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走了没多久，我就看见戚威他们急急赶到，我忽然扯扯被撕裂的嘴角，绽出一个微笑。还好，我最终看见了他们，哪怕是幻觉也好。后来，我又醒过一次，发现自己枕在那个宽阔的臂膀里，我知道是戚威，随即安心的闭上眼睛。有些许颠簸振的我周身一痛，我吃疼的"哼"了一声，随即，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安抚："马上就到了，忍一下！"我随即舒展开眉头，又昏昏睡去。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里，照在我的眼睑上，暖暖的。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逆光的高大身影，有些模糊。我恍惚间又回到那个下午，第一次看见戚威的那个下午。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来！"依然是温柔。我只是微微点头，看向那个身影。医生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我知道我没大碍了。
"昨天晚上老二一直和我守在这里！"戚威边喂我喝粥边和我说："我把老大和小四打发回去了，他们死活非要留下来，可是学校那边也得有人盯啊！"他依然柔声的说："医生说了，没伤到骨头，只是脑袋有轻微的震荡，需要静养几天。"我想到了那些人临走时说的话，他们确实只是警告我一下，没下什么狠手，这样想着，我忽然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老二这小子今天早上刚回去，昨天一直忙活，累惨了！我，哎，哎！打傻了吧！傻笑什么呢！"戚威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被我一把抓住："威子，你也累了吧！上来歇歇！"说着，我把他手里的那碗粥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往床里挪了挪。他没说什么，只是顺势靠上来，静静的偎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闭上眼睛，想着各自的心事。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这三天里，刘畅他们仨一有空就跑来看我，戚威则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劝他回去，也歇歇，可他死活不肯，说是不放心，我也只得作罢。部里和班上的同学也偶尔有来探望的，可是宋雪却一直没有出现，我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她不敢来。
出院的第二天，我见到了宋雪，天依然很蓝很清澈，就像我俩第一次牵手的那天。他看到我微显憔悴的样子，地下头，很内疚的说着："对不起！""我不需要"，我微微笑着："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们静静的坐在小操场的长椅上，宋雪的声音一直低低的。原来，宋雪远不像她展现在我面前的那般简单，她人脉既广又杂。那次实在酒吧认识了那些人口中的大哥，交往了一阵，发现不太称意，只想一拍两散，可哪那么容易！于是，她找了一个最烂也最可信的理由：她另有喜欢的人了。她知道一直有人盯她，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对我下手。
"为什么是我？"就算是替罪羊，也要当只明白的。她微微顿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及荒唐有真实的理由，她和武乐怡商量说，就选最后一个迈进自习室的男生来做她的男朋友。我当时忽然庆幸，最后一个迈进自习室的不是戚威，后来又摇头笑笑，要是戚威的话，应该不会笨到像我这样只有挨打的份吧！
那次，宋雪和戚威争执，就是因为武乐怡粘戚威粘得打紧，结果一时兴起说漏了嘴。我忽然想到戚威的那句话："烨子！谁要敢让你受委屈，我剁了他都敢！"只想立刻回到宿舍，和他说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于我对他的伤害也许于事无补，可是，我只想那样说，无论他是什么反应都要说。我强忍着想打女人的冲动，不过，宋雪为了眼这场戏也算是费劲心机了。妈的，初吻，虽然男声计较这个有些不太大气，可是这样送出去还是让我气愤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耍的团团转。
见我起身要走，宋雪拉住我："对不起！苏烨！还是朋友吗？"我佩服自己当时居然在淡淡笑："没真心喜欢过我吧！""那个，在一起这么久，说一点不喜欢是假的，可是，不是那只那种，你明白吗？""那就不必了！好自为之！"我走出没两步，却被宋雪的话弄得顿住，她说："苏烨！你可曾是真心喜欢过我的！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没有回头，一直向前走，只是心乱如麻：是她吗？我心里的那个人......
"哎？回来了？怎么说！"见我进来，戚威赶忙问，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脸上有淡淡的伤痕，一屋子人问他怎么弄得，他就是不说，可我知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他宽阔的肩背窝在我的怀抱里显得有些牵强，可我依然倔强的不肯放手。他怔了怔，轻轻的问我："烨子，怎么了......""对不起！"我在他耳边喃喃："对不起！对不起！"过了好久，他伸手环住我："没事了，都过去了！"
对于我和宋雪的分手，旁人的惋惜远远多过我们本人，在他们眼里，一对璧人就这样劳燕分飞，多少让人有些感慨。偶尔在部里的活动上见到宋雪时，也都是点头微笑，彼此都不让对方难堪。至于她和那个老大怎么样了，我不想过问，也没有理由过问，那不是该我善后的事。也许那个老大现在正在笑话我的懦弱，以为我是为了那顿打才屈于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离开宋雪。嗨！随他怎么想！不过，最可怜的要数武乐怡，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在戚威周围打转。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又是一屋子人如影随形。刘畅那几个小崽子总是照顾着我的情绪，从不在我面前提起宋雪或是有关我那次既短暂又惨烈的恋情的只言片语。每每一看到他们那闪烁其词的倒霉样，戚威就闷笑到脸部抽搐，我则只能有翻白眼的份。我忽然觉得情人这东西不可靠，唯有兄弟才会在你身边。其实我错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无论是兄弟还是情人，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 16 章
我和宋雪分手一个半月之后，是戚威十九岁的生日。6月23号，比我整整大了六个月，一天不差。
我和刘畅他们仨撺掇着给他过个像点样的生日，说实话，男生没女生心思那么细腻，真整不出什么花样来。还好那天是星期六，我们有时间准备。
星期五那天，刘畅和刘力新都没回家，崔小晰也没去找他在师大的女朋友。戚威有些奇怪那天大家的反常，可也，没问什么。
趁熄灯戚威去洗漱的工夫，我们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天热，又是在顶楼，大家闷的都睡不着。差五分十二点的时候，我忽然坐起来，摇摇戚威："威子！陪我去趟厕所吧！"戚威闷闷的甩了一句："自己去！""我怕！"戚威听我这么说，半晌没说话，最后无奈的坐起身，陪我出了门。关门时，我冲大家挤挤眼睛，他们做出了个"哦了"的手势。我在厕所故意磨蹭，戚威打着哈欠直嘟囔："你小子真他妈能磨！"我嘻嘻笑着没接茬。
"生日快乐！"戚威一进屋就愣在当场，刘畅和刘力新在门口打出彩带，崔小晰则捧个小小的心形蛋糕，上面插了戚威生日的数字蜡烛。当然还订了大个的蛋糕，不过要明天登场。满室烛光摇曳，大家唱着变了调的生日歌。戚威眼里有闪闪的光芒，但还笑着挨个捶着我们的肩膀："你们这些小崽子......谢谢！"
等折腾完了，大家都上床睡下，我推推昏昏欲睡的戚威，塞了个小盒子给他"生日快乐！"戚威打开，满脸惊喜，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是一条镶钻的手机链，戚威对东西很少赞赏，只是那天对这手机链说了句："还不错！"我知道，他是喜欢。虽然贵的有点费解，我还是将他买了下来，因为看戚威那高兴样，我觉得值。后来，戚威的手机不知换了多少个，可这手机链一直没换，就算最后钻都掉光了，还是没换。
转天，我们在镇上最好的烤鸭店吃的午饭，因为戚威喜欢吃烤鸭。席间，崔小晰看见了那条闪闪的手机链，坏笑着问是谁送的。戚威一脸得意："我对象！"我笑着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戚威生日后的那个周末，又如往常般只剩我俩。戚威那天买了好多酒，白的啤的都有，还有好多下酒的小零嘴。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去了楼顶。学校要求不许上楼顶，可也挡不住。我们屋的人总去那喝酒，说是别有一番情调。
"烨子！你知道什么是私生子吗？"戚威边喝边淡淡的说。"你当我傻啊！"我笑着捶他的肩膀："好歹咱也是大学生，这个能不知道吗！这......""我就是！"我后半句的话被他生生堵在喉咙里，见我愣着，他又继续说："我就是私生子！我妈二十岁那年认识的我爸，她比我爸小十五岁，那时，我爸已经有了家事，还有个十岁的儿子。"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妈是个特自信的女人，自信到自负！你知道她叫什么吗？"我本来心里想笑，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能静静的听他说："她叫戚薇，蔷薇的‘薇'，他给我取了个叫起来和她一样的名字，就是告诉大家我是她的儿子。"他喝了口酒："她怀我的时候，我爸劝过她打掉，可她没听，她自信到以为留着我就能留住我爸，可是没有，我生下来就跟她姓，所以我对我的姓特敏感，生怕别人问得过多，就像把自己最肮脏的一面展示给大家！"怪不得，我第一次问他是姓哪个"戚"时，他会说我"你丫话真多！"
他还是淡淡的口气："我爸承认我的存在，每月提供给我可观的生活费，可却不承认我的身份。我妈也继续她自己的事业，我从小是被外婆带大的。初中时，我曾特愚蠢的用叛逆的方式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结识了许多社会青年，我妈知道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戚威，人生是你自己的，别想用毁坏自己人生的方式，企图得到更多的注意！'后来，我就明白了，一直努力着，证明自己的存在，一直到高中。"他深吸了口气："外婆死后，我就开始自己住，那年我上高一。其实从初中开始就有好多女生喜欢我，可是，当她们知道我的身世之后，不是故意疏远，就是莫名兴奋，那时我觉得女生都特虚假。我只喜欢过一个女生，高二那年，是我们班的学委，知道我的想法后，她只说了一句，戚威，对不起，你的身世让我觉得无措。我只是淡淡笑笑，没关系。大房一直对为我的存在忧心忡忡，就怕万一我那老爹心血来潮，将来把公司交给我打理，所以，我要让他们放心，即使高出录取线一百多分，还是报了这个学校，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不会太优秀、不会和他们争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戚威，手里的酒瓶握得死紧。对戚威所有的疑惑现在都有了解释，他报到时只背一个小包、他不回家过年、他不提爸妈、他听我妈的唠叨听得津津有味、他的价值观念甚至他的那句："穷的光剩钱了！"。我的心里忽然一窒，眼里涩涩的，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的，又是那种眼神！"他低咒了一声，灌了口酒："我十四岁那年，我妈又找到了她的幸福，现在过得还算不错。我有时挺佩服她的，对自己的感情总是能勇敢面对，所以，我决定向她学习，不再装傻，不再陪那个人一起装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像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他把脸转向我，定定的说："苏烨！我喜欢你！"我"噗"的笑了出来："就这个啊！我也喜欢你啊！我还喜欢崔小晰、刘畅还有......""妈的！"他忽地把酒瓶扔掉冲着我就压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生生的堵住了唇，我的手一松，酒瓶掉在地上，撒了满地。那吻好像压抑了好久，粗暴狂野，最后变成了轻轻的噬咬，舌头猛地闯进我的口腔，像要把我生生吞进肚里。只吻得我呼吸困难，他才一把把我推开，粗喘着说："你明白了吗！是这种喜欢！是这种！"我"腾"的站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喘着说："威子，你冷静点！咱俩平时太好，你有点错觉也正常，没关系！等你想明白了，咱俩还是好兄弟！我们......""我想的够明白了！我他妈连那个时候都想着你，我还要怎么明白！不明白的是你！"他站起来对我吼。我忽然想起那晚他偷偷溜到我床上，问我是不是想着宋雪，我瞪大了眼睛指着他："怪不得你他妈一开学就对我那么好！原来你是同......""我不是！不是！"他暴吼着喝断我的话，凄厉的声音响彻夜空："我只喜欢你，我......"我不要听！我急急的要奔下楼顶，可还是听到了他带着声音的低诉，他说："没有你，我不是！"
戚威一夜没回宿舍，我知道他在市里有房子，倒不怕他没处去。可我这一夜就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戚威一直以来的关心似乎都变了味，都成了别有用心。他那些怪异的举动、陈超临走时那复杂的眼神、那个暧昧的夜晚，就连那首合唱过的《开往春天的地铁》，都像过电影似的，在我脑子里面一遍遍的放。全世界似乎都明白戚威的心意，似乎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有他冲我吼的那句"不明白的是你！"。我想到脑子快炸开，刚刚被吻住的感觉也疯狂的清晰可见，我是真的要疯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几乎不成人形。刘畅他们带着万分惊讶的变轻看着我和戚威再次形同陌路。这次他们连原因都问不出来，更是懊恼的不知所措。戚威有时会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抓住我，欲言又止，却总是被我狠狠甩开。
放假时，我几乎是飞也似的逃出宿舍。火车上的那十六小时是我这十来天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放假时，我打了两份工，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时间和宿舍里的人联系，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我爸我妈都看不下去了，说是咱家也不缺钱，你那样拼命干嘛！我只是笑着搂住我妈的脖子："妈，放心，我这样挺好的，就是高兴！"可每到夜深人静，那种失眠的折磨就如狂风般席卷而来，脑子里只有两句话反复回响，一句是戚威说的"不明白的是你！"，一句是宋雪说的"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吗！"
崔小晰和他女朋友出了点问题，有时打电话来诉苦，可我也是爱莫能助。刘力新最近忽然开窍，和我们班宣委律梦打的火热。刘畅终于用他的魅力招来了他的真命天女，只是那个人让我们都大跌眼睛：武乐怡！唯一没有消息的就是戚威，我一直怕哪天接到他的电话会不知所措，可是，我失望了。直到开学也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像人间蒸发般，弄得我心里空落落的。我有时觉得自己特欠抽，不用别人，我自己都想抽自己，怎么那么贱呢！
第 17 章
开学那天，大家见到我先是惊讶的不行，后来就亲亲热热的聊起近况。我的变化太大，黑得不行，瘦的有点脱像，脸上就剩俩大眼了。
那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见到戚威，他也瘦到不行，俊朗的脸上颧骨高耸。刘力新拍着我俩的肩膀在那笑："你俩暑假一块背山去了吧！"没有回音，只是一阵尴尬，弄得刘力新站在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刘畅和武乐怡天天你侬我侬、难舍难分。刘力新那傻小子也终于牵上了律梦的手，崔小晰和他女朋友也冲破浅滩，依然每周去师大，两人彻夜温存。我和戚威依旧清清冷冷，不过任何话。我特意在一个面馆找了周末工，晚上到一家KTV做侍应。有天戚威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语气平静："你不用躲我！我知道你没法面对我，我周末可以回家，不让你看见还不行吗！"我依然冷冷的从胳膊上拿下他的手："我躲你？我有必要躲你吗！我有什么无法面对你的，笑话！"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说这些话时，我一直在微微的抖，不知道戚威听出来没有，只是还有句话我没说出来，我真正没法面对的是我自己。有些事情我不敢细想，只要一想，那结果就昭然若揭，可我不愿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