白,这次是真的长期任务来了。
他重新回到楼上的时候,看到Matthew点了支烟坐在窗前,边吸边咳嗽。
林落摇头笑了笑,走过去从他手上把烟拿过来,深吸一口。
"你还记得你承诺过的交换条件吗?"他是指Matthew承诺过不会在他做警察期间自杀。
Matthew点点头,黑发被风吹散,窗外的狂风越来越急。
林落伸手把他的头发拨到脑后:"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他看了看窗外,居高临下宣判似的说"但是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不了。"
Matthew抬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睫毛上都是水。
"林落"他终于开口了"你是上帝么?"


神祈使者

Joe Eszterhas:《本能》的编剧。
这些天,每一次Matthew以为自己再睁开眼就能见到上帝时,他睁开眼见到的都是林落。
这一次,他终于像神祈使者一般来宣判:你死不了。
Matthew哭了半夜,最后他告诉林落:"我不会再自杀了,再也不会了。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Brent。
"Brent在机场对我说,我不能死,这样他才有可能爱上其他什么人。"
林落似乎并不意外,他耸耸肩:"嗯,很有说服力。"
"其实我以前不相信真的有爱这种东西,我周围都是像你一样会让情人在天亮以前离开的人。"Matthew补充到。
林落苦笑着摇摇头,没作解释,起身像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去关了窗户。窗外狂风呼啸,卷着雨水直扑下来。
桌子上有张被打湿的稿纸,他走过时瞥到一眼。署名是"Matthew绝笔 再次"。
Matthew走过去把那张纸揉了几下扔掉了。
林落:"你确定?"
M:"当然。我要开始写下一期的剧本了,其实这无异于自杀。"
林落:"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Matthew来了精神,拿出厚厚一摞"你确定?"
林落:"当然。只要不是Joe Eszterhas。你还有烟么?"
Matthew根本不抽烟,他摇摇头,然后看到林落披了件外套出门去。急忙追出来:"你疯了?外面在刮台风!"
林落站在楼梯下,面无表情:"我回家拿烟。"

林落除了拿烟,还拿了副眼镜上来。他抱着剧本看的很认真,直到又一阵雷声在耳边炸开,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Matthew,说"你去睡吧。"
Matthew示意他小声,指了指自己脚边的Kylekyle,它正吹着鼻涕泡泡打呼噜。它今天是救主英雄,待遇显然不一般。
"林落"Matthew轻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无声地笑了笑,扶了下眼镜:"你不会想知道的"。
"故弄玄虚是你唯一像警察的习惯。"
"哦?你都观察到我哪些习惯?Mr. West?"
Matthew有些吃惊,毕竟记得他的姓氏的人不多。他喝了口水,低声说到:
"你的视力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你是左撇子,你的英语有苏格兰口音,你现在看东西的时候会吸烟。还有......"他说着,忽然伸手抚上林落的腰。
林落一怔,但很快,他轻轻挪开Matthew的手,抬眼望着他:
"已经够多了,其实对有些人,观察的太仔细反而不好。"
"‘Rainbow Castle',那个纹身"Matthew忽然改用英语问,"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知道的。"
"嗯,或许。"他指了指林落身上自己的手刚放过的位置,"我只是没想到警察会有纹身的坏习惯,而且还是一串这么莫名其妙的字符。"
林落没说话,摘了眼镜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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