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Matthew忽然凑过去，在他耳边说。
"你不是看到过了？"
Matthew不说话，拉开目光看着他，谁都没有动。两人之间像是有根弦，再一用力就会断掉。
终于，林落开口："God hates homos."
M："我不是天主教徒。"
林落："可你也不是......"
M："只要你不把我在天亮前赶走。"
林落笑到，"当然不会，这是你家。"
像是被暂停的画面继续活动起来，有时会有点卡，这让一个格数不多的吻也显得很漫长。但很快，回复了正常速度的Matthew好像忽然想到什么，林落皱着眉问"怎么了？"
"你身后没有冰锥吧？"
"就算有，我也是被杀的那一个。"
严沐警官
比起和谁一起醒来，林落并不是很在乎和谁一起睡下，事实上他很少在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人。至于让情人在天亮以前离开的原因，他很少解释，只有一次，他曾经对那个自己几乎要爱上的男人说过。因为他以为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了。
借着清晨的阳光，林落看到Matthew以一种像是被海浪冲到岸边的奇怪姿势趴在自己身旁，他的一只手臂搭在眼前遮挡着光线，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
林落的第一反应是：他死了。
"Matthew？"
没有反应。
"Matthew？"又叫了一声。
"shut up！"Matthew闭着眼睛说，抓起自己的枕头朝门口扔过去，动作非常流畅，发泄完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到林落：
M："Oh, God！是你。"
林："我不是上帝。"
M："我梦到Kylekyle在叫我的名字，真是恶梦。"
林："我梦到小米在我家叫我，这才是恶梦。"
M："我好像也听到有人叫‘师父'。"
两人对视，有种悲凉的预感在林落心中缓缓升起。他过去推开阳台的门。
"师父--！"小米的声音从楼下自家阳台传过来。
"小米？"
"师父！快，快下来！书记带‘三部'的人过来见你，随后就到！"
"靠！又来了！"林落不知该喜该怒，匆忙下楼去。只听Matthew在身后笑到：
"林落，注意素质。"
小米一脸焦虑："师父，你这件衬衣很像小马哥的。"
"小米，不要纠缠于细节。"林落打着官腔干咳了两声，"你怎么进来的？"
"我拿了队里的万能钥匙。"
"这是违纪，新队长是谁？记得回去要跟他承认错误。"
"新队长是借调过来的，姓严。靠，态度极其恶劣。"
小米说完后，没等林落提醒她注意素质，就很自觉的"呸"了一声。
楼下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小米从阳台看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SUV迅速准确的倒进停车位，车上下来三个男人，大腹便便的是刘书记，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制服。
小米："靠，怎么严队长也来了。呸"
林落也凑过去看，只见一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从车里拿出只箱子，快步向楼前走来，快到门口时他抬头向上面看了一眼。林落突然心里一紧，努力镇定了一下问小米："严队长叫什么名字？"
小米望着蓝天白云冥思苦想，半晌才说："忘了。"
接着，门铃就响起来。
林落去开门，边走边念咒似的小声嘀咕：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直到他越过刘书记的肩膀，看到站在他身后面色冷竣的男人。
--他本以为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了。
不得不承认，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像个解不开的结。既然解不开，林落就尽量把它打成蝴蝶结，这样起码看起来美观一些。
于是他看着来人故作镇静不动声色。
刘书记将年长的那位让到身前："三部的杨述海，杨参谋。"
杨述海看起来比老刘轻松的多，他笑着拍拍林落的肩膀：
"小林，又见面了啊。哦，介绍一下这位：严沐--现在应该叫严警官吧？"他指了指正在低头摆弄箱子的年轻男人。
男人抬头看了林落一眼，林落心里一抖，努力冷静着点头，然后左顾右盼地清了清嗓子。
刘书记继续介绍："严警官现在借调来局里接替你的职务，实际是......"他忽然回头注意到小米。
"小米？你又是先跑来通风报信的吧？你先回队里去。"
小米立正："是。刘书记，严队，我走了"迅速消失在门口。
小米刚听到关键部分怎肯善罢甘休。她冲刺速度跑到8301，又用了一次万能钥匙。可是推开门时严队冰冷的表情突兀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吓得小米又把门碰上了。她敲了敲门，等了好久Matthew才来开。
小米抓着M显得很激动："三部，我们新队长竟然是三部的人。"
Matthew莫名其妙"三部是什么部门？"
小米："不知道"
她想在Matthew家的阳台偷听，可是楼下把门关上了。然后小米发现自己的手机信号都没有了。
"靠，屏蔽了。呸"
工作时间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一辈子也改不掉。
林落细想起来，自己很多根深蒂固的习惯都是和严沐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三部，还不懂得隐瞒身份，还不需要欲盖弥彰。
他们曾经只是为了正义感和欺负女同学的人打架，曾经把麻烦越惹越大，被十几个小混混围攻在学校旁边的酒吧，即使是这样，严沐也没忘了先把酒吧里的人疏散再开打。后来，这样的保护欲也成了林落的习惯。
严沐会陪他喝加冰的bacardi，听他讲那些从来没对人说起的过去：比如童年在苏格兰的白色海岸；比如rainbow castle和那个纹身的由来；比如他为什么会害怕天色变亮时身边有人。严沐很少提问，但他从那以后，总是在天亮前离开林落身旁。林落便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倾诉方式，这样的拯救方式。他们都是强迫别人接受自己习惯的人，只是方式不同。
毕业以后各自为战。林落去机场送他的时候，以为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了。他在登机口忽然低声说："其实，如果不是你总在天亮以前离开，我真的会爱上你。"
严沐突然攥住他的衣领："林落，你这是马后炮。"
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差点打起来，被机场保安围观了一阵，终于作罢。
后来他一言不发，站在安检门口把手里的登机牌翻来覆去的看，直看到林落都有些无奈，说：你别看了，我都能背过了。
严沐又把登机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走了。单程，直飞巴黎。
他们曾经写过两封信，无关痛痒，从此便各自绝迹江湖，直到七年后严沐在三部的合作者名单里看到林落的名字。他丝毫没有意外，他早就觉得，像林落这样的人，不做间谍才是可惜了。
"我早就觉得，你不做间谍可惜了。"送走刘书记和杨参谋以后，严沐说了第一句话。他声音低沉，像是话剧演员的念白，又像是施恩布道。似乎从他口中说出的都是真理。
一点没变。林落摇摇头兀自感慨。他把手里的任务材料卷成个纸卷，指了指门口，说：
"你没有对搭档人选提出异意？"
"我没有理由提出异意，我们是校友，虽然资料没有显示我们认识，但他们连性格和血型都分析过，我们很合适。"
"嗯，很合适"林落默念着，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给他，"没想到，我们一直都是同事。"
"工作时间。"严沐摇了摇头。
小米在Matthew家的阳台趴了半个小时，见SUV走了。觉得自己肩负了什么使命似的，急匆匆又跑下楼，可一进门就愣了，严队长竟然还在。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小米，转身利索地收了屏蔽仪和材料。
小米赶紧立正，指望师父能帮她说两句求情的话。可还没等林落开口，严沐就命令到："走，回队，你开车。"
小米大气都不敢喘，跟在严队长身后走了。
看着严沐决绝的背影，林落有种错觉，似乎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又回来了。但那只是错觉而已，年少很好，但他可不想再继续轻狂了。
他把手里的纸卷展开，严谨的资料分析提醒他现在是工作时间，他需要熟悉自己新的身份，新的任务，新的搭档。
灰飞烟灭
林落认真看了任务报告：调查对象是一家欧洲的投资公司，叫"NIRVANA"，这显然是个对投资公司来说过于感性的名字。严沐调来市局是为了在外部配合他，主要任务还是要他独自去做。
严沐带来了他的新身份证，所有需要的学历证明，推荐信等等，一共三套。当然，这些都是假的。另外还有被24小时定位监听的三个手机号码。林落虽然不是第一次被监听，但还是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像是进了活动监狱。
报告里说，十一期间，这家公司的海外老板要来视察，到时会有袭击案件发生，严沐会以办案的名义介入，接着，林落就会被安排进公司。所以他还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熟悉调查对象。
电影里经常出现这样的片断：一个有职业素质的间谍，在读完任务报告后，把文件扔进壁炉，看着一张张纸燃烧，蜷曲，灰飞烟灭。或者，工作环境好的间谍可以边看边喝whisky。
可林落还没有烧掉文件，就闻到了灰飞烟灭的味道。
他刚收好手机号码和自己的新身份，就闻到一股奇怪的烟熏味。他定了定神，看到窗外一股浓烟自楼上飘下来，赶紧拿起手机拨楼上Matthew的电话：
"你开始自焚了？"
"为了重生么？"Matthew咳嗽起来，看来他自己也被呛到了，"没有区别，我在烧自己的头发。"他按下免提键，边说边对着镜子系好衬衣纽扣。
"什么？"
"没什么"M轻描淡写的清了清嗓子，"我可以下来和你谈谈么？"
"当然，活着下来。"
暴雨过境后的早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洒进房间，好像重生。
"我可以进来吗？"
林落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除了声调诡秘的英语和转动戒指的习惯动作，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那个存在主义的邻居。
Matthew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乱草一般的短发，很短，虽然仍是乱草一般，但乱的很舒服--像是抽走了所有绝望和颓靡，却在阳光下挑衅似的残存了一点坏脾气，衬得琢磨不定黑色眼睛更加深不可测。
他被林落看的有些局促，习惯性的扯扯嘴角轻笑，用手背蹭了下唇边，示意自己没有留下早餐的痕迹。
"我自己剪的，还不错吧。"他指着自己的新发型，侧身进来，"我觉得自己重生了。"
"看来，没有让你死掉是正确的。." 林落走过去揉揉他的短发。
"我称之为‘Nirvana'。"Matthew变魔术似的拿出瓶whisky"喝一杯吗？"
"For regeneration？"
"For regeneration and......"Matthew用力开了瓶盖"and return."
"Return？"
Matthew把酒递给林落，深吸了口气，淡淡地说：
"严沐"。
林落一下僵住了，"你认识严沐？"
"世界真小，对吗？"Matthew转了转酒杯，长出一口气感慨到，"七年前我们在巴黎认识，Brent说他就像红色五月里投机主义的骗子。"
林落只是听着不说话，于是Matthew继续解释：
"West的家族企业一直有些非法生意--West是我和Brent的姓，你知道。七年前在巴黎，严沐利用Brent的信任拿到了公司所有暗箱操作的证据，然后消失了。Brent因此成了家族的叛徒，被逐出家门。我只知道，那时严沐是商业间谍。现在他应该不只是商业间谍了吧？我听小米说，他现在为‘三部'工作？"
"Matthew"林落突然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看来我们确实需要谈谈"。他没有理会洒在身上的酒，皱着眉把手机电池取下来，彻底切断无线信号。
M："我只知道这些。"
林："你知道的已经足够让严沐失业了。"
M："为什么？"
林："因为你可能让他暴露身份。不管下个任务是什么，只要你在，他都没办法做了。"
M："那很好。"
林落苦笑："严沐让你这么恨吗？"
Matthew没有回答，似乎严沐这个名字让他很是不屑。
林落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在工作台的抽屉里找烟。
沉默，两个人在烟雾和酒精里，各自沉默。
M："你们是同事？如果他的任务取消了，你也一样失业对吗？"
林落点点头。
M："我会放过他，如果你说‘放过他'，我会的。"
"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 林落走过去在他耳边说。
"那你的新工作结束了。"
"放过他。"
"Now，you owe me."像魔鬼签下了新的契约，Matthew淡笑着俯身吻过林落的唇。
regeneration和return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代替，先不翻了。
you owe me那句我记得好像有评论引用过，所以暂时也不翻了。
我也很奇怪当时干吗那么骚包的甩英文，我明明四级都没过......
实验戏剧
Matthew作为一个职业编剧写过最著名的台词是："人生中充满了半途而废的烂尾楼。"这话主要表达了他对人生计划实施起来千难万难的感慨，以及他对烂尾楼的厌恶。
市警察局旁边就有一栋烂尾楼，日晒雨淋很多年，非常有碍观瞻。Matthew第三期剧本的外景拍摄地就选在那里。
在自杀计划也半途而废之后，Matthew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导演和制片人解释不能如期交新剧本的原因。于是他去了片场。
刚好是周末，外景地的观众很多，Matthew废力挤过去，看到拍摄正在进行：女主角花枝招展的走过来扇男主角一巴掌。
巴掌刚落下，男主角正欲捂脸做愤懑状，只听人群中一声惊呼："啊--！"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穿警服的女孩捂着脸。
接着Matthew听到熟悉的声音："靠，怎么打人呢？"
导演怒："清场！"
M："小米？"
小米："小马哥？你看见了吗？他们这样打人很疼啊。"
导演："又没打你脸上，你叫什么？"
后来这一幕重拍了一遍，男主角又挨了一巴掌后没有看女主角而是愤懑的盯着小米，眼神的流露情真意切，导演非常满意。
Matthew的新形象让剧组的人都很吃惊，好像他不应该如此入世，好像保持颓废和实验主义是他的责任。他对此没做解释，只是说剧本要延期。制片人老王是个很隐忍的人，他咬着牙答道："尽快吧。"Matthew安慰地拥抱了老王同志，接着，和小米一起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