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认栽 上——隽隽风尘

作者:隽隽风尘  录入:06-07

 文案:

 “分手就分手,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王八蛋板着脸教训他了。”17年的感情了结,吴钧成在分手时如是想。 他是个粗人,永远也理解不了齐宇翔的娘娘唧唧。 然而,当另一个人的味道真撤的干干净净…… 最后吴钧成总结出:齐宇翔有眼无珠,他则是个SB。 本文1V1,粗放幽默攻,浪漫敏感受,略宠文向。此文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钧成、齐宇翔┃配角:乔洋、岳维、谢南城、方巡┃其它: 第一章 吴钧成得承认,走到这一步,他也……在伤心。 齐宇翔把自己所有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好,扔的扔,打包的打包,就这么掩上门……说,再也,不会回来。 他一个人席地坐在狼藉遍地的地板上,拧了一瓶矿泉水,冰的齿根爽极,一口吞下,从头凉到脚。 冬天喝凉水,果真TMD惬意十足。 再也没有一个王八蛋板着让人生厌的脸教训他了。 是的,吴钧成又灌了一口冰水,TMD他讨厌透了齐宇翔。 那个自以为是、整天乱发脾气、不停嫌弃他的小白脸。 凭什么嫌弃我?齐宇翔,你以为,老子稀罕你?跟你在一起,何尝不是老子也在忍你? 散了就散了。 吴钧成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的咔咔响,然后使劲朝墙上掷去。砰的一声砸上去,瓶身还来不及在墙上盖个湿蓝水印,很快的反弹回来,好巧不巧的砸在吴钧成的脑门上。 “嗷!去你妈蛋!”吴钧成抱着脑门大声骂道,抓着弹回来的瓶子,往地上猛烈地敲。 直到有人敲门他还没冷静,虚掩的门随后被推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皱着眉看他。 吴钧成脑袋发晕,暴怒让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扭曲,看见有人后更甚:“滚!” 门口的男人眉皱的更厉害,冬天一向黑的早,男人在门边越发像个浓黑的剪影。 但吴钧成还是看到他眼里轻而易举的不屑,接着听到对方清冷的声音:“你吵到我了。” 吴钧成想大骂一句滚,刚发出半个音,看到对方眼里的蔑视后,突然理智回归,冷静了半晌,嘶哑着嗓子回到:“对不起。” 门边的男人又看了他几眼:“如果你再扰民,我会打110投诉。” 言罢,关上门静静地走了。 吴钧成抹了把脸,狠狠掐了额中,歪三倒四站起来:“110?靠,居然会想到打110?SB!” 骂出口,又想到齐宇翔跟自己分手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说自己“言行粗鄙,生活没有共同语言。”靠,粗俗,共同语言?跟你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子粗俗?还共同语言!SB,一群SB! 齐宇翔是SB中的大SB! 屋子显得很空荡,齐宇翔的味道撤的干干净净。 那个沙发,再没有一个SB露着小虎牙、抱着抱枕打游戏了,水族箱里的大白鱼还在游来游去,吴钧成讨厌活物,喂食一向是齐宇翔的活计。 他们都很少做饭,但齐宇翔偶尔会装模作样,系着围裙下一碗泡面。厨房里,粉色的围裙惹眼的挂着,吴钧成摸了摸,仿佛还残留着某一年某一日激情的味道。 卧室……吴钧成简直不忍心再看了。 颓丧的退回沙发上,吴钧成抱着齐宇翔特别钟情的小枕头,贴着脸,挺尸般一动不动。 夜晚降临,屋内彻底暗了。 连偶尔传来的说话声都显得那么飘渺。 明天还要去公司处理产权交割。 枕头下的人抖了抖,随后抖到整个身体都停不住。 有弱弱的呜咽声,轻微如雪降,带着冷透骨髓的凄寒。 第二天,吴钧成拖到中午才去公司。 实在是他牙疼。 疼的脸都有点肿。 坐在桌前刚打开电脑,“叮”的一声马上传来邮件提示,吴钧成不满地点开,就看见公文上一行醒目的标题: “×××律师事务所律师函 吴钧成先生:……” “操你妈齐宇翔!” 一瞬间只觉脑袋里的零件都在砰砰作响,血液脑浆剧烈地撞击脑壳,要纷纷涌出来似的,吴钧成抱着头缩在椅子上,感觉天都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齐宇翔会真出律师函。 换句话说,他以为,会像曾经很多次一样、对方会、慢慢……回来。毕竟公司的利益共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他根本,就没想到齐宇翔会真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什么地步呢,久到看见律师函时突然天塌地陷的地步。 “十七年了啊。”吴钧成抱着头喃喃,一眼也不敢看那封公式化又字字锥心的邮件,“十七年了,小翔。” 真的恩断义绝到了对薄公堂么。 恍恍惚惚想起十八岁时节,那个少年怯怯跟在他身后,脸蛋永远有两片嫣红色的模样。 终于某一年,他们在一起。 二十几岁,嫣红还没退去,少年已长成青年,跟着自己一起啃馒头就咸菜。 三十几岁,呵,三十几岁的男人也混出头了,两人却一直吵一直吵,吵的两两相厌,怎么看怎么烦。 偏生分开却比什么都疼,活生生割肉一般。 齐宇翔,你离开我,后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会幸福。 你不知道你那那臭脾气有多让人讨厌! 班没法再上了,简直一刻不能多呆。 吴钧成梦游一样恍恍惚惚走出房间,一路上似乎有人不停对自己说话。 他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齐宇翔昨天离开时说,这次真是彻彻底底一刀两断,死也不会再回头。 那种神情淡漠而陌生,吴钧成突然惊慌的发现,对方这次是来真的。 这么多次分分合合,狠话谁都说过,甚至打架、骂娘都比这严重的多。但没有一次是这么、平静而决绝地,连打他都找不到理由。 齐宇翔怎么会是这么平静的人?他轻手轻脚、如释重负、毫不留情地、走的如此有风度。 他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两声后,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中英文连续地听了几遍后,嘟嘟声又重新回荡,茫然地抬头,已经走出公司大厅了。 过道醒目地挂着齐宇翔设计的公司LOGO,两人名字的字母连在一起的缩写,简洁干练形似一个开怀大笑。 越看越讽刺的笑。 你永远都不会幸福。 吴钧成在心里恶狠狠咒骂,回过神,迈步走出电梯间,吴钧成又是那个端肃的吴钧成。 他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之所以失态,大概实在是因为齐宇翔跟在他身边太久了。 所以齐宇翔离开,自己会不适应、所以会头疼、所以会发疯而已。 反正对方迟早会后悔,到时候一定要打死那个王八小子! 吴钧成学生的时候就是个混混,把砖头多次拍在同学脑袋上后,被学校劝退了。 十几岁出来在社会上混,明面上也会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但骨子里的混蛋味是如何都改不掉的。在别人面前还好,越亲近的人越不加掩饰。 齐宇翔十几岁、二十出头那阵子非常迷恋他的“男人味”,可是后来就嫌弃他粗鄙。 那小子没事就拉着他吃西餐,左手刀右手叉,还会点瓶娘唧唧的红酒。吴钧成是真不喜欢,那种闲着蛋疼、没事浪费时间的玩意,一坐一晚上时间就没了。 吃饭就吃饭、应酬就应酬、但听着莫名其妙的钢琴曲,吃两小口饭抿一口红酒是怎么回事? 吴钧成不喜欢,简直是非常不喜欢。陪客户吃是种工作,可陪齐宇翔却是生活。 为什么要把所剩无几的生活时间过的如此扯淡?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齐宇翔越来越讲究,而他仍旧粗俗不改。 这不是灾难是什么? 可对方真走了却还是舍不得。十七年的陪伴已然成习惯,吴钧成不敢想象还能有个人能代替对方,还能有人会陪自己这么久。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深吸一口气,肺泡里都是尾气味。指望这个城市的空气质量变好,有生之年怕是不可能了。 城市是个奇异又荒凉的存在,他和齐宇翔在这里辛苦打拼,这么多年终于走上正轨,而相互陪伴的那个人却越来越远。 这怪谁呢? 齐宇翔也长大了,他变得成熟稳重,漂亮多情,眉眼一勾,都能引男女无数,吴钧成并不是不知道。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齐宇翔的心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当然,他一开始并没介意,直到对方真的下决心离开。 吴钧成打开手机,在网上调出那封邮件,拨打了尾页留下的电话号码。 “喂,张律师,我是吴钧成,律师函已经收到,公司产权分割的事,我想见你的当事人齐宇翔面谈。” 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公式化而生疏的表示,他的当事人已把事情全权交给他代理。 “那你怎么能联系到他?” “对不起吴先生,客户资料我们无权告知。” “操!”吴钧成挂断通话,无可遏制的想摔手机。高高扬手时,突然灵光乍现的想起这手机是齐宇翔特地找朋友配置的情侣款。齐宇翔特别喜欢这种形式上的名堂,两人用一样的手机时,他笑的小虎牙都出来了,看着年轻又可爱。 吴钧成睁大眼睛瞪着手机,仿佛瞪着齐宇翔一般,心中酸涩而又隐隐解气的恨意。 吴钧成一边在路上走,一边给所有的熟人群发短信、留言,上网翻看齐宇翔的微博博客,希望从中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一看,网上的信息已好久没更新,朋友的信息留言一时半会回不了这么快,吴钧成在路上酸苦的想,这次找回来,他不喜欢的地方自己都试着改了吧。 第二章 “阿翔,吴钧成在找你。”一男人靠在卧室的门边,晃着手机似笑非笑对床上的人道。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趴着,看不见正面,只能看见薄被下裸露胳膊,黑色的背心和柔顺略长的头发。 “不理。”简短干净的两个字,似乎连一丝别的感情都没有。 “哦,好。”门边的男人早料到似的,轻轻松松离开,心情显然很不错。 没多久,床上的男人翻过身,露出一张头发凌乱的正脸。 齐宇翔真是那种俊秀的男人,一张脸精致而轮廓分明,此刻半睁着眼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偶尔轻轻颤动。 很快,屋里的男人又过来,走到床边端详他:“行了,还念着他就回去,分咱就分个干净,别在这半死不活的。” 好半天,床上的男人才转动眼珠,僵着脸回到:“谁给你说我还念着他?” “没念着?”男人俯下身仔细端详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上方的男人离他极尽,无奈齐宇翔现在心情很不好,懒得给对方任何表情。 “那就好。”男人十分开心,“吧唧”在齐宇翔脸上大大亲一口,然后飞速闪身。 “方巡!”齐宇翔抓起枕头就向对方掷去,然后使劲擦掉脸上的口水。 方巡半个身子躲在门边,没个正形地咂嘴:“咱们可是两小无猜,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这一折腾,齐宇翔身上的被子滑下来,背心卷到胸膛,瘦削的上半身剧烈地起伏着。 齐宇翔把被子一拉,又重新把脑袋埋进去。 “小腰真细,啧啧,真不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方巡的声音越来越近,“要不咱们来一炮?” 床上的人越缩越小,用被子捂着脑袋:“滚!” “啧,终于骂人了,不容易。哎——那我滚了,想做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方巡悠哉悠哉的离开,眼里荡漾的全是笑意,看着手机里刚刚拍下的照片,纯洁的美男春睡图,真好。 ****** 这边,吴钧成终于走到小区门口,天已经黑了。 因过于疲累,折腾自己一天一夜的头疼倒不再发作了。 不自觉就开始爬楼梯,他家住六楼,楼层并不高。老式楼的楼梯很宽敞,平常由于赶时间,吴钧成倒是很少走。 走到五楼的时候看见一男人在门口转,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样,然而表情颓丧又纠结。 那人也不吸烟,只是闲极无聊地站着,英俊的脸上明显的焦急无奈。 看来是遇到麻烦了。吴钧成麻木地想,同时又为遇见一个同样倒霉的人心情略微舒畅些。 进门,开灯,屋里顿时被暖黄的光芒包围。 一路不停查看手机,一下午,没有一个人知道齐宇翔在哪。 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两三口喝完,瓶子扔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人走了自己却不知道去哪里找。齐宇翔倦,难道他就不倦吗? 倦了就能不找吗? 齐宇翔那人,说白了就是喜欢被人惯着,你晾着他,越晾关系只会越远而已。 找人是种态度,在多次的分分合合中吴钧成早已明白。所以每回分他都会去找,有时真心,有时假意,这次是真心还是假意连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就如当年养他的奶奶卧病去世,他心里感觉解脱,但参加葬礼还是极其悲伤。 大同小异。 其实他并不是很难过。 席地坐在冰箱旁,喝了一罐又一罐冰啤酒,凉的整个人都没知觉了。偏生头脑还很清楚,清楚的意识到,齐宇翔离开,自己也是无所谓的。都是男人,谁离开谁能有什么大不了。 “啪。”屋里的人又打开一罐啤酒。 ****** “我说,咱们去哪玩?”方巡笑嘻嘻问。 齐宇翔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不出去,别烦我。” “啧啧,这臭脾气。”方巡毫不介意,“我们开车去外地兜风?” “你想N?”齐宇翔的眼神充满鄙视。 “哇靠,老子像那么没节操的人吗?”方巡受不了污蔑似的,立即跳脚。 “二十年前就掉干净了吧。” “我说,这样不好。你失恋了拿老子开刀,这不公平,嘤嘤嘤……” “死开。”齐宇翔特别看不顺眼方巡撒娇卖萌,每次都想揍他。 “那我出去玩。”方巡一边说一边真打算出门似的换衣服,“你真不去?” “不去。” 方巡耸肩,也不再贫嘴,兴致勃勃地收拾好出门。 听见门响,齐宇翔这才抬头,他的脸一向很白,这时更是苍白,紧绷而无表情。 呆坐一会,从行李里拎出电脑。 电脑硬盘里,还留着他和吴钧成的合影。 这是他犹豫了再三都没有删掉的东西。人的生命有多长呢,他和吴钧成在一起的时光,已经贯穿了整个少年、青年、甚至人到中年。 十七年,哪怕是对自己时光的纪念。 在一起久了,分开的过程无疑痛苦,就像血肉慢慢撕裂,过程难免揪心。 吴钧成是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男人的感情往往说不清楚,他喜欢过甲乙丙丁,也跟若干人上过床,其中有些人,他甚至还在喜欢与爱之间徘徊过,但只有吴钧成,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爱他。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了,再说爱情这个词,呵,爱情。 齐宇翔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们还年轻,吴钧成高大强壮,深麦色的皮肤,肌肉饱满有力,衣服下的健朗气息轻而易举弥漫出来。剑眉朗目,面孔线条干净利索,一双眼睛清澈而锐利。而站在他旁边的自己,神情始终怯怯,个子只到他脖子高。 那时他才十七岁,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只是一味羡慕他,一有空闲就默不作声跟着对方。 吴钧成常常与小痞子们打架斗狠,但对老实乖巧的好学生却从不招惹。凭这点,就比一般的痞子难得的多。而且吴钧成明知道齐宇翔总跟着他,却一次都没撂过狠话。 跟多了,也开始说几句话,话多了,就慢慢成了朋友。 时光总是这么不可思议。 齐宇翔现在还记得那段小心翼翼、又暗暗欢喜的日子。 他喜欢着对方的喜欢,笨拙的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想要把满腔的情意都交付对方身上。 后来,后来呢? 吴钧成脾气太暴躁,做事很少会为他着想,一次一次,一年一年,再美好的感情都会被磨灭,这么多年真的心力交瘁了。 齐宇翔承认自己已经变得世故,他早就开始试图摆脱双方的感情枷锁。 分分合合,这次终于成功了。 律师信那人已经收到了吧,此刻是什么表情呢,肯定咬牙切齿的想把自己打死。 齐宇翔嗤笑一声。 ****** 十几年的相处毕竟不是白来的,吴钧成“想把他打死”这点是真的。 可关键是吴钧成真想打,却找不到对方的人。 郁闷之下的吴钧成喝了半夜啤酒,喝完直接躺倒在地板上,直到被尿意憋醒。 下意识的上着厕所,整个人都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了,只有冰凉凉的麻木。 使劲揉了下脸,眼睛恍惚能看重影,吴钧成呆愣愣地对着镜子。镜子里的人面孔发白,眼睛赤红,嘴唇高热红肿,完全是一副鬼样子。 也没功夫在意,吴钧成梦游一般歪三倒四晃到卧室,栽到床上,就睡着了。 第三章 齐宇翔心想,自己这次真不会再回头了。 他从方巡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见到熟悉的公车就搭了上去,到站才意识到终点竟是自己的大学。 来来往往都是年轻人,他在校门口站了一会,见到他们热情勃发的笑脸,只觉得悲凉又疲惫。 学校里还是那个样子,不,变了很多。 熟悉又不熟悉。 他走累了,拣一个木凳坐下,听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齐宇翔是在Z市读的大学,之所以考到Z市,是因为吴钧成在这里。 那时他上学,吴钧成工作,两人在学校附近租着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有时候吴钧成提前下班,会直接坐公车到学校,等着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傍晚的风温凉又惬意,两人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说笑笑就到家了。 是的,家。 那个他们一起住了三年多的小房间。 齐宇翔老家并不在Z市,他只是到Z市上了高中,对这城市熟悉,全都是因为吴钧成。 吴钧成在Z市有房子,但他却和齐宇翔挤出租屋。 那些年,他不说齐宇翔也能明白,亲人离丧,这个男人内心必定悲凉。没有亲人存在的房子,根本让人呆不下去。 他也就是那时开始依赖自己的吧。 吴钧成舍不下他。 齐宇翔勾勾嘴角,揉着脸。 眼前的草地,他们曾坐在一起,齐宇翔背书,吴钧成打游戏;操场上,俩人拿着篮球,一对一下的跳跃投篮;吴钧成还冒名替他上课,点名时响亮的答到,齐宇翔躲在图书馆,在落地窗前惬意的喝着凉茶。 吴钧成那时毫无保留的宠着他,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把他宠的一颗心肝飘飘荡荡的,满世界都是甜意。 他撒娇、任性、捣蛋,吴钧成从没发过火。 齐宇翔后背抵着椅靠,紧紧闭着眼睛。 如今一切都变了,分手分的利落而痛苦,满目繁华,内心沧桑。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不会有那个纯真的年代,再也没了那份张狂和信赖,再也没有那时还年轻的吴钧成和齐宇翔。 再也不会有了。 齐宇翔一天都在学校里晃荡,虽然在同一市,但他已很多年没来了。 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 他在冷风里一直坐到天幕暗沉,浑身被冻得麻木而僵硬。 这样正好。 在夜幕下的校园遥望远处的灯光,扑朔光华,辉煌灿烂,好像一个热闹又无法企及的隐秘幻境。 齐宇翔记得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看河里长着一朵很漂亮的红花,越看越喜爱,终于忍不住下水去捞它,在快淹死的时候终于抓到了,结果只是一个红色塑料袋而已。 生活在于会打破人类的幻想,多少人期望一生一世白首不离,结果呢,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遍地狼藉,越美妙的梦想越会被现实狠扇耳光。 所谓愿望,真走到这一步发现也不过如此。 齐宇翔在大街上慢慢走着,这就是自己刚刚憧憬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嘈杂的大街而已。 吴钧成,跟你在一起,就跟小红花变成塑料袋是一样的。 一模一样。 口袋里电话响了,方巡的:“喂,小翔,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小谢来了,咱们一起去喝一杯。” “南城来了?”齐宇翔惊讶,“他不是在H市吗?” “谁知道。”方巡哼了一声,音调有点上扬,“你赶紧回来吧。” 方巡挂了电话,齐宇翔叹口气,伸手拦了出租车。 他跟方巡、谢南城是大学校友,因为一次社团活动结识,从此就变成校园三剑客一般的存在,齐宇翔的大学时光,除了和吴钧成一起时,大部分都是和他俩混。 之所以能关系这么铁,除了兴趣相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性取向罢。 方巡本来就是太子党,变着花招的玩,还带着他俩大摇大摆去逛GAY吧。齐宇翔也天天和吴钧成腻歪,只剩下谢南城,此君哲学系出身,书香门第,可能是家教太好的缘故,自持过了头,三十多岁还一次没有过。 方巡一直说他心理变态。 但谢南城却在大三时满脸通红的说他喜欢齐宇翔。 齐宇翔觉得天雷滚滚,方巡笑的打跌。 但谢南城还是说自己喜欢齐宇翔。那认真又殷切的态度,让齐宇翔许多年里,见到他都不尴不尬。 齐宇翔有些惆怅,谢南城是他哥们,但不会是他恋人。 他跟吴钧成两情相悦,十七年还能散了,更别说谢南城。谢南城清雅高洁,他如果敢把这朵莲花折下来扔到尘埃里,恐怕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佛祖都不会饶恕他。 回到方巡家,谢南城果然坐在那里。对方见到他眼睛一亮,柔柔的笑起来:“小翔。” 方巡咂咂嘴,起身给齐宇翔倒了杯水。 “南城,你怎么来了?”齐宇翔一见他,也不由高兴。 “我……我听说你心情不好,来看看你。”谢南城脸有些红,低垂着睫毛一颤一颤的。 要说他们三人,个个相貌都不错,但最顶尖的还是谢南城。 齐宇翔只是相貌偏柔,但谢南城却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五官每个部位都恰到好处,白净皮肤鹅蛋脸,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矮,眉黑如蹙,眼若有情,比例完美。方巡说过,就谢南城那一双眉眼,满大街戴美瞳的女人都弱爆了。 齐宇翔也不知道他怎么长的,他和方巡恶整过谢南城,让他穿女装戴假发去大街上骗钱,谢南城眼泪汪汪的死活不愿,结果假发戴上的一瞬间两人都看呆了,最后总结出,谢南城要是女人,肯定能倾国倾城。 此时,正在害羞的谢南城站在齐宇翔眼前,齐宇翔看的心头一软,手搭在他肩膀上:“谢谢你大老远来看我。” 谢南城的忐忑终于不见了,抬起头冲齐宇翔笑。 “啧啧,谢南城你瞧你那点出息。”方巡在一旁看的牙酸,把齐宇翔的手打下来,“行了,都坐着吧。” 三人都坐了,一人一杯酒开始瞎聊。 “小南,是方巡跟你说我过的不好?”齐宇翔瞪方巡。 “不是,我在网上看的。阿巡传了一张你在他家的图。” “什么图?” “美男春睡图。”方巡眉毛一扬,“放心,只照了半张脸。” 齐宇翔在谢南城的手机上看了那张图,果然只照了半张脸,难为谢南城一眼就能认出来。 谢南城满脸担忧:“小翔,我听阿巡说你分手了?” 这个方巡!齐宇翔瞪了方巡然后转头:“嗯。” “真的分手了吗?” “这次是真的吧。” 谢南城一双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不要伤心。” “不伤心,早晚都会有这一步。” “哦。”谢南城点头,不安地动了动,“那小翔你再谈恋爱能不能考虑我?” “噗!”方巡一口酒喷了,弯着腰连连咳嗽,齐宇翔也哭笑不得,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南城脸又红了。 “我说谢大教授,你这是谋财害命知不知道?我要是呛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方巡放下酒杯掐着谢南城使劲摇晃,谢南城被他埋在枕头里双手乱挥。 齐宇翔抚额:“你要把他掐死了。” “啊?死了吗?”方巡把人给拎出来,看谢南城红着眼睛张嘴喘气。 “没有死。”谢南城艰难道。 “哈哈哈哈哈”方巡大笑,齐宇翔也跟着心情好了很多。 三人都在方巡家里住了下来,方巡家只有一张床,三个大男人挤不下,谢南城说要去宾馆。 方巡一把拉住他:“要不小城城咱俩睡床,姓齐的打地铺吧。” “滚你丫的,要睡也是我跟小南睡床,你睡地上。”齐宇翔踢了方巡一脚。 后来三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横着床躺下来,谢南城夹在中间,齐宇翔和方巡隔着他动手,三个人打成一团。 真好。 齐宇翔半夜醒来,听着身边香甜的呼吸,真好。 没有吴钧成,我也能活的很好。 齐宇翔动了动,偏头看看身旁另外两人的睡姿。 谢南城被方巡挤的缩成一团,方巡毫不自知,幸福的沉睡着。 齐宇翔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 “小翔,你不喜欢我吗?” 谢南城的声音清醒,低低的在他耳边喃呢。 “我把你当铁哥们。”齐宇翔愣了一下,偏头看他。 “小翔,我是真心的。” 齐宇翔无奈,手盖上他的眼睛:“睡吧。” “小翔,我今年三十岁了呢,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谢南城拽着他的手,“我很好相处的。” 齐宇翔哭笑不得:“我刚失恋,你让我想想吧。” “好的,你慢慢想,如果你要谈恋爱,第一个要考虑我。”谢南城向他靠了靠,声音欢喜。 “好。” 谢南城轻笑,动身在他脸上亲了亲:“晚安。” “晚安。” 第四章 谢南城在H市某个知名大学当教授,这个工作对他这种书呆子类的人很合适。 老师假期多,课业不重,尽管如此,谢南城的几天假也请的颇不容易。 “我得回H市了。”必须得走了,谢南城一脸纠结。 “路上小心。”齐宇翔十二分的诚意。 “小翔,你会想我吗?” “会。” “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好。” 方巡临时有事,偌大的机场大厅,谢南城和齐宇翔依依惜别。 谢南城一身黑大衣配着方巡的红格子大围巾,显得朝气蓬勃:“我真走了。” “嗯。”齐宇翔笑容款款,“回去多休息。” 谢南城腼腆的笑,不舍的松开齐宇翔的手:“我有空就来看你。” “好。” “我走了小翔。” “好。” 大厅响起航班提醒,谢南城又握了握齐宇翔的手:“我真走了……” 齐宇翔注视着谢南城的身影,过了安检直到消失不见,才摊开手看着掌心里的小玩意。 一个小小的摇头娃娃,晃头晃脑的,脚底还有个按钮,一按娃娃就开口:“小翔,小翔……” 齐宇翔拿着这玩意玩了半天,感觉十分有趣。 回去时方巡已经在屋里了,齐宇翔奇怪:“你这不是有空吗,怎么不去送南城?” “不送,那小子的黏糊劲我受不了。”方巡一脸嫌弃。 齐宇翔也在桌子旁趴着,闷闷道:“你说我该不该接受南城?” 方巡一愣,随即笑道:“你要跟他在一起,就要把拈花惹草的毛病给戒了,你做得到?” 齐宇翔瞪他:“拈花惹草的是你吧,我没这毛病。” “哦,原来你没这毛病——”方巡大点其头,“既然你能守住贞操,那你们就在一起吧,不错不错。” “靠,说的这么难听。”齐宇翔苦恼,“我挺喜欢南城的。” 方巡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你曾经还说过喜欢我。” “方巡,你不恶心我会死?” “哈哈哈哈……”方巡笑的洋洋得意。 他们三个渊源很深,一起玩的时候总是互相恶心,整天各种犯二。 齐宇翔脸臭:“我在跟你说正事。” “什么正事,答不答应谢南城?” “嗯。” “你答应吧,看在他三十多岁还是个处男的份上。” “你丫的方巡!” 齐宇翔一脚踢了过去,方巡飞快闪开,嘻嘻哈哈又闹成一团。 两人打打闹闹贫嘴几句,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方巡要出去应酬,撇下齐宇翔独自在家。 齐宇翔仰躺在沙发上打电话:“张律师,吴钧成那边你给他说了吗?” “他看见了?那就好。” 齐宇翔抠着自己心口的红痣,圆圆一点,只要穿着V领上衣就能看见。 吴钧成很喜欢,很多时候会抱着他,摸着他心口的朱砂痣,那时候的吴钧成神情会很柔和。 吴钧成鲜少有温情脉脉的时候,长年累月在一起,那人对自己越来越忽视,有时候齐宇翔故意半夜回家,结果却见对方在床上呼噜噜睡得正香。 他气对方说自己跟人上床了,结果,姓吴的居然不太介意。 吴钧成说他们是亲人。 去他妈见鬼的亲人。 齐宇翔抓起手边的抱枕一下子扔到地上。 不想了,分了就分了,越想越肝疼。 此后的一段时间,谢南城天天给齐宇翔打电话,双休日还大老远来看他。 无可否认,当开门的时候看见捧了一大束花的谢南城,齐宇翔很是感动。 他人生中收到花的时候不多,更没有人会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大清早送他一束花。 齐宇翔把花养在大花瓶里,谢南城看见他一直不停笑。 仿佛还是十年前的三剑客时代。 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只有谢南城奇异地停留在纯净无暇的少年时光,默默地喜欢一个人,关心他的一举一动,不为性欲,只是单纯的喜欢。 齐宇翔看着对方累的通红的脸,突然动摇了。 “南城,我答应你会试一试。” 既然已经跟吴钧成……一刀两断,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为什么不找个喜欢自己,同时自己也喜欢的人一起过呢? 这也是对谢南城喜欢了他十多年的一个交代。 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吧。 齐宇翔在心里默默想,听着谢南城在洗手间哗啦啦的洗脸声。 “呦,你怎么来了?”方巡正要去洗手间放水,看见谢南城一脸惊讶。 “我来看小翔。” 方巡没吭声,穿着睡衣晃到客厅:“所以,这一坨丑不拉几的花也是你带来的?” 红玫瑰正搁在茶几上,看着十分刺眼。 “这哪里丑了?”谢南城不乐意。 “我花粉过敏,赶紧扔出去。现在连小学生都不送花了好吗!”方巡挥挥手,径自去卧室换衣服了。 “他花粉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抽风性的吧。”齐宇翔也莫名其妙。 “那小翔,咱们今天出去玩吧。”谢南城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像个小娃娃,齐宇翔看的高兴,轻轻点了点头。 谢南城乐的团团转:“咱们先去上次的那个小店,他家的酸梅汁特别好喝,然后隔五家有个海底捞,咱们去吃火锅怎样!” “……”所以,你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就是吃么? “怎么样?”谢南城越说越兴高采烈。 齐宇翔看他蹦蹦跳跳的,笑意深深:“好。” 方巡换了衣服出来:“大中午吃火锅?去吃日本料理吧。” “我不,吃不饱。”谢南城首先不同意。 方巡拍上他的肚子:“你该减肥了,球球。” “你才是球球!小翔我不胖。”谢南城急忙申辩。 “好啦,你们俩什么时候商量完咱们就走。”齐宇翔摆出看戏的架势。 …… 最后还是去吃了海底捞。 齐宇翔知道方巡最近上火,但点菜时要的还是麻辣锅。 除了方巡,两人都吃的兴高采烈。 谢南城哧溜溜喝着他打包带来的冰镇奶昔和酸梅汤。 “我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想出去玩一趟。”齐宇翔沉吟着开口。 “怎么了?” “这里到处都是吴钧成的味道。” 谢南城怏怏地放下手里的冷饮:“要去哪?” “出国吧。” “不出去好不好?跟我一起回H市吧?” “南城。”齐宇翔不去看他的眼神,“给我一段时间。” “哦。”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好。” “别说这个了,吃饭。”方巡给谢南城捞了一块肉,眉头皱着,“你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 饭桌上一阵阵安静,谢南城被辣的一个劲吸鼻涕,方巡看不下去了,起身找服务员又打包了几分冷饮。 齐宇翔握上谢南城的手:“南城……” 谢南城抬头,眼神忧伤。 齐宇翔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说,你喜欢我什么呢?就像我当初那么爱吴钧成一样,年少、热烈、不顾一切。你以为我长情、大度、为人好相处,如果做了恋人呢?我实际上时什么样子?任性、发脾气、追求完美。 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你以为的齐宇翔。 就像我摘到河里的小红花,结果却是塑料袋一样。 太长年累月了,我们的友情,我都不知道一旦越过界限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 “南城,我就算答应了你……恐怕不能全心全意爱你,吴钧成永远都在那,我自己都没办法。” “我知道。你当年就跟我说一辈子都爱吴钧成。”谢南城垂着脑袋。 齐宇翔故意无视他的沮丧:“你这样的人,谁也没资格糟蹋你,有人爱你,必须给你一份完整的感情。” “你不能吗?不完整也没关系的。”谢南城几乎要哭了。 齐宇翔不说话。 他们吃饭时特别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后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音盖过了如有若无的音乐。 齐宇翔给他递纸:“能不能呢?……我试试看吧。” “好,你一定要试试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方巡带着几包冷饮回来了。 齐宇翔见他有些气喘:“你自己下去买的?” “嗯,这家伙的口味跟店员说不清。” 谢南城破涕为笑,接过方巡手里的袋子:“谢谢阿巡!” “靠,回去要给我结账。” “阿巡小气,我不结。” 方巡眉毛一挑,作势去抢袋子:“那把东西还给我。” 谢南城眼疾手快的拆包,大大喝了一口:“在肚子里了。” 方巡惊叹地看着一杯奶昔变成半杯:“你也不怕撑死。” “不撑,就是有点凉。” 那一杯绿呼呼的粘汁被他两口喝完,方巡咧了咧嘴,赶紧拦下:“这是冬天啊蠢货,你少喝点。” “你买回来不就是让我喝的。” “靠,喝死你。” 齐宇翔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俩斗嘴,看着方巡一脸嫌弃,谢南城气鼓鼓的模样。 真的已经十几年了。 吴钧成,谁又会陪谁一辈子? 第五章 齐宇翔独自去了印尼某个着名的岛上玩。 本来想拉上方巡的,无奈那家伙要工作。 毕竟谁都不像他一样无所事事的,只等着律师要回公司里属于自己的那份股权。 岛上阳光灿烂,肤色浅棕的美女极具风情,摇曳的长裙,妖娆的身段,穿着大胆性感。更有赤裸而年轻的帅哥,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带着浓厚的异域风情。齐宇翔躺在沙滩的长椅上看的赏心悦目,除了他们的英语不标准,常常沟通费劲外,这次出行堪称完美。 海风咸咸得气息吹来,倍觉舒畅。 齐宇翔的电话响了,这是他新办的号,除了方巡就只有律师知道。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律师。 “喂,张律师。” “齐先生,您在成宇公司的事宜已交割清楚,您拿回了48%的股权,吴先生占30%,剩下的22%为其他入股者拥有。吴先生说会在一个月内把折合资金打到您账户上……” 剩下的话齐宇翔已然听不进去,茫然地拿着手机。看着蔚蓝辽阔的海,心里突然空茫。 海风湿咸,还夹杂着让人肠胃翻腾的腥味。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电话。 突然觉得委屈,齐宇翔眨干眼窝涌出来的湿意,右手搭在脸上一动不动,天地越辽阔,心越觉凄惶。 彻底地一刀两断了么,吴钧成,你怎么敢。 你怎么能答应。 你从来不会认真追我一次。 我请律师,你就答应。 很好。 简直太好了。 齐宇翔冷漠地计算48%的股份到底是多少钱,算明白后心里多少欣慰。要补上这个窟窿,不卖公司,吴钧成就得砸锅卖铁、外加负债累累。卖公司更不可能,公司股份突然变动,抽出48%是小数目么,动荡之下的破公司能卖几个钱。再说,那个人必然不会卖,那种强硬偏执的要命性格,让他卖公司简直是不可能的。 真的太好了,不是么? 齐宇翔清楚地知道那人工作起来是多么地不要命,如果过劳死普及,那吴钧成绝对是首当其冲的第一批。 嘴边牵出一个恨恨的笑,回过神,看见一个帅哥正朝自己走来。 那种同类的味道,在热烈的阳光下简直能随风传百里,齐宇翔一眼就看出那人正在向自己发邀请。 唔,眼神勾人,体格健壮,齐宇翔上三路下三路的扫一遍,Bingo,赏心悦目! ****** Z市,吴钧成脑袋晕沉沉地签了律师文件,只觉得纠缠自己好几天的头疼轻了一点。 这些天重感冒,连呼吸都觉得胸闷气短。 上回酒喝得有点多,直接昏沉了一天一夜,浑身无力到像死了似的。不知怎么突然醒了一次,灵台清醒了片刻,想了想,趁还喘着气儿,就自己动手拨打了120。 打完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病历上写着高烧转肺炎,幸好要不了小命。 寡淡而又无聊地躺了几天,明明都已经好了,医生却不让出院,吴钧成不止一次气的想骂娘。 谨遵医嘱,观察就观察么,就又观察了几天。 好么,在心里急的长一堆草的时候,好歹从病房出来了。 不过近期,还得去医院再挂挂水。 挂完水去上班,心情正沉闷,正好齐宇翔的律师过来。三言两语,吴钧成大笔一挥,豪气万丈的就把协议签了。 是齐宇翔的就是齐宇翔的,吴钧成也不会下作到占对方便宜。 那小子,在自己是混混“老大”的时候就跟着他,就算做不成恋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假的。 签字的时候,吴钧成的脑子是真的在脱线,脱线到快到家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还是爬楼梯,在五楼的时候又遇到上次的男人。 那人年纪极轻,这次穿着银灰的衬衫,领带西装一丝不苟,只有神情依旧沮丧。 “哟,哥们,你这是怎么啦。”吴钧成饶有兴致的打招呼,“我可见你不少次了。” “你好。”男人脸色呆板地回话,神色明显低落,“我在等这家的主人。” “是不是白净的瘦高个,脾气挺大的那个男人?” “嗯?”对方的神情松动不少,明显有了聊下去的兴致,“您见过他?” “上下楼嘛,自然见过。”不止见过,还被对方威胁要打110呢。 “那您……知不知道他通常什么时候回来?” 鬼才知道,吴钧成在心里嘀咕。不过看这男人明显期冀的眼神,心却猛地软了软。眼前的男人很帅,跟齐宇翔式的漂亮截然不同,但吴钧成却感觉对方十分熟悉。大概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清澈的跟二十几岁的齐宇翔一模一样。 “抱歉哥们,这个我真没注意,以后我给你留意下。”吴钧成打开钱包,“我姓吴,这是我的名片,就住楼上。你要再想找他,不必白跑一趟,打电话问我,我下楼给你敲个门,省事。” 男人估计也没料想到吴钧成会这么热情,双手接过名片,发现名片做的十分精致,中英文双语,LOGO是大大的笑脸。 “吴先生,我是乔洋。”礼尚往来,乔洋也拿出自己的递出去,“很高兴认识您。” “远帆贸易公司总经理?”吴钧成是真的惊讶了,这人看起来就二十出头,居然已经这么厉害了。遂真心实意说一句,“年轻人就是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破屋里啃馒头。” 乔洋有些赧然:“吴先生说笑了,咱们并没有差几岁。” 吴钧成看他脸红,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对方的小模样,越发来了兴致,两人在门口一人一句地聊起来。 聊了半天屋主还是没回来,吴钧成脑袋本来就昏,后来更是站的头疼,遂邀请乔洋去他屋里坐着等。乔洋拒绝了,又感觉扫了吴钧成面子似的,整个人歉意地抿着嘴,薄薄的面皮红了一层。 吴钧成失笑,也不勉强对方,自己独自上楼了。 在屋里坐了一会,整个人都空虚。后来才发觉是肚子饿了,无奈这段日子嘴巴发苦,没多少食欲。 不过还是打了外卖电话,人是铁饭是钢么。吴钧成百无聊赖,点了根烟等着。 屋内还是齐宇翔离开时候的样子,乱糟糟的,地上到处都是啤酒罐和水渍,简直连个下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 因为是两个男人同住,齐宇翔很不喜欢陌生人进屋子。所以两人没请保洁的习惯,平时都是齐宇翔收拾,而且吴钧成并不敢这么随地乱扔垃圾。 果然单身的男人是祸害。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没梳,还能看出睡觉时压扁的痕迹;胡子没刮,几天的时间已经长挺长了。整个人一副邋遢大叔的样子,潦倒而沧桑。 在卫生间端详自己半天,烟快燃尽了。吴钧成潇洒转身,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烟头准确地掷进马桶,水里立刻窜出股青烟。这个也是齐宇翔极为不不喜的行为,理由很多,其中之一是马桶里的烟头不好冲下去。 心里涌上一股故意破坏后的快意,吴钧成按着抽水箱,点点头,马桶里的烟头果然是不容易冲下去的。 无所谓撇撇嘴,回头再看着满屋狼藉,如果不是东西空了不少,其实还可以更乱一点。 门铃突然响了,不出所料是外卖小哥。吴钧成开门付账接过,送人出门时,就顺便往楼下瞅一眼,乔洋居然还在那里,焦急又执着的等着。 那个要打110的男人什么好的?活到三十多岁,吴钧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个“110男”明显一副刻薄难伺候的模样,跟乔洋温文谦逊的性格截然不同。 又是一对长久不了的。 吴钧成回屋扒着盒饭,本想开瓶酒小酌怡情,可是现在病者,医嘱要忌酒。 人到中年,最打击人的事莫过于亲人离散、事业危机,正好,他全部摊上了。 既然没有死,还得活下去不是么。 还得吃饭、睡觉、工作、筹钱。 吴钧成本性暴躁,常常发脾气,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像他这种男人,越到大事常常越镇定,反而不会轻易丧失理智。 也可能是想发火的,无奈这么病了一场,仿佛把心里的邪火燃烧干净了。 他一边吃一边冷静地想办法,贷款这条路吃力不讨好,吴钧成也不想走,但是他们是个企划公司,一时筹到大量资金根本不可能。 就连吴钧成本人,手里的现金都不多。 上午气壮山河地说一个月资金到账,靠,老子那时候一定是脑子进屎了。 想到这,看眼前一碗红红黄黄的饭菜,顿时没了吃下去的兴致。 丢下筷子,吴钧成坐在桌旁发呆,越发感觉生命的无常和无可奈何。脑子里渐渐空成一片,没有疼痛、没有齐宇翔、没有公司、什么都没有。 吴钧成醒悟过来,揉揉额头,把饭盒扔进垃圾桶。 接着,起身在客厅转了一圈,弯腰,开始把酒瓶子一个个拾起来。 酒瓶叠在垃圾袋里,相互碰撞的声音很嘈杂。把大件的垃圾捡完,感觉地板更脏了,吴钧成去卫生间拿了湿拖把,慢吞吞地一点点拖干净。 他很少干这种清洁的活,齐宇翔还在的时候,对方拖地,他就负责洗拖把;对方洗衣服,他就负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晒。 当然,他并不情愿做这活,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活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齐宇翔找他搭手,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一个人的活,非要占用两份劳动力,严重不符合资源最优分配原则。 齐宇翔常会被他气得不轻,气得鼻颊一鼓一鼓的,最后就会因为这类鸡毛蒜皮吵起来。 第六章 齐宇翔在吴钧成心里,一直是那个二十岁毛头小孩的模样,漂亮乖巧,对自己言听计从。 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后,却猛惊觉出,枕边的这个人,自己竟然不认识了。争吵、冷战,一切的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时间偷换概念,当年那个如花可爱的孩子,怎么就不声不响掉落进时光里了呢。 跟自己吵架的齐宇翔、朋友越来越多的齐宇翔,竟是这么陌生。 吴钧成曾有一段时间没回家,齐宇翔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在夜店遇见了好多帅哥。老实说吴钧成很生气,但当时的他正忙着,也懒得叽歪,两人吵崩后就挂电话了。 那简直是个导火索,后来齐宇翔越来越不着家。很多时候半夜回来,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又累又冷。 躺下都能睡着,困的不知道齐宇翔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常很长时间见不着面,他有时会想齐宇翔怎么解决生理需要的? 不过他不善于自虐,这种一定会让自己暴跳如雷的事,能少揣测就少揣测吧。所以,怎么说呢。 吴钧成耸肩,看着水淋淋的地板,多么干净的样子。 心里思量这房子的市值,虽是老房子,可架不住地段好,真变卖了倒能狠赚一笔。 这房子还是父母留下的,当然,吴钧成也没想到他们二位会这么早死。 年纪轻轻就接收遗产,绝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那时吴钧成打架刚被学校劝退,父母很希望他能上大学,就一直在外给他奔波跑关系。 然后,某一天,和别人车撞车,车祸了。 他那时就相信,小时候野和尚说他“命犯孤星”,果然是极准确的。 那时只有刚考上大学的齐宇翔陪着他,陪了很久很久,知道分不开。吴钧成振作后,没做任何心理斗争就接受了对方。 他一直活得像个单细胞生物,那时候齐宇翔真心很喜欢他,很明显,那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就跟一汪水似的。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到现在。 …… 现在也分开了。 吴钧成突然很不想呆在屋内,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抓过车钥匙,晃晃悠悠出门。 下到5楼,乔洋已经不在那里了。 吴钧成看了那扇门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知道乔洋是等不下去自己走了,还是“110男“回来了。 可是,关自己什么事呢。 外面天色黑透,吴钧成坐在车上,脑子里,一个个捋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希望能捋一个不那么蛋疼的出来。可是,结果无疑让人十分失望,手机上的常用联系人都是一溜号的贱人胚子,TM简直一个正常的都没有。 狐朋狗友,吴钧成现在着实不想见,旧小情儿倒是有两个乖的。 可是他现在身体虚。 那更没必要见了。 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吴钧成还是想不厚道一把:“喂,乔洋?我是吴钧成。” “……”,那边反应半天,才开始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吴先生,一下子听到您的名字,我没反应过来……” “没事。”吴钧成打断对方的道歉,“你等的那人回来了吗?” 乔洋默了一下,声音低落:“没有。” “既然没有,那咱们出去玩吧。” “吴先生?”乔洋对这鬼马提议显然毫无准备,“吴先生您?” “你别误会,我刚分手,呆在屋里心里不舒服……想找朋友呢,发现朋友不是忙,就是太熟,我不想让让他们知道,你看,‘这个男人被甩了’……” 吴钧成的语调极其抒情,该停顿的时候停顿,语气低落却又倔强的恰到好处,怎么看,都是360度无死角的完美。 好吧,电话那头的人真被打动了。 吴钧成好久没见过这么单纯的男人了,心里感慨一下,低落的小宇宙又勃发出丝丝兴奋,好歹有个让自个儿高兴的事做了。 那是吃饭好,还是?看乔洋那种,大概属于正人君子般的好孩子,那么去捣两杆子桌球?或者火速购买两章音乐会门票? 唉,真是很难取舍。 那么,就去洗浴中心搓澡吧。 下了决定,吴钧成就火速询问对方地址,并表示自己去接他。 乔洋真就答应了。 吴钧成心里更乐,开车开得劲头十足,快到地方时,远远就看见乔洋挺拔的身段。 “等久了吧?”吴钧成打开副驾驶。乔洋腼腆一笑,也就坐了。 “还好。我们去哪?” “金海浴园吧,压力大的时候去按摩按摩,通通筋骨。” 金海浴园,乔洋看了他一下,略略想了想,随后点头。 吴钧成笑了。 “我常看见你在楼下,等的是……你朋友?” “是……我哥哥。” “哥哥?”吴钧成吃惊,这个他还真没想到。难道自身的眼神不济事到这地步了?心里顿时备受打击。 或许是他的吃惊太多明显,乔洋抿抿嘴:“我,我妈妈离婚后嫁给了他爸爸。” “原来这样,”吴钧成了然地点头,“我说你们怎么长的一点不像。”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那哥哥脾气倒是大,不过,既然一家人总要搞好关系。就像我刚分手的那位,在一起都十七年了,吵架就跟吃饭似的。” “十七年?……真长。”乔洋眉头轻蹙,仿佛心头有什么殊难开解,“十七年啊。” “是啊……十七年。他走的第二天,老子差点没去见阎王。这不,刚从医院出来。出再大事,咱也得乐呵呵活着不是么。” 看对方情绪不好,吴钧成有意讲自己的事来安慰他。很多话对太熟的人没法说,陌生人反而好一些。 再说,眼前这个小伙是真不错。 无论是脸蛋长相、还是性子脾气,都难得对他胃口。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不世故,第一眼就想让人和他亲近。 “我跟岳……我哥哥,十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到他家,现在也有十五年了。我很喜欢他,不由自主的就跟在他后面,从小跟到大,可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乔洋低低讲述,车窗外的街灯流光闪烁,他们像一个封闭的小船,坐着两个偶然相逢的独行着,一窗之隔对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只觉得一辈子都格格不入。 吴钧成想起齐宇翔,当初那孩子也是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时光上溯,他清楚地记起那年遥远的三月,春意勃发,梨花灼灼,齐宇翔露着一颗小虎牙笑啊笑。 青春美好热烈如斯,再回首已百年身。 “你看到那幢楼没,上面的商标设计是我们做的。哎,就那个黄色的。我们当年打拼的时候人手不够,我那位比我有文化,什么设计啊理念啊,那时作图软件远远没现在NB,都是他一笔一笔描出来的,累了轮班睡一会,饿了就白水馒头咸菜……”吴钧成也打开话匣子,“后来吵架,我也想顺着他来着,可是一着急上火脾气就管不住,还对他动过手……”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刚入夜的城市时不时堵车,红灯密集的像皮炎湿疹,哪哪都是。 车内的气氛却不错。 乔洋大概也是好久没跟人聊天了,一路上也说了许多,说到不开心的地方就会下意识轻抿一下唇。 吴钧成觉得这小习惯十分可爱。他倒是没什么小动作,齐宇翔先前还有,不过后来都改掉了,说是培养自信。改掉后小动作后的齐宇翔,让吴钧成更加无法把握对方心情变化。本来他就心粗,那之后更是粗成个棒槌了。 汽车以自行车的速度一路向前开,走走停停终于到地儿。 吴钧成熟门熟路地刷卡、取衣裳,给乔洋点了他自己最喜欢的按摩师傅。 点完后笑的下流兮兮:“那师傅手法是真不错。其实这里还有异性按摩,要不哥给你找一个?” 两人这时正脱衣服要泡澡,吴钧成光明正大扫完乔洋全身,诚意十足地建议。 两人说了一路话,这时已颇熟了,乔洋干脆地白了他一眼:“不要了,我会害羞。” “靠!哈哈哈哈……”吴钧成笑的打跌,捂着肚子扶着乔洋。乔洋也被他逗乐了,看对一个劲打笑颤,腿下横扫,一下子把吴钧成绊进了洗澡池。 不过,这个澡,洗的真是无比地纯洁。 简直,纯情又纯洁。 吴钧成有一搭没一搭瞅着洗澡池里的乔洋,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热气蒸腾,熏得人昏昏欲睡,他后仰靠着扶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吴钧成今年刚35岁,还是男人挺好的年纪。人比年轻的时候瘦了许多,但肌肉还在,包裹着筋骨,没有了青少年过分张扬的力量,倒显得练达沉静如伏虎。 他在看乔洋的时候,乔洋也没少看他,瞄瞄对方再看看自己,不免有些嫉妒。乔洋身材匀称是匀称,但于运动方面殊无天赋,肌肉少的不是一点半点。皮肤被水一蒸显得更白了,跟吴钧成一比简直弱鸡似的。 乔洋被刺激到了,暗暗在心里做了个“如何快速长成肌肉男“的计划。 “想什么呢?”吴钧成带着鼻音懒懒问。 “你怎么炼的?”乔洋靠近了,一眨不眨盯着他胸肌腹肌问。 我靠。吴钧成无奈了:“每天多做俯卧撑。” “那就能练成这样?”乔洋雀跃了。 “嗯,能,长久练绝对能。我练了十七年。” “得这么长时间?”乔洋沮丧了,“就没有速成的吗?” 吴钧成无奈地瞅了对方一眼,那一眼简直内涵深刻。可惜乔洋没看懂。 “我说,咱们上去按摩?” 美男乔洋已经完整地、毫无遗漏地被他看光光,此行圆满了好么。吴钧成倒很想多泡会儿,无奈这两天正虚着,身体架不住,美男可以随时看,保命要紧。 “好。”乔洋点头。 两人爬出水面,各自去拿衣服。 打开柜子,吴钧成习惯性看了看手机。 居然有四个未接来电。 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齐宇翔? 第七章 “嘟——”吴钧成回拨电话,电话提示居然又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吴钧成不相信似的,又打了几遍,全是“已停机”。 靠。 吴钧成气的咬牙,按摩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连乔洋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乔洋很快看出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靠,神烦。”吴钧成伏趴在床上,脸色黑了又黑,“我前任刚给我打了电话,我拨过去又停机了。TMD耍老子玩还是怎地!老子就是活该欠他的!”吴钧成身体一弹,从床上翻过来,“靠。” 乔洋看他脸色实在臭:“要不你回去找找?” “老子怎么可能没找,关键是找不着!每次生气老子都找他,他个兔崽子溜得鬼影子都找不着!” 乔洋也不按摩了,翻身坐起来:“要不咱们先出去吧,她可能是有事才给你打电话呢。” 吴钧成点头,头又开始疼了,侧脑的筋一跳一跳的。 分别了乔洋,吴钧成一直在琢磨,齐宇翔为什么给他打电话? 一连打了4个,真不像那小子的作风。 难不成,真出事了? 心里突然慌了,吴钧成立即一个个地,给认识齐宇翔的人打电话。 “喂,老莫,你知道齐宇翔在哪吗?对,我联系不到他了,害怕他出事……不知道?好,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跟兄弟说一声!” …… “喂,张律师?你能联系到齐宇翔吗?……好,我知道你不能泄露客户资料。但你给他打个电话成吗,万一出事了呢!” …… 接连打了许多个,吴钧成越打越暴躁,开车在路上无意识乱绕,心里烦躁极了。 如果姓张的律师也联系不上他,吴钧成都打算报警了。 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是张律师。 “喂?” …… “什么?他说自己很好?” 啪地把电话挂了,吴钧成把车窗开得大大的,让大风吹走浑身的冷汗。心里舒了口气的同时,火气也涨了起来,顿时想扇自己一巴掌。 就因为对方反常的给他连打四个电话,就心惊肉跳到这种地步了吗? 吴钧成承认,他可以不跟齐宇翔在一起,但绝接受不了对方出事。齐宇翔就是应该被人好好捧着的,他捧不住了,却希望有人做的比他好,让那小子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齐宇翔于他,绝不是一个伴侣那么简单,他们可以不当伴侣,但齐宇翔永远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分开依旧是会一厢情愿的担心他,害怕真出事。 刚在路上一个个打电话,明知道别人知道齐宇翔下落的概率极低,打的时候,他还是落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一颗心焦灼的快从胸腔蹦出来。 冷静下来后,吴钧成简直开始佩服自己了。 真TMD情圣了好吗! 没事就好,吴钧成冷静下来,自我鄙视一番。四下看看,黑灯瞎火的,猛然惊觉,这TMD是哪? 调转方向盘,吴钧成慢慢顺着导航走,是的,车载导航永远是个坑爹玩意儿。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 绕了两圈未果,头都大了。 在这城市呆了许多年,说熟永远有不熟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路边找了个超市,进去买包烟,然后问路。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已经绕出城了。 简直无语了。 回到车上,一路往市里开,车上大声放着张宇的老情歌,吴钧成一路跟着唱。 “我一言难尽,忍不住伤情……” 一路马力加大,狼嚎一样。 开回市里已是两小时后,冬天的夜晚清冷清冷的,车上的电台说,今明两天阴转小雪。 进入市区车速放缓,浑身松懈下来后,又是连绵的疲惫。 齐宇翔平时很喜欢去酒吧,他一直活得比吴钧成年轻有活力。吴钧成却对那地方无感,群魔乱舞,一群精力无处发泄的年轻人。穿着怪异,灯光鬼魅,简直像进了妖精洞。 想着想着,却鬼使神差地,车开到本市的娱乐区,慢慢停了下来。 进去看一下吧,万一那人恰巧在呢。 吴钧成停好车,进了一家招牌最大的店。 甫一开门,那种酒吧特有的、震的人耳聋的DJ声汹涌扑来,脚下的地面都抖了几抖。 吴钧成进去后,拣了个人少的地儿。点杯酒窝在一角,眼睛来来回回扫视着人群。 说实话,就算齐宇翔真在这里,他也不见得能认出来。灯光太缭乱,人打扮也太夸张,一个劲跳来跳去,很快就分不清哪是哪了。 实在是对自己眼睛的一种虐待。吴钧成叹息一声,把酒搁在桌上,就准备回去。 ““vatel你再等等,我过两年毛就会长齐了!你等我长大好不好!我很快就上大学了,我的JJ比我哥哥好!”怪腔怪调的中文,声音颇大,内容也很惊悚,吴钧成扫了一眼,香蕉人高中生表白的对象是个男人。 当然,这还不至于让吴钧成惊悚。 惊悚的是,那个男人就是他楼下的“110男”。 “110男”是乔洋的哥哥。 吴钧成看着“110男”和“小香蕉”快乐地聊天,浓情蜜意地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喝着小酒,路人的正义感突然爆发了。 那个傻孩子乔洋,时不时在“110男”门口,一站就站半天的情景;两人聊天时那掩饰不住的落寞;一说起“哥哥”,语气都软三分的自豪…… 所以,“110男”在这和小毛孩喝酒,而乔洋还四处找不到人么! 吴钧成的心火蹭蹭上窜,一出酒吧门口就给乔洋打电话了。 乔洋十分高兴,对他连连道谢,吴钧成轻而易举地听出对方发自内心的惊诧雀跃。 真是个傻孩子。 鼻腔突然酸涩。深吸口气,肺腑里满满都是寒意。地面黑黝黝的湿润一片,在灯光下反射着细小的水光。真转小雪了么? 怪不得这么冷。 搓搓冻得冰冷的手,吴钧成无意识的注视着满大街人来人往,突然累。 深深的疲倦。 ****** 一晚上过度折腾的后果是,第二天起来,吴钧成发现自己又鼻塞了。 想吃早饭。 当然,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也可能有,在他找不着的地方。 吴钧成在厨房里团团转了几圈,东捣捣西摸摸,只发现了几包速冻和泡面。 这些,难道能吃么。 有生活品质的男人怎么能吃这个? 绝壁是吃着小菜喝着粥啊。 吴钧成老妈特别会做粥,小时候生病母亲总会给他熬粥。后来一直与齐宇翔一起,生病时齐宇翔对他也不错。 可惜都不在了。 吴钧成一颗老男人的心,在看到空荡的冰箱和地上的两桶泡面后,不可遏制的忧郁了一把。 天色还早。 是的,他今天又打算翘班。 想翘就翘,不用打报告。 多么的幸福。 小区外面有几家早饭铺,不过不大好吃。他现在还病者呢,怎么着也得对自己好点。 所以,纠结的吴先生在路边忧郁地走着,挑剔地扫过一家又一家的早餐店。 他住的地方是老城区,什么都不多,就是吃饭的场子多,小吃街一溜溜的。 “姨姨,我想吃烧鸡。”一个清脆的童音。 “嗯,我也想吃。”吴钧成在心里默默接上一句。 小孩子说完,很快传来个略焦躁的女声:“浩浩,就不能听话点么。” 小孩子“噢”了一句,声音怏怏。 吴钧成回头,才发现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女人在前走,小孩子在后面迈着小短腿跑着。 小孩子被拒绝后,脸上的表情很委屈,不过看到前面女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做声了。 女人走的很快,小孩子在后边焦急的喊:“姨姨,牵牵浩浩!” 吴钧成停在路边,看这这一大一小超过自己。小孩子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眼睛弯弯地冲他笑,脸蛋跑的通红,像一个圆圆的苹果。 其实早上吃苹果也不错。 吴钧成冲着小孩的背影回笑了下,琢磨着那女人也不像人贩子。 难道是后妈? 其实真是孩子他姨吧。 吴钧成脑补着一个狗血家庭伦理剧,决定买只烧鸡。 随后,他拎着只鸡进了家环境颇好的粥店。点了碗粥,吃了半个鸡,感到非常充实和幸福。 吃过饭,他神游八方的思维才恢复了一点,浑身洋溢着饱满的踏实感。 是的,没吃饭前,他还在想是不是外星人攻打地球了,地球上一半的生物都是外星人。那个小孩子肯定是苹果变的,他只有吃烧鸡才能提升武力值。路边吃早饭、做早饭的人也是,看他们匆匆忙忙,被一辆辆虫子进化的高级甲壳虫——也就是坐骑,驮着,嗖嗖就不见了,一定是在奔赴星球大战的战场。 他以为自己也变成了个小男孩,小小圆圆的样子……低头一看自己骨节嶙峋的大手,一瞬间非常痛心、与……蛋疼。 没有美好幻想的生活,真是不开心。 吴钧成闷闷不乐的去超市采购,爽快地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结账出门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开车来。 这么坑爹的几大包要用手拎回去。 简直更不开心了。 地球很危险,其实,我是外星人。 第八章 齐宇翔换上旧的电话卡,站在阳台上给吴钧成打电话。 他在这里过的挺好的,真的十分好。 帅哥那么多,随时都能调情。 各式各样的帅哥,漂亮的让人眼花缭乱。 也不用担心钱,吴钧成那个王八蛋往他卡里打了很多钱。 这真是个幸福的事情。 齐宇翔这些天一直在练习潜水,感受水流挤压心脏,再没有余裕想其他的事情。 闭上眼睛你在思念谁? 他反复想起走之前吴钧成看他的眼神。 锐利、挣扎和痛苦。 电话一直打不通,齐宇翔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看见床上睡着的谢南城。 谢南城在他来这里不久后就跟来了。 接到对方电话时,齐宇翔正跟那一外国帅哥聊的热烈。 齐宇翔去接他时,又收到一个会说话的小木偶。 在这里的几天,谢南城非常高兴。整天一蹦一蹦的,拉着齐宇翔逛东逛西,买了一堆有的没的,看起来非常开心。 睡前他眨巴眼睛问齐宇翔:“小翔,你想好了没?” 齐宇翔头又疼了。 这些天他一直想着吴钧成的那一档子烂事,根本没想过还有个谢南城。 试试又如何? 齐宇翔默默的考虑,海风把他头发吹得潦草凌乱。 他觉得自己像挂在悬崖边一样,是跳下去,还是等吴钧成来拉自己一把? 简直要精神分裂了。 齐宇翔不是个多有贞操的人,他跟吴钧成分手了,再交往新对象是很随意的一件事,但他随意的对象不能是谢南城。 一旦答应了阿南,他真的要彻底放下吴钧成了。 这不正是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齐宇翔自嘲。 海风让人眼睛干涩,像进了沙子一样。 手机嘟嘟的声音回响,一连四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呆呆听着忙音,齐宇翔想,不过是分手。 不过是分手。 夜晚的酒店灯火辉煌,光影倒印在海里,简直是另一个煌煌人间。打开阳台上的落地灯,在桌前又开了一瓶酒。 深红的酒液装在高脚杯里,晃动下简直迷人神智。 齐宇翔想起吴钧成从来不喝这玩意,嫌这玩意装B。那人就适合一碟花生米一瓶老白干,穿着大裤头子,摇把大蒲扇。 想到这他又扑哧笑了,这样的吴钧成肯定很搞笑。 对着海面喝了半杯酒,齐宇翔慢慢敛了笑容。 已经互看不顺眼了吧,简直想嘲笑。齐宇翔不否认自己有点小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是吴钧成,打架长大的,高中没上完就出来混社会。齐宇翔一直是个聪明优秀的孩子,大学上的是艺术系,讲究的习性简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他这一生,除了爱上吴钧成这个不讲究的人,做人做事一直崇尚情调从不出格。 他全心全意爱着吴钧成,在对方身上放了那么多期盼、幻想,如今都成了海面翻滚的泡沫。 一层一层的,再多再密,海浪一卷就会消失无踪。 失望多了,爱意就会越来越少。 他三十多岁了,疲惫的已经经不起继续。 自己所有的年轻时光、半生的情感、一辈子的缠绵爱意,都交付到那个男人身上,真心实意毫无保留。 可吴钧成你是怎么对我的? 齐宇翔没法不生气,他抹下涌出眼窝的泪水,几乎失声痛哭。 ****** 谢南城醒来,发现齐宇翔趴在阳台的桌子上。 天刚蒙蒙亮,地上扔了两个空酒瓶。 谢南城心疼,轻轻摇他:“小翔?” 齐宇翔一动不动。 谢南城把他扶到床上,拿毛巾给对方擦脸,齐宇翔嘟囔着偏头不让擦。 谢南城哄着给他弄干净了,看着对方的样子,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他去阳台上给方巡打电话:“阿巡。” “怎么啦?” “阿巡,小翔很难过,我也难过了。” “难过?”电话那头的方巡声音陡然提高,“你把他上了?” “你不许这么说话!” “好好好,那是怎么回事?” “他很难过,喝了很多酒……一定是在想吴钧成。” “你怎么知道他在想吴钧成?” “明明就是在想。” “那他想吴钧成你干嘛要跟我说?” “因为我也很难受啊。” “你难受、为什么要跟我说?”方巡语气很不客气。 “阿巡?”谢南城理解不了这逻辑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因为我们三个是朋友啊!” “朋友?朋友不多的是,何必要跟我说。” “方巡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谢南城生气了:“你这是在说我很烦?” “看看,你就会冲我发脾气。” “不可理喻!” 谢南城一下子把电话挂了,觉得方巡简直有病。本来一腔伤感也被气的不见踪影,仔细想想,大概是他来找小翔的时候没跟方巡说吧,然后,就生气了? 谢南城不觉得方巡就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上大学那阵子他和小翔偷偷去玩,常常不带方巡,那人找到他们会气的大吼大叫,倒不会真生气。 谢南城想的纠结,床上的齐宇翔动了动,睁眼就见他气呼呼的模样。 “怎么了?” “小翔你醒了?”谢南城见他眼睛通红,赶紧端来蜂蜜水。 “醒了一会了,懒得睁眼。你跟谁吵架呢?” “没有谁。方巡吃错药了。” 齐宇翔笑:“可能是因为咱俩又把他撇下了吧。” “小气。”谢南城皱鼻子。 齐宇翔喝完水,掀开被子坐起来:“也可能是你打搅了他的好事,更被他情人给踢下床了。” “JJ踹断才好。” “你小心他听见会掐死你。” “乱搞会得病,他太没节糙了。” 齐宇翔眼神奇怪:“你对他这么不满?” 谢南城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还好吧,既然是朋友。” 齐宇翔摇头笑,半天接一句:“我也乱搞。” “你不一样,他是特别乱搞。” “你相不相信他也喜欢过人?” 谢南城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吗?” “我也不清楚。”齐宇翔耸肩,“这个真不清楚。” 谢南城赞同:“我们要劝劝他,就算不得病,他这样也很容易肾亏。” 齐宇翔正要去洗手间刷牙,闻言手一抖:“这个交给你了。” 谢南城点头,认真的记在心上,齐宇翔在一旁简直无话可说。 方巡惹毛谢南城后,可能觉得过意不去,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就赶过来。 齐宇翔见到他时,对方已经到了酒店大厅,正在办房卡:“你不是很忙?” 方巡带着大墨镜,神情冷酷:“劳逸结合。” “那你非要来这里?” “来找你们。” 简直是莫名其妙。 齐宇翔踟蹰:“吴钧成跟你打过电话吗?” “打过,谢南城呢?” “他在沙滩上堆沙子。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什么也没说,我根本没接他电话。” “哦,”齐宇翔点头,“他没找到你吧。” “没有,他又不是柯南。” 一路闲聊,齐宇翔把酷男方巡领到屋里。 阳台底下就是海滩,远远就能看见谢南城,此君正穿着蓝天白云的大裤头埋头挖坑。 方巡把衣服一掀,也换了身海滩装:“咱们也下去瞅瞅。” 齐宇翔答好,两人下了沙滩,谢南城已经掏了一大个坑。 “小翔,咦,方巡?” 方巡挑眉:“你这是在干嘛?” “正好你也来了,来,咱们一起挖,一会埋在一块。” “靠。”方巡凑近,看坑里小蜜蜂一样的谢南城,“你就拿这种玩具铲挖?” “这铲子怎么啦?” 热带的小岛天高云阔,晴朗的日头下谢南城在坑里挖沙,身上沾满了沙子,脸上的汗亮晶晶的,抬头时表情认真又童稚,方巡愣了愣,拍拍自己的额头也跳了下去。 那坑里明显装不下三个人,齐宇翔就没进,躺在伞下看两人忙和。 那俩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齐宇翔有时会奇怪,明明谢南城跟方巡说话多些,却偏偏喜欢了自己。 谢南城说,是因为越喜欢越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另一个人插科打诨,但喜欢的那个反倒碰都不敢碰。 这跟当年他喜欢吴钧成是一样的。 只知道跟在对方后面,偷偷的从旁边看他,故意一遍遍走对方常走的路,只想着会不会突然遇见。 哪怕看一眼就好。 后来,真的没想到能在一起,那开始的一段时间,日子都像唱着歌儿一样欢快。尽管苦累,物质缺乏,但每天都能见到梦寐以求的人该是多么幸福满足。 齐宇翔很长一段时间贴着吴钧成会睡不着,高兴的抱着他,想让这快乐的日子多延续一会。 后来吴钧成察觉了,每每在床上使劲折腾他,让他累的再没精力胡思乱想。 两个年轻的身体贴合的亲密无间,齐宇翔迷恋着吴钧成宽阔的胸膛和倒三角身材,每每抱上就会激动不已。 吴钧成身上有激情混合汗水的味道,独一无二的、齐宇翔常常抱着他的肩膀从脖子啃到后背。 那时简直像个色情狂一样,一见到对方就想扑上去,恨不得两人融为一体,一生一世也不分开。 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候就是遇到了你。 可是,为什么散了呢? 齐宇翔转头看着坑里的两人,只觉阳光太过晃眼。 第九章 吴钧成被秘书连续几个电话催上班后,突然发现,齐宇翔没事,他自己的事大了。 手头的几个大项目都是长线的,暂时还见不到利润。 自己固定资产有限,赔上老婆本,他能筹到的钱也只有20%多。 这表示他会有20%的负债。 20%,折合折合,很大笔钱好么! 坐在办公桌前,吴钧成神经质般不停敲桌子,而后烦躁地码着桌子上的名片。 敲门声传来,吴钧成回过神:“请进。” 秘书张婷抱着一大摞文件过来:“吴总,这些都是这月积下来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从上往下,越在上面越紧急。我已经把这半个月的详细工作报告发给您了,您也请尽快看,好多部门还在等批示。另外——上个月您拒绝接单的阳光慈善院长,今天应该会亲自过来。他天天往办公室打电话,我刚给他说您今天上班。” 张婷一口气没喘,极其利落的说完,表情看不出喜怒,非常公式化。但吴钧成敢打赌,这位一定在心里痛骂了他八百遍,可能还不止。 “你跟他说了我今天上班?”吴钧成头又疼了。 “是的,他是吴总您的朋友不是么。” “张婷,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秘书小姐表情依旧公式化:“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你确定?” “吴总,您只有两小时时间处理这些文件,这一摞中午我就要发给个部门。您的OA大概也是满的,您上次答应请嘉和的韩总吃饭,最后没有去,咱们还要跟他继续签合约,我觉得需要给您排个时间见一面……” “……”张婷倒豆子一样把吴钧成说的两眼发直,吴钧成打断她,忧愁地问,“至于吗?” “至于。您一个月不接电话不发邮件,我们缺了您的领导,感觉活不下去。” “……”吴钧成更愁了,“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您。” “是吗……” “是。”张婷眼神不善地望着他,“吴总,我觉得我需要您的私人号码,免得您公司电话总是打不通。” 张婷把“总是”咬的极重,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 这冲天的怨气……吴钧成抚额。 他的工作电话跟私人电话一直是分开的,平时两个号码都用。刚分手的时候不是心情不好么,偏生办公电话还一直响,吴钧成一怒之下关机了,并从此遗忘了……一段时间。 这两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负巨债,而且这债务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可可还了……所以,脑子回归的吴钧成循着模糊的记忆,费力扒出遗忘在角落里的手机。 刚一打开,好家伙,叮叮当当的,短信提示响个不停。还没来得及看,张婷的电话就赶来了。 吴钧成木呆呆地目送张婷出去,开始埋头处理文件。 一边处理一边嘀咕,这些部门独立处理事物的能力太差了,真正厉害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在老板不在的时候也能把事情处理好么?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一上班就这么辛劳了。 文件又多又长,吴钧成看的满头黑线,但一想到秘书小姐要杀人的眼神,只得认命了。 “笃笃笃”,又有敲门声传来。 吴钧成立刻抬头:“请进!” 还是张婷,但她后面跟了一个恐怖的男人——吴阳光。 是的,就是阳光慈善会的吴阳光。 吴钧成眼角狠狠地抽了几抽。 张婷见他脸色发臭,忍不住扬了扬眉,声音十分甜美:“吴总,吴院长找您。” 我能把他赶出去么?吴钧成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劲地给张婷使眼色。 张婷偏过脸,此刻笑的十分开心,态度愉悦的冲吴阳光道:“吴院长,您请坐。” 说罢,就热情洋溢的去倒茶。倒是她身后的吴阳光,见多了张婷的冷脸,突然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不免吓一跳。 吴阳光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追随着张婷的窈窕身段,直到对方把茶端到他身边,他才反应过来,脸色涨红慌里慌张的接了。 目送张婷出去,吴阳光咳了半天才进入状态。 “小成,你最近还好吗?” 吴钧成翻翻白眼。 每次见面,开场白必定是这一句。 吴钧成试过多种答法。 他如果说好,那对方就会说:“你看,你过的这么好,但其他对方还有这么多人在受苦受难……巴拉巴拉……你的良知也不允许……所以你捐钱吧。” 如果答不好,吴阳光会潸然泪下:“你看,你有车有房,吃穿不愁还觉得不好,那么多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人就更不好了……巴拉巴拉……你的良知也不允许……所以你捐钱吧。” 如果说没感觉,吴阳光的回答必然如下:“没感觉是因为你没有深刻体会到苦难,体会到饥饿与贫穷让多少人食不果腹露宿街头……” …… 更多模式无法赘述,总之结果就是:你捐钱吧。 吴钧成一直无法接受对方对他良心的拷问。在吴阳光声泪俱下的控诉中,他觉得自己绝壁是人渣、败类,黑心奸商之流。人类灭亡了,谁家孩子死了,这罪孽必定算上他的一份。 还是一大份,因为他不作为。 是的,吴钧成快被他给逼疯了。 因为两人的故乡都是s市,又都姓吴,所以吴阳光同志坚信他们有亲戚关系。 在后来吴钧成对“声泪俱下策略”麻木之后,吴阳光同志非常沉痛的回忆起他祖奶奶,讲他他祖奶奶儿子的堂弟家的小叔子,讲他妈妈他爸爸在亲戚中口碑是多么多么地让人交口称赞…… 总之,大道理不行就上亲情,亲情不行谈友情(这个吴钧成不认为有……),友情不行谈爱情:你这么大还不结婚,祖奶奶泉下有知该多伤心啊,巴拉巴拉。 总归有一个人要崩溃,但吴阳光同志是不会阵亡的。 吴钧成一开始还非常爽快地捐了几次钱,大概吴阳光同志觉得他十分傻缺,以至于后来要钱都成了习惯,就像他每个月不得不给员工结工资似的。 这让吴钧成非常火大,见面发过几次脾气,但阳光同志丝毫不介意,眨巴眼睛听着,等吴钧成骂完了,就又死咬一个目的——让吴钧成捐钱。 吴钧成实在被他给气笑了,斗了几次后干脆躲着他,其人也成了保安处的重点关照对象。 可是不让吴阳光进,对方就在公司门口全天候堵他,除非他不上班。 吴钧成不敢用暴力赶人,想揍他一顿也不敢揍,因为对方说了一句:“你要是对我动粗,肯定会上明天的新闻,‘黑心奸商无德,对慈善家大打出手’……” 是的,吴钧成一口牙咬的嘎嘣响,却对对方无可奈何。 现在,吴阳光又问“你过的好不好。” 吴钧成静静地不接话,两人高手过招似的大眼瞪小眼。 吴阳光这人长的很接地气儿,黑瘦黑瘦的,长脸小眼睛,唯一显眼的就是那一直露着的小白牙。凭良心说长的不好看,但也绝对不难看。 吴阳光端端正正的坐着,一直冲他笑,吴钧成瞧见他脸上未下去的淤痕,又被人打了么? 心底叹息一声。 就算吴阳光有再多招数,那也是对人而言罢。他的那些招数,使在别人身上,不被揍简直天理不容。 人家也不明面上动他,请几个混混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他打的哑巴吃黄连,还没任何新闻价值。 叹息是叹息,但吴钧成的经验告诉自己,保持理智。同情他的话决不能说出来,因为这家伙太会顺杆爬了。这就像战场厮杀,敌退我进,吴钧成态度只要有一点软化,吴阳光不灭的小火星就立即会呈燎原之势,烧的他片甲不留。 两人的眼神就这么一直胶着,除了齐宇翔,吴钧成还没这么看过别的男人。 “阳光,我破产了。”吴钧成悲伤地来了一句,姿势颓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啥子?”吴阳光明显不信。 “我破产了阳光。”吴钧成语气更加沉痛,简直是技术帝中的演技派,“你也知道我一个多个月没上班吧,因为我欠人很多钱。多的我都觉得生活没希望了……”边说边把袖子捋起来,“你看我手上的针眼……” 吴阳光凑近看,果然青青紫紫的十来个针孔。 “我真没骗你,你再看这个……”吴钧成眼里水光闪烁,“这是刚签的律师合同,上面都是我欠的债……一想起我欠这么多钱……” 吴钧成说不下去了,单手支着额,头深深的低着。 吴阳光拿着纸,极为仔细的看,还对着光照照:“这不是假的吧?” 吴钧成胳膊一磕,紧了紧拳头:“上面的公章、签名都齐全,能是假的吗?要不信,可以去问这个事务所的律师,这个律师事务所你总该熟悉吧。” 吴阳光表情纠结,顿了半晌,收起脸上的笑,绕过桌子轻轻抱住他:“成成,你别伤心。如果过不下去,你来我的慈善基金会吧,我给你工资的……” 吴阳光一看就是非常擅长抱人的,吴钧成这种姿势都被他抱的十分妥帖。不过被抱的人十分别扭:“你说什么?” “成成,你要好好的。想不开的时候就想想我,孤儿院有很多孩子,我和他们一直都很喜欢你。” 吴钧成身子轻抖两下,推开对方,满眼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成成,你别想不开!” “你TMD能不能别叫我成成!” 吴钧成狂躁的大吼。 那一刻,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人渣、奸商、败类。人格卑劣到海底两万里……不止。 第十章 这是一场战役,吴钧成又完败。 他本来是想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吴阳光同志死心的,结果却被自己恶心到了。 送走吴阳光同志,吴钧成心里颇不是滋味,晃到张婷跟前,状似无意地问:“婷婷,你觉得吴阳光人怎么样?” “吴总,您还有时间跟我聊天?”张婷正忙得要死,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吴钧成讪讪地走了。 他脾气躁,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有点怵他,生怕哪天撞上无名邪火。但张婷不怕,他脾气大,那丫头脾气比他还大。张婷外表高挑漂亮,办事极利落,可却是实打实的暴脾气,很多难搞的客户,她打电话一通骂,不知怎么就乖乖的了,足见世上大多数人都他丫欠虐。 张婷其人是公司里的女侠一样的存在,而女侠现在正气着呢,吴钧成可不想尸骨无存。 回到办公室的吴钧成老老实实看了一天文件,直看的腰酸背痛,比运动了一晚上还厉害。 看看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居然有乔洋的,他回拨过去,乔洋表示上次多谢请他洗澡,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聚聚云云。 吴钧成听着对方不紧不慢的声音,心情无端舒畅了很多,很认真的说自己有空一定会联系他。 挂了乔洋的电话,吴钧对着日程表,开始拨号:“喂,韩总,我是吴钧成啊!对,对,抱歉,前段时间突然生病住院了……啊?没事!现在已经好了,我不是寻思着上次失约了吗,对,想请你吃顿饭小聚一下……” 客客气气说了半天,饭局定下了。定在周末,反正还有好几天。 想了想,吴钧成继续打:“喂,林景,你丫今晚有空没?没空也得有空,找你有急事呢!……好,晚八点,德源门口见。” 把手机丢到桌上,想着林景那厮的脾性,越想只觉牙根越痒。钧成看看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忙了一天,都忘记齐宇翔了。 不知道齐宇翔现在在哪? 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过了瞎闹腾的年纪了,吴钧成一直怕他玩气太重,也怕那小子遇不上真心对他的人。 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光,吴钧成越发放心不下。简直是拿着卖面粉的钱,糙着卖白粉的心。 ****** 林景其人,吴钧成私以为,他才是天底下最合格的奸商。 那家伙公私分的极清,六亲不认到业已成神的地步。就算他亲爹妈借钱也要先打个欠条,再算上利息。 真真的一朵奇葩。 唯一的好处是他在商言商,极重承诺,绝不会在你危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吴钧成还记得曾经有个姓于的商人,几乎快申请破产了,上门要债的人一波一波的,只有林景不为所动。 只是因为,对方借的钱还没到期限。 听说,后来姓于的家伙又从他那借了一笔,一个破公司就这么慢慢被扶起来了。 这壮举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关键的关键,这人可是林景啊!一个连爹妈都能打欠条的人,居然敢冒这么大险去助人为乐,火星撞地球了么。 吴钧成跟林景的私交还算好,也曾问过这件事,可是林景死咬不松口。 当然,在公事上他们不怎么合作。 林景属于蚊子腿上都能劈肉的人,雁过拔毛,做他一个项目,本来利润就不高,他还能杀价杀到你吐血。 其人杀价跟打欠条的作风是一样一样的,稳准狠,爹妈的面子都不留。 更何况吴钧成这种了。 能有人家爹妈亲么? 所以,此时吴钧成坐在包厢里等林景,已经做好被对方各种痛宰的准备了。 林景来的很迟,气色也不太好。 落座后,一张脸依旧臭着,僵着身子,不吭不哈的。 “怎么了这是?这脸臭的。” 林景斜觑了他一眼,不说话。 “哎,林景,你丢钱啦还是赚少了,摆这么一张脸是怎么回事?” “吵架了。” “你?吵架?”吴钧成不可思议,“这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啊!你不是只谈钱不吵架么?” 林景垮着脸,哼了一声:“谁让他要跟我吵!不听话!总跟我吵!” “……” 吴钧成宁愿相信这半个月真的是火星撞地球了,你看,所有的人都变异了不是么? 谁能告诉我林景嘟着嘴、发小脾气是怎么回事啊卧槽! 林景看他眼神诡异地望着自己,不耐烦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好吧,说正事。”吴钧成清清嗓子,“我跟我那位分了,他的股份我得给他,可关键是我现在没这么多钱。” 林景不说话,只听着。 吴钧成耸了耸肩,继续往下说:“我筹不到这么多现金,所以想找你借一部分,或者你在公司直接入股也成。” “入股?你那破公司一年能赚几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吧,我倒是想抢金库呢,可也得有那NB的胆子不是么。再说,我公司的运营状况还不错。” “那你还差多少?” “20%” “你连20%的钱都拿不出来?这些年在折腾什么呢。”林景说话十分直接。 “这不废话么,拿得出来我还来找你?” …… 两人一对一句,林景TM天生就该做奸商,砍价砍得虎虎生风。 “我说,这个价绝对不成。要是这样,那咱们也没必要谈了。”吴钧成绝对是真心的。 林景微眯着眼打量他:“就这个价。” “……”吴钧成摇头。 林景还是看着他:“就这个价。” 吴钧成抚额:“我说,这真不成。” 边说边按下桌子上的呼叫器,服务员很快来了。 “你们那一盘蛇烩什么时候上来?” “我去看看,请您稍等一下。”服务员态度良好的退出门。 这次的目的本不是吃饭,吴钧成点了几个招牌菜,特色汤,也没点酒。他忌酒,林景压根滴酒不沾。 菜上全后,吴钧成给林景布菜:“这家店的味道不错,蛇烩是一绝。” 他布菜,林景就一个劲地埋头吃。 一时无话。 吴钧成知道对方的脾气,生意谈崩了在意料之中,也没太多失望。 而林景,是个压根不知道尴尬为何物的神人。 两个人心无芥蒂的大吃大喝,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和谐。绝对没人能猜到,在前一刻,他们濒临吵翻脸。 林景吃饭极其凶残而迅速,风卷残云一点也不为过。吃饱擦擦嘴,客观而严肃地点评道:“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我了个擦。吴钧成郁闷地看着眼前空了大半的盘子,不好吃还吃那么多? “是不是你家的盘子都不用洗?”吴钧成表情极诚恳。 “嗯?”林景纳闷地抬头,“不用我洗。” 吴钧成的眼神又深刻了。 林景开始悠哉悠哉地喝着饭后甜汤,一副极有教养的禽兽模样。 “价钱我可以不砍,就按原价。但你得答应帮我做企划。” “什么企划?”吴钧成并没有多高兴,不砍价?绝对不是这个奸商的风格。 千万别告诉我他只是吃多了。 “你要帮我把公司打造成慈善类的企业,但只是宣传上,实际上不能亏一点钱知道么。” “啊?” 林景认真地瞅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做慈善,但实际上不准备拿出一分钱?” 林景点头:“一分钱还是可以拿的。但意思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你懂么。” 吴钧成也点头,懂,简直是太懂了。这么坑爹而异想天开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林景看他一脸为难,不由开口:“对你来说不难吧。” 吴钧成摊手:“本来不难,但你不打算出钱就太难了。” “我不给你砍价了,那点钱你投桃报李也该自己出吧。” 报你妹!吴钧成直接跟不上这神一样的思维了:“我给你免费做策划,结果经费还要自己拿?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慈善类的企业啊,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定期、稳定投钱,ok?” “定期稳定投钱?我听说你每月都定期稳定捐款……正好,那钱也算上我的一份不就结了。”林景沉思了一下,直接提出意见。 “……所以说,你是铁定要占我便宜?” “互惠互利。” “靠。”吴钧成后仰靠在椅子上,“我拒绝。” “拒绝无效。” “老子去卖股也比给你这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强。要不是看你是熟人……”要不是老子想给齐宇翔留一条后路…… 林景沉默了,随后用一种壮士断腕的语气问:“如果投钱,总的下来要投多少?当然,你的企划是免费的。” “你要转变企业形象,一朝一夕肯定不行,起码隔半年或一季度做一次吧。我觉得一季度做最好,时间间隔短,才能保持新闻的时效性。然后坚持三年以上,就按三年吧,大概需要这个数~”吴钧成比一个7的手势。 “70万?” 这得自欺欺人到何种地步啊!吴钧成痛苦地摇头:“往上涨。” 果不其然,林景的脸又臭了。 “70万不成吗?” “你是我亲哥!三年!一年四次!我报出这个数已经够脸红的了,我都不好意思宣传你知道么!你能看看自己的公司规模再说话吗!” 吴钧成再次出离地暴躁了。 第十一章 林景不吭声了。 走之前,表情很严肃地表示要考虑考虑。 “你真的不能算上我一份子?” “想都别想。” “你刚才还说我是你亲哥。” “亲大爷也不行。” “真不行?” “绝无可能。” 林景眼光越来越沉,用一种吴钧成杀了他全家的眼神怒视他。见吴钧成态度毫不松动,重重哼了一声,甩下对方独自走了。 灯光忽烁,林景的背影相当趾高气扬。 吴钧成在他后背摊手,撇撇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没过多久吴钧成就回家了,洗漱后正准备睡觉时,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林景,看看时间,才夜里十一点多。 “喂!” “是我!” 我知道。吴钧成无奈了。 “那个真的需要这么多钱吗!” “哥们你吃炸药了?” “真的需要那么多钱吗?!” “嗯。” “不能再少吗?” “真不能再少了。”吴钧成头疼,怎么跟在菜市场卖白菜似的。 “哼。”电话里的林景重重哼了几声,鼻子里都在喷火,“那个价就那个价吧!” 还不等吴钧成回话,那头就啪嗒挂电话了。 吴钧成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深觉这些天自己都要被这些孙子整疯了,很快反拨过去:“你是说真的?” “当然!”那头的回答依旧恶劣。 吴钧成仿佛听到那边有什么碰撞的声音,好奇问一句:“你家里有人?” “关你什么事。” “靠,滚粗吧,老子闲的蛋疼去管你。你要是确定的话,策划方案我明天就找人做。” “好。” “嘟嘟……”孙子又挂了电话。 吴钧成躺在床上,将手机随手扔到床脚,大叹了口气。这段日子叹的气实在多了点,吴钧成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老了。 小翔在的时候,有个人陪自己,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似的。两个人从少年就一直在一起,还没察觉,就已经十七年了,仿佛一切都早已被定格,连时间走了都不知道。 齐宇翔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少年模样。 后来,三十几岁的齐宇翔天天在他眼前晃,但一想起对方,首先还是那个脸会红红的小孩子。 从分手到现在一个月了。 离了对方感觉也能过。 就是床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所以然的空荡,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伤感真是老男人的天敌啊!吴钧成地胡乱揉把脸:赶紧睡吧少年,明天要早起嘿! ****** 第二天,吴钧成把给林景做策划案的事布置给张婷。 一听是林景的项目,张婷的脸色果然不好了:“这次什么价?又是免费?” “不,不是免费,这次是赔钱。”吴钧成坐的淡定。 “赔钱干嘛要做?” “只要他林景赔的比我多,我愿意给他做。” “他会赔钱?他会赔钱那还是林景吗?” “这可是慈善项目,他估计得捐这个数……”吴钧成竖起一根指头晃啊晃,“好姑娘哎,要知道实际成本那玩意呢,永远比预期成本多。实际操作起来,没这个数根本拿不下……你下去跟他们说,放开胆子做!” 张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笑的花枝招展:“老大高智!这项目咱必须做!倒贴也得做!” 看来林某人的口碑不是一般差啊……目送张婷出门后,吴钧成在心里象征性地替林景祈祷一下。 事情圆满解决,吴钧成本来还担心下属会产生抵触心理,可谁让林景那厮的人品分太低了呢?全公司里一半人都攒着力气要报仇呢,这回不整死那孙子。 既然策划案已经确定,吴钧成决定还是告诉吴阳光一下。 目前的慈善机构这么多,有声誉有后台的多的是,不见得林景会选择他吴阳光。但吴钧成还是希望款子会捐给阳光慈善院,毕竟在本市,而且他们还是半路的本家不是么。 吴阳光能争取到当然最好。 打电话给对方时,吴阳光显得十分高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消息了,这些天一直在活动,希望吴钧成也多跟林景说说之类。 接着吴阳光开始畅聊自己的长远规划,吴钧成只能说年轻人就是有梦想。 有梦想是好事。 吴钧成这些天死忙死忙的,常常工作到凌晨,整个都是精力透支的状况。听完吴阳光扯淡后,看看表,对方唠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完全破坏了他还要继续工作的兴致。 周围显得特别空荡,公司的人早都走干净了。吴钧成关灯锁好门,乘着夜幕回家。 回家特地爬了楼梯,果不其然,又遇到了乔洋。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乔洋坐在楼梯旁,见到他上来,连忙站起来:“吴先生。” “你又在这等他?” “嗯,前几天把他惹生气了,感冒了也不让我进。” 吴钧成看门把上挂着的药:“这么等也不是个事,要不上去坐坐?” 乔洋沉吟,表情很沉郁:“不了,在这还能听见他咳嗽。他病得很厉害,我得在这守着。” “……真是个傻子。”吴钧成无话可说。 “也没有。他一个人,我能陪他一会是一会。”乔洋倒很淡定,表情十分平和。 “你的衣服暖和么,要不我上去给你拿一件羽绒服?” “不用,我穿了棉袄,已经很厚了。” “……” 乔洋见吴钧成不说话,推了推他:“你快上去吧,忙了一天了,看着你精神都不太好。” 吴钧成捶捶额头:“熬了几夜,确实有点颓,你真不上去?” “真不了,我等他睡了就走。” 乔洋是个死心眼,吴钧成知道这人劝不动,上了楼,不一会拿杯热茶下来:“喝点水吧。” 对方感激的接了:“确实有点冷。” “再过一段时间就过年了。” “是啊。” “都没有感觉,一年又到头了。” “我也发现了,二十岁以后日子快的像飞一样。” 吴钧成赞同的点头:“我TM都觉得自己老了。” 乔洋安慰他:“吴先生不能这么说,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哈哈哈,好吧,老子也觉得自己年轻,一直年轻到死。” 岳维认真的点头。 吴钧成精神好了点,两人在岳维门口说笑,一直到乔洋决定离开。 “我明天再来看看他。” “嗯,你赶紧回去吧,十二点多了,这天把人冻成个冰棍了。” “嗯,好。” 乔洋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岳维的门,屋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静谧的楼道只有他们两个男人在低低的聊着,诡异又平和。 乔洋走后,吴钧成火速回家,跺跺麻木的脚,利落的脱了衣服冲澡。 齐宇翔的股资总算有着落了,吴钧成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有些事情,你不动它,会变成肉里的刺,但若去挑它,首先得剥开血肉。 TMD会活生生难受死。 他要真找齐宇翔不是找不到,他那俩死党不接他电话又如何,大不了雇个侦探去盯着他们。 可是找到了又怎样呢?当初分手时说的好好的,大家也没撕破脸,齐宇翔一直在重复好聚好散。 是的,好聚好散。 不管心里有多憋屈。 吴钧成觉的日子过的真TM十足狗扯,总是一口老血憋在心口的感觉,迟早把自己呕死。 而自己也越来越像齐宇翔了,伤春悲秋的调调,整的整个人要死不活的。 吴钧成烦躁的把喷头对准脸,一通水洒下来,很多直接喷到了鼻子里。 呛得受不了。 弓着身把水给吐出来,吴钧成恨恨,TMD老子这是在干什么! 洗了个无比扯淡的澡,出来直接躺倒了床上。 想了想又到客厅去拿手机。 客厅的沙发和地上都是他刚脱的衣服,吴钧成站在那,犹豫半晌,还是把它们捡起来,乱七八糟的一坨,直接扔到卫生间的洗衣筐里。 “喂,乔洋,你到家了吗?” 给乔洋打电话完全是随机性的,吴钧成并不是个细心的人,当初齐宇翔半夜不回来他也没多担心。 主要是屋里太冷清了。 自己又一时睡不着。 “到了就好,你好好休息。” 吴钧成并没有想跟人长聊的兴致,他只想转移转移注意力罢了。而近期的联系人中,还属跟乔洋聊天舒服点。 至于吴阳光什么的,见到就想揍,谁TM有闲心听他扯。 吴钧成又想起吴阳光,那人身上一直有股让人想揍的伟大气质,就像圣母一样,你不虐虐他,简直对不起自己一直很痒的手。 越是什么都付出,就越会轻易被人践踏。 吴钧成这辈子只对齐宇翔上过心,就连对自己爹妈也没这么好过。 如果齐宇翔没在他父母死时一直陪着他,他估计也不会喜欢上对方。那个时候,喜欢的这个人是男是女都已经没关系了,只要一直陪着他就好。 所以吴钧成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挺惊世骇俗。 他好像并没有挣扎就喜欢上了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这个人,而且一直毫无顾忌的过着舒舒坦坦的小日子。两个都是男人,平日里各自忙活,然后都回到这个家,说说话,做做爱,吵吵架,一年年的就这么过了。 果然日子太平静了就会出妖蛾子。 而齐宇翔,简直就是找麻烦的活祖宗。 第十二章 那个祖宗越来越难伺候,所以他们就开始吵架。 齐宇翔脾气越老越古怪,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日子不挺好的吗,如果对方少挑刺,吴钧成还是觉得挺舒坦的。 分手?……一想到这个就浑身不是滋味。 吴钧成已经懒得去探究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十分扯淡就是了。 也懒得再想。 每天还有这么多工作,很忙好不好? 一上班的时候就有点抑郁,不过是拖了个把月没去,怎么公司就跟要散架了一样?乱糟糟的事一堆一堆,秘书递来的行程表总是满的。 吴钧成怒冲冲的瞅着日程表,这是要往死里忙的节奏么? 文件摞的快要把人埋起来了,吴钧成在文件堆里随手一翻,居然扒出个红卡片: “尊敬的吴钧成先生,许元直爱女许小舞将以××年××月××日举办私人演奏会,请务必赏光参加。” …… 谁能告诉我这请柬是怎么回事? 许元直是谁? 打了张婷的电话:“我桌上的请柬是你放的?” “嗯?哦,是。这是运风公司找人专程递过来的,说请您一定参加。” “运风?……咱们有合作么?” “目前没有,可能你参加许小姐的演奏会后就有了呢?” “卧槽。”挂了电话,吴钧成低低地骂了句,老子闲的蛋疼才要去参加一个认都不认识人的演奏会。 上网搜了一下运风,发现这是个刚成立没多久的货运公司。总部在本市,老板是台商,资金看起来很雄厚。 但自己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吴钧成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神来之笔”般的私人请柬,有人邀请你去他家做客,但你压根都不认识他。 这真是个让人蛋疼的世界。 ****** 自从方巡来了后,齐宇翔的日子轻松了许多。 最明显的一点是,谢南城不再时时缠着他。 齐宇翔一开始以为谢南城是来安慰他失恋的心情的,事实证明,他太高看那家伙了。 前几天还好,齐宇翔不大出门,谢南城就一直陪着他,实在无聊了就去沙滩玩沙子。自从方巡来了后,谢南城仿佛是终于找到人陪自己玩了,每天拉着方巡出门找吃的,一条街一条街的挨个吃,每次回来都带一大包汤汤水水。 把那一堆东西送给齐宇翔,还美其名曰,吃东西能让心情变好。 齐宇翔对食物的兴趣不大,根本没兴趣看谢南城献宝,于是那一大堆东西又全进了谢某人自己的肚子里。 简直就是一饭桶。 屋里被谢南城吃的全是饭味,风都吹不散,齐宇翔更加郁闷了。 “小翔,你不开心啊。”谢南城凑上前问他。 “不,我特别开心。” “不像啊。” 齐宇翔四肢摊开躺在床上,不理他。 “你要不吃点东西?” 齐宇翔把头埋进枕头。 谢南城继续吃。 方巡在阳台上看大海——实际上是在看裸男。 “你出来吧。”方巡对谢南城招招手。 “干什么?”谢南城端着食盒出来。 “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谢南城瞪大了眼睛,吃了一嘴的东西,不知道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吗?” 谢南城努力吞咽,想也不想的摇头。 方巡手掐上他脖子:“为什么?” “我要在这里陪小翔。”谢南城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说。 方巡牙齿一咬,顿了顿,手移到他脸上,却是拂下了谢南城嘴边的酱汁:“随你。” 说完很快转了头,谢南城继续趴在桌边吃。 “小翔答应我要和我试试的。” 良久,谢南城轻轻嘟囔。 “哼。”方巡冷笑,不想接茬。 齐宇翔这一觉睡到晚上才醒,醒来就发现方巡和谢南城躺在他身边。谢南城半边身子悬空,快要滚下去了。 屋里窗户打开,朗月疏风,星河在静静的闪光,天地都沉浸在眼前这片海里。 海面昏黑,波涛卷着重叠,沙子倒还明亮一些。 齐宇翔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突然很想游泳。 有种死法好像就是一直游到大海深处,直到筋疲力尽,归于海洋。 他想,如果自己这样做会如何呢? 被窒息死必定很难受吧。 是沉到水底腐烂,还是被鱼吃掉? 人活着,痛苦永远大于欢乐。 任你是虚伪的平静,还是一切的过去—— 这个世界,永远有沉沦的痛苦。 但是,却有偶然的欢娱。 那欢娱让人泥足深陷,齐宇翔想,简直是一点让人心甘情愿扑火的微光。 像握着匕刃,鲜血淋漓……都舍不得放开。 吴钧成,我每到夜里都会想着你,这该怎么办? 齐宇翔怔怔地走进眼前的海。 如果我一直没出息的出尔反尔,如果你有一天终于彻底厌倦,如果,如果,如果我将会一直这么纠结的活着。 这该怎么办? …… 齐宇翔痛苦的捂上脸,月光太明亮,简直让一切无所遁形。 那些故意忽略的、牵缠挂肚的、白天无法可想的,全部像潮汐一般涨大胸口,闷疼闷疼,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 齐宇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使劲往前游,只有速度才能赶走这满心纷乱。 “小翔!”海水拍打耳朵,齐宇翔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 迟疑了一下,齐宇翔探出头,看见沙滩上,谢南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小翔!” 谢南城声音带了哭腔,跳进水里,大力扑腾几下游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拽住他:“你给我上来!” 齐宇翔不动,在海面上沉沉浮浮:“你这是干嘛?” “你上来!”谢南城还是拽。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水里较劲,扬起的水花几尺高。 谢南城游泳技术很一般,拽齐宇翔的时候自己连连被呛,就算这样,他还是使劲扯着对方不松手。 “好了好了,我就是想游会泳。”齐宇翔最终还是被他扯了上来,两人一起跌在海滩上。 “大半夜为什么要游泳?要是被鱼吃了怎么办?” 齐宇翔无奈:“这是景区,还是浅海,怎么会有吃人的鱼。” “万一有呢?而且你一个人,万一脚抽筋就回不来了!”谢南城愤怒斥责,想想在阳台上看到的情状,只觉一颗心快跳出胸膛,甚至有一段,他以为那频率已经停了。 谢南城眼里全是水光。齐宇翔被他抓着,感觉这人的手、不,整个身体都一直在抖,可想而知,刚才是真被吓住了。 谢南城死死地瞪他,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流下,齐宇翔怔怔,在月光下,那一行泪不啻于海妖的歌声,恍惚而诱惑。 于是,齐宇翔吻了上去。 谢南城顿时僵住了。 齐宇翔笑了笑,细腻地舔着对方卷翘的睫毛,在舌尖上一根一根的拨着,清纯可爱。 接着,放开被舔湿的眼睛,齐宇翔的唇顺着眼眶一直往下,一路舔舐对方的皮肤,一直到唇—— 谢南城的唇瓣饱满而风情。 齐宇翔没有犹豫的堵了上去。 谢南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热切的扬起头。 这个吻简直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它带着海洋的水气,惑人心智且单纯撩人。齐宇翔完全沉迷进去了,唇舌认真而虔诚的在对方嘴里游动,仔细而温柔的扫过每个地方。谢南城吻技很不好,起初只呆呆的张着嘴,任齐宇翔在嘴里活动,后来就开始回应,卷着对方的舌头轻轻咬了一下。 齐宇翔正捧着谢南城的脸,看到他羞怯而晶亮的眼神,大大的眼睛里有梦幻的喜悦。 齐宇翔又笑了,回咬他一下。 于是摸出门道的谢南城呼吸开始急促,两人唇舌开始激烈胶着,互相紧紧的抱着,一同栽在海滩上。 海水刷刷作响,一遍遍袭上沙滩,卷起的波浪不停冲刷着两个年轻火热的躯体。 第十三章 谢南城一直紧紧的攀着齐宇翔,两个人在沙滩上翻滚,浑身凌乱。 身体互相抵着,彼此都轻易察觉了那处激动。 手伸了过去,两人正吻得如火如荼,很久才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黑影。那道黑影不声不响的站在他们跟前,顺着脚背、小腿往上看,发现是穿着沙滩裤的方巡。 方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背对月光,脸上蒙了一层黑影。 “唔!”齐宇翔冷静了一点,喘着气退出谢南城的唇舌。 “阿巡?”谢南城也累的不轻,嘴唇麻木,舌头都伸不直了。 “你们这是好上了?” 方巡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寒凉。 “你想吓死人吗?”齐宇翔不满,从谢南城的身上倒下来。 齐宇翔一下去,谢南城整个身体都露出来了,裤子半褪,衣服掀到胸膛。借着月光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印子,方巡皱着眉头,恶狠狠瞪着他们俩。 二人面面相觑,互望一眼,还有些尴尬。 方巡眼里的狠厉更甚,一把拽住地上的谢南城,拖着大步往前走。 谢南城被拖的踉跄,手腕也像要脱臼似的,急的大叫:“阿巡,方巡,你放开我!” 方巡不说话,步子迈的更快。 谢南城站都站不住了,几乎是半跪着被方巡拖走,狼狈至极。 “你放开!方巡我手疼!”谢南城不停挣扎,无奈他力气小,方巡的步子毫无停顿。 齐宇翔也恼了,快跑冲上去:“方巡你疯了!快放开他!” 方巡回头,把谢南城一下子扔到身后,表情冷硬:“不放又怎地?” 齐宇翔支着膝盖喘气:“方巡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很不爽。” “你不爽,你有什么不爽的?” “齐宇翔你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也敢对他下手?”方巡指指身后的谢南城,“你不爱他为什么要碰他!” “关你什么事!”齐宇翔对这口气大为光火。 “齐宇翔,这么多年咱们知根知底,你要玩,也找别人,别TM不清不楚的动谢南城!你自己说,你爱上这个SB了吗!你TMD忘得了吴钧成吗!” “忘不了我也会忘!关你什么事!” “你TMD一辈子都忘不了,别拖着谢南城也变成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谢南城看他们吵,正要分辩,听到这句,动了动嘴,揉着手腕愣愣的看着方巡。 方巡显得很暴力,肌肉愤怒的鼓起来,看着齐宇翔的目光跟杀父仇人般。 齐宇翔被他指责的说不出话,眼泪瞪得快脱出眼眶,整个人往方巡身上撞去:“你TMD才半死不活!” 方巡见齐宇翔动手,也老大不客气,身体一偏,拳头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脚,无声互殴,除了谢南城的大声规劝,只有肉体狠狠碰撞产生的闷哼。 “你们别打架啊!”谢南城急的哭,突然觉得这整个就是蹩脚的三流剧现场,两人男人争风吃醋,柔弱的女主角一边哭一边劝架。 “你们住手!”谢南城简直要疯了,冲进打的难分难舍的两人中间,一不小心就挨了几拳。 不禁事的谢南城刚进去就被撂倒,很快又被方巡扔出来,摔在一旁大声喊疼。 没人理他。 方巡学过跆拳道,而且身材也比齐宇翔结实,齐宇翔明显不支,但毫不服软,狠劲上来,用拼了老命的架势揍方巡。 三人打架甚至惊动了酒店的保安,远远看见几个人拿着灯冲来,正在打架的几人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返身速度扎进海里。 岸上的人用英语叽里呱啦一通喊,方巡也回话,大意是他们在较量中国功夫,现在热了,要游泳。 那些人明显不信,现在的三人,除了谢南城,另外两个都成了猪头,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方巡把谢南城推上去:“你去跟他们说。” 谢南城从水里爬上去,留下齐宇翔和方巡互不理睬。 等谢南城好不容易支走保安,三人才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皆是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齐宇翔现在才意识到以前吴钧成的“打”根本不算打,那男人那么大力气,落到他身上的拳头没有这一半疼。那时齐宇翔每每觉得委屈,吴钧成一动手,他就狠命回击,吴钧成能气得青筋暴跳。 暴怒的吴钧成很可怕,齐宇翔常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方打死。 现在回想起来,那人气成那样,却还是手下留情了。 齐宇翔在镜子前,用药水一点点擦着脸上的伤口,这是他迄今被打最重的一次。 实在太疼了。 更郁闷的是,他想不通,方巡是发了什么疯? 简直丧心病狂一样。 谢南城忙里忙外的给他俩买药,仔细记录伤口位置,用在身上的绝不用再脸上。 齐宇翔看着他还有点肿的唇,有些怔然。 他当时肯定是在抽风。 居然吻了谢南城?还扒了他的裤子。如果方巡不来,他把谢南城做了都说不准。 “南城——嘶——”嘴疼的说不出话。 谢南城连忙阻止:“别说话,疼。有什么话等你伤好了再说。” 齐宇翔点头,觉得身体简直散架了一般,每个部位都那么灼热疼痛。 方巡在自己的房间里,齐宇翔示意谢南城去看他。 谢南城摇头,想想,又点头:“我去给他送点药。” 齐宇翔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南城关门走后,齐宇翔舒了口气。他有点不敢面对谢南城,不敢看对方微微红肿的唇,一想到自己还在他身上留了痕迹就后悔不迭。 这是怎么了?谢南城再漂亮,也不是自己的菜啊。他从来就喜欢吴钧成那样爽朗帅气的,他喜欢谢南城,这是肯定的。十来年的铁哥们,怎么会不喜欢?但朋友就是朋友,就算有暧昧,也不能下手。 除非他想毁了这一段关系。 果不其然,他还没毁呢,只是触碰了界限就被方巡揍了。 卧槽。 齐宇翔只想骂娘,这顿胖揍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等等?齐宇翔正疼的受不了,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脑子小宇宙爆发一样滴溜溜转。以方巡的为人,他不应该是大力撮合他们吗? 长久以来,不是方巡一直立志要毁掉他们仨中唯一的处男吗?还常常带谢南城逛酒吧,甚至还叫过小鸭子。而且方巡取笑谢南城从不留余地,这也是谢南城更喜欢齐宇翔的原因之一。 齐宇翔精致、优雅、知书达理,跟方巡一比,简直是书生之于屠夫、小纯洁之于重口味。谢南城选了齐宇翔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方巡这么大火。 还有那要拼命的狠劲。 齐宇翔脑子里的念头噼里啪啦起起落落,小心翼翼的下床,穿过走廊,来到方巡门口。 他有方巡房间的房卡,刚一刷开,还没进门就听见争吵声。 谢南城的声音带着火,指责他把齐宇翔打的太严重。 方巡一直没吭声,接下来不知怎么了,只闻扑扑通通一阵响,紧跟着有人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齐宇翔走到卧室拐角,正看见谢南城被方巡按在床上,头捂在枕头里,在挥着手脚扑腾。 齐宇翔看到了方巡的眼神,心一惊,突然恍然大悟。 那眼神简直是那时——吴钧成想揍他而又下不了手的翻版。明亮的愤怒,却又温柔的灼人……齐宇翔闭上了眼睛。 那时都还年轻,齐宇翔明知道对方不忍心下手,却偏要挑拨,看吴钧成一头火,又笑嘻嘻去抱着那人吻,直吻的春风十里,不及一人。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那一双眼睛,就只剩暴怒,再没有爱意。 齐宇翔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却又偏偏想笑。 他笑了出来,方巡看到了他。 松开手,谢南城从枕头下翻起身,看见齐宇翔,眼睛一亮。 “小翔!” 齐宇翔捂着受伤的脸颊,话语温柔:“阿南。” 谢南城立刻跑到他跟前:“小翔你还来看方巡啊!”话语尽是赞赏,显然对他的品质十分信得过。 齐宇翔见到方巡一脸恼色,心情好了很多:“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想问个明白。” 谢南城疼惜地看着他,又回头瞪方巡:“我刚才还在说他呢,咱们三个是好朋友,他打人不对。” 方巡也被揍的不轻,半边脸已经肿了,闻言更加生气:“谢南城你瞎了?是他先动手的!” “是你先拖我的!” “我不拖你走,你还打算献身不成?” 谢南城脸一红,气鼓鼓的:“献了又怎么样。”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你!”谢南城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怎么样!” “你还要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小翔我们走——”谢南城被骂的张口结舌,恨恨扔下一句,拉着齐宇翔就要走。 齐宇翔不动,神色却更加柔和,满带宠溺的注视着谢南城:“阿南,我能亲亲你么?” “啊?”谢南城回望着他,呆了呆,梦呓似的回道:“好啊。” 齐宇翔笑的露出小虎牙,吴钧成从来抵御不了他这样笑,看来谢南城也是。 两人慢慢靠近,气氛升温,心跳的频率都都快了很多。 谢南城抓住齐宇翔的后背,白皙的手指看起来紧张而无措。 两人就这样当着方巡的面亲上了。 啪啦啦!有什么东西扔到地上,方巡扔了手头的药,跳下床愤怒地拽开两人,“你们够了没有!” 第十四章 齐宇翔被方巡狠狠挥到墙上,也不见恼,揉揉后背,嘴角似勾未勾。 “方巡,你以为阿南能当一辈子魔法师?” 方巡恨恨:“我没这么想过!” “你看看你自己,我都不想说你了。”齐宇翔懒得跟他吵,转头看谢南城,“阿南,你觉得方巡如何?” “什么如何?” 齐宇翔又笑:“你——”看见方巡的脸色,沉吟着改口,“你觉得方巡这种性格如何?” “他的性格?”谢南城不解,脱口而出,“他是个大少爷啊!” “噗……”方巡的脸黑的不能再黑,齐宇翔更乐了,“你觉得大少爷讨人喜欢吗?” 谢南城小心翼翼看看方巡,纳闷回答:“追方巡的人不是挺多的?” “不管别人,你觉得如何?” “我?我们都这么熟了,喜不喜欢都习惯了。” “呵呵呵呵……”齐宇翔本想大笑,无奈脸疼,所以笑的极其含蓄,但心里快意无比。 方巡一脸愤然,但那脸上……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吧? 齐宇翔幸灾乐祸。 得意洋洋的齐某人长叹一声:“看来你不喜欢他这种啊!” 谢南城被他笑的既欢快又不解:“我喜欢你啊!” 齐宇翔挑眉,方巡终于爆发了:“齐宇翔你闭嘴!” “怎么?”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都闪着狠意。 “方巡,你真是个懦夫。他不喜欢你,完全是你活该。” ……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浑身快意的齐宇翔被赶了出来,谢南城本想追出去,门却“嘭”的一声从里面关了。 方巡,你打了我多少下,我早晚都会虐回来。 你以为谢南城喜欢我十多年是白喜欢的么? 吃醋都能吃死你! 齐宇翔得意,一回房间,就打包收拾东西走人了。 临走时谢南城还在方巡屋里没出来。 齐宇翔顶着一张青肿的脸搭飞机,表情春光灿烂。 ****** 话说回来,吴钧成在半月前收到一张蛋疼的请柬。 后来打电话才知道,对方竟是认识吴阳光的,还热情洋溢夸赞他一番。 吴钧成不咸不淡的听完,毫无感觉。 正巧吴阳光屁颠屁颠给他打电话,叽里呱啦又是一顿抒情。 “你又想怎样,直说吧。”吴钧成懒得听他掰扯。 “那个是许小姐第一次在国内举办演奏会,你一定要去啊!”吴阳光言辞恳切。 “我要是不去呢?” “嘿嘿,你肯定会去的,人家都亲自送请柬了,你不能不去。” “我操你大爷。” “嘿嘿。” “你是不是又在背后捣鬼呢?” “哪有……” “惦记我的钱吧?” “这不会,咱们这么铁的关系……” 铁你大爷。 跟吴阳光沾边的事肯定要出血,吴钧成毫无怀疑。但请柬的来历好歹清楚了,早晚都是被宰,吴钧成突然很庆幸,他已经做好了待宰的准备。 顺便想象着其他收到请柬的人,突然见到吴阳光后会是什么表情。 TMD肯定很精彩。 吴钧成用手打着节拍,一路听着歌回去。 他最近回家挺早,起码在零点之前吧。 每次都能看见乔洋。 不得不承认,吴钧成很欣赏他。乔洋整个人带着很干净的气质,温润舒朗,尤其是脾气,特别稳重可靠,既不像齐宇翔那么敏感活跃,也不想他自己这般暴躁过火。每次能和他聊上一会,心情都能好很多。 吴钧成一次也没见过岳维开门。 但乔洋却渐渐有笑容。 他还是在等,但整个人却是更加清润、淡定。 怎么说呢,吴钧成苦恼,……简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跟乔洋相处让人很愉快。 甚至连自己的脾气都变好了。 吴钧成把电梯停在五楼。 一出去却没见到人。 心里有点失落,想了想吴钧成拨了乔洋的电话。 电话好一会才有人接:“喂,钧成。” 吴钧成听那边故意压低的声音:“怎么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声音还是轻轻的,“我在岳维这呢,他生病了,刚睡着。” “我说,你终于进门了?” “呵呵,嗯。”那边的声音很开心。 吴钧成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他有些替乔洋担心,但还是鼓励道:“行,你小子够有毅力!抓紧时间生米煮成熟饭啊!” “呵呵,我试试……”乔洋一直在笑,声音还有点颤颤的紧张。 唉,难兄难弟突然少了一个,吴钧成的感觉跟亲闺女嫁人一般,忒不是滋味。两人没聊多久,乔洋一门心思要照顾“110男”,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吴钧成把玩着手机,斜躺在沙发上。 屋里怎么都觉得又空又凉。 他其实有点想喝酒,但那次感冒让他最近一沾凉水就咳嗽。 跟他妈要驾鹤西归似的。 吴钧成一向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自信,几十年来没病没灾的,却被一场感冒烧成这样,难道真的是人到中年? 啊,真是蛋疼。 他在考虑要不要搬家。 这个房子,自从住进来就没好事。 每个地方都能找到过去的痕迹。 眼前素雅的墙纸是齐宇翔选的,一看见就头疼。而剥开墙纸,又是他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还残留着她母亲的审美喜好。 屋里明显少了点什么,这个地方应该是有个玩具狗的,衣柜里还要有颜色鲜亮的衣服…… 现在都不见了。 真TM特别影响心情。 齐宇翔走了快两个月,……60天。 吴钧成自从上班后一直很忙,也没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偶尔会触景生情,好吧,比如这会儿,心情不好,完全是这糟心房子的错。 如果齐宇翔真的走,好吧,他已经走了。 他真的不回来的话,自己要不要搬家? 要还是不要? 吴钧成想了良久,未果。继而更加唾弃自己的婆婆妈妈,绝壁是被齐宇翔传染了。 吴钧成觉得这日子一直有种蛋疼的膈应感,不多,但真的,TMD一直有。 半个月后,请柬上演奏会的日期到了。 带着这种心情,吴钧成在自家镜子前仔细整理着仪表。 镜子里的男人精瘦而健朗,深蜜的肤色,脸部轮廓英挺分明,眼睛长而明亮,微往下陷,显得鼻梁更加高直。加上合适的发型,一副貌似成功人士的打扮,整个人透出一种很出挑又隽永的帅气,吴钧成觉得非常满意。 “靠,幸好老子模样还在。” 是的,多年来,吴钧成一直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人猿泰山一样壮实的肌肉男,拳头一握,肱二头肌能跟大腿一样粗的纯汉子。他以前在家没事就喜欢看拳击,实则是看人家喷张的肌肉线条。 眼看都有长成壮汉的趋势了,谁知失恋几个月,大病一场后,从前合身的衣服全部都小了,整个人噼里啪啦瘦成了一道闪电。 但瘦下来后,穿衣服倒比从前好看了。 这些日子他还没好好看过自己,这么瘦的时候还是在很年轻那会儿。不过面貌跟那时又不一样了,镜子前的男人淡定总结,那是因为老子越长越帅。 洗脸池旁放了一堆瓶瓶罐罐,这些都是齐宇翔买的,带着整齐划一的淡雅男人味。 不得不说,齐宇翔选这东西的眼光比他强多了。他还记得有一次和外国人谈生意,那外国帅哥一直离他很近,他还觉奇怪,生意谈成后,那老外特地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吴钧成这才意识到。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味道是怎么沾身上的,好像自然而然就有了。 抑或跟齐宇翔在一起,两个人融合在一个人的味道中了吧。 请柬上的地址,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别墅群……中的某一栋别墅。 吴钧成开着车,弯弯绕绕终于到达。还没开进去,就看到前方已经变成了个露天停车场。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停车位,他只得把车停在离别墅颇远的路边。 别墅门口打扮的鲜花环绕,吴钧成递上请柬,门口的迎宾人员十分客气地把他迎进门。 屋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吴钧成在Z市也算颇有人脉,略略扫一眼,发现很有几个眼熟的。 有些人表现的很熟络,有些人则跟他一样茫然。 许家的别墅颇大,绕过大门,后面就是私人花园。 花园打理的非常不错,花是花、草是草的,很费过一番工夫的样子。前厅和花园里摆了许多欧式桌椅,洁白锃亮,花园正中间还建了个小孩撒尿的喷泉,在各式各样花束的的装扮下,显得十分好看。 连吴钧成这种审美欠缺的粗人都觉得好看,可想而知,人家花园布置的的确是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越往里走熟人越多,都是Z市挺有名的人,看来许老头的面子不小。 吴钧成心情还在蛋疼的忧伤中,并没有同人寒暄的兴致,干脆躲的远远的,避了人群,独自在一个背风的大花丛下坐着。 这花也不知道叫什么花,地上落了很多花瓣,红艳艳的. 还挂在枝头的,风一吹就飘摇的晃了下来,仿佛离开十分容易似的。 吴钧成还记得他那早死的妈十分喜欢花,在阳台和小区的空地上种了很多。 从前阳台上有个躺椅,他妈妈常常坐在上面摇啊摇,凌霄花爬了半个阳台,她就在下面做白日梦。“什么我梦见你爸爸给我买漂亮裙子啦!”“花朵里住了一个拇指姑娘,我把她养大了,到时给我家小钧做媳妇~”…… 父母双双故去的那一年,凌霄花终于淹没了阳台,把屋里遮的暗无天日。 吴钧成把他们全部拔了,没有拔的后来都死了。 第十五章 这花跟以前种的真像,吴钧成想。如果母亲还活着,必然非常喜欢。 突然眉头狠狠皱起来。 怎么又想起了他们? 非要想起他们、TMD是怎么死的? 最近老子是被鬼附身了吧。 吴钧成又暴躁了。心里的愤怒排山倒海,冲击的脑壳一阵阵眩晕。 也可能是蹲久了贫血。 “呼呼……”正厅有麦克风的声音传来,吵杂的声音也突然小不少。前方高台上已经架了钢琴,估计主人就要登场了。 吴钧成站起来,整整衣服,穿过重重花丛往正厅走。 “honey,这可是整个花园最漂亮的一朵玫瑰,送给你~”甜腻的声音,吴钧成刚走出来就听见了。正前方有两个男人的背影,坐的很近,一个男人正向另一个献花。 那张桌是整个花园最后面的一张,恐怕那两人也没想到,后方角落里会有人冒出来吧。 吴钧成顿了一下,静静站在他们后面。 另一个人接了花,在手里把玩:“你怎么确定这是整个花园最漂亮的一朵?” “当然能确定!我可是为了你走遍了整个花园!” 那个男人被这种说话方式逗笑了,在花上优雅地吻了一下。 为了你走遍整个花园?果真很浪漫。吴钧成在一旁,突然有点想笑。 那个男人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一般,漫不经心往后一看,“嘭”的一声,突然受惊般把手边的花瓶打翻了。 吴钧成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十分有礼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小翔。” 齐宇翔很惊恐,脸色都白了。 吴钧成喉结抖动几下,看他的模样有些不忍:“我打扰你了吧。” “honey,他是?”一旁的混血帅哥疑惑了。 吴钧成不动声色地瞅了他几眼:“我们挺熟的。” “friend?”混血帅哥问。 吴钧成看看齐宇翔,对方咬着下唇不搭话。 “嗯。“吴钧成实在没法再站下去了,草草点头,“晚会要开始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再不逗留,大步离开。 齐宇翔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过了好久,手开始忍不住地抖,止也止不住。 “honey,翔,你怎么了?” 旁边的男人一直问,齐宇翔不可置信的大睁眼,手指神经般痉挛。 吴钧成快步走到正厅。 一路对别人的招呼视而不见,身体像被浸入冰水一样,浑身冷的打颤。 他想,居然见到了齐宇翔。 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就在这园子里。 或许正和他的……情人、一起议论他。 这时候必须冷静……冷静……吴钧成狠狠掐着大腿,努力把脊背挺直,不然别人看出颓然的姿态。 齐宇翔还带着个男人,怎么能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看笑话? 千万、不要那么狼狈。 …… 他想,如果是两个月前的自己会怎样?肯定会立即把那对人打残废。吴钧成尽量稳住心神,但气却越喘越粗,这个大厅这么多熟人……他如果那么做,肯定出名了。 齐宇翔真的已经跟他分手两个月了。 呵,他还留着一切对方不小心留下的东西,还每天想着,那人不会真离开自己。 真是个SB。 十七年。 分手。 齐宇翔找了新情人,这是很正常的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大反应,但还是想打死那俩人。 分手了。 分手了就真是这个样子吧。 把旧的抛却,走的干干净净,然后划清界限。 吴钧成明白,这TM就是分手,但还是没法控制自己不恼恨。 咬的牙根都出血。 正厅的高台上,许老头正在发表欢迎词,旁边站着个清秀的女孩子,一直低着头,黑直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 愣愣看着,吴钧成突然很悲哀。如果,如果不遇见齐宇翔,说不定他会在年轻的时候也娶个这样的女孩子,生一个胖乎乎的娃娃,整天跟在自己后面奶声奶气喊爸爸。 而现在呢? 残生过半,心神俱丧。 吴钧成觉得脑子里一直有根弦在嗡嗡响,眼睛空茫的睁着,看不见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有人鼓掌…… 他又木然的把眼光转到台上。 许老头的长篇大论已经结束,许小舞开始上台表演。 那女孩子极快地往下扫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坐在琴凳上。 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吴钧成觉得曲调十分熟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梁祝》。 梁祝。 吴钧成目光追随者对方的手指,小姑娘弹的十分用心,双手如穿花蝴蝶,缭乱的让人目不暇接。 渐渐某些杂念离自己越来越远,吴钧成甚至奇异地安定下来。 台上一曲结束,许小舞的额脸都是汗,她用手帕略微擦了擦,站起来认真地鞠躬。鞠完,就一个劲地盯着她爸爸。 对上女儿的目光,许元直清了清嗓子,笑容可掬的走上台:“小女不才,自4岁学琴,如今也有十七八年,造诣虽不算顶级,但演奏会也开过几场。但就是心智单纯,一心想做慈善募捐,这不,慈善演出做到老爹头上来了。” 笑容满面的看着宾客,许老头接着补充:“我膝下就这一个小女,平时宠得很,她要做慈善演出,这是个好事,当爹的也不能反对。各位放心,我们这次请了专门的慈善机构,钱不经我手,直接由慈善机构接收,各位看看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 吴钧成没空去注意别人,因为吴阳光同志已经欢快地蹦上了台。 吴阳光闪着小白牙,欢欢喜喜朝台下鞠个躬:“许小姐心地善良性情高洁,自愿为我们阳光慈善院做募捐,我代表慈善院的所有成员对许小姐鞠一大躬!这不仅仅是一次募捐,而是一个希望,一个能给我们慈善院那些无所依靠的人带来光明、带来信仰的美好而伟大的义举!要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饥寒交迫、食不果腹……” 得,一看见吴阳光,再听见饥寒交迫、食不果腹之类,吴钧成的牙又习惯性的酸疼。八成是这家伙把他们这群人都忽悠完了,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不经世事、学成归国的富家女,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潸然泪下募捐模式。 吴钧成看他在上面说的情动,一旁的许小姐眼圈都已经红了。 “……咱们Z市的慈善能越做越好,我们院里的老人能吃上好饭、孩子能上得起学,各位企业家功不可没。尤其是吴钧成先生和于格非先生、正是由于他们的长期、稳定、自愿地募捐,我们慈善院才能越扩越大,生活教育水平才能不断提高!我们请吴钧成先生和于格非先生上台!” 吴钧成发誓,他一直在走神,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疑惑地抬头,正巧听见了吴阳光同志的最后一句。 他呆滞地盯着台上感情充沛的吴阳光,对方同样眼睛闪亮地回望他,请自己上台?陪他演戏?谁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吴钧成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同于什么非,对,于格非一起被吴阳光同志召唤到台上。吴钧成面无表情地站着,供台下同仁瞻仰围观。 于格非倒比他自然的多,除了耳根有点红之外,一举一动倒颇显文雅,吴钧成不由仔细打量几眼。于格非长相清俊,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很容易让别人沉醉在他的笑容里。吴钧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不知怎么有种隐隐的熟悉,就这么盯着对方不转眼了。 于格非表情随和,见吴钧成一直盯着他,也不觉冒犯,反而对他回了个十分友善的笑。 于是吴钧成也笑了。 许小姐也在看两人,于格非清雅,吴钧成俊朗,看起来都很友善。再加上许小舞的美丽出尘,台上的人,除了吴阳光,都分十分地养眼。 许小舞明显属于较少应酬的人,很容易让别人看出她在紧张。于格非也看出来了,三人目光碰撞,倒都同时放松了。 “……下面有请吴钧成先生讲讲他献身慈善的原因!……” 听见稀稀拉拉的掌声,吴钧成愕然回头,呆呆看着吴阳光,这是在搞什么玩意?献身慈善……的原因? 吴钧成张张嘴,紧着眉头盯着吴阳光。 “看来吴总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了,没关系,我们理解他的心情!那我们请于先生先讲!”吴阳光激情澎湃。 于格非倒不会下吴阳光面子,走上前,略略想了想就开始说:“我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我爱的人……”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满面地凝视底下的人群,“我爱的人说特别喜欢我的善良,我想,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怎么也得对得住他吧,所以就开始做慈善了。” 台下传来低低的哄笑,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于格非身上。 “那于先生你的爱人方便透露吗,我们也感谢感谢她!” “不好意思各位,我那位做好事不爱留名。不像我,爱张扬,还被吴院长拉上台,其实我是十分汗颜的。” 他语调风趣,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或多或少的尴尬,台下的掌声也由衷不少。 吴钧成眼睛一直没再往台下看,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募捐演讲持续了很久,本来竭力撑着的劲头更加倦怠了,只想着立即离开。 在他表示坚决不讲话后,吴阳光同志在台上继续得瑟。 许小姐随后继续演奏。 坐了一会,吴钧成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而且冷汗不停。 没工夫跟主人打招呼,他就提前退出来。 头昏脑胀的在路边找到车子,匆匆忙忙就开了车。 他见到了齐宇翔。 真他妈的。 他跟别人在一起。 吴钧成刚开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重影,而且手脚抖得厉害,方向盘都转不动了。 头痛的越来越厉害,想吐的感觉简直抑制不住。用最后一点控制力把车停在路边,吴钧成缓了一下,慌里慌张找了个熟悉的人名按下去。 “我在……紫薇路,车停在路边了……头疼……” 第十六章 齐宇翔从晚会回家后一直魂不守舍。 他回Z市好几天了,故意呆在吴钧成眼皮底下,却避着不见对方。他听见很多人说吴钧成找了他好几天,却没找到他人云云。 几天?齐宇翔觉得吴钧成的耐心就这么点了。 他离开方巡跟谢南城后,顺手又找了个如诗如画的地方。 正好又碰见了上次那个小混血。 两人结伴游了一圈,旅途无聊,不论言谈举止都甚和口味,齐宇翔觉得对方还不错,就一起回国了。对方父亲是台湾人,恰巧是这次演奏会主角许小舞的堂哥,两人正情到浓时,齐宇翔就答应了对方一起参加晚会。 他不是没想过碰见熟人,可没想过直接遇见吴钧成。 被别人传到那人耳朵,和被当场抓包根本是两个概念。 怎么能遇见吴钧成?遇见就算了,怎么能是在他正跟其他人调情的情况下! 关键是吴钧成的表现很陌生。 这就让齐宇翔更加恐慌。 这么恐怖而糟糕的经历,他想都不敢多想。 虽然明知道分手了,明知道自己爱跟谁一起吴钧成都无权过问。 但是!但是怎么能遇见吴钧成! 齐宇翔一头扎进浴池了,却怎么洗也洗不掉满脑子的恐慌。 湿嗒嗒的出来,完全乱了头绪。 他想起吴钧成看见他的冷静淡漠,在台上言笑晏晏。还有,他看许小舞和于格非的眼神,温度都比他见到自己要高。 他没有发怒,没有打人,没有…… 齐宇翔抱着被子,死死咬着被角,眼里全是泪意。 看吴钧成的反应,这次真的要断了么。 他任性、嚣张、然后,然后?他常常怀念年轻时的吴钧成,和自己调笑,眼神霸道至极,一遇上他撒娇,那双眼睛却会不由自主温柔。 齐宇翔伸出手,在半空举了半天,颓然落下。他就是没长大吧,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这么折腾干什么呢? 分开,自己不难受吗? 他们本是合体的,非要分开,他如何没有被撕裂的疼痛。 甚至,不比吴钧成少。 分开会想念,可是不分开自己又过不下去。 他无法忍受吴钧成的忽视,同在一屋檐下,却朝夕不相见。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要么自己晚回,要么吴钧成晚回。回家碰上也是各干各的,偶尔说着不疼不痒的话,这样久了,齐宇翔真觉得自己不爱他了。 吴钧成的耐性极差,或许是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吧,齐宇翔还记得自己是想跟他沟通的,谁知道还没说几句话,吴钧成就睡着了。就算没睡觉,那男人也不喜欢听他啰嗦。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日子如死水,人也像死了一样。心情变得极差,皮肤粗糙,不修边幅,连头发都开始掉了。 吴钧成从来不明白。 所以分手,齐宇翔一直是认真的。 但是分手后的状态却让自己始料未及,完完全全没猜到。几乎是离开的第二天,齐宇翔就开始后悔。起初是淡淡的,走的越远,心疼的越强烈,越难以抑制。 就这么随便跟个男人结伴,然后回来。 他甚至幼稚的打算什么时候去气气吴钧成,让他看着自己如何春风得意。 然后,吴钧成看到了。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效果达成了不是么?齐宇翔想着他的样子,衣着笔挺,依然精神、英俊。 两个月没见。 恍如沧海桑田。 还是像十七岁时候的偶遇,花丛旁阳光英俊的男人。像一抹利刃衬在锦缎上,张扬而越发显眼。一眼之下,勾的别人失魂落魄。 从来都是,一见,就误了。 齐宇翔哭得不能自已,空寂的夜,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哭成一团。这简直是一张挣不脱的网,出去撕心裂肺,进去生不如死。 最后活脱脱把人困死。 一夜不知道怎么睡的,齐宇翔睁眼的时候还很恍惚。明明睡了一夜,却累的动都懒得动。 眼睛睁着在床上躺了很久,越想越觉得绝望。 “喂……是我。”齐宇翔蜷的更小了,鼓足勇气给吴钧成打电话。 “哦,小翔。”吴钧成声音很淡定,“有事吗?” 这么平静的声音让齐宇翔一时语塞:“我……我……” “我很想你。” 齐宇翔身子一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那边还在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出事了,很担心。你没事就好。 “我……我没事。”齐宇翔有点结巴,音都带了哭腔,“你还好吧?” 吴钧成怎么也不会是这么平静的人,齐宇翔心底越来越凉,冰冷冷的一片。 “……还好。” “阿成,我离开你,你会不会怪我?” “你已经离开了……我不怪你。”吴钧成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让齐宇翔有很严重的不真实感。 “你……你是,真的?可是阿成……我想见你……我可以去见你吗?”齐宇翔又控制不了眼泪了。 “现在?” “对,我马上就出门!” “改天吧……” “啊?……你,你不想见我?” “改天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不想见他?对方挂了电话,齐宇翔哭的撕心裂肺。 “如果苦笑比眼泪更真但愿笑声像一滴滴吻 如明日好景忽远忽近仍愿抱着这份情没疑问 …… 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 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 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 但怕思念 ……” 齐宇翔叼着烟,坐在窗前看街景。屋子里一直重复循环着他喜欢的歌,心情黑暗到无法控制。 有些人总能轻易影响到你的心情。 烟烧到手,齐宇翔无动于衷的看着,很快传来一阵深刻的疼意。他起身把烟头丢进烟灰缸,换衣服出门。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累了就拐进一家咖啡厅。喝的胃疼,Justin一直在打电话。 齐宇翔想关机,拿起手机又改变了主意。 吴钧成该知道自己的号码了吧。 齐宇翔坐了好半天,要等的电话却一直没来。 喝进去的咖啡苦的肝疼。 他想起了吴钧成的一句口头禅:很扯淡。 是,他现在就很扯淡。 空落落的出来,又空落落的走回去。 打开门,齐宇翔承认自己在怀念以前走进吴钧成家的感觉。那个屋子,大半装饰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一点一点的,灯光很温暖。 睡在床上的时候,齐宇翔突然很不忿。 想着想着突然蹦起来,随便抓上一件衣服,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 一定要见上一见才好。 到的时候,吴钧成却不在家。齐宇翔在他门口等了半夜,打电话对方也没接。 他感觉冷,还是大冬天,出来的匆忙,睡衣外只裹了外套。 这间房子的钥匙他曾拿了十几年,可分手的时候已经把钥匙还给吴钧成了。 他带走了该带走的,跟这个房子和屋里的人断的干干净净。 齐宇翔在门口冻得发抖,数着时间,等的心字成灰,最后只是迫切地想抽根烟。账户上的钱已经到了一大半,等钱也交割清楚后,他们之间除了那十几年经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感情上分手、物质上毫不挂钩、大家都解放了。 这么容易。 他看过离婚的男女,从来都是闹的歇斯底里,最后弄得脸面也无。但他们二人在生活中闹,分的反而干脆,再说,彼此之间经济牵连这么深,却没有对簿公堂、反目成仇,真是够干脆爽利。 齐宇翔抖着嘴唇笑,心里冰冷若死。 提出分手,说不后悔是假的,那很不诚实。假若不后悔,他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说后悔也是假的,那种日子实在是够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过来? 关系已经断了,吴钧成对自己跟人调情都无动于衷。齐宇翔笑的更厉害,最后看了冰冷的门一眼,脚步僵硬的离开。 第十七章 吴钧躺在病床上,此刻极度困乏。 他打电话的时候头疼的很,恍惚记得有人带自己出来,进医院,光亮的刺眼,闭着眼睛,脑子里的脉搏一直膨胀厮杀,直到把他拖入永不见底的黑暗。 “你醒了?” 吴钧成的眼睛还花着,眼前的人晃悠悠的:“乔洋?” “嗯。” 乔洋明显熬了半夜的样子,挂了明显的黑眼圈。 “你送我来的?” “来先喝杯水……”乔洋赶紧去给他倒了杯温水,“你真是太不注意身体了,医生说你要是早来看,昨天也不会疼晕过去。” “谢谢。” “你想吃什么吗?” “几点了?” “中午。” “你……你帮我给秘书打个电话……” “好。”乔洋拿了个手机出来,“对了,早上有个姓张的女孩一直打电话,我就替你接了。她问你怎么不上班,我说你病了。” “哦……那就不用再打了。” 吴钧成难受的皱眉,乔洋俯身上前,用拇指帮他轻轻揉着。 吴钧成被按的舒服了点:“我还有个电话……在这里吗?” “还有电话?”乔洋认真想了想,“我在你身上就发现了这一个电话,别的就没有了。” “哦……可能落车上了吧。” 吴钧成脑袋还疼着,一想事情疼的更厉害。乔洋见状一个劲地安抚他:“别再想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你再睡一会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好不好?” 乔洋轻声轻气,吴钧成感激地冲他笑:“谢谢。” 乔洋笑着摇头,帮他重新掖了掖被子。 待吴钧成重新闭上眼,他才轻手轻脚出去。 出病房后,乔洋边往外走边回他妈妈的电话:“喂,妈,怎么了?” “怎么昨天吃饭的时候一个个都走了?乔洋,你现在心里越来越没有我这个妈了。” 乔洋叹了口气:“妈,我真有事。” “什么事?我不说你了乔洋,就没你这么做儿子的!” “妈……我还没吃饭,现在低血糖,我吃完饭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还没吃饭啊?是早饭还是午饭,要不要回来吃?” “嗯,不用再麻烦了,我随便吃吃就好,谢谢妈。” “唉,你这孩子……行了,赶紧去吃饭吧。” 母亲挂了电话,乔洋下意识抿嘴,有点烦躁。 昨天他全家人在一起吃饭,母亲说话总有点针对岳维,乔洋反驳几句,被乔莉馨劈头盖脸一顿训,他饭都没怎么吃就走了。 接到吴钧成的电话时他还很惊讶,但对方说话声音极其痛苦:乔洋找到他时,吴钧成已经神志不清了。同医生一起把他送到医院,送到病房后乔洋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乔洋觉得奇怪,他本是个很难跟别人相熟的人,前后认识吴钧成两个月,关系却变得极好,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吧。 乔洋在其他人面前他基本是面无表情,岳维就常说他面瘫。但跟吴钧成一起会不由自主放松,对方说话豪爽有趣,连带着乔洋也不再谨言慎行,整个人都会轻快许多。 吴钧成会跟他说自己的小翔,表情会变得宠溺。乔洋想,他口中的小翔,是不是就像自己心里的岳维呢? 他把岳维放在心尖上,时不时就被戳的大痛。可人就是这样,舍不得就放不下,他只要一看到岳维就会心疼,这辈子都没法改变了。 他全心全意想让岳维活的快活一点,可岳维不接受。 岳维一直都讨厌他。 连带着,自己几次三番被对方恶意捉弄。 “游戏结束。”岳维对他说。 乔洋很伤心,却还是不明白。他已经无限地接近岳维的温情,那人冲他笑,眼睛像淬了冰雪,艳丽温情,转眼又冷漠。 岳维一直想离开,他的生活计划里没自己,乔洋早就知道。 医生说吴钧成的病是由于长期脾气暴躁,再加上气急攻心所致。本来不是大毛病,但由于病人一直忽视治疗,而且身体素质下降,情绪起伏过大,差点引发脑溢血。 乔洋并不了解这种病,他还一直以为是中老年人才会得。 听到医生说完病因,他突然觉得悲伤。 他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亲近吴钧成,大概是同类特质。一样地固执、偏执、而不懂回头。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吴钧成说话的时候,那男人眼里有种病态的神采,灰暗偏又晶亮,绝望却又欢喜,配着无血色的脸,只让人觉得怪异。但他声音却十分轻快,插科打诨条理清晰,是个热心的男人。 看到吴钧成,仿佛能看到将来的自己。乔洋捶捶头,赶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我不会这样的。”乔洋使劲揉眼睛,“我肯定不会这样。” 吴钧成终于相信,自己的小命一直被齐宇翔握在手里。 还时不时被开个玩笑。 迟早会被整死。 乔洋出去后,他有点困,刚睡了一会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一看,竟然是齐宇翔。 听见那人的声音,吴钧成脱口而出:“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他闭了嘴,听对方结结巴巴的声音。 “你已经离开了……我不怪你。” 曾经被我任意欺负的小子……现在,我已经累的没有精力再发火了。 齐宇翔想见他,吴钧成苦笑,这个状态要见他? “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也没必要见。再说,昨天刚见过。 吴钧成挂了电话。 乔洋正好走进来,手里拿着饭盒,神色很温和。 “乔洋,你应该多笑笑。” “嗯?” “你性子好,挺和善的一个小伙子,天天板着脸,会吓着小姑娘。” 乔洋有点窘,嘴唇向两边弯,试着拉起一个弧度。 “不是这样笑的……”吴钧成乐了,“你回家对着镜子多练练。” 乔洋更加不好意思,不过脸还是没表情,呆呆问:“一定要笑着才好吗?” “嗯。好看。” 乔洋低头不说话了。 病房很安静。 吴钧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粥,乔洋就坐在一旁发愣。 “你说,如果我多笑笑,他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乔洋忽然开口,吴钧成一口粥梗在喉咙里,怔怔地看着他。 “会的。” “嗯?” “乔洋,哥比你虚长几岁,有些话你能听就听。人在世上讨生活都不容易,千万别把自己逼死了。……莫要像我一样。” 乔洋眼睛顿时睁大了,瞅见吴钧成神色凝重,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 “我不会……” “嗯。你不会。” 两个男人的声音轻微细淡,反复重申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世上那么多身不由己,谁又能说抽身就能抽身呢? 吴钧成以为自己不会耽于感情,男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事要做,拼事业、交朋友、光这两项就能把人压死。事业是一个男人自我价值的大部分,吴钧成一直这么觉得。他不是齐宇翔,有闲钱和时间,去看山看水,兴致上来,说玩就能走。他只能保证齐宇翔衣食无忧,以后的日子再不会受年轻时候的罪。 他很忙。 这简直是千千万万个家庭不和男人的口头禅。 但他确实很忙。看着手里的公司一点点壮大,心里常常欣慰又骄傲,这都是他长年夜以继日的结果。事业会让男人自信,吴钧成一直都是犀利又昂扬的,他只是希望齐宇翔别在他很忙的时候找茬。 齐宇翔就是个小孩子,做什么都喜欢拉上他,拒绝多了后,两人就冷了。 对方不再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也不再打电话说废话…… 老实说,吴钧成一直没觉得不对,相反很享受那种状态。 这样一年,两年?他们之间说话开始夹枪带棒,吴钧成吵不过,就想上拳头。后来……终于分手了。 他只是没想到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这么大。 完完全全没有预料到。 真他妈的。 老婆跑了,还欠一大屁股的债。 吴钧成轻嘲了一下,乔洋听见了,迷茫的望着他。 “你会为了岳维做到什么地步?” “嗯?” “你会为了他不要事业、变得……呃,天天围着他转,其他的都无所谓么?” “我不知道,我们没在一起过。” “如果在呢?” “岳维喜欢的话,估计会吧。” 吴钧成的表情很奇怪:“你真会?” 乔洋笑了:“我本身不是个很重事业的人,而且我于经商方面也没多大才能。岳维才叫厉害,做的比我强多了。” 乔洋一脸夸赞,话起了个头就收不住了,笑意吟吟说着岳维。 吴钧成看他一脸小男孩般的表情,又想起齐宇翔。同时回忆,自己十年前,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年轻时候的爱情啊,总是看得比较重要。哪怕那时候一无所有。 十年前的齐宇翔,眼睛也是这么天真清澈、性格顽皮又爱折腾。 时间在不停走,人也在不停变,经历变了、心态变了,谁又还会呆在原地? 可是齐宇翔就呆在原地,吴钧成已经走到十年之后。 两个人之间隔了那么多光阴。 “我想让他回来,一直和我在一起。”吴钧成突然说。 第十八章 justin给齐宇翔打那么多电话,原来就是邀请他去泡吧。 齐宇翔在电话里静默半晌,看看时间,遂答:“好,你先去。” 酒吧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齐宇翔平时还喜欢去一些宁静的GAY吧,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热衷这种闹哄哄的地方。 进去的时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justin正懒洋洋的趴在吧台边,一边跟调酒师调笑,一边摇着杯鸡尾酒。 齐宇翔调整好笑脸,径直走到他面前。 “hi,honey,”justin看到他,笑的电力全开,“你喝什么?” “薄荷酒吧。”齐宇翔顺势倚在散台边,看着周围疯狂跳舞的人群,大声回答。 “你喜欢?”justin几乎趴到他身上,“我刚学了一首歌,你知道它最近超流行,超难唱,而且歌词我有一大半字都不认识!” 他夸张的手舞足蹈,齐宇翔抿了一口酒:“你不认识字太正常了。” “NO!我中文一级棒!你看我说话都没口音!” “那你的台湾腔是见鬼了?” “哦,我没有台湾腔,我爹地才有台湾腔!”Justin大声辩驳。 齐宇翔特别想笑,忍了忍,没理他。 Justin受伤:“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我们就认识一个月而已,齐宇翔在心里暗道。看着Justin:“好吧,那是什么歌?” “忐忑!”Justin瞪圆了眼睛,“honey我点了,一会唱给你听!” 齐宇翔有一瞬间的脑子直线……再看看群魔乱舞的大厅,突然觉得额头的筋开始跳。 你无法想象这个人前几天还在给他讲冰岛、讲建筑、讲花园里最漂亮的一朵玫瑰,后一秒就要形神兼备的给你唱《忐忑》。 歌马上就切到前奏,Justin兴奋地蹦向麦克风,难道真的要唱神曲? 裤兜里的手机正巧在震动,齐宇翔抿了酒,疾步走出了出去。 “喂?” “小翔,你的手机终于打通了。”谢南城的声音有点委屈。 “我在房间里给你留了纸条。” “我看到了,你走后没几天我也回来了。” “怎么不多玩会?好不容易的假期。” “跟方巡吵架了。”谢南城语气正式,“你好些没有?” “还好。”齐宇翔捋头发,“方巡,他……你们为什么吵架?” 谢南城不答反问:“小翔你在Z市吗?” “刚回来没多久。” “那你来不来我这里?” “嗯?” “你来我这里玩吧,西街又开了一家甜品店。” 但是我不喜欢吃甜品,齐宇翔默默道。在外面站久了有点冷:“好。” “嗯,小翔你一定要来。” “好。” 两人挂了电话,不知怎么,齐宇翔一直觉得谢南城的声音不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齐宇翔在门口抽烟,烟火星在霓虹灯下倘恍迷离。 ****** 吴钧成躺在医院没法出去,手机也没电关机了,他拜托乔洋到自己车上去拿充电器。 还有忘在在车上的私人手机。 手机拿回来的时候已经黑屏了。其实没必要把公私分的这么清楚,吴钧成想。可是这么多年来,就算公用手机关机了,他的私人号码也都是通着的。 这是齐宇翔给他养成的习惯。 那个人从来不打自己的公司号码,只打私人号。因为他不喜欢两个人玩的时候,吴钧成一直接公事电话。 所以吴钧成私人号码上的朋友极少,最常联系的就是齐宇翔。 情侣手机,吴钧成手机摩挲着机壳,在床头冲上电。 开机,很快传来震动,竟然有齐宇翔的好多电话。 他静默地看这个名字,心里无悲无喜的。医生告诫他要少生气,说他有遗传性偏头痛,如果不改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最后导致中风、偏瘫? 靠。 好吧,最后一句威胁确实把吴钧成吓住了。 齐宇翔不就是因为他的脾气而走的吗?起码有很大一部分是吧。 望着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几次按了通话键,吴钧成还是打了。 彩铃声响了好几遍,一直没人接。 吴钧成觉得自己有点上火。 齐宇翔生生把他的脾气一寸寸磨光,变成了现在这么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珍爱生命、远离危险品。 齐宇翔就是个危险品。 他自己则是个2B。 气还没生完,电话又回拨过来,吴钧成看着手机上不停闪烁的名字,突然熨帖又温暖:“喂。” “hello,翔还在睡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啊?”吴钧成完全没料到这一出,“你是?” “我是justin,你哪位,要不要我叫醒他?” “哦,我没什么事,你别叫他了。”那边怪腔怪气的中文让吴钧成特别火大。 所以说,自作多情真TM是病啊! 必须得治! 吴钧成刚一火起,床头的仪器就叮叮响了,妈蛋。 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 别他妈死不成,真丫瘫了就扯大发了。 床头留着岳维带来的橘子,吴钧成剥开吃,酸酸甜甜的,汁水饱满。 有护士进来,看他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拿笔记录:“36床,你头还疼吗?” “疼。” “这就是了,你要再让它响一次,还可以疼到下半辈子。” “卧槽。”吴钧成脱口而出,看到护士一脸愠色,连忙解释,“抱歉抱歉,我是骂自己……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再观察几天吧。”护士合上记录本,就要走。 “等等小妹妹,你吃不吃橘子?”吴钧成热情洋溢。 护士姑娘颜色和缓了些:“不吃,谢谢。你要少发脾气,好好养病。” “好好养什么时候能出去?” “看医生观察。” 擦,又是医生观察。吴钧成没劲了,这样整天躺着会长毛啊卧槽。 会长成一个蘑菇。 还是一个男蘑菇。 吴钧成两眼失神的独自躺着,病房就他一个人,没人说话,又不能有情绪反应,看来只能躺着养蘑菇了。 他仔细琢磨着自己喜欢做什么,能做什么。手头有两本陈年知音杂志,还有一堆乔洋带过来的吃的。有手机,不能打电话,游戏又不会玩。而且玩游戏容易激动,医生也不让。 他妈的。 这辈子最讨厌医院。 乔洋来的时候,吴钧成立即就醒了,满脸乐开花,把对方都吓住了。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这不是看见你来了。”吴钧成十分殷勤。 “呵呵,看见我就这么高兴。”乔洋对他的话有些赧然。 “当然,有朋自远方来,倒履相迎啊!” 乔洋扑哧乐了:“你不是说自己没上过几年学吗?” “靠,我就会这一句,总得拿出来炫炫。就算我是个流氓,那也是有文化的流氓。” 乔洋听他贫,同时打开饭盒:“这是在我妈家拿的,自己包的荠菜饺子,我弟弟特别喜欢。” 吴钧成更精神了,接过勺子舀了一个。 “的确好吃。我就小时候吃过,我老娘特别会调馅。” 乔洋一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最近公司做年终统计,我快把岳维得罪死了。” “嗯?怎么了?” “我把他们业务部的权利又揽回来了。” 吴钧成看对方神色低落,沉吟道:“你该揽回来的。岳维太大胆,你说的那些计划,我听着都觉得玄乎。” “他现在都不让我进他办公室了。看来我以后又要去你们楼里蹲点了。” “小伙子,辛苦你了。”吴钧成由衷同情,“我说你为什么会看上个这么难搞的?” “上辈子造孽了吧。” “噗,”吴钧成一口汤刚咽下去,“好了小伙儿,别在老子吃饭的时候讲笑话。” 乔洋点头,还试着笑了笑。 吴钧成喝完最后一口汤:“话说回来,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乔洋回答,“我也想过,可能是因为……实在找不出原因不喜欢。” “啧。你那个岳维不招人喜欢的地方多了,你都当没看见。” “呵呵。我知道啊,他自小就是那个样子……” 得,白说这么多。 吴钧成继续吃东西。 乔洋对吴钧成很照顾,中午、晚上都亲自来送饭,两人聊一会,乔洋就得回去上班。晚上他会多呆一阵,可电话手机也是一直响,乔洋说打电话的是他母亲,言语颇有烦扰。 干儿子跟亲儿子,吴钧成大概能猜到乔洋他妈在着急什么,但这事没法劝。光看乔洋的态度,怕是不太在意被岳维给挤兑走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乔洋并不是没能力的人,真不行,离开他后爸的公司单干又如何? 岳维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他走的棋极险,看着很有道理,但隐患更大。吴钧成自忖,他活了这么大年纪都不敢这么搞。 “唉,你自己不介意就好。”吴钧成牙疼,突然想叹息。 “我不介意。那些事,有时自己想想也会觉得憋屈,可谁叫他是岳维。” 谁叫他是岳维。 谁叫他陷落在我眼里,让我迷失彻底。 谁叫他是住在我心里的,独一无二的岳维。 第十九章 吴钧成终于能出院了。 乔洋扶着他回家。 屋子空了许多天,整个脏的不行,透着股难言的空旷萧索,家具也一摸一手灰。 乔洋从母亲那要了家政的电话,然后打电话告诉对方地址。 阿姨来的很快,乔洋叫了两个,一个打扫,一个做饭。 吴钧成看着他忙和,插话道:“我这个屋还没请过家政呢。” 乔洋四处看看:“不请不行,脏成这样,你病了不能扫,我又不会。” “我不病也不会。”吴钧成笑,声音低低的。 乔洋看起来心情不错,窜进厨房,而后半探身子:“你想吃什么?” 吴钧成想了想:“咸的。” “那就牛肉粥吧。我要吃八宝鸭!” 乔洋自顾自兴奋,吴钧成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笑。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切菜声、洗衣声、时不时的说话声,很有一种平常人家烟火美满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幼时才有。 晕晕乎乎睡着,吴钧成还在想,“妈妈我回来了”。 吴钧成一觉睡得很很美满。 醒的时候,暖光温熏,乔洋坐在一旁拿本书读的认真。 吴钧成没反应过来,目光定格在对方的侧脸上。 “乔洋。” “嗯?”乔洋下意识回头,“你醒啦?” 吴钧成目光转到桌子上。 “粥我给你温着了,你起来喝。” 吴钧成依言,洗漱过后坐在桌子旁,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哎,一天过得真快。” “是啊。”乔洋也洗过手,拈了一块鸭肉扔嘴里。 “你还没吃?” “吃了。再陪你吃一次。” 吴钧成看着一旁认真啃鸭子的人:“乔洋,我公司正好有一个外派任务,我想亲自带。顺便出去散散心。” “嗯?要是太累就不要去了。” “不累……我就是呆烦了。想出去几天,我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你,你等不着你哥哥的时候可以上来住。” “出去散心也好。钥匙就算了,他不让我进,我就在门口等着。” “……”吴钧成简直想打醒他。 乔洋看对方垮下脸,赶紧补充:“其实岳维对我不错,他上次还让我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脸,吴钧成这次是真的无语了。 ****** 又耽误了几天没上班,吴钧成苍白着脸去公司。那副鬼样子,连一向说话不留情面的张婷都心疼了:“我说,头儿,您真不用亲自来公司,在家养着别关机就成!” “行了,我暂时还不会咽气。林景的方案做的怎样了?” “策划案已经做出来了,再去慈善院拍几段视频,做出来先看看效果。” “视频是谁负责?” “还能谁,就网络组的那些人呗。” “慈善院我打算亲自去,散散心。” 张婷看了看他,干脆地点头:“行,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这大小姐转性了? 吴钧成咂咂嘴,靠,病人的福利就是好。 吴钧成大摇大摆的随着拍摄组开进了吴阳光的慈善院。 去之前他带了几十斤的的糖果和各式玩具,是的,他就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据说去孤儿院什么的都要带这些东西。 阳光慈善院在市区旁的一个小县城里。吴钧成他们到的时候,吴阳光领着几个小孩子已经早早等在门口了。 一群人刚下车就被一群好奇的小孩子包围了,院里有不少晒太阳的老人,见了他们也停止唠嗑,有些颤巍巍要站起来。 “来,这就是我一直说的吴叔叔!你们读书的钱可都是他给的!”吴阳光热情地搂着吴钧成的肩膀,冲一群脏不拉几的小孩大声喊。 “你得了。”吴钧成十分不自在,越看吴阳光这模样,越想起自己每次捐钱后的恶劣心情,感觉吴阳光成心臊他似的。 吴阳光黝黑的脸闪着光:“真的,本家兄弟,这么多年一直肯这么帮我的只有你。这次又麻烦你亲自来给我们宣传……” 吴阳光大概是演讲多了,说话总是充斥着饱满的感情。妈的,吴钧成暗暗唾骂,这货又演上了! 关键是自己居然差点被这2B勾出了眼泪。 吴钧成把自己带的吃食玩具之类的丢给吴阳光:“你住哪?我想先歇一会。” “哦,进去左拐,门口挂着‘守候公主的火龙’那间屋就是。” “什么?”吴钧成听不懂。 “就是会喷火的龙啊!睡美人姐姐就住里面……”一个鼻涕兮兮的脏小孩鄙视地看着他,“火龙守着她,等我长大去亲亲,她就是我老婆了!” 我靠,有志气。 吴钧成低头看那个小孩:“你不知道么,公主已经嫁给史瑞克了,怪物史瑞克。小孩,你长的太慢了。” 吴钧成说完就走,全然不顾后面因没了老婆而嗷嗷痛哭的脏孩子。 院里构造很简单,老式招待所一样的房子,前面两排,左右各一排。墙上花花绿绿,被涂的像狗屁股。进门左边的一排房子中,果然有一间‘守候公主的火龙’。大绿的油漆刷在旧门板上,几个字丑的人神共愤,实在太丑,吴钧成撇撇嘴,推门进屋。 屋里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张凳子。墙上贴着仿佛被狗啃过一般的烂墙纸,本来一个很漂亮的女明星,谁给她画了胡子涂了熊猫眼,关键是那身材,原本是很优美的S形,胸部却吊着一个吃奶的小孩。 我擦,真的是不忍直视。 吴阳光的屋子,哪哪都乱的像猪窝。吴钧成一路上有点乏,本来想在他床上歪一觉的,可那个脏衣服与被子搅成一团的床,让他十分狠不下心去躺。想捡个空地坐着,被子一掀,蹦出几条穿过的老式内裤,皱皱巴巴的一团,让吴钧成的眼皮当即狠命地跳了跳。 真他妈的。 吴钧成呆不下去了,大力开门,一下子吓走了几个趴门缝的小孩。 “你们躲在门口干什么?” 小孩子几个一起躲在柱子后面,不答话,再问就做鬼脸。 院子里的人颇不少,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些从农村请来的护工。 吴阳光正在帮摄制的师傅一起抬器材,同时还有车上那些叮叮当当的小玩意。 大部分小孩子眼巴巴跟着吴阳光,吮着手指,一个劲盯着他抱着的糖果袋子。 吴阳光对小孩们的眼神视而不见,见吴钧成站在门口就咧着小白牙招呼:“成成,你过来给他们发糖。” 吴钧成顿了顿,点头。 待他走过去,吴阳光又认真补充:“一个人三个,可别给多了,有几个小子正换牙呢!” “好。” 第二十章 吴钧成打开糖果袋的包装:“这院里有多少孩子?” “一百零六个。”吴阳光头也不抬,一边忙和一边继续道,“全国各地哪都有。这些皮孩子,什么时候能把他们养大哦,赶紧送到学校里去。” “不是可以领养么?” “哎,你不知道领养的手续有多麻烦,就算有想领养也是挑那小的还不记事的。大孩子不好养,还要健康漂亮的,脾气也乖的。” “哦。”吴钧成点头,看了看院里的孩子,凑近吴阳光,低声问,“怎么,院里不健康的孩子很多?” 吴阳光叹了口气,拉着他也放低声音,“不少。这年头,但凡生下个健康的谁舍得扔啊。这里好多孩子都是从医院直接捡的,爹妈穷,在医院查出病,父母就直接扔医院了。” 吴钧成想想那情形,颇有些不忍:“那他们怎么办,你这里医疗能跟得上吗?” “跟不上……力所能及吧。别说在这孤儿院,就是他们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有些病也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 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外围还有一群小孩子闹哄哄的等吴钧成发糖。 “来,一个个过来领。”吴钧成笑着招呼。 他发一个,吴阳光就在一旁告诉他孩子的名字。 “小南瓜、小土豆、小萝卜?”吴钧成惊讶,“这名字都是你起的?” “他们自己起的。你看那个小的,”吴阳光指给吴钧成,“快四岁的小男孩,非说自己叫白雪公主。” 吴钧成顺着他的指向,看那个孩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那孩子好眼熟。” “嗯?这是我一个月前打开门看见的。估计被人扔这了。” 吴钧成皱皱眉,继续发糖。 等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又特地仔细看了看。 是真的眼熟。 ****** 齐宇翔在屋里收拾东西,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他看起来非常像一幅画。 Justin自早晨过来就看见他在收拾,十分不解:“宝贝你在干嘛?” 齐宇翔正在叠一件他很喜欢的格子衫,淡淡道:“我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 “一个人?” “嗯,咱们拆伙吧。” 床上的男人鼻子一抽,表情很难形容:“拆伙?真遗憾,太快了。” 齐宇翔回头:“你乱打我电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齐宇翔知道Justin接了他电话后快被气死了,那天Justin不知去哪鬼混,齐宇翔见到他时浑身脏乱,这人说遇见仇家,车都被抢了,进齐宇翔家躲躲。 齐宇翔就让他进了,没想到…… “哦,你原来是为那个跟我拆伙。”Justin坐起来摊手,“我很遗憾。咱们同游一路,你知道,我是有些喜欢你的……” 齐宇翔咬唇:“别喜欢我,我都觉得自己特犯贱。” Justin上前:“亲爱的,你要知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谁能一辈子永远做正确的决定呢?” 齐宇翔拍他肩:“谢谢你Justin,不过你也该找个人来爱了。” “哦,我爱我家的鲁卡。你要知道,他是条多棒的哈奇士!我离家万里,隔着大洋还日日夜夜思念它……” “呵,你觉得人不如狗么?” “大部分不如。当然亲爱的,你不是那大部分。” “很荣幸。” 齐宇翔不想跟他聊下去了。跟Justin在一起很容易放松、自我麻痹、醉生梦死,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或许在见到吴钧成的那一刹那,这种醉生梦死的假象已经破碎了。这些天他也只不过在那破碎的废墟里,眼睁睁看着世界再次满目狼藉。 齐宇翔拉着行李到吴钧成家门口。 当初分手的是他,主动回来的还是他。 有点无措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落在门上的手指,齐宇翔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去敲门。 他对这扇门从来熟悉,也曾握着这扇门的钥匙那么多年,如今却用这种姿态回来。 伸手按了门铃。 没人开门。 齐宇翔有些放松又有些紧张,依照吴钧成的习惯,他周六上午应该是喜欢在家睡觉的。怎么不在? 他打电话问张婷。 张婷口气很夸张:“啊,老大,怎么是你?我以为你换号了呢,问吴头他什么也不跟我们说。” “我出去玩了。”齐宇翔迟疑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悦耳,“你知道吴钧成去哪了吗?” “老大,你该不是跟吴头吵架了吧。他去×县拍视频去了。” “什么视频?” “就是阳光慈善院的……” 张婷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齐宇翔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公司有些变动,你不知道吗?” “什么变动?” “吴钧成没跟你们说?” “没啊,吴总什么都没说啊。” “哦,这样。没事,我去找他。” “老大,你们真没事?” “没事。婷婷,我挂了。” 齐宇翔挂了电话,心里五味陈杂,又酸又涩还有点喜悦。吴钧成到底不会那么对他,他对自己从来都是留情面的。 齐宇翔拉着行李正要下楼梯,恰逢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来。 此时的齐宇翔正在心不在焉地想事情,没怎么注意。直到看见那男人停在吴钧成门口,他才惊讶愕然。 齐宇翔呆滞,更吃惊的是那男人掏出钥匙熟门熟路进去了。 “你等等!”齐宇翔冲对方喊。 那男人正是刚下班的乔洋,见有人冲他喊,手停在门把上:“怎么了?” “你怎么会有这家的钥匙?” “这家屋主出门,我帮他看房子。”乔洋有些奇怪。 “钥匙是吴钧成给你的?” 乔洋点头。 齐宇翔又仔细看了看乔洋的长相,眼前的人身材相貌一点也不逊于他,甚至比他要英气许多。这种男人在G圈比他还要受欢迎,好像还是吴钧成喜欢的款! 齐宇翔觉得自己身上的酸气都要直冲云霄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乔洋皱眉,实在不喜欢对方的口气:“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屋主。” “你!”齐宇翔跳脚,电话他怎么可能没打,但吴钧成似乎把他的号码屏蔽了,一直打不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洋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长相漂亮、打扮时尚,神色却是气急败坏的,大概真是熟人吧。遂平声静气道:“抱歉,你要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亲自问。” 乔洋说完就把门关了。 齐宇翔气的头昏。 找人存了行李,齐宇翔立即就往×县赶。 出租车司机绕到下午才把他拉到地儿。途中有一段路正在整修,磕磕巴巴还烟尘满天,简直十二分的不舒服。 阳光慈善院的招牌非常大,到了门口下车,齐宇翔确认一下,就往里走。 “等等,你是来干嘛的?” 门口一老大爷拦下他。 “嗯?大爷您好,我是来找人的,就是前几天来这儿的吴先生。” “你说小成啊?他今天不在。” “什么?” “他和阳光一起领娃子们出去啦,晚上才回来呢!” 齐宇翔下意识看表,才下午两点。 “那到几点回来呢?” “怎么也得六七点吧。” “哦,谢谢大爷。”齐宇翔怏怏,在门口找个小板凳坐了,陪着没牙的老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 说着说着就困了,齐宇翔这些天失眠的严重,阳光一晒,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了。 老大爷看他那样,大手一摆:“行了,你到他屋里去睡吧,这么等也不是事。” 齐宇翔十分感激,不停道谢。 老大爷领他进了吴钧成的屋子,屋子很简陋,桌子上摆着吴钧成惯用的几样生活用品。 齐宇翔终于放了心,困意越发汹涌,鞋也没脱,一头栽倒床上。被子随手往身上一拉,不一会就睡着了。 ****** 吴钧成陪孩子们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 有很多孩子没去过游乐场,一到地方蹦跶的管都管不住,幸好吴钧成提前包了场子。 他来慈善院没几天,正事还没动工,就一直被吴阳光忽悠,钱花的跟水似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又掉进那小子的苦肉计里了。 还是干正事要紧,吴钧成警告自己,大不了以后每月给吴阳光继续开工资。 他本来是冲着休息的目的来的,但院子里的孩子不知听了多少“吴叔叔是个大好人”的英雄事迹,一个个非常粘着他,以至于他除了吃饭上厕所,怀里十有八发都会挂一个孩子。 吴钧成看着衣襟袖子上亮晶晶的鼻涕,很有些无奈。 推门进屋,吴钧成瞬间愣了愣。 屋子里有很熟悉的气息,还有美美的呼吸声。 吴钧成不可置信似的,放下正在拉灯的手,静悄悄走到床边。 光线昏暗,床上的人隐隐露着轮廓,一张脸柔和秀美,头发蓬蓬软软地搭在枕头上。 吴钧成下意识地用拇指抵着自己的眉心,眼睛动也不动地死死盯着床上。 床上的齐宇翔睡得正香,还是那个万分熟悉的样子。抱着被子,呼吸一起一伏。 他看的失神,眼神渐渐柔和的不可思议,缓缓身体下伏,凑近,闻到那人独特的味道。只是瞬间,那味道就顺着汩汩的血液直冲自己心脏。 他很想摸摸对方的头发,触碰那人的眉眼,再亲亲他。 吴钧成呆呆地盯着,呼吸也紊乱起来。 小翔睡着的时候还是像个小孩子。仔细看看,岁月并非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吴钧成一直忽略了。他的情人早都长大了,眉目渐渐凌厉,眼神渐渐看不透,脸上的少年红也早已苍白。 可是再看看,他还一直是自己心里的小男孩。任性、漂亮、优雅又跋扈。然而时光的神奇,是能让彼此的优点渐渐失了感觉,缺点反倒更突出。十年之痒,他们十七年,说没烦过,那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甚至每次分手前的一段时间,吴钧成暴怒的都想宰了他。 看见对方,就想把拳头招呼到那张脸上。 不烦他,这怎么可能。 可是,见到他心砰砰地跳,像做梦一样。 吴钧成仔细而认真地看着他的小男孩,手温柔的拂到对方的睡颜上。 第二十一章 “嗯……”齐宇翔哼唧一声,动了点,眼睛缓慢张开,带着迷蒙的水光。 吴钧成把手顺势的滑到他头发上,声音轻柔:“醒了?” “嗯。”齐宇翔撅着嘴点头,双手自动勾在吴钧成脖子上,“阿钧我做了个梦。” 吴钧成揽着他的腰,顺势亲了对方一下,齐宇翔睡眼惺忪,明显还是未清醒的模样:“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们分……”齐宇翔嘟嘟囔囔地说,猛地睁大眼睛,身体也僵住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神渐渐清醒,暗沉而遥不可及。 齐宇翔双手紧了紧:“我过来找你。” “嗯,看到了。” “你不高兴?” “你说呢?” 齐宇翔撒了手,眯着眼仔细看吴钧成:“你很生气吧,不接我电话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吴钧成声音里的温度也越降越低:“我当然生气。幸好我们分手了,不然我非把你腿打断。” “吴钧成!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混账!”齐宇翔一听见对方想揍他的话,就特别火大。 看见齐宇翔厌恶的眼神,吴钧成的眸子瞬间阴郁了:“你再说一遍。” 齐宇翔失望极了,简直不能从落差中回过神来:“我说你太混账了。” “滚蛋。” “你说什么!” “齐宇翔你他妈别上赶着让老子揍你。” “吴钧成,你……你!我是犯贱才来找你!”齐宇翔气得浑身发抖,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拉开门就出去了。 门被摔的砰然作响,吴钧成走到门口,看见齐宇翔飞快跑了出去。 这动静太大,惊动了院里不少人,吴阳光忙过来问:“这是怎么啦?” “没事。” “周大爷说他在屋里等你一下午了,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都说了没事!” “哎,好好好,没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咱这可是县郊,前面都是荒地,这黑灯瞎火路上可没车……” 话还没说完,吴钧成大骂一声“靠”,抬脚追了出去。 “哎……你也等我说完再走啊!”吴阳光咂咂嘴你,扫过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还不赶紧回去写作业!” 小孩子一点也不怕他,嘻嘻哈哈作鸟兽散。 ****** 吴钧成一跑出院门,心里就有些后悔。 时节还是冬天,路上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院门口有一条路,黑漆漆的什么看不见。 吴钧成转回院里开车,倒转车身,顺着来时的路追去。 果然,刚开了两分钟,就看到前方有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还在继续跑。看见车灯,那人转过身用手挡着光,愣在原地。 车开近了,齐宇翔才看清是吴钧成的车,二话不说扭头继续跑。跑两步发现不对,也不顺着大路跑了,直接跳到路旁的荒地里,跳的太猛还跌了一跤。 吴钧成下车追,这边的山路很不平整,大坑小眼的,难为齐宇翔能跑这么快。 两人一前一后,闷声不吭的一个跑一个追,齐宇翔不时还跌一跟头。 看见前方的人影时不时栽倒,吴钧成的心也被人揪了似的,也不看路了,加快速度冲向那道人影。 眼看追上了,吴钧成伸手去抓他,齐宇翔奋力一闪,不料劲使过头了,直直向后面栽去。 “我草!”后面可是个沟,吴钧成眼疾手快的把人扯到一边。 本来是向后倒的,吴钧成一拽,变成双双往前栽。吴钧成仰躺到地上,齐宇翔被他搂在怀里。 “呃!”后背疼的要死,吴钧成大骂,“妈的,脑浆都摔出来了。” 齐宇翔僵了一下,听见对方开口,又开始挣扎。 “你个小兔崽子别动!老子头破了!” 齐宇翔吃惊,手抖抖索索的摸上吴钧成脑袋。 吴钧成一把拽住他的手,恶狠狠地捏紧。然而身上温软的身体让他特别踏实,很奇怪的,吴钧成火气消了不少,把人又拉回怀里:“我说媳妇,你老在折腾什么呢,什么时候老子这条命都搭在你身上了。” “我没折腾!”齐宇翔听他服软,声音哽咽地反驳。 “好,你没折腾,是老子折腾。”吴钧成搂着他,凑近看,“你看你这哭的,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谁让你骂我!” 齐宇翔声音哽咽的含糊,控诉还是一板一眼,吴钧成心疼,把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脖子窝上:“媳妇啊,我爹妈死得早,从小就是个混混,将来又无儿无女的,就算哪天死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说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倔……” 颈子被狠狠咬了一口,齐宇翔开骂:“放你的狗屁,TMD发神经胡说什么呢!” 吴钧成在上头呵呵笑,脖子一震一震的,齐宇翔下意识又咬了咬。吴钧成被他磕的痒,把怀里人的脑袋一扳,寻到嘴就亲了上去。 两人好久没亲了,几月不见都分外想念。舌头交缠着在嘴里使劲厮杀,你来我往,抵死缠绵。吴钧成劲大气足,齐宇翔跟他斗了一会就撑不住了,失了神任对方在口里翻腾。 一边亲,吴钧成的手一边滑到齐宇翔的衣服里,揉着温软细腻的胸膛,熟练地撩拨对方的敏感点。 “嗯——”齐宇翔被他撩的受不住,弓着腰一个劲的在吴钧成身上蹭,“阿钧,阿钧……” 吴钧成会意,放开对方的唇,一只手飞快解开他的腰带,齐宇翔的老二伸得得笔直,吴钧成顺手弹了弹,内裤也没褪,低头就含住了。 “阿钧,别……”齐宇翔被这么含着畅快又痛苦,不停扯着内裤。 齐宇翔焦灼而又愉悦的声音特别性感,吴钧成听够了,笑了一声,帮着他褪了内裤,把小小翔深深含到嘴里。 夜半的野地响着齐宇翔长长的呻吟声,放肆而纵情,顺着夜风在天地间播散。 后来,齐宇翔基本是被吴钧成半抱着回到车上的。两人久不做爱,一做就失了节制,齐宇翔的嗓子都喊失声了。 吴钧成把他放到副驾驶上,用自己的衣服把人包好,踩了油门就往回开。 回来的时候院里的孩子都已经睡了,只吴阳光一人在门口等他们。 看见吴钧成抱着齐宇翔回来,也不惊奇,凑上前看齐宇翔的脸色,神色很是诡异:“我说成成,你看你把人家弄成什么样了,好家伙,那声音……” 吴钧成瞪了他一眼:“有热水没?” “有呢,我还把赵老太的澡盆子借你。” “谢了,澡盆子不用。” 抱着昏沉的齐宇翔径直进了小澡间。 “阿钧。”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喷头下淋着,齐宇翔软软叫了一声。 “怎么了?” “阿钧……”齐宇翔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阿钧。” “嗯。”吴钧成心头既酸软又难受,默不作声的给他擦洗。 “阿钧。”齐宇翔凑上脸去亲他,咬着他的嘴唇,两人眼睛离的极近。 近的都眼花。 齐宇翔闭上眼睛,脑袋缠在他脖子上,皮肤跟皮肤轻轻厮磨:“阿钧啊。” 吴钧成紧紧抱着他,喉结颤动几下。 嘴唇伏到他耳边:“你乖一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齐宇翔笑了,表情迷幻:“阿钧啊,是不是做梦啊……你好久没这么跟我说话了。” “不是。我刚刚还上了你。” “咯咯……”齐宇翔轻轻笑,头垂了下去,就这么趴在吴钧成身上睡着了。 吴钧成把他抱到床上,盖严被子,然后出门找吴阳光。 进了吴阳光的屋子,吴钧成劈头问:“有创可贴没有,我头破了。” “破多大?我给你看看。” “嗯。”吴钧成坐在板凳上任吴阳光扒着他的后脑。 “哎呦,这口子不短啊!幸好没多深。” “我知道不深,热水都能冲干净的,能有多深。” 吴阳光仔细地给他贴脑袋:“你这人啊,对自己也没心没肺的,不知道疼?……那个,屋里来的那位是你的?” “是小翔。”吴钧成抿嘴。 “哦,他就是小翔。” 吴钧成的脑袋被吴阳光按在手里,闭上眼睛重复:“是啊,他就是小翔。” “你们这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吴钧成不说话了,他很累。身体也像失了很多力气一样,这次又要怎么办呢? “我很喜欢他,离不开他。可是我们呆在一起,不出三天就会吵架,年轻时候那么多年都走过来了,现在却越来越难。” 吴阳光看他表情可怜,不由大是心软:“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 齐宇翔趴在他身上的时候,眼神那么空茫脆弱,亮晶晶的全是泪。可是喊了那么多次自己的名字,想等的那句话却始终没有出现。 没有说“阿钧,我们和好吧。” 他太了解齐宇翔了,神智模糊的时候都没开口,第二天清醒后恐怕会冷静的更快。他要求的,自己若不能做到,结果又会怎样呢? 毫无悬念。 这他妈狗扯的日子啊! 第二十二章 阳光慈善院的门板很薄,外面有很大的喧哗声。 吴钧成大清早就被小孩子叫起来了。 齐宇翔还在睡,脸上有摔倒的淤痕。乖乖的样子,睡觉的时候还是这么可爱。 他关上门出去,发现一群娃娃都在门口等着他。 小孩子是个很好哄的东西,谁陪他们玩、给他们吃的,就会瞬间被喜欢上。而且喜欢就罢了,还会一直黏着你,奶声奶气的,像一团团小绵羊。 门口的孩子见他出来,瞬间扑上:“吴叔叔,今天还去玩气球好不好?” “我想吃薯片~” “吴叔叔,我也喜欢吃——” 吴钧成对小东西天生无可奈何,最后一个胳膊上挂一个,一边往前走一边指点:“小声点,屋里还有个叔叔在睡觉……小南瓜,别咬指头。” 小南瓜也不咬指头了,眼巴巴问:“屋里有什么叔叔?” “有个睡美人哦~”吴钧成很开心的逗他。 “哇!”近旁的几个孩子哄然炸开,“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呀?” “现在不行,等他睡醒再看。” 时间还早,天刚亮透的样子,吴钧成整个人有些懒,看见吴阳光,把孩子放到地上问:“今天去哪?” 吴阳光穿着橙黄色的运动装,整个人像只猴子,白牙闪烁的让人眼花:“去春游!” 吴钧成顺势靠在墙上,没精打采:“春游?” “恩啊,今天是个大晴天,正好出去晒晒太阳。” 靠,“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冬天吧?” “就是冬天才需要晒太阳!” 得,谁叫人家是院长。对方既然这么说,春游就春游吧,吴钧成也没意见。他这段日子实在有点疲,歇下来后,整个人倦的更厉害,跟没骨头似的。 吴阳光一边清点孩子一边大讲特讲“晒太阳补钙”、“预防骨质疏松”之类的,吴钧成翻白眼,有些人总会像个猴子一样活力四射。 他睡眠有点不足,当然不是失眠。他本来也以为,自己跟齐宇翔同床共枕后会失眠。睡前还一直在纠结是数羊好,还是数饺子好。结果回到屋里,竟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只不过睡眠时间不足,吴阳光昨天拉着他唠叨了半夜。 男人话多成吴阳光这样也是个奇葩。吴钧成本人不太爱说话,他更喜欢用眼神表达情绪。比如他现在正在不耐烦,当然,吴阳光是会视而不见的。 面前的这个猴子又不是齐宇翔。 齐宇翔会敏感他的一举一动,就比如他不耐烦时翻个白眼,常常本人还没察觉,齐宇翔就生气了。所以他也曾努力把自己的表情练得无懈可击,只不过结果很坑爹。 讨好齐宇翔比伺候祖宗都难。 如果,换成吴阳光呢? 吴钧成沉思地盯着上蹿下跳的橙色猴子,最后痛苦的发现,还是齐宇翔吧。 吴阳光被他盯得奇怪,呲着小白牙蹦跶过来:“成成吃馒头不?” 没错,清点完孩子后,吴阳光给娃娃们一人一个馒头,让他们端着碗去饭堂喝粥了。 馒头做的很实在,吴钧成严肃的盯了一会,摇头:“不吃。” “我们这院里的馒头很出名的啊!不吃绝对后悔!又白又香又软,耐嚼有劲道……” 吴阳光不论对着什么东西,总有即兴演讲的本事。 “你他妈的当我没吃过馒头?” “外边卖的怎么能跟咱家的比?咱家这可是阿姨一个一个亲手包出来的,这不是一个馒头,这满满的都是爱的奉献啊……” “他妈的给我停!老子真受够你了,拿着你的爱从老子面前马不停蹄的滚。” 吴钧成前一刻还在沉思,后一刻恨不得自戳心口,胡思乱想果然遭报应啊! 吴阳光受伤的看着他:“成成,你对我太坏了。” “老子发疯才会对你好。”吴钧成看也不看他……和馒头,径直走到一边洗漱去了。 今天的天气果然好,晨光熹微,连风都是洁净清凉的。 但是—— 吴钧成想起吴阳光昨晚跟他说的话。 屋檐下,小孩子正坐成一团热热闹闹的吃饭,间或谁把谁打哭了,咿咿呀呀吵成一团。看起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可谁知道有很多都身患重疾呢。 还有那个叫小苹果的孩子,这些天出门的时候吴钧成一直抱着他。 小苹果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吴钧成先前一直觉得这个圆圆脸的小家伙眼熟,后来终于想起来,他就是自己吃烤鸭那天遇上的孩子。 叫什么,浩浩吧? 才三四岁,就被家人扔掉了。 一起玩了几天,小家伙口齿不清的告诉吴钧成,他爸妈去天上看爷爷奶奶了,姨姨送他来这里过家家。 吴阳光在院门口把人捡回去后,例行检查才发现小家伙有先天性肾病,治疗需重金。父母双亡,亲人负担不起,这可能也是他被抛弃的原因之一吧。 小苹果爱玩,但身体虚,不能太多活动。吴钧成为防止他乱动,就一直抱着,看他红扑扑的脸上都是兴奋。 很有些……揪心吧。 尤其是那孩子特别黏他,抱在身上都不下来。并且很听话,听话的不像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 男孩子不应该都是淘气的么,像个祸害一样四处搞破坏,总是把人气得脑仁疼?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可这院里的孩子大多很敏感又早熟。 他们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很多爸爸妈妈换了又换,走了又被送回来。剩下的身体不好,连被领养都没资格。 小苹果的鞋子还是他买的,红艳艳的颜色,特别喜庆。此时穿着小红鞋的孩子高兴的跑过来:“吴叔叔,吃饭啦~走喔,吃完带小苹果去玩~” “光想着玩。”吴钧成拽起他的小胳膊,“吃饱了没有?” “吃饱啦!你看圆溜溜的!”小孩比划着自己的肚子,“这么圆!” 吴钧成上去摸了一把,圆滚滚的确实饱满:“吃饱了就别瞎跑,小心肚皮破了。” “不会破的喔!小亚的妈妈肚子那么大都没有破!” “……”吴钧成抱起他,“叔叔好看还是小亚妈妈好看?” “小亚妈妈好看!”小苹果脱口而出。 吴钧成黑线。 “mua~吴叔叔也好看!”小苹果很聪明,马上反应过来,在吴钧成脸上亲一大口。 “好了,”别解释了,“你知道为什么小亚妈妈好看吗?” “为什么哦?”小苹果偏头问。 “因为她怀了宝宝。” “是小苹果吗?” “不是,是苹果核。” “什么?” 吴钧成一脸认真:“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尤其是这肚子,”顺手拍了拍,“怎么能塞进小亚妈妈的肚子里。” “是哦——”小孩儿苦恼了,撅着嘴趴在吴钧成肩头,“那是小苹果被吃了吗?” “真聪明,小苹果被肚里的宝宝吃了。” “肚里还有个宝宝吗?” “是啊,宝宝都喜欢吃苹果。” “为什么要吃苹果啊!我不要被宝宝吃,哇哇哇……”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吴钧成抱着孩子,任小孩儿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肩上。没小亚妈妈好看?开什么玩笑,他玉树临风压海棠的吴大帅哥会没个孕妇好看? 小孩子的眼光果然很奇怪。 同时,老男人的脸也是伤不起的。 小玩意儿哭了一会开始抽搭,小身子一动一动的。吴钧成换了个姿势,让小孩儿更好地搂着他脖子。 “我说成成你又欺负小苹果啦?”吴阳光正在饭堂收碗,看见这一对儿,大着嗓门吆喝。 “我怎么会?是小亚妈妈欺负他。”吴钧成摆着严肃脸。 “小苹果,是吗?” “不,不是……是宝宝欺负我……”小孩明显逻辑混乱了。 “哪个宝宝?” “吃苹果的宝宝……” “这个……”吴阳光对着周围的孩子一通嚷,“谁吃苹果啦?” “没有吃!”孩子们异口同声。 “真的没有吃?” “没有!” “吃几个?” “三个!” “一个!” “半个,坏葡萄和我抢!” …… 小孩子一个个吵嚷着回答,现场立时乱成一锅粥。 吴钧成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吃食,当然也包括苹果。大部分都进了这群猴精嘴里,这像一个导火索,把小孩的前仇旧恨都勾出来了,什么小葡萄偷吃小桃子的东西啦,小萝卜又剪了某丫头的辫子啦…… 吴阳光在那忙,吴钧成把小苹果放在地上:“你乖,叔叔出去打个电话。” “我跟叔叔一起。”小孩子拽着他的衣角不放。 好吧,吴钧成看小孩儿泪眼汪汪的,又把人抱起来:“那叔叔打电话,你别吵哦。” “我听话,不吵的。” 吴钧成满意,把小孩重新抱到肩上,开始打电话。 “喂,乔洋,有啥事?” 乔洋好像还没起的样子,声音很懒散:“啊?” 吴钧成看表:“我说,都快8点了,你这还在睡呢?” “啊,在睡。” 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乔洋声音清醒了不少:“你在那边还好吧?” “好的要死,你呢?” “我也还可以。”乔洋沉吟了一下,“昨天有个人来找你,看着挺帅的,然后气冲冲又走了。” 吴钧成笑:“我说,什么个情况这是?”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那是?” 第二十三章 所以说,吴钧成一直觉得乔洋可爱呢。 “你不知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 “靠,老子也不知道。” “……” 那边默了,八成又在冥思苦想。 “那人是不是长的很帅,人特白,跟一颗小杉树一样的?” “啊?……哪个人?哦,那个来找你的人?” “是啊。” “花的,不像树。” “哈哈哈哈……”吴钧成笑的直抽,脖子很快被搂的紧紧的,他回头蹭蹭脑袋边的娃娃,“他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说你为什么在这里,跟这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那你咋说的?” “我说关你什么事。” “真这样说的?” “真这么说的。” “够NB!我说他怎么就跑过来了,行啦,你继续睡吧,我挂了!” “已经被你吵醒了。” “太阳升老高了都,你又熬夜了?” “嗯,腊月了。” “腊月怎么了?”吴钧成不解。 “岳维快生日了。” “乔洋你麻溜点挂电话吧,三句话不离你的岳大仙。” “这不说了好多句我才提他吗?” “靠。” 吴钧成无奈了,话题一转到岳维就非常蛋疼。 两人掰扯几句,很快乔洋就去发愁他的生日礼物了。还真是腊月了,快过年了呢。 吴钧成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过。 也不知道屋里那宝贝疙瘩醒了后会怎样,两个人是继续闹还是和好再闹,凭良心说,吴钧成有时挺烦这点的。 蜜月期总是太短,常常还没过完就又硝烟四起。 分又分不干净。 真是愁得慌。 “叔叔,你在想什么哦?”小苹果的肥手摸上他下巴的胡茬。 “在想什么?……在想叔叔的媳妇。” “叔叔你也想媳妇啊?” “想啊。” “那叔叔的媳妇是什么样的呀?” “叔叔的媳妇是白雪公主。” “骗人,白雪公主才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不会?” “妈妈说,公主都嫁给王子了哦~” “哦——,那我的媳妇是白雪王子。” “白雪王子是谁啊。” “就是叔叔的媳妇。” “可是王子都长雀雀了。” “是啊。” “长雀雀还能生宝宝吗?” “能生。” “那叔叔有宝宝没有?”小孩的声音低落。 吴钧成揉揉他的脑袋瓜,不甚在意地接口:“有啊,就是小苹果。” “真的呀!” “真的。”抱稳乱扑腾的小孩,吴钧成快步走到吴阳光旁边,春游的队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几个大人就这么带着孩子,举着小红旗,一路唱着口齿不清的流行歌,浩浩荡荡出发了。 虽然看起来有些傻,好吧,是很傻。尤其是吴阳光高举着红旗招摇过市的时候,简直不忍直视。 吴钧成自己是来这里散心的,工作组的视频和采样基本上也做的差不多了,大概近期就会返程。Z市还有大量工作没做,他每天都和那边电话联系,上网也不方便,吴阳光的破电脑根本就该当废铁卖了。 这一段时间报废的太久了,久的让他以为自己其实是个幼儿园老师。 当然,不管怎么说,看开了很多。除了被小孩子一窝蜂吵的时候会脑袋疼,其他时候心情都还不错。 这真是他人生史上的一次巨大进步。 更何况,朋友同事还常常电话关心他。尤其是乔洋,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打,那个小木头虽不善言辞,但说话还是颇为顺耳的,一板一眼的,再搞笑的经历都被他说的像新闻联播。 这就是面瘫讲笑话的杀伤力。 ****** 齐宇翔睡到中午才醒。 醒来发现吴钧成已经不见了,出门找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人带着孩子出门了。 院里的大爷大妈对他分外热情,给他拿午饭吃,拉着他问东问西。 齐宇翔有点尴尬,他身上还正疼着,嗓子也不是很好。 这个慈善院简直是孤儿院跟养老院的合体,一边住着老人,一边住着小孩,平日里就这么闹哄哄的杂在一处。 吴钧成也不知道带着孩子去哪了,齐宇翔等了一阵,开始顺着小路去找。走了大半小时,远远就看见一群小孩子在地上玩泥巴,吴钧成正抱着一个,一脸耐心的要给那小孩子擦鼻涕。那孩子估计是不愿意让他擦,大笑着七躲八躲,一头拱进吴钧成怀里。 齐宇翔皱眉。 不解的是吴钧成居然不生气,任由那小孩子在他身上蹭个干净。然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小孩吧唧亲在他脸上。 从头到尾,吴钧成都笑的跟一朵老菊花似的。 没有一点不耐烦。 这简直是多少年未见的奇观。 齐宇翔心里颇不是滋味,走到两人跟前,板着脸问吴钧成:“你喜欢这么小的?” “啊?小翔你起来了。”吴钧成还带着笑,见到他,心情更好了。 都见到自己了,居然,还抱着这个小的……齐宇翔表情木然:“我当然起来了。” “来,小苹果,叫齐叔叔……”吴钧成完全没有意识到齐宇翔在不高兴,低头捏着孩子的脸蛋。事实上,他也就看了齐宇翔一眼。 随后的时间都在逗怀里的小东西。 “齐叔叔……”小孩子长的圆乎乎的,眼睛晶亮,对着他奶声奶气开口。 齐宇翔只瞪着吴钧成。 吴钧成好歹抬头看他了:“小苹果在给你打招呼呢……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不舒服。” 吴钧成终于舍得站起来,伸手要摸他头。齐宇翔看他的手上污脏的要死,或许还有鼻涕……非常嫌恶的躲开,偏过脸不让他碰。 “你把这东西扔了。”他指了指吴钧成怀里的孩子。 吴钧成终于收了笑:“什么东西,小翔你这是?” 怀里的小孩更加抗议:“叔叔我不是东西,我是小苹果。” 管你是梨还是苹果,凭什么让吴钧成笑的跟开花儿似的?齐宇翔垂眼:“你不能抱他。” 小孩子听懂了,两手紧紧抱着吴钧成胳膊,对齐宇翔大声嚷:“坏叔叔!” 其他的人都看过来。 吴钧成有点躁,放下孩子,拉着他低声喝:“小翔你这是干什么。” 齐宇翔偏头梗着脖子:“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卧槽……“吴钧成抚额,“祖宗,我怎么没对你好过?” “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你对我好过。所以,你根本就是喜欢小的?” “靠,你还真会想,”吴钧成气得在原地转圈,“我不就抱个孩子,怎么就变成喜欢小的了?” 齐宇翔更不舒服:“你就是!看你笑的!” 吴钧成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他吵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把人拽到一边:“你这是故意跑过来跟我吵架的?” “看看,你又要发火了。”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要发火了?” “你的眼睛一直在冒火。” “……齐宇翔!”真他妈操蛋,吴钧成又暴躁了。 两个人僵持,那个叫小苹果的孩子跑过来,撒娇的抱上吴钧成的腿:“吴叔叔,来跟小苹果玩吧~” “乖,等我跟齐叔叔说完话就去跟你玩。” “不要,先跟小苹果玩。”这个小孩子明明有三四岁了,还在撒娇。 齐宇翔生气的看着,等吴钧成怎么说。 “苹果乖,就一会好不好?” “好。”小孩子撅着嘴,撒手站在一旁,眼巴巴等着吴钧成的“一会儿”过去。 吴钧成哭笑不得,重新拉着齐宇翔:“好了,咱们陪他们玩一会,再一起回去好不好?” 齐宇翔垂头,前几天没来得及褪干净的悲情又卷土重来:“吴钧成,你……想没想过结婚?” “干嘛这么问?” 齐宇翔抬了眼睛,仔细端详他:“你喜欢小孩子。难道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个儿子吗?……还有,我一直不明白,真心相爱的话不是会一直到老么,我们算怎么回事?是我不爱你,还是你讨厌我?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放在我身上的心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了。” 齐宇翔的声音笃定,还带着点讥诮,吴钧成听着考虑了一下:“老子是打算跟你过一辈子的。” “然后呢,”齐宇翔四下看,薄薄上挑的桃花眼落在小苹果身上:“然后,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不耐烦?齐宇翔,要不是你整天生事,老子是闲的蛋疼天天跟你吵!我不耐烦那也是被你给闹腾的。”吴钧成皱着眉,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 吴钧成这种生气时还瞻前顾后的样子挺罕见的,齐宇翔愣了半晌,笑的更陌生了:“你陪孩子玩吧,我走了。” 吴钧成拽着他:“你又干什么!” “吴钧成,我想找个能陪我一辈子的多了去了,凭什么找你?……真要找不到,我就孤寡到死,就算我忍不了,我TM出门被车撞了也不找你!我凭什么陪你过一辈子!” 吴钧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恶狠狠的盯着他:“齐宇翔,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吴钧成,你没发现?你根本不是没耐性,只是你的耐性不会用在我身上。”齐宇翔鼻腔渐重,“你只会骂人,然后抡拳头,你揍了我以后事情就解决了?” 第二十四章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的脑袋永远和你不在同一星球上。 如果是个路人甲就算了,偏偏那人还跟你有莫大关系,简直让人郁卒。吴钧成想,他和齐宇翔两个必定有一个脑积水,不,或许两个都是脑子进草的货。不然这么解释这越来越掰扯不清的状况? 齐宇翔又跑了。 真他妈的!搞笑! 吴钧成被张婷十万火急的催回来,原因是公司刚接了个大单,得他亲自去接洽。 本来说是去散心的,结果散了一肚子火回来。一想到齐宇翔,吴钧成就手痒,这种人就应该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吴钧成仔细看了单子,居然是“远帆”的,远帆,不就是乔洋那个公司的吗? 他们有意向购入ERP系统,但整个系统谈下来并不轻松,光是调试就要沟通许久,毕竟这个系统的附加价值比较多。而且,翻翻行程,居然还是和乔洋谈。 不知道那个小面瘫工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吴钧成挑眉,把张婷叫进来:“这个单子是对方主动找的咱们?” “嗯,毕竟业内的就咱们做的时间长,而且价格、口碑都不错。” “那方案给他们了吗?” “给了,有些地方需要修改,得需要您亲自去谈。” “好,我知道了。” 吴钧成点头,张婷就要出去。吴钧成叫住她:“婷婷,男朋友找了没?” “没呢,怎么吴总突然关心起小的了?” “好了,这一段真是辛苦你了,加薪10%,放你,呃,四天假,去财务那报账吧。” “真的?”张婷眉飞色舞,脸上的疲惫也没有了,“老大,干嘛放四天,您要放五天我还能出趟远门呢。” 女人啊,变脸比翻书还快,说撒娇就撒娇,连张婷这种职场精英女都不例外。 “好吧,五天,加上周末,给你一星期怎么样?” “哇塞吴头!你不是穿越了吧?”张婷瞪大眼睛。 吴钧成威胁:“你再调侃上司就取消假期。” 张婷笑的眼睛弯弯,齿如编贝:“好喽,谢谢吴总开恩,小的感激不尽!” 吴钧成敲敲桌子,看着张婷跟瞬间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春光满面,袅袅娜娜出去了。 所以说,小姑娘就是好哄,比齐宇翔好哄多了。 他回来了几天,吴阳光一路电话追踪,成成长成成短的叫个不停。吴钧成很不喜欢别人叫他成成,听着像某个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女主角似的,一身风衣,满眼情深如海的的男主角叼着烟,常常会叫对方“程程。” 所以这是个多么蛋疼的叫法。 齐宇翔从来只叫他阿钧。 谢南城那厮才叫城城呢。 吴钧成跟方巡谢南城并不太熟,齐宇翔在的时候,大家也算范围融洽,齐宇翔不在,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说什么。 谢南城是话不多,方巡?纯粹是他俩气场不和。 对于纨绔子弟,吴钧成一向没多大感觉,尤其是方巡。他和齐宇翔创业初期,每每见到方巡那张脸,和那张脸上显示的随时都能“用钱砸死你”的表情,就非常怄。 就算后来齐宇翔解释,方巡不是故意炫富,只不过一直都是那死表情什么的,吴钧成的观念也没改变多少。 更何况,每次齐宇翔离家出走,都首先去找那厮,别以为吴钧成不知道。 最坑爹的是,吴钧成一直摸不清方巡住在哪。所以富二代什么的真让人喜欢不起来,尤其是钱多的,挪窝就跟吃饭一样的富二代,最可恨。 齐宇翔这回又跑……他现在想开了,这种惨痛记忆一点都不值得回想,该走到哪步是哪步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准备乔洋那个单子。 远帆的业务比较大,涵盖的面也比较全,谈妥了说不定能发展成长期业务,所以竞争对手也比较多。 有市场就有竞争,这也是商业不断发展的条件。能适应市场,就会生存下来,适应不了就会立即被淘汰。说的很容易,但机制也很残酷。 现在的年轻人创业,有多少在还是萌芽的时候被打掉了,市场就是这样,毫不留情而弱肉强食。只有靠实力、技术、性价比,当然再加上吴总个人的人格魅力,所以,大家都很不容易嘛。 都是一把汗一把泪的过来的。 乔洋现在一个月倒有七八天在他家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会在楼下。 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说岳维要过生日了。 吴钧成后来也见过岳维几次,是属于吴钧成认识他,而对方不认识吴钧成这种。那人长得很冷,特薄凉的那种,眼神随时都能冒冰渣,怎么说呢,吴钧成一直找不到形容词,除了刻薄就是刻薄。 跟外国电影上的吸血鬼似的。 乔洋什么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神没救了。 无可避免的加班后,十点多赶回家,乔洋果然又在他屋里。桌子上扣着晚饭,旁边还搁着牛奶。 一摸,都是热的。 真他娘的体贴啊,吴钧成好长时间都没这待遇了,一瞬间几乎要热泪盈眶。 “乔洋,你干脆给我做媳妇吧。” 乔洋正在一旁玩电脑,带着大眼镜坐的端正:“不。” 吴钧成郁闷:“你就不能先考虑下再拒绝?” “考虑后也是不,为何要浪费时间考虑。”乔洋头也不抬,打字打的啪啪响。 “好!少年!有志气!”吴钧成掀开饭碗,先把奶喝了。 眼前是一盘炒饭,胡萝卜、虾仁、黄瓜粒、上面还浇了酱汁,整个颜色搭配的非常好,闻起来食指大动。 扒了一口,味道真不差,吴钧成本不爱吃虾的,此刻也觉得异常鲜美:“我说,我想包你,好好考虑下呗?” “不好。饭的味道怎么样?” “很不错!” 吴钧成夸奖的真心实意,乔洋抿着嘴微微弯了:“那就好。” 吴钧成坐他旁边吃,乔洋合上电脑,开始认真念叨:“岳维的生日就在后天。” 吴钧成懒得接话,翻个白眼后接着吃。 “我上网搜了一晚上,发现生日的时候送什么礼物的都有……各式各样的……有的效果很好,有的却让过生日的人很不喜欢……但是,只有一个礼物的接受度最大,而且,几乎没有失败的例子……” 乔洋沉思着,态度认真地看吴钧成。这样,吴钧成也不好意思不捧场,遂百忙之中接了一句:“什么礼物?” “生日蛋糕。” “咳咳咳……” 吴钧成觉得自己真他娘不容易,吃一顿饭也差点被呛死。饭粒进了气管,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了,好半天才咳干净。 这他妈简直是谋杀啊! 死在乔洋和一盘蛋炒饭上! 吴钧成咳的脸红脖子粗,乔洋在一旁很无辜:“你没事吧。” ”没事。”真没事,这不还活着吗! “乔洋默然,有些隐隐的歉疚和不知所措。看吴钧成缓过来,连忙递了一杯水:“先喝点水。” 吴钧成摆手,他妈的他现在见到水就想咳。 好一会吴钧成好了一点,乔洋继续问:“那你觉得我送生日蛋糕好吗?” “你查了一晚上,就查出来……生日送蛋糕?” 乔洋点头:“嗯,这个最保险。” 成年人做出这种事,这不科学……“乔洋,生日送蛋糕是个人都知道吧,值得你忙一晚上?” “哦,我做了个概率统计。” 乔洋打开笔记本,点开,是一个非常精准而完美的统计表格。吴钧成望天,这种情况还能说什么呢? 他想起在阳光慈善院教小孩子得经历,真心实意夸奖一句:“你真棒。” “……谢谢。”乔洋面瘫脸,问的不屈不挠,“那你觉得送生日蛋糕好吗?” “根据表格统计……特别完美。” 乔洋这下真的放心了。 然后又开始继续纠结岳维喜欢什么口味。 “他喜欢吃酸甜的……喜欢海鲜、尤其是虾,他早上吃炒饭喝牛奶,他做的炒饭很好吃,我在他家吃过。他喜欢喝咖啡,小时候特别喜欢巧克力,越苦的他越喜欢……他扔的包装纸,全是黑巧克力的……” 乔洋像个追忆时光的老人,带着圣洁的光芒,回忆青春光景般、遐想而充满真情。吴钧成感觉内裤一阵紧——蛋疼。 “那我送他什么味的蛋糕?”千言万语后,乔洋又回归主题。 吴钧成诚挚建议:“每个味都搞一点吧,他喜欢什么样的就吃什么。” “好主意。” 终于想通一件大事,乔洋松懈下来,立时变得懒洋洋的。 他这些天等岳维,有时会睡在吴钧成家里。吴钧成的房子大,客房有好几间,乔洋有时会留宿,偶尔帮忙做做饭、搞搞卫生。 呆在这里,像呆在岳维家一样。 他有时会恍惚,房子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岳维就睡在他下面,仅仅隔了一层地板。真的好近,半夜醒来,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活跃。 岳维,你什么时候会和我有一样的心情? 第二十五章 在乔洋看来,吴钧成无疑比他要幸运的多,虽然那人自称现在的日子“很操蛋”。 可是,很操蛋的吴钧成好歹跟齐宇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吴钧成的卧室乔洋进去过,布置的很舒适,整体复古又凸显时尚,好多装饰品都是原木的。物品架上搁了许多照片,乔洋后来才认出,那天见的男孩子原来就是齐宇翔。 屋里齐宇翔的照片很多,除了摆出来的,箱子里也有不少。一摞摞杂在一起,各种时光混乱穿梭,青涩的、大笑的、游玩的,个个神采飞扬。 可以看出齐宇翔是个很爱美的人,穿衣打扮都很讲究,照片都环绕着某种文艺气息。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跟吴钧成一起过了十七年。 屋里到处可以看见曾经被精心打理过的痕迹,不过现在已经被吴钧成摧毁的不成样子了。乔洋前一段时间找阿姨把屋子收拾利落了,小东小西的玩意都装进了箱子,吴钧成的衣物也订了家洗衣店固定洗。 单身的男人常是猪,吴钧成尤其没资格例外。 他们俩人都睡得晚,吴钧成是手头活特别多,忙死忙活的加班;乔洋则惦记岳维,不一会儿就往楼下跑。 敲门都不应,岳维的行踪不定已经见怪不怪。 “好了,你丫赶紧洗洗睡吧,一点多了都。”吴钧成对乔洋只能用佩服来形容了。 乔洋辩驳:“不困。” 吴钧成自去洗了把脸,到沙发上拽人:“你赶明在他门上装个追踪器得了,等人一回来就滴滴响,也省的你等的跟棵小白菜似的。” “他要知道了会不高兴。”乔洋认真的否决了,任吴钧成拉着,有点下意识想诉委屈。 “好了,你可先睡吧,那眼圈都能吓死熊猫了,脸最重要。”吴钧成把乔洋的头发揉的跟草窝一般,一把推进卫生间,“赶快去洗!” 乔洋又嘟囔了什么,因为门关了,吴钧成也没听清。只是感慨,大老爷们整天儿女情长,简直英雄气短么。 吃饭重要、工作重要、休息也重要,其他的都是虚的。 “都是茶余饭后的作料。”吴钧成下了评语,随后满意地点头。齐宇翔就好比一盘菜,饭桌上没了菜就只能喝白粥。 但是白粥不也挺好喝嘛。 止咳化痰、止泻生津、滋补元气……白粥怎么了,没作料怎么了? 都像乔洋那个2B的望夫石一样? 老子才不会……吴钧成躺在床上,做了完美总结。 这夜睡得时间不长,但还是做了一个超级累的梦。 累的醒来觉着全身乏的慌。吴钧成人还在迷瞪,就不小心摸到了满手污浊。 “卧槽!”春梦!老子居然做春梦!这该是有多欲求不满? 吴钧成瞪着大大咧咧的老二,和老二旁边的子孙种,特别欲哭无泪。后知后觉想起了梦的内容,满满都是带色的湿滑…… 那感觉就像蛇一样,坐在床上的男人咂摸,现实中的齐宇翔……皮肤从来都没有这么滑过…… 想着想着,半支楞的老二又精神抖擞了。吴钧成弹了两下,有点疼。 突然记起有次看的新闻报道,一个女人踢了别人的老二,把那人当场疼死了。我靠,真的很没人性…… 发散的思绪拐回来……吴钧成低头,老二这样,也只能靠右手兄弟了。 吴钧成一边撸一边淡定地下结论,打灰机真不如做春梦,滋味差了一大截啊。 ****** 方巡把谢南城惹着了。 具体怎么惹的,齐宇翔不清楚,只知道,现在那俩人已经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齐宇翔纳闷,方巡应该是喜欢谢南城吧,而谢南城的性子和软,基本不和人结仇,方巡到底做了什么把谢南城惹成这样? “不会是……”齐宇翔欲言又止,仔细地看着谢南城。 “不会是什么?”谢南城不解,餐厅里的灯光笼在两人脸上,气氛十分温馨。 齐宇翔前阵子接了谢南城的电话,而后就来了H市。他还记得刚见谢南城的时候,那人脸上带有罕见的愠怒。 谢南城后来讲他和方巡绝交了。是的,就是绝交这个词。谢南城用词特别严谨,他从不随便称呼人为朋友,同学就是同学、同事就是同事、熟人就是熟人,那都不是朋友,仅算有交集罢了。谢南城选朋友的标准很挑剔,所以朋友并不多。 刚好齐宇翔和方巡都是朋友这个范围的。 现在谢南城说绝交…… 齐宇翔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了,他和方巡大打了一架都没想过绝交,那方巡到底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惹上了谢教授? “不会是……他那什么你了吧……”齐宇翔小心翼翼地,用一种“你懂的”眼神望着谢南城。 “什么那什么……”谢南城叉了一块冻芝士蛋糕放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 “啊?”齐宇翔也纠结了,“既然没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绝交?” 谢南城很喜欢吃甜品,这家店也是他非常喜欢的甜品店。无意于跟齐宇翔再谈这个话题,谢南城说的似是而非:“小翔,你尝尝这个鸡蛋布丁……我们没什么,只是不想理他了。” 好吧,你不想理就不理吧。 人生总不会是一平如镜的,每个月都会有那么蛋疼的几天。不管你怎么过,怎么想把生活经营的像房地产广告,事实上都会不满意的。大家也都是这么过,神经性抽风、间歇性抑郁、没有原因的突然举止失常。 人都是这样么。 所以:“我完全支持你的决定。”齐宇翔舀了一口布丁,对谢南城笑的春风化雨。他也很不爽,让方巡去蛋疼吧。 谢南城笑了起来,整个人快活许多:“还是小翔好。小翔,天气预报说北方有大雪,我们去看好不好?” “看雪?” “恩啊。” “下雪容易路滑,路滑容易出车祸。”吴钧成的父母就是出车祸死的。 “……”谢南城思考,“那我们坐火车。” “火车容易追尾。” “……” 谢南城搅着碗里的布丁:“小翔,我最近老感觉不开心啊。” “没事,我也是。……再说,有什么好开心的。” 当真没什么好开心的,分手了,难道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么?啊,多么让人兴高采烈。 齐宇翔嘲讽的淡笑,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聊着,灯光暧昧温熏,谢南城嘴唇吃的水润润的。齐宇翔心下一跳,突然想起沙滩下的那个吻…… “小翔?”谢南城抬头。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极近,谢南城这么一抬头,几乎是贴着齐宇翔脸的距离,二人都有点愕然和……无措。 齐宇翔不着痕迹的退了一点:“阿南……” 说什么的,不知道说什么了。齐宇翔心里很堵:“阿南……我……” 谢南城眸光水润,眼里闪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见状也退了退:“我有时候觉得一切都可以抛弃,如果寻不到完美的话。很多人劝我妥协,我想过好久,发现做不到。小翔,我看了这么多书,都不明白书外的人在怎么活着……” “我也不明白,”齐宇翔笑着摇头,声音里有深深的叹息,“而且越来越教人想不通。” 西点店正放着李斯特的爱之梦,斑驳的墙画有故意做旧的痕迹。窗外行人匆匆,屋内两个男人正在低语,都是一般的精致优雅,远远看同入了画一般。 谢南城无论哪方面都相当优秀,还绝对跟自己更契合一些。齐宇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舍了谢南城而喜欢姓吴的?那个缺根筋的、随时会磨得自己疼痛流血的粗人。 齐宇翔简直开始对自己愤恨,他大概真是抖M体质,白莲花不要,反而看中一坨牛粪。而这坨牛粪让自己难过的要死,却偏偏还想着。 想啊想,想久了就麻木了。 齐宇翔思忖,他跟吴钧成这么多年了,非要控制着不去想那人反而难为自己。那就想着呗,只是如上次那般傻傻的跑去找那人的事,千万别再发生一次。 简直送上门的炮友好么,做完就翻脸。齐宇翔气的要死,就算是只鸭,人家还有服务费呢。 他倒好,倒贴的彻底,还带半身伤和一肚子气回来。 吴钧成是真喜欢那小孩,那种温情脉脉,由吴钧成表现出来无异于千年的铁树开了花,简直闪瞎狗眼。还有上次,他看许小舞的那种眼神…… 齐宇翔根本不想计较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没有气量?但还是梗在心里。再也没有比那个男人不拿自己当回事更……堵塞心口的了。 吴钧成对他必须是一心一意的,缺了半点都不行,被别人替代更不行。那样的话,与其最终妥协狼狈,还不如潇洒退场。 就从姿态来讲,还能捡回一个完美背影。 齐宇翔晃荡着酒杯,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突然声音迟疑:“阿南……你看那是不是阿巡?” 谢南城也偏头,正好看见店门口,那辆拉风又眼熟的车上下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简直熟的不能再熟…… 第二十六章 窗外,惹眼的蓝色跑车,华丽流畅的车身,技术完美的急停在西餐店正门口。 方巡穿的亮闪闪的,脖子上挂了金色的项链,修身风衣里是张扬的橘红色T恤。他正和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亲密耳语,两个人都打扮的很潮,旁若无人的模样,嚣张而放肆。 方巡其人,撇开相貌不谈,是个很有存在感的人物。开着豪车、穿着高端,再加上吃的用的,简直时时刻刻都在散发一种“有钱人”的气质。 他本身就高傲嚣张,再加上相貌英俊,若不是齐宇翔和谢南城不喜欢他那么臭屁,此人恨不得天天搞得亮闪闪,闪成一个花孔雀。 花孔雀方巡穿着白裤子、亮片外套、橙T、戴着金链子,和一个大红上衣、绿裤子、黄鞋的男孩在当街热吻。 所以说品位这个问题…… 齐宇翔一口酒呛了出来:“你觉得他那个野猪发型怎么样?” 谢南城张了张嘴,搁在桌上的手抖了几下。轻轻的两手交握,谢南城垂头不让别人看见他的神色:“很洋气。” “嗯,的确很洋气。但我一直认为那发型比较适合20岁以下的小盆友,比如他身边那位胡萝卜弟弟。”齐宇翔不毒舌,他只是实事求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巡,他一直喜欢夸张的颜色。” 齐宇翔默了,是的,他知道。他们认识了十几年,方巡的德行他一清二楚。那个男人的审美严重幼童化,某种程度可纳入非正常人类审美研究中心。齐宇翔只是痛心疾首,他们熏陶了那人十几年,好不容易顺眼了点,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这样呢? 谢南城呆呆的看着窗外,眼睛半阖,睫毛形成一圈浓重的阴影。 “古希腊的哲学家有一句名言,‘聪明的人应该像猪一样不动心。’小翔,你觉得不动心的人真聪明吗?” 齐宇翔抿了一口酒:“聪明透顶。”随后又补了一句,“但我是猪,而且从小就是。” 谢南城笑,重新拿起了勺子。 二人正吃着,就见方巡搂着伴儿大摇大摆走进来,笑的魅力十足。 方巡是个不避人的,二人大大咧咧坐在门口,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就是齐宇翔和谢南城。 “我们去打招呼?”齐宇翔好笑,对谢南城比个疑问的手势。 “不了。”谢南城摇头,而后央求一般看着齐宇翔,“小翔,你能不能坐到我旁边?……我想靠靠你。” 谢南城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鼻腔,齐宇翔心软的不行,立时就坐到他身侧。 齐宇翔坐过来后,谢南城头很自然的搭在他肩膀上,半边身子缩进沙发靠:“吃的好凉,我有点肚子疼。” “很疼吗?”齐宇翔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问。 “不是很疼……就是困。” “那你睡会吧。” 谢南城不吭声了,眼睛闭着,仿佛真的熟睡了一般。齐宇翔把自己的外靠勾过来盖在谢南城身上,掖的紧紧的。 人活世上,谁都有无奈,浑身竖着厚厚的屏障,那么艰辛而小心翼翼。唯有那几个你在乎的,你以为是三生有幸才认识他,他却当三世积德才甩掉你。 齐宇翔陪着谢南城静默,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常是这么默然的。一坐,时光就仿佛从指间一点点流走了…… 如果抛却心底那点世俗、那些纠结至死的欲望、还有对吴钧成的……放不下,他是不是可以这么陪着谢南城,一辈子宁静安和,看着时光流逝,再也不会疼痛无措,终生幸福安宁? 生有八苦,怎么也勘不破“放不下”。 齐宇翔瞥见方巡偏过了头,也不知道看见了他们没有。齐宇翔有些摸不清,因为方巡很快又把头偏回去了,继续跟身边的小朋友调笑。 在外人面前的方巡果然是个花花公子,深深烙着他们那类人的标记。齐宇翔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不仅他没发现,谢南城也没发现。 方巡原来是这个样子么?那和他大打出手的方巡,那样看谢南城的方巡,究竟哪个是他呢? ****** 这边吴钧成正和乔洋谈生意。 远帆规模不小,而且下辖许多子企业,但子企业似独非独,账目自成一统兼混乱不堪。 远帆的董事长是老林董的女婿,林董死后,岳维的爹岳嘉铭着手经营,但很多地方该砍的没砍干净,盈利的不盈利的部门夹杂一起,尾大不掉,真仔细捯饬起来,他们内部都要改革。 现在已经什么时代了呢,电子信息技术迅猛发展,新锐行业异军突起,再雄厚的家底,若还保持旧有的运作方式,时间越长,弊端只能越大。 你若安于现状,一觉睡起可能就翻天覆地。吴钧成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时刻留心最前沿的信息节奏,只才能在这个行当生存下来。 呕心沥血也不为过,神经有一半时间都是紧绷的。 岳嘉铭是接了个好底子,然后自身也不迂腐,远帆发展成这样算不错的了。 这次的项目,吴钧成让特地做了详细调研,然后向远帆发了投标书。 他对这个项目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策划方案也做得仔细,能进入第二轮投标的可能性非常大。 过了几天果然被通知进了第二轮投标,谁知没多久乔洋的电话就来了。 “钧成,你们公司的投标书你看过吗?” “我投的啊,怎么了。” “那价钱也是你定的?” “是啊。” “……”乔洋声音有点崩溃,“钧成,你知不知道,你定的价钱比行业平均高了三分之一!” 吴钧成料到自己比较高,却没想到高这么多:“我的价钱是比较合理的了,要做肯定会做最好。” “我知道啊钧成,于公于私,我都是想把案子给你们做的。可是我们收到的方案里,有一家外企,价格只要你们的一半……竞标出来,岳维比较看重那家。”乔洋声音很为难。 吴钧成皱眉:“只要我们的一半?乔洋,我的价钱在业内虽然偏高,但也不是漫天要价,什么外企会这么标价?” “这个我们不方便透漏,可是钧成,我没骗你。我们这个case很大,我还是希望你能拿下。” 吴钧成有些发愁:“好吧,我再看看,不过也不会低多少。” “……”乔洋那边也纠结,“这样……,我在会议的时候会尽力给你争取。” “谢谢。” 吴钧成揉揉眉心,他很看重这个case,而且自身优势很明显。在价格方面,虽然他们略偏高,但后续服务做得是一顶一的周到,竞争优势非常明显。乔洋说的便宜一半?在他这边根本一点可能都没有,只会赔的没裤子穿。 撇开标价,吴钧成更加不明白,市面上有什么系统,能做到同样的功能,却还有如此低廉的价格? 简直难以想象。 他妈的,吴钧成气的想骂娘。老子欠一屁股债呢,挣两个钱容易么? 还要提防碰见一群缺斤短两的二货。 吴钧成预感这个case的棘手。本来么,无论哪个行业,低价格都是大杀器,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简直操蛋。 …… 吴钧成烦躁的想抽烟,在屋里站了一会,看见茶几上秘书送来的快递。 拆开后,吴钧成突然意识到他离开慈善院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信封里是小苹果寄来了几张涂鸦,由于要节省彩笔,画的颜色都没涂足,吴钧成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画里画的是人。 好像最丑的那个还是他。 象征他的那个人顶着大脑袋,椭圆身子,身子底下的两笔是腿,正抱着一个红苹果。旁边还用拼音标注:吴叔叔和小苹果。 小孩明显认字不多,只有“小”字会写。 吴钧成吐了烟,狠狠揉两把脸,把电话拨到吴阳光那里:“喂。” “成成……不是,钧成?” 不明白吴阳光为什么总这么高兴……吴钧成苦笑:“是我,你们的快递我收到了。” “嘿嘿,那可是孩子画了好几天才画成的,非要拿给你看呢。” “我看了,挺不错的。”吴钧成又想抽烟,一边掏打火机一边继续,“孩子身体还好吧?” “就那样呗,太小了,疼的时候就哭。不过平时也没多大事……” 吴阳光的声音总有股勃发的生机,吴钧成听着,心里的郁气稍微去了一点:“钱不够你跟我说,孩子还太小,别因为那几个钱就耽误了。至于肾源,咱们都一起找找。” 吴阳光顿时很激动:“成成你太好了!多几个你这样心肠好的人,这个世界就太幸福了!” 吴钧成一听对方给他戴高帽就忒膈应,笑骂道:“滚你妈的少贫,小苹果呢?我跟他说说话。” “嘿嘿,好的哇,等我喊他哈。” 吴阳光那边没声了,吴钧成把大半截烟揉进烟灰缸,清清嗓门。果然不多久就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喂,吴叔叔呀……” 第二十七章 吴钧成笑了,声音温和许多:“小苹果想我没有?” “想呀,很想。”孩子语气真诚。 “……”吴钧成眉头一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浮上来,“叔叔也想小苹果,等叔叔忙完了去看你好不好?” “那叔叔什么时候来呀,小苹果想要叔叔抱抱……”孩子的声音很低落,口齿不清的说出来,听的吴钧成揪心般沉重。 “一个……不,半个月后好不好?叔叔给小苹果带大飞机玩,小苹果喜欢不?” “这么长时间呀。小苹果喜欢大飞机,叔叔一起玩呀。” “好。” 吴钧成对孩子的依恋有些无措。不可否认,他之所以跟那孩子最亲近,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小苹果父母双亡。父母双亡,这种滋味……吴钧成咂摸,幸好小苹果还只是个小孩子,还懵懂。 一大一小说完,电话又切换到吴阳光手里。 “喂,成成。” “跟你说话当放屁是吧,以后直接叫我名字。” “好好好……成成不是显得亲切嘛,你过的怎么样,这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头?” 吴阳光音量挺高,吴钧成把电话离耳朵远一点:“好的不得了,天天累的死狗一样。” “怎么啦?有啥过不去的事你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草,老子不需要知心姐姐。” 吴阳光见他没事,就开始在那边讲院里的孩子和大爷大妈,还有小亚妈妈养的鸡,今春要种什么菜等等。福利院空地大,大爷大妈们闲着没事,就捯饬出一片片的地,种点菜,养养鸡,量大的话还会供应周边菜市场。 吴钧成抽着烟,耐心地听吴阳光唠嗑。他自己没种过菜,但听着就觉得相当麻烦,简直不明白院里的老人怎么有耐心搞些那玩意。也不知道自己老了会怎样,吴钧成吐着烟圈,暗暗自嘲,总该不会去想着种菜。 吴阳光讲到看门大爷的菠菜长得最肥的时候,吴钧成打断他:“院里的残疾孩子没人领养吗?” 吴阳光顿了顿,随后开说:“几乎没有。谁负担的起呦,这么多年也就走一两个的样子,有一个据说还病死了。” “哦。”吴钧成身躯一震,不知道怎么接口,“没事我先挂了。” “哎……?” 那边还在说话呢,吴钧成就把电话挂了。他又开始急躁,快步返回办公桌内,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开始查询收养程序。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查查,吴钧成对自己解释。支着脑门一条条点过去,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动了这个心思。 八成是被吴阳光的糖衣炮弹摧残太久。 那黑小子一直在打他主意,言语中总是大讲特讲孩子的悲惨,吴钧成就算不乐意听,听多了也上心了。 但是……他使劲合上电脑盖,老子发神经了才会去领养。 当领养是吃饭吗,吴钧成的日子,只能保证自己饿了会知道吃饭。再养个孩子?那一大堆条条框框、责任义务就够受的了。 他确实没那个能力,更没那个精力。 吴钧成烦躁,抓起文件刷刷的签字,晚上还有个局,林景那个铁公鸡今天过生日。 又是生日,乔洋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生日,吴钧成恍然意识到林景跟“110男”岳维的生日竟然离得如此之近。 看来年底出生的人都TM难伺候。 吴钧成在店里订了一个江诗丹顿的经典款,送林景礼物,根本不必多纠结,只要贵就好。换成钱打卡上,估计那人会更高兴。 但吴钧成偏偏不乐意给他钱,老子还在破产边缘挣扎,凭什么让那小子在家数钱? 得瑟死丫的,就算买表附带一大堆附加值,那也是老子乐意。 林景把饭局定在CBD旁新建的“景非”酒店,据说还是那厮自己的酒店。正好不日开张,先让一大堆人去熟悉熟悉环境,知道路了,以后若不去捧场怎么过意的去? 吴钧成提前下班,顺道去店里取了表,然后开车去景非。 现在是刚下班的时间,路上堵的厉害,一堆长龙,红灯总是亮的特别快。 吴钧成不急,现在去时间早了,还不如在路上堵一会。 路过上次的酒吧,刚入夜就已经灯火辉煌。吴钧成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进去找过齐宇翔,结果却碰见了岳维。 那时乔洋的等待还无望,现在却开始喜滋滋告诉他自己跟岳维怎样怎样了。 那时之前,他跟齐宇翔还同处一个屋檐下,以为会是一辈子。现在,都快把那人忘了。除了有心无力的累,吴钧成努力把那些负面情绪驱走,是的,除了累,对于分开这个事实,已经没多大感觉了。 上次见了齐宇翔,那个人又发火,吵了一架后吴钧成任他走了,跟当初分手时眼看他走时一样。 吴钧成按下车窗,解开衬衫扣子透气,真TM折腾死人。 景非酒店装的金碧辉煌,墙壁和天顶都是整块整块的磨砂玻璃,饰以水纹,地面是淡蓝色,走在上面就跟踩在水里一般,3D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情立时放松,甚至变的梦幻。 这也可以看出林景的大手笔,其人爱财是爱财,但不该省的绝不会省。但凡这装修稍微节省一点,就不会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 “怎么样,不错吧。”林景突然出现在吴钧成身边,笔挺的褐色西装,一张脸笑意十足。 吴钧成点头:“很不错,景非,景致果然非同一般。” 林景也颇满意:“那是,以后记得多多捧场。” 吴钧成很无奈:“我说哥们,咱能不能多装一会儿,对了……生日快乐。” 林景对他的祝福无动于衷:“咱们走的近,我有话就直说,既然给我过生日,那礼物带了没?” “我说小林子,是不是不带礼物你丫就不让我进门?”吴钧成哭笑不得。 “这个不会,你今晚买单就好。” “……”吴钧成暗暗咬牙,老子要不是看在你今晚过生日…… 侧厅转出个人,正朝二人走来,吴钧成看那人脸上的笑突然一愣,林景回头,脸上也绽开笑意。 “小非。”林景声音亲热。 吴钧成终于想起来了:“于格非?” 于格非走近,站在林景身侧,对着吴钧成伸出手:“吴先生。” 吴钧成还没握上去,林景一下子把于格非的手拉走:“跟他不用在乎这个。” “你们……”吴钧成诧异,眼前的两人很熟吗? 于格非的手还被林景拽着,他也没生气,依旧笑的风度翩翩:“我跟阿景住在一起。” 他的态度落落大方,不见丝毫窘迫,吴钧成及时收回脸上的惊讶,换上一副笑脸:“原来这样,……挺好。” 吴钧成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格非轻笑,甚是赏心悦目,林景有些不开心,警告吴钧成:“既然知道了,那以后离他远点。” 卧槽,吴钧成对林景这吃醋的本事叹为观止:“你这么害怕老子撬墙角?” 林景闻言,笑的恶毒:“你要是敢,我就阉了你。” “靠!”吴钧成万分郁闷,老子是带着礼物!来参加你的生日会的好吗混蛋! “吴先生别介意,阿景喜欢跟熟人开玩笑。”于格非急忙在一旁圆场。 林景恍若不闻,继续盯着吴钧成下身:“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吴钧成气的都开始笑了:“林景,你这是要跟我打架?” “是警告。”林景表情一丝不苟,继续开口,“礼物呢?” 他妈还没忘记礼物,真好。吴钧成继续笑的咬牙切齿,本来就英俊的脸,因笑的“发自内心”,就更显迷人。 之前宾客还没来多少,三人在厅内寒暄,也不见人打扰。后来人渐渐多了,林景和于格非毕竟是主人,把吴钧成安顿好后就分头去招呼别人了。 林景这次邀请的人很多,一个生日宴让他搞成过八十大寿的阵势,吴钧成扫视厅内的餐桌,略微估量下来贺寿的人数,直大叹林景不要脸。 不过说实在的,林景翻翻桌上的点菜单,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菜色不错的样子,不知道林景请的大厨水平怎么样。吴钧成住过的酒店不算少,有些装潢和住宿环境真没的说,但饭普遍难吃的要死,水平比路边苍蝇馆难吃几个档。 吴钧成正低头琢磨,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些阴影,一抬头就看到个女孩冲他笑:“吴先生,您也来了?” 吴钧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起身伸手:“许小姐。” 来人正是许小舞,她一身素裙,坐在吴钧成身边:“吴先生来好久了吧。” 吴钧成放下菜单:“也是刚来,跟林景在门口说了一会话。” “吴先生跟林先生和于……先生很熟吗?”许小舞问的犹犹豫豫。 “跟林景挺熟,于格非也就上次才见过。”吴钧成答,“说实话,刚看见他俩在一起我还吓了一跳。” “哦……”许小舞低头,秀丽的脸上神色郁郁,“其实我那天见到于先生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怎么,你们以前认识?”吴钧成是真惊讶了。 第二十八章 许小舞抬头看一眼和林景站在一起的于格非:“我和GeFei是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但是他回国比我早。” “这样。”吴钧成也看着前方的二人,于格非正笑的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绅士派头。 吴钧成岔开话题:“许小姐这次回来是打算再国内发展吗?” “还没想好。”许小舞温柔一笑,“我母亲在德国,而且国外的坏境更适合古典音乐的修习。但爹地希望我留在他身边。” “哦。学艺术的呆在国外是不错,而且你好像很多年没回来了吧,估计回国后还得适应不少事。” 吴钧成说的是真话,许小舞一看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一类,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就像她看于格非的眼神,很直接。吴钧成上次是因为见到齐宇翔,一点没留意许小舞在看于格非,现在看看,真是、造孽。 吴钧成在没和齐宇翔好之前,是很受女孩子追捧的,就算现在,他走大街上也会被人多看几眼。他属于帅的很爷们的那种,麦色皮肤,挺拔矫健,再加上那么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很标准的传统帅哥。 但是帅哥从良太早,又早早认了齐宇翔一个,导致多年花花草草不沾身,除了齐宇翔,别人他连看都懒得看。后来跟齐宇翔吵崩了,他和狐朋狗友一起去会所找过小孩,上了两次,说实话没多大意思。 他不怎么喜欢男的,女的还好点,但也上不下去。 就是膈应的慌。 对于这一点,吴钧成真的觉得自己非常怂。但换个角度思考,他时间有限,精力有限,不需要特别发泄,都会在工作中耗的干干净净,哪有那么多闲心干这些鸟事。 那些常常在会所混的,也大多不是好好工作的主,要么靠山大,要么遗产多,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吴钧成和他们联系是联系,一起玩一阵子也就散了。 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有齐宇翔放的最重,比他自己还重。吴钧成毫不怀疑,要是哪天他俩必须死一个,就像他爸临死前护着他妈一样,他也会护着齐宇翔。 可惜,没有机会跟那傻小子说。好的时候,酸了吧唧的话他说不出口。吵架的时候他光想打人了,还说个屁。 那小子想走就走吧,自己给他留够养老金,就丫那大手大脚,哪天饿死了都不知道。吴钧成心里“草”了一句,自己TMD是他爹啊还是他妈。 客人陆续到齐,林景手插在口袋懒洋洋的站着,应酬什么的都是于格非在招呼。也是,就林景那臭嘴,除了钱蹦不出来第二个字。于格非那小子,看起来什么都好,就是眼瘸。 吴钧成无限同情的瞄了身旁的许小舞一眼。 吴钧成这桌也渐渐满座,都是熟人,少不得客套寒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正热闹,吴钧成侧边又坐了一个人。 拿眼睛一扫,吴钧成有点错愕,110男? 岳维对吴钧成的眼神视而不见,冷冰冰的坐在那一声不吭。众人热闹的气氛被他冰了几个度,有想打招呼的,刚刚开口,看见他脸上的冷淡也就住了嘴。 岳维毕竟是刚回国不久,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虽是岳嘉铭的亲儿子吧,但岳嘉铭也没这么NB的脾气啊。他冷着别人,人家也冷着他,于是吴钧成身边形成了诡异的冰火两重天。 其他人照样谈的热闹,岳维始终冷漠疏离。 吴钧成从没跟岳维这么近距离相处过,这么近看,才发现这小子长的真他娘的亮,很明显扎人眼球的那种亮。就像雪顶上开了一朵艳丽的红牡丹,冰天雪地里分外夺人眼球。怪不得乔洋会迷上他,冰肌玉骨……?吴钧成被自己这个形容寒了一下,但这小子皮肤确实万里挑一。 眼神冷漠,偏偏唇色很艳,那一排上挑的睫毛比齐宇翔的还漂亮。 吴钧成暗叹,怪不得自己离老远都能认出对方,实在TMD太好认了。 “你看够了么。”那人冷冷开口,声音特别冷淡。 “你是岳维吧,我就住你楼上。”吴钧成早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所以对岳维的态度并不介意。 听了吴钧成的话,岳维倒是把头偏过来,唇角轻轻勾起,语气更加恶劣:“知道,吴钧成么。” 哇靠,这是什么语气?吴钧成额头紧了紧:“你知道我?” 岳维早把头偏回去了,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你有什么好值得我知道的。” “他妈的。”吴钧成心里骂一句,起先因为乔洋而兴起的好感顿时消失,这人就一张皮好点,其他的真糟糕透了。 吴钧成也是个大脾气的主,这辈子除了齐宇翔,还轮不到别人对他耍脾气,很快他就把身边的男人当一坨碍眼的狗屎,看也懒得看了。 林景敬酒很快到他们桌前,那人喝的酒气上脸,皮肤红扑扑的。于格非陪着他一起挡酒,客套话也都是他在说。 “我说,礼物呢!”林景一巴掌拍到吴钧成肩膀上。 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吴钧成咬牙:“你就不能等我好好吃完饭吗?” “不等,快拿来!” 林景不矮,但比吴钧成差一截,被这么扒着肩膀,吴钧成非常不舒服:“松开,脖子快被你压断了。” 林景的手却无论如何打不下来,吴钧成无奈了:“你不松手我怎么给你拿礼物?” “嘿嘿,这才好。”林景笑嘻嘻的,立即把手拿下来了。 吴钧成觑一眼于格非,发现此君非常淡定,不由赞叹,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是齐宇翔敢当众这么干,他早把丫拎回家闭门思过了。 吴钧成把表递给林景,林景打开:“格非,你看看这表不是假的吧。” “林景!”吴钧成扶额。 于格非接过表,看几眼,柔声安慰喝醉的林景:“不是,发票还在盒子里呢。” “那就好……”林景放了一半心,接着问,“值钱不?” “挺值钱的。”于格非笑的让人非常放心。 “嘿嘿,还是你好。”林景牵着于格非的手,“走吧,咱们继续喝。” 林景当着一桌子人的面找吴钧成要了礼物,要完了人就踉跄着要走。于格非把他安顿到休息区的椅子上,然后才回来接着替林景应酬。 “各位真是抱歉,阿景就是这个脾气,还请多多包涵……”于格非端着酒杯,语气真诚。 众人当然答不介意,吴钧成看一眼岳维,发现那人眼光正放在林景身上,对于格非的热情视而不见。 于格非也意识到了,但对岳维仍旧礼数周到:“岳先生,阿景一直说您非常有才华,见到你很荣幸。” 岳维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回到:“过奖。” 这态度很不给面子了,然而于格非只是抿一口酒,眼里半点尴尬也无。 …… 所以,晚上回去后,吴钧成给乔洋说这件事,乔洋也苦笑:“他就那样的,没恶意。” 好吧,没恶意。 乔洋喜欢岳维他又不是不知道。 临近年关,公司上下忙的一团乱,吴钧成半个月都在到处飞,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整天电话嗡嗡乱响,哪的都有。 吴钧成让张婷把慈善院的东西寄过去,本来说半个月就去看孩子的。他往福利院打了电话,跟小苹果道歉了大半天,并一再允诺回到Z市立即去看他们。 吴阳光倒是非常理解,知道他累,也不再唠叨。 真TM团团转的日子。吴钧成走在大街上,听当地人乱七八糟的鸟语,不知不觉逛到一处旧巷。 两边围墙上垂下好多红色的花,也不见叶子,一朵朵像店里卖的纸花一样。 吴钧成试着掐了一朵,发现是真的。 他想,这种地方,齐宇翔该特别喜欢。于是,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对方。 他不知道齐宇翔的旧号还用不用,有时候想极了,他会用座机打,听见“嘟嘟”的响声会很安慰。 他想,齐宇翔那种敏感的人会猜出是他吧?后来,终于打不下去了。 照片发过去不久,手机就响了,吴钧成看上面显示的名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了。 “喂,小翔。” “阿钧……”齐宇翔那边顿了一下,“是你给我发的照片?” “嗯,我现在在香港,看见花开的不错。” “哦……工作?” “嗯,年底你也知道,到处跑。”谈话轻松了一点,“你还好吧?” “挺好的,到处玩……你也知道我没啥事。”齐宇翔声音局促的略微生硬。 吴钧成喉结动了动:“我过几天回去,估计就过年了,要不咱们聚一聚?” “……好啊。” 他答应了。 吴钧成握着手机,继续看眼前的繁花,灼灼生华,耀的眼睛都有点模糊。见一见吧,好久没见他了,毕竟那个人不在,做什么都不习惯。 第二十九章 齐宇翔接到电话后,有很长时间都在兴奋。 拿着那张照片左看右看,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墙、这么漂亮的花。 谢南城不在家,他握着手机在床上翻滚,直扑腾的气喘吁吁才蹦起来,拿起背包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住在谢南城屋里,两人有时会睡在一张床上,聊聊天,搂搂抱抱,但是并没有做爱。 更倾向于互相安慰。 一则是谢南城脑子里的那种念头太少,二则齐宇翔不敢。 还有个更大的原因,那就是越来越惦记吴钧成。 这个……没法控制吧。 齐宇翔舔舔嘴唇,咬了两下,让它变得湿漉红艳,饱满的想让人啃坏掉的样子。齐宇翔抿着笑,小虎牙闪亮亮的,在镜子面前仔细打量自个儿。 头发还是天然的自来卷,掩着大半耳朵,露着白生生的耳垂;脸蛋因为长期保养,毫无细纹,连下眼底都干干净净;除了眼神略黯淡……不过那是以前了,此刻一对桃花眼闪闪发光,齐宇翔觉得自己真漂亮,简直美呆了好不好。 美呆了的齐宇翔在镜子面前扭来扭去,不顾天正冷,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脸没问题,身体当然也要仔细检查检查。 谢南城家里没有落地镜,齐宇翔双手撑在洗脸台上,脸几乎贴到镜子上。看不到全身,他使劲按了按洗脸台,觉得够结实,腿一抬,非常欢乐的爬了上去。 全身都可以贴到镜子了,哈哈哈!齐宇翔抬着胳膊做鬼脸,赤裸的弟弟正对着镜子,软趴趴的很老实,颜色还好,就旁边的毛有点乱。他寻思着剃毛刀放哪了,还有皮肤,好久没用润肤乳,皮有点干,糙糙的一点都不好摸。 今晚要做个护肤泡浴,然后再来个精油按摩,要不然做个水疗? 齐宇翔托着下巴,和镜子大眼瞪小眼,整个人蹲在宽阔的洗手台上,跟个猴儿一样。 吴钧成过几天就回来了呢! 过几天就过年了,齐宇翔冻的抽鼻涕,脚下咔吧一声响,他赶紧跳下来,要是把谢南城的洗脸池坐坏了,可就太丢人了。 齐宇翔想,平时过年都干些什么呢?他会去买点花装饰屋子,然后水族箱里添上几条鱼,吴钧成会在年前闲下来,两个人开车去超市,大包小包往家里运东西。 吴钧成的厨艺还行,除夕的时候会剁饺子馅,齐宇翔在旁边和面。他和面的技术很糟,面粉能撒的到处都是。让他和一次,战场就得清理半天。后来吴钧成全权包办,两人就在除夕夜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很传统的过年方法,但吴钧成喜欢。 不可否认,那男人很恋家。尽管春节晚会一年不如一年,段子也越来越没新意,但他们还是会认真看完。两人相互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零点的时候还会开车去广场放烟花。 记得有一年,吴钧成拉着他,两人在冬夜里跑来跑去。广场上人很多,就跟藏猫猫一样,吴钧成突然松开他,然后站在最大的烟花下,冲他比了个“love”的手势。 现在回想起来还会热泪盈眶。 有些人吧,你能恨他恨得牙痒,可也会想的心疼。 还是回Z市吧。 齐宇翔几乎是憋不及的和谢南城说了,谢南城半天不吭声:“可是小翔,我想和你过年呢。” “你过年不都是回家吗?”齐宇翔问。谢南城家世代书香,出了很多文化名人,所以才能教出谢南城这种灵秀脱俗的人物。 谢南城笑的很寂寥:“我本来想问你,和不和我一起回。” “……”齐宇翔没想到谢南城打算领他回家,十分感激,“我还在想过年要怎么办呢,南城,别对我太好,我会内疚的。” “没事啊,不管怎样我都会对你好的。”谢南城说的认真,“我真的会一直对你好的。” 齐宇翔紧紧抱着他,抽抽鼻子:“我知道的,南城。我上辈子肯定积了大德,这辈子才遇到你。” “因为小翔很讨人喜欢。不仅是我,很多人都喜欢你。” “靠!”齐宇翔不自觉带出吴钧成的口头禅,“你说的这还是我吗?” “是。”谢南城轻笑,更使劲的抱抱他。 ****** 齐宇翔又回了Z市,回去的时候天阴的厉害,下了车就看见吴钧成的奔驰停在那。 好久没见,突然不知怎么说。齐宇翔暗暗清了清嗓子,往停车位走去。 “小翔。”吴钧成很快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大衣,“天冷,披着吧。” 齐宇翔有些惊讶,同时又想笑。吴钧成这样,简直让他……各种不适应。 “车里不是有暖气吗?”那要大衣干什么? “嗯?”吴钧成的眉头狠狠一跳,有些狼狈,“这两步也不能冻着。” “呵呵,那多谢。”齐宇翔自他手上接过犹带温度的大衣,很给面子的披到身上。 上了车,齐宇翔坐到副驾驶,吴钧成表情很愉悦。 齐宇翔闻着车里熟悉的味道,放松下来:“你还好吧?” 吴钧成扯扯嘴角:“还好,刚忙完正好歇一阵子。” 路上很堵,街上到处是大红色,一排排灯笼挂在架桥下,车就在桥下穿来绕去。 “你瘦了不少。” 刚说完,就碰上了红灯。吴钧成手一紧,突然把车停下,转头盯着齐宇翔,眼光有什么暗沉的东西一闪而过。 齐宇翔被吓了一跳,吴钧成立即把头转回去,声音有些冷:“咱先回去。” “哦。”齐宇翔鼻颊翕张,心跳有些失衡。 “快4个月了吧,过完年,天气就暖和了。”吴钧成一直死盯着前方的路。 齐宇翔绞手:“嗯,真的快4个月了。” “你觉得有意思吗?” “什么?” 吴钧成压下窜出来的火气,摆出一个笑:“我不发脾气,就是想问你,分手有意思吗?” 齐宇翔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你还是以为,我在……故意分手玩?” “……”吴钧成收了强笑,顿了半晌,侧脸绷成一道锐利的弧线,“没有,回家说。” 明明就是有!齐宇翔偏向车窗:“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我在想什么?” “想揍我吧。”齐宇翔冷笑。 吴钧成嘴唇动了动,声音很沉郁:“不是,是想你。” “……”齐宇翔噎住,回头凝视他开始脸红,“阿钧,我也……我也很想你。” 身旁有谁悠长的呼吸声,吴钧成道:“回去说吧。” 车内一时安静,暖烘烘的,齐宇翔眼皮打架,吴钧成见了,把车开的越来越慢。 吴钧成住的地方是老住宅区,市中心的位置,一天到晚特别热闹。超市门口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来来回回就是那几首,都快能唱了。路上到处都是备年货的人,吴钧成看看齐宇翔,想到自家的年货还没买。 年货这个东西,买不买可能真无所谓,吴钧成想。他是没亲人的人,齐宇翔的父母在他幼时离婚,老早就把他托付给Z市的爷爷奶奶。老人去世的时候,吴钧成还去参加过葬礼。 两个男人,按理说怎么过年都是过,饿不死就成。 可一年到头,总要热闹一下吧。吴钧成特别喜欢过年,父母在的时候,每到过年,初一清早起床,床头都会放着他最喜欢的东西。 除了有一年他偷开了老爸的车,差点被警察抓住,老爸很生气以外。 后来,他尝试着在齐宇翔床头放东西,但不知道放什么好。 于是放了一张银行卡。 齐宇翔的反应跟他预想中的很不同,那人惺忪着睡眼,十分惊诧的问他:“这是,过夜费?” 不是过夜费,是媳妇的零花钱。 想到这,吴钧成又瞅了瞅睡着的齐宇翔,很好,很乖很安静。 这就是一个孩子。吴钧成笑,他曾经也跟个孩子一样,顽劣且心智不成熟,后来跟着齐宇翔磕磕巴巴的过日子,终于理解了,所谓脾气,最后都是要被磨掉的。 不过脾气这东西,年轻气盛,谁又能真正磨干净呢? 路彻底被堵死,不过也快到家了。吴钧成撸了撸齐宇翔的头发,那人皱着鼻子睁眼,跟一只小狗似的。 “这么困?” “嗯。”齐宇翔声音带着浓浓的鼻腔,“几天没睡好觉。” “怎么了?” “……”齐宇翔在座椅上缩了缩,不回答。 吴钧成声音抬高了些:“快到家了,别睡了,小心感冒。” 齐宇翔抬头看看车外:“还有一会嘛,人好多。” “这不过年了。” “你过年打算怎么过?” “你有什么计划吗?” 齐宇翔眼睛半睁不睁:“我要跟南城去他家。” “你说什么?”吴钧成瞳孔一缩,脸黑了下来。 齐宇翔很傲慢的和他对视,哼了一声:“你有本事继续不理我啊,我就去他家。” “靠。”吴钧成哭笑不得。 第三十章 齐宇翔盯着他的笑脸,失神了一会,突然扭过脸,只留给吴钧成一个后脑勺。 吴钧成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车跟个乌龟似的,一寸寸终于挪进小区,在地下车库停好。 齐宇翔先走了出来,四下望了望,“啪嗒”点根烟。 吴钧成泊好车后,出来就看见他吞云吐雾,不由分说把烟摘了:“别抽这个,吸烟短命。” 齐宇翔郁闷,看吴钧成把烟碾灭,顶了一句:“那你还抽的凶?” “我是戒不掉了,不抽更躁的慌,你跟我又不一样。”吴钧成理所当然。 两人按了电梯,吴钧成边走边说:“你回去先歇一会,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饭吃?” 齐宇翔披着大衣,在电梯另一角站着,看着吴钧成:“你这是……穿越了?我怎么这么不习惯。” 吴钧成不接腔。 电梯叮的一声到站,两人双双走到门口,吴钧成掏钥匙开门。 齐宇翔突然抓住他袖子:“你不是想骗我进去,然后把我分尸吧。” 钥匙在锁孔里转,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特别响,吴钧成看着胳膊上的手,还是不接腔。 齐宇翔后退半步:“我说吴钧成,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你TM是不是鬼片看多了?麻溜的给我进去!” 吴钧成这么一吼,齐宇翔才找到点熟悉的感觉,瞪了对方一眼后进门了。 屋里有些陌生,毕竟好几个月没进了。 齐宇翔本来以为吴钧成一个人在家,怎么也得弄成狗窝吧,谁知还挺干净。 “你请家政了?” “唔,嗯。”吴钧成回答,事实上有几次是乔洋给整理的。 齐宇翔闻了一下,撇撇嘴,熟门熟路的去洗手间收拾。 吴钧成提前买好了材料,此刻正在厨房做饭。男人端着锅的样子很好看,齐宇翔靠在厨房的门边,手也没有擦,湿漉漉的。 吴钧成是真瘦了,穿着休闲装显得很年轻。他以前是不怎么爱穿休闲装的,因为那人觉得休闲装不严肃。 齐宇翔问的漫不经心:“你穿这衣服很好看,自己去买的?” “啊?”吴钧成翻着铲子,把火关小,“他们说我黑,穿蓝色显得人亮堂。” “我以前也说过,你天天穿黑色、灰色太单调,你还说那样不成熟。” “那时我天天上班,当然不能穿这个了。喝牛血汤吗?”吴钧成把炒好的菜倒进盘子。 “你看着办吧。”齐宇翔离了厨房,晃荡到客厅。水族箱的大白鱼就只一条了,剩下全是鼓得跟个球似的彩色金鱼,鱼嘴两旁的泡泡很大,几乎透明。 齐宇翔弹了弹玻璃,鱼群瞬间活跃,他蹲下身去柜子里拿鱼食。 鱼食……齐宇翔僵硬的捏着瓶子,看了好一会,才往鱼缸里洒。鱼听见瓶子响,噗噗啦啦蹦到水面,一条条张着嘴,水面瞬间全是红色扭动的鱼身。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小金鱼,齐宇翔边喂边想。看见大白鱼孤单单的浮在中间,偶尔吞了两粒鱼食,不一会又吐出来。 齐宇翔把瓶子塞进柜子,吴钧成已经端了两个菜出来了。 烧茄子、西兰花炒肉、牛血汤。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手艺?”齐宇翔拈了一小块肉丢进嘴里。 “跟阿姨学的。”吴钧成又回厨房拿了碗筷,“先将就着吃吧。” “嗯。” 齐宇翔毫不客气的坐下,给他和吴钧成各盛了一碗汤:“这汤料不错,自己熬的?” 乳白色的汤里浮着牛血和齐宇翔最喜欢的香菜,颜色极佳。齐宇翔尝了一口:“是真不错。” “嗯,多喝点,汤是牛骨熬的。” 齐宇翔眼神变了变,专心吃饭,也不再说话。 屋里的布置变了好多,吴钧成还买了一组白色的小沙发,就摆在阳台边。旁边还放着一盆滴水观音。 “这个散尾葵选的不错。”吃完饭,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吴钧成疑惑了一下:“这叫散尾葵?当时随便买的,因为觉得配着沙发好看。” “去花卉市场?” “嗯。”吴钧成看着齐宇翔,“你这几个月过的还好?” 齐宇翔被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就那样,你不也见到了。” 吴钧成想到前两次见他的情况,脸一沉:“跟你说正事,别他……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齐宇翔笑:“好,我认真。我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似乎好又似乎不好,你要我怎么说?” “那你想过回来么,玩也玩够了吧。”吴钧成承认,他的火早窜出来了,只不过心里一直在警告自己冷静。 “想过。一直想呢,你看我就是这种拖泥带水的人。那咱们就好好说说,我要是回来,你会不会改?” 吴钧成使劲用拇指戳额头,戳的额头发红:“你到底想让老……想让我改什么,我脾气不好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以前没理你是因为工作忙,你知道我天天要忙成什么样子么!” 吴钧成明显处于发火的边缘,不知怎么,齐宇翔一见到他这个样子,聊天的兴致就减了大半:“置于忙的音信全无,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天天呆在一起,你让老子打电话跟你说什么,问你吃了吗,过的愉不愉快?” 齐宇翔板直身体:“这么说你一直在忍我?” 吴钧成搁在桌上的手握成拳:“老子是喜欢你懂吗,要不是喜欢你,老子都被你折腾成这样了,干嘛还一直追着你回来?” 齐宇翔觉得陷入了死角,顿了半晌:“阿钧,过年了,我们去买些东西吧。” 吴钧成浑身火气,被他这么一打岔,疑惑地看看齐宇翔,慢慢也冷静下来:“好。” 两人出门,齐宇翔看着吴钧成垂着的手,轻轻拉住。吴钧成疑惑的看着他,齐宇翔笑,拉的更紧了些。 分开四个月,又一次碰他。 吴钧成的掌心干燥,火气很旺,什么时候都暖烘烘的。 “阿钧,你是个好男人。”我心中永远第一好的男人,齐宇翔心里补充。 “好男人你还老让我生气。”吴钧成还有点生气。 “因为我不是好男人啊,我不喜欢你把别的看的比我重。” “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不就是你么,什么时候假过?”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比重最重要,齐宇翔想。但重要也就是心里上,我怎么从来在生活里没觉得自己重要呢?吴钧成可以一个月半个月不联系他,在那个人的思维里,只要他安全、有钱花,联系不联系都是无所谓的事。 就像他小时候父母一样,给钱给钱给钱,一年见不了一次面。别人家的孩子追着父母撒娇,他就在一旁看着。 那种眼巴巴的滋味,他在吴钧成身上又重新感受了一遍。 因为放的重,那滋味才越发难以容忍。 “怎么不说话?”吴钧成拽他。 齐宇翔有点难受,压着嗓子:“我在想买什么,你先开车。” “嗯。”吴钧成打了火,将车子倒出车库,齐宇翔坐上去。 超市里人特别多,人挤人,挤得走不动路。促销商品一排排码的比山高,有些假日促销的柜台更是火爆,基本上都被女性包围。 这得挤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完。 齐宇翔建议他和吴钧成分开买,吴钧成同意。购物车根本挪不开,齐宇翔就找了两个篮子,一人拿一个。 卖场里放的歌是欢天喜地的大拜年,楼上楼下全是人,吴钧成融进人群,很快就被淹没了。 齐宇翔买了一些干果和肉食,想吃脐橙,可是一看货台,就知道挤不进去。 这真的是过年了。 清清楚楚的记得,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十六个年头。 认识吴钧成的时候是十七岁,意识到喜欢的时候十八,吴钧成家里出事的时候就剩两个男孩相依为命。十九岁的年就是在吴钧成家过的,那一年齐宇翔为了他特地考了Z市的大学。 有些人会打乱你的人生计划,让你心甘情愿围着他转,假若倒回重来,也没任何可反悔的地方。 齐宇翔很庆幸自己遇上的是吴钧成,他自己的脾气自己再清楚不过,娇气、敏感、有的时候任性跋扈,如果碰上的不是吴钧成,肯定会跌惨了吧。 但他碰上了吴钧成,吴钧成也造就了这样的齐宇翔。 齐宇翔在人群中寻觅对方,万千人中,只有那一个,陪了自己十七年,并且开始第十八个年头。 看到吴钧成的时候,他正跟个男人说话。齐宇翔愣住,发现那个男人真的很眼熟,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毕竟,一个让吴钧成把家里的钥匙给他的人,齐宇翔是如何都忘不了的。 吴钧成脸上的笑真诚的刺眼,齐宇翔走上前,正听他道:“要不,你来我家,我们一起过年?” 第三十一章 乔洋笑着说话,正好看见齐宇翔,吴钧成见状也回头:“小翔。” 齐宇翔笑,上前:“这位是?” “他是乔洋,远帆贸易的。”吴钧成做介绍。 齐宇翔挑眉:“啊?” 乔洋接口道:“我在追吴总楼下的那位,吴总爬楼梯的时候遇见几次,就熟了。” 所以就给了钥匙?齐宇翔觉得这个理由挺……漏风。 “哪有乔洋说的那么简单,上次我病了还是他送我去的医院,全程都是他照料我……”吴钧成神经粗,开始滔滔不绝夸乔洋。 乔洋是个细致的,连忙插话:“吴总您可饶了我吧,你这么夸我,让岳维听见,他又不让我进门了。” 他不是本来就不让你进么? 吴钧成疑惑,转头看看齐宇翔,突然反应过来:“那,你买的这些东西怎么办?” 乔洋苦笑:“老规矩,放他门口吧。” 三人聊了几句,因为都有事,就匆匆分开了。 结账的队伍很长,吴钧成先排着,齐宇翔又去挑了些东西。 吴钧成看着齐宇翔拎回一大兜脐橙和柠檬:“怎么这么喜欢酸东西。” “因为酸气冲天。”齐宇翔挑着嘴角,态度阴阳怪气。 吴钧成低头看他,态度很温和:“你说你,怎么老跟个小孩似的?” 齐宇翔微抬下巴,正好迎上吴钧成的视线,脸红了红:“小孩怎么了,我童心未泯,哪像你个老头子。” “好好好,”吴钧成伸手刮他脸,语气优容,“真是胡搅蛮缠。”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齐宇翔瞪了他一眼,退了两步,感觉到别人的注视,脸红的更厉害,“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 吴钧成心情很好的看齐宇翔一溜烟躲出去,脸上的笑一直没掉过。 年夜饭是吴钧成张罗炒菜,齐宇翔在旁边蒸饭,烤糕点。 两个男人做饭,总是时不时要出各种问题。 “小翔,这个肉是不是太大块了?” 齐宇翔看看案板上的肉,非常豪爽的回答:“没有太大,就是稍微大吧,你觉得面包里加鱼肉好吃吗?” 吴钧成也瞅了瞅面包机里的面团:“没吃过这个馅的,要不你试试?” “嗯,我试试,对了,面团里要加柠檬汁。”齐宇翔说动手就动手,马上就往搅拌机里扔进一条鱼。 吴钧成看那架势,有点担忧:“会不会很腥?” “不会,搅成泥后我会加作料的。” “嗯,成。” 吴钧成觉得他对吃也不多挑剔,没毒就好,再不济也不会食物中毒吧。 两个人自超市回来后就一直在厨房忙和,忙到天黑,饭终于端上桌。此时外面鞭炮和烟花早都炸了半边天,齐宇翔只开了饭桌顶上垂下的吊灯,窗帘全部拉开,两人面对面坐着,外面的烟花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齐宇翔端了一杯酒:“阿钧,春节快乐。” “你也是。”吴钧成被这氛围感染了,“你也春节快乐。” 钧成,不知道下一年的这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过年?就像这刻一样,美满、开心、时光永恒? “过年的时候都会讨个彩头,你给我准备红包了吗?” “没准备,你要什么,跟我说。”吴钧成一如既往的诚实。 齐宇翔眯着眼睛笑,挑着眼角,风情万种的调戏:“那小娘子你从了我如何?” 吴钧成被他逗笑了:“你从了老子还差不多!” 齐宇翔俯身上前,唇光水润润的:“怎么从?” 吴钧成瞪着他,好久才干着嗓子道:“你给我好好吃饭!” “喔,”齐宇翔耸肩,慢慢坐了回去,“你不是不举吧?” “你妈的。” 吴钧成下身涨的发疼,绕过桌子一把抓起齐宇翔,让他的手抵住自己的喷张:“你摸摸,说说老子怎么不举了?” 齐宇翔后背抵着墙,被他压制的身上发疼,手隔着裤子触及到吴钧成的下身,那东西狠狠一弹,好像马上要从裤子里跳出来。 齐宇翔吞了吞唾沫,有点紧张:“我错了,你一点都不萎,你这明显是壮阳了!” 吴钧成一口咬上他的喉结,顺着下巴移到嘴旁:“一股面包味。你说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齐宇翔被他吻的身体发软:“我……哈……阿钧!” 耳朵是齐宇翔的敏感带,此时吴钧成的舌尖正扫着他的内耳廓,若有若无的往里面探去。齐宇翔呜咽一声,全身都软了,不由自主往下滑。 吴钧成捞住他,手探到他裤腰里,直接奔向后臀,挤向股缝,齐宇翔瘫在他身上,哼的跟猫一样:“等等……阿钧……窗子……” 吴钧成不管他,屋内暖气很足,两人都穿的不多。齐宇翔的裤子被吴钧成利落扒下,他使劲拍了拍那两瓣饱满的tun肉,狠狠把齐宇翔往上提,对着他耳朵吹气:“架着我。” 齐宇翔听话的把两条腿盘在他腰上,整个人悬空,呜咽的更厉害了:“窗子……” 吴钧成笑了声,也不为难他,伸手关了灯。 齐宇翔明显放松很多,吴钧成的手一直在后面开拓,前面又被他的昂扬紧紧顶着,身体颤抖的发疼,整个人软的更加不像话。 “阿钧,阿钧……快……” 齐宇翔的声音让吴钧成脑子轰一下着火了,片刻间烧掉了最后的神智。齐宇翔的后面其实还没完全开好,吴钧成本想等一会……但这人在自己身上又扭又叫,何况下面早已忍耐不住,男人也不废话,拔出利器狠狠一捣,就刺进洞穴。 齐宇翔发出长长的呻吟,吴钧成抱着他,一边啃咬一边往窗旁边走。 窗外烟花炸的砰砰响,一朵一朵的,极尽璀璨。吴钧成把齐宇翔抵在玻璃上,从下往上狠狠地捣弄他。 瞬间,满世界都是癫狂的叫床声。 两人好久没做了,这次简直要疯了一样。尤其是吴钧成,各种姿势的折腾他,正面、侧面,倒着,正着,从窗户挪到墙,从墙坠入沙发,齐宇翔后面的时候射都射不出来,在他身下哀哀求饶:“阿钧……够了……求你……” 吴钧成堵上他的嘴,舌头在里面和着身下的节奏大肆搅拌,齐宇翔又激动的扭叫起来…… 俩人闹到大半夜,齐宇翔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浑身酸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钧成还在床上睡,精壮的后背正对着他的眼,上面好多抓痕。 齐宇翔把脑袋偎上去磨蹭半天,心里满满的,特别知足。 两人身上都挺干净,应该是昨天他晕过去后,吴钧成给他洗过。 齐宇翔扶着床头慢慢坐起来,凑近去看吴钧成的眉眼,鼻直眉挺,线条利落,天底下一等一的帅男人。 齐宇翔看了半天,也不见吴钧成有转醒的迹象。肚子饿的咕咕响,想起昨天自打下车就去购物、做饭,正经饭还没吃上一口呢,然后又滚到了一起。 现在都中午了。 齐宇翔踉踉跄跄的下床,瘸着腿去衣柜找衣服。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开的是以前熟悉的、一直装着自己衣服的柜子。 一打开才发现,里面不是空的,一叠衣裤整整齐齐码在那。 不是他的,翻翻尺码,也不是吴钧成的。齐宇翔发愣,难以置信似的,又抓住衣服仔细看,这些衣服颜色鲜亮,而且有些衣料还压的有暗绣,明显是年轻男孩子喜欢的款。 上面有,他在洗手间发现的、那瓶外来香水的味道。 齐宇翔一下子被浇的透心凉,像被蛰了一下似的,迅速抽走手,慢慢滑坐到地上。 怎么这么天真。 齐宇翔看着床上的吴钧成,越看眼泪滚的越多。 你有什么资格天真,说分手的是你,分不利落的也是你;甚至、看到其他人登堂入室的痕迹,你还觉得对方背叛。 齐宇翔啊齐宇翔。 你真是让自己都恶心了。 吴钧成他…… 你们分手了。 齐宇翔咬着手,努力不让哭泣声传出来,太难看了。他扶着柜门一点点站起来,掩上卧室门,看着客厅的一片凌乱。 昨天脱的衣物全在地上,散的到处都是。 四个月了,这个屋子并不寂寞,甚至比之前还舒适精巧。 独特别致的新式家具、欣欣向荣的阳台花园、种类繁多的小巧游鱼,还有好多地方……明显不是吴钧成的手笔。 齐宇翔捡起脏衣服,一件件穿上。他哭不出来了,嗓子干的起火,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好了点,脸上全是泪渍。 吴钧成现在还在睡觉,齐宇翔简直一刻也不想多呆,更害怕吴钧成突然醒来。他要怎么面对吴钧成,听对方亲口表达自己原来犯贱一场?这样还不如直接捅他一刀。 胡乱擦了把脸,齐宇翔轻轻关上门,一瘸一跛的、仓皇逃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谢南城发现,年后的齐宇翔变了好多。 不再嬉皮笑脸、也不留连夜场,只静静宅在家,一个劲打DOTA。 谢南城倒是觉得齐宇翔的改变挺不错,整个人正经了不少。就是突然变成这样,让他很不习惯。 “小翔,咱们一起出去逛逛?”游戏的间歇,谢南城坐到他旁边。 齐宇翔想也没想:“好,等我打完这一局。” 谢南城高兴的笑,打开旁边的零食,开始一口一口的喂他。 齐宇翔乖巧的吃,嘴唇时不时碰上谢南城的手指。 谢南城手指发抖,眼睛闪闪发光,越看齐宇翔就越喜欢,控制不住似的,忽然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齐宇翔斜觑了他一眼,只停顿一秒,手里的游戏正在关键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又全身心投入游戏里去了。 谢南城红着脸,一眨不眨的看着齐宇翔。齐宇翔全神贯注的盯着游戏,时光静静地,谁都没说话。 “小翔,系里有个联谊项目,要派一名教授去美国教汉语。时间挺长的,我们系里,成家的教授都不愿意去,年轻点的又资历达不到,年前一直在讨论这个事,我感觉这次会落到我头上。” 等齐宇翔打完游戏,谢南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齐宇翔正在伸懒腰:“出国?多长时间?” 谢南城漂亮的双眼看着他:“最少一年吧,看那边的具体情况。” “时间是挺长的。”齐宇翔垂眸,“定了么?” “没有下通知,可是系里单身的教授,年纪轻一点的,只有我一个了。” “也是,出去几个月还成,一年太长了。再说,人家有家有口的,谁没事跑哪么远。”齐宇翔很理解,“先别管这事,等开学接到具体通知再说。” “嗯。”谢南城紧挨着他,神情忐忑,“小翔,我就是想问问,假如,比如说我出国了,你会……跟我一起吗?” “啊?”齐宇翔挑眉,迷茫了一下,“这……我没有想过。” “那你想想好不好。”谢南城神情诚恳。 “好。” 齐宇翔后来真在想了。 因为年假一过,谢南城就开学,系里已下达通知,外派名额里有他。 谢南城这些天有点焦虑,齐宇翔跟他睡在一张床上,能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翻身,有的时候还会试探的凑近他,抱着他胳膊。 齐宇翔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就任对方抱着。其实他也常失眠,脑子里一直都是除夕夜的景象,心一抽抽的疼。每当夜里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其实都在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独自躺在棺材一样的屋里腐烂,灵魂悬在屋顶,静静嘲笑着他。 所以,谢南城的动静齐宇翔一直清清楚楚。他知道谢南城在焦虑什么,他想安慰他。谁会忍心伤害谢南城? 他不会,尽管他们朝夕相见,每天睡在一张床上。 方巡也不会,那个人的心思深沉,但一直都是护着谢南城的。 谢南城又在翻身,尽管动作很轻。齐宇翔闭着眼睛,翻身抱住他,把对方固定在自己怀里。 再怎么心疼谢南城,他还是不想答应,他不想出国。 吴钧成还在这呢,他想。 我的阿钧,我想守着他。 …… 谢南城去上班后,齐宇翔拨通了方巡的电话。 方巡很惊讶是他,声音痞里痞气:“怎么是你?” “你是不是在H市呢?” “不在。” 齐宇翔听着方巡冷冰的回答,有点陌生:“方巡,咱们的交情不至于一次打架就打没了吧?” “哦——,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在哪?” “南亚。” “那能回来一趟吗?” “干嘛?……谢南城让你找我的?” “不是,是我找你有事。” “我说也不会是谢南城。”方巡冷嘲,“你找我有什么事?上次见了我不是还当没看见呢。” 对方态度恶劣,齐宇翔也没工夫跟他扯:“你真不回来?谢南城下个月就要出国了,现在正在办签证,在那至少要呆一年。” “……”方巡那边没声音了,良久听见一声轻嗤,“所以,你让我回去干嘛?” “方巡!你有没有个追人的样子!他要出国了,你就不能陪他一起?” 又是长久的静默……齐宇翔以为对方挂电话了,刚要拿开,方巡的声音传过来:“他是要你陪他的吧。” “嗯。你到底回不回来?”齐宇翔皱眉。 “不回,祝你们——行程顺利。”早日分手。 方巡挂了电话,在玻璃前静静俯视这个城市。 谢南城、齐宇翔,一个少女心、一个不切实际,这俩人真要在一起,分手是迟早的。真不明白谢南城到底看上齐宇翔什么,说到底,两个都是被压的,居然……,他方巡比齐宇翔差在哪里? 值得谢南城一次次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他努力了十多年,仍没有任何胜算。谢南城那个SB依然爱着齐宇翔,甚至有枯守到死的架势。 果然书读多了就琼瑶,谢南城,你喜欢他,我就成全你。现实与想象永远有差距,齐宇翔和你一看就不合适,你怎么……一直都不明白。 好吧,我就让你们在一起。 并真诚祝愿你们,早日分手。 ****** 吴钧成忒郁闷,大年初一,一觉起来,发现齐宇翔……又跑了。 是的,又! 这个莫名其妙! 而且电话毫不意外的停机,就算电话卡便宜,TMD也不是这么换的。 吴钧成气得不轻,然后开始找,每隔一段时间他都搞上要这么一出,他自己都觉得自身形象在朋友圈已经破灭了。 “钧成,又找小齐啊!” 吴钧成从没刻意隐瞒他跟齐宇翔是情侣的这件事,以至于他一找齐宇翔,就会遭到各种明显不明显的打趣。 想想也是,谁家的老婆天天跑?跑了还找的满城风雨? 吴钧成气得脑袋冒火,牙根又开始发炎。 他找齐宇翔,吴阳光找他,一堆堆事搞的头大无比。 他在年前、就是齐宇翔来的头一天,去了趟慈善院。 当天夜里又开车赶回来,还是把几个孩子哄睡着后才敢走。后来听吴阳光告诉他,第二天小苹果没找到他,哭的发起了高烧。 吴钧成在电话里哄了孩子半晌,听见哭声心里难受的要命。 后来,小苹果开始习惯性地两三天给他打个电话,开口就是“吴叔叔呀。” 还是第一次有孩子如此亲自己。 可是,这个孩子身体已经越来越差。 肾源还没找到。 找不到肾源,那个软软小小的孩子就会死。 吴钧成急的上火,小苹果一直在断断续续发烧,吴阳光那边的条件根本不行。吴阳光说孩子的病不能再耽误了,吴钧成得不把齐宇翔的事先放一边,又开始到处跑关系。 他在Z市多年,关系网还算不错,目前也认识了很多医院的医师,就是缺肾源。 吴钧成在酒桌上听他们说,小孩子的肾尤其不好找,让他不要抱太大希望时,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吴叔叔呀。”小孩子又给他打电话,声音弱弱的像猫仔。 吴钧成看着手边的一摞文件,声音温和:“是我,小苹果怎么啦?” “吴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看小苹果呀?” 吴钧成无法说出两个星期前才去过的话,耐心道:“这个星期天好不好?” “好嗒,不骗人哦,我已经十……十五天没见到吴叔叔了。” 小孩子好像在掰手指头数数,说话软软糯糯的,可见没多少力气。吴钧成心里堵得慌,急切的想抽支烟。 “叔叔星期天就去看你,然后带你去动物园,咱们看猴子好不好?” “猴子我见过啦,小苹果想看恐龙。” “为什么想看恐龙啊?” “因为小南瓜说他有个恐龙,可好看了。” “好,那么我们就去看恐龙。” 小苹果在那边笑,笑声轻快,只是没笑几下就开始咳嗽。电话转到吴阳光手里,吴钧成叹了口气:“肾源很难找。” “成成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很多事情尽力就好。” 吴阳光经营慈善院这么多年,看多了生老病死,就是再想跟天争,可有些事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 吴钧成没吭声。挂了电话,才夜里十点多,想了想,又给张婷打:“婷婷。” “吴总?” “婷婷,你明天帮我做个公益广告的方案,然后交由财务部审计。范围包括电视台广告,各个网站平台、有影响力的名人名博,要短期内达到最大效果。主题是A型血小儿肾衰竭,无法找到肾源,急求社会各界人士帮助。” “……”张婷听了好一会才听明白,问,“那吴总,这是公司计划还是个人计划?” “个人的。” “好。”张婷一向干脆利落,“另外吴总,远帆的案子竞争激励,我觉得我们有点危险。” “那个先不要管。”吴钧成头痛,“我再问问情况,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先做这件事,让他们认真做。” “好的。” 第三十三章 吴钧成好几天没见到乔洋,他也听到了传言,远帆的业务经理正在大力改革,手伸的极长,一个做机械的,居然开始跟电子厂商合作,是想转行做山寨机么? 岳维是海龟,有时候吴钧成就很不理解这类人,做事完全没有条理可循,怎么都感觉都抽风了一样。 乔洋打电话,声音很抱歉的说案子没争取下来。 吴钧成问了问,果然,中标的是那家开价最低的公司。 “乔洋,作为朋友我多嘴一句,你们做这个系统是整个公司统一管理,一个疏漏就会给将来的运营造成很大麻烦。签合同的时候注意一点,尤其是软件细节和交付日期,都要特别写在合同上,每年为这些东西打官司的公司都很多。” “好。”乔洋语气沮丧,“最近跟岳维闹翻了几次,他行事确实很险,我跟岳总也说过,不过岳总比较支持他一些。” 毕竟是岳老头的亲儿子么,吴钧成安慰:“乔洋是空降过来的,不做出点成绩也很难服众,你们再磨合磨合吧。” “……好。” 乔洋顿了顿,一腔的烦扰还是没说出口。 他最近过的比较郁闷,母亲乔莉馨三天两头逼着他跟岳维争。他只想平和的相处下去,能让岳维对他印象好转是再好不过。 可事实上,他的权利确实正在被岳维架空。 业务部的报告,甚至不经他批示就会开始执行。 而且他批不批示关系也不大,很多还在商量的项目岳维已经动手做了。那人嫌一级级的上报浪费时间,常常先斩后奏。 所幸有的是真的抓住了先机,签了大单,董事会那几个老头也无话可说。 乔洋也无话可说。 刚跟岳维说几句,那人脸上的讥诮一摆出来,他就说不下去了。 岳嘉铭的放任态度,让乔洋在公司几乎形同虚设,乔莉馨也火,开口闭口都是火药味。 就比如说换系统这个项目,在没认识吴钧成之前,乔洋就很属意他们公司,毕竟口碑摆在那。乔洋是个稳当的人,做什么都最大限度的规避风险。吴钧成要价虽高,但品质是业界认同的。 而岳维不一样,他喜欢冒险,做事锐意取新,跟乔洋一板一眼的作风完全不同。乔洋知道自己行事太呆板,可岳维的行事又让他担心不已。 而且岳维,那人一直在计划离开,他对国内的感情不多,乔洋知道。偶尔的只言片语,也都是冷淡的嘲讽。 他回国,只是来看他母亲的吧。 那个忧郁而死,孤零零埋在公墓的林家小姐。 上一辈的恩怨乔洋了解的不多,无非就是他母亲在乔洋妈妈死后,嫁给了岳维他爸爸。乔莉馨是个很优雅的女人,乔洋并不觉得她配不上岳嘉铭。更何况,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奇都已经十五岁了,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乔洋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家里的一份子,但岳嘉铭对他是不错的。 可是,岳维的反感如此显而易见。 除了公事,只有乔洋跟他走的近一些。过年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踏雪,他抱着岳维的身体,很瘦很心疼。 而且,岳维,你有没有喜欢了我一点? 乔洋还在这边伤春悲秋,吴钧成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广告投入太大,林景的项目还是赔钱做的,坐在办公室,吴钧成对着财会部最新的统计表,表尾鲜红的赤字让他惆怅不已。 年初本来就是行业冷淡期,吴钧成的广告投入还是个不可知数。换句话说,运气好的话,短期见效,他能省不少钱;运气不好,大概就是任你轮番轰炸,把钱都赔上,也挽救不了孩子。 吴阳光跟他说过这种情况,吴钧成也发愁,可怎么也得试一试吧。 那个小孩子还有一辈子那么长,还要从一个小苹果长成个大苹果,会上学、谈恋爱、娶媳妇。如果没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见,怎么也没办法当没看到。 吴钧成把鼠标停在网页上,愣愣的发呆。 “我国收养法第六条规定,收养人应当同时具备下列条件: 1.无子女; 2.有抚养教育被收养人的能力; 3.未患有在医学上认为不应当收养子女的疾病; 4.年满30周岁。” 全部符合。 连附加条件都符合。 他其实不想养孩子,自己不会养不说,而且齐宇翔也不喜欢。 是的,怎么能不考虑齐宇翔?就算分手,他也会下意识觉得他们有复合的可能,他不想做齐宇翔不喜欢的事,把那人越推越远。 吴钧成再次把网页点了关闭,算了,冲动是魔鬼。 选择的几个平台中,电视广告出来的晚,而且投资太大,可以先放一放。前期是互联网推广,尤其是知名大V的推广,如果做得好的话,应该会取得非常不错的传播效果。吴钧成想再去慈善院一趟,视频和系列图一起做,最大限度抓住人们的情感泪点。 正好也到了跟小苹果约定见面的时间。 也就半个多月没见,小孩子瘦的比他想象中还多。 本来是个小包子脸,而今整整小了一号。皮肤苍白,上面还有病态的红晕。 小苹果躺在床上,见到吴钧成便伸手要抱,吴钧成把孩子抱在怀里,拿出特地准备的霸王龙模型。 “成成,你这三天两头的往这跑,一来一回好几个小时,太辛苦了。”吴阳光给他洗了个梨,“不会耽误工作吧?” “还行,年初不忙。”吴钧成接过梨开始咔吧咔吧的啃。 小苹果抬头,眼神可怜巴巴的:“吴叔叔,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吴钧成看吴阳光:“能吃吗?” 吴阳光点头:“他正低烧,一小口就行了,别多吃。” 吴钧成把梨放在孩子嘴边,小苹果嘴巴张的大大的,摆出要一口吞下的架势。吴钧成赶紧把梨拿开:“不准咬太多,咱们一会吃饼干好不好?” 小苹果张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可是叔叔吃梨,小苹果也想吃梨。” “……”吴钧成把咬了半边的梨递给吴阳光,“那我还是吃饼干吧。苹果乖,咱们吃饼干好不好?” “好。” 小孩子乖乖靠在吴钧成胸膛,抱着饼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另一只小胖手还抓着他的霸王龙。 腿上的小孩没多少重量。吴钧成记得,年前的时候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现在瘦的都能摸见骨头了。 “我想带他去我那边住一段时间,你这里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天还冷着,我那边条件好一点。”吴钧成在孩子开始打瞌睡时,轻声跟吴阳光商量。 吴阳光犹豫:“成成,孩子很喜欢你,你对他也尽心。真不考虑领养吗?你想把他接到家里照顾,心意是好的。可是将来再送回来的话,对小孩子的心理发展会很不利。如果不想领养他,还是别轻易把孩子带回家。” 吴钧成默了半晌,看着怀里孩子酣睡的脸蛋:“我再想想。” 吴阳光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我一个住,每天忙得不着家,有个孩子也照顾不过来。如果请个保姆看着,保姆怎样还不知道,还不如让他在这跟别的孩子一起玩。” “成成,有个家跟没个家怎么会一样?就算小孩子,他也知道啊。”吴阳光凑近,点着小苹果的鼻尖,“你看他这么喜欢你。” 小苹果皱着鼻子睁开眼,看看打扰他睡眠的吴阳光,眨巴眨巴眼睛,又仰头看上方的吴钧成:“吴叔叔,你带小苹果回家好不好?” 吴钧成低头:“小苹果想跟吴叔叔回家啊?” “嗯,想。” 吴钧成看吴阳光:“能不能带回去?” 吴阳光头一点:“能!” 虽然将来还要把孩子送回来,但是这病,在慈善院只会越拖越坏。吴钧成稍稍考虑下,柔声哄孩子:“那叔叔就带小苹果回家。” “真哒?” “真的。” “咯咯咯,”小孩子拍手笑,“老师说,要是跟叔叔阿姨回家了,就可以叫他们爸爸妈妈哦,吴叔叔,小苹果是不是可以叫你爸爸呀?” “……”吴钧成石化,突然觉得怀里的孩子如此烫手。 “叔叔怎么啦?”小苹果勾着他脖子站起来,两人脸对脸。 “叔叔没事。” “那我叫叔叔爸爸好不好?” 此刻吴钧成心里的滋味就跟当年突闻爹妈死了一样,突如其来的紧张和心跳加速。眼前就是孩子带着病态的脸,对上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他怎么也无法把拒绝说出口。 求助的望着吴阳光,吴阳光正背对着他们整理东西,嘴里还啃着吴钧成啃剩下的梨。 “好不好呀?吴叔叔不要小苹果?”小孩子见他久不回答,着急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的开始掉。 “乖,不哭,叔叔喜欢小苹果……” “小苹果也喜欢吴叔叔,想叫叔叔爸爸。”小孩子打着嗝哭,没多久哭的脸上一片通红。 “哎,成成,现在可别叫他哭,病还没好呢!”吴阳光赶紧把梨吞进肚子,着急的嚷嚷。 吴钧成赶忙拿东西哄,可是小孩子就缩在他怀里,怎么说都是哭,一个劲地哭。不多久就把自己给哭呛着了,一张嫣红的小脸又变得卡白。 “好好,小苹果想叫吴叔叔爸爸就叫爸爸,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吴钧成就开始懊悔,连带着折腾出半身湿汗。就这么答应了?这不是一个物件,这可是个孩子啊卧槽! 吴阳光当场咧了一口小白牙。 事情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所以,很久以后的某天,吴院长躺在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与小苹果在电话里嘀嘀咕咕说完话后,直大叹自己才智双全。 连吴钧成自己都不知道,有很多步都是被他“设计”着走的。吴阳光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坑过吴钧成,谁叫他们是本家呢。 第三十四章 “大家好,这里是城市交通广播电台,目前本市受暖空气影响,气温开始回升,普遍在15-23度左右,气温的急升骤降,天气的忽冷忽热会刺激人体植物神经系统,体内功能发生紊乱,抵抗疾病的能力下降,容易被某些病菌、病毒攻破“防线”而疾病缠身。因此,初春时期,大家需要在衣、食、住、行方面备加注意,应掌握正确的养生之道。” 谢南城和齐宇翔双双面签成功,J1签证大概一个星期后就能领到。 齐宇翔载着谢南城,从出入境管理处出来。开了广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这次出去的时间长,咱们想想带什么东西?” 谢南城很高兴:“别急嘛,还有一个多月才走呢。” 齐宇翔瞥了他一眼:“还是早准备好,一个多月眨眼就过了。” “这不是有你么。” “我?出门玩几天还行,住那么长时间的经验可没有。嗯,那边的菜不好吃,咱走的时候带点特产。” “好。” 谢南城穿着一身褐色的休闲衣,头发打理的清爽干净,完全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此刻正对这车玻璃傻笑。齐宇翔看着他,不明白岁月为什么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痕迹。 谢南城见齐宇翔看他,偏过头又笑,自从出门后这人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齐宇翔打趣他:“再笑就傻了。” “嘿嘿。” “估计你这几天的应酬会很多,还有你爸妈,要不要给方巡再打个电话?” “他啊,打过,他说知道了。” “我一直没问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南城沉默,开始左顾右盼:“没怎么,说不到一块去就吵起来了,他说话气死人。” 齐宇翔稳稳打着方向盘:“他估计也没别的意思,能和解就和解吧,毕竟十几年的交情。” “我不想跟他吵,可是他说话太难听了,他为什么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 “可能,他也是着急了吧。” 谢南城嘀咕:“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恶语相向,就算他说是为我好。” 齐宇翔一愣,眼神闪了闪,好久没说话。 “我过两天想回Z市一趟。” 谢南城紧张地看他:“是见吴先生?” 齐宇翔苦笑:“你放心,前一阵子是我糊涂了,分手后还纠缠,现在想想,跟做梦似的。既然在一起的时候……我凑合不下去,他也改不了,而且连财产都已经分割清楚。……再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大家都要开始新的生活,我就想,走之前去看看他?告个别什么的。” 谢南城回想起以前齐宇翔身上的伤痕,期期艾艾开口:“其实吴先生对你不错,就是脾气实在有点坏。” “这世间能最后在一起的人,大多是能相互包容的。如果一方喜欢唠叨,那另一个就得听得惯,如果一方喜欢用拳头,那么另一位也要是个肯挨的,这样才能过的长久。我跟他……恐怕是真不合适,如果不掺杂感情的想一想,简直没有一处合适的地方。” 可是,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感情么?没有感情,齐宇翔跟吴钧成也不会一起这么多年。喜欢对方,这才是在一起最关键的条件。不掺杂感情的想?这种前提根本就不存在。谢南城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小翔,你真的决定重新开始吗?” “是必须要重新开始。”齐宇翔重点强调了“必须”二字。 任何分手都是这样,前期悲哀欲死,回过头再看看,发现没有这个人,也依然会活的下去。他们都三十多岁了,爱情什么的已经不是生活的主体。如果不是当初的阳光太灼热,没有在那一个时间、那一个地点、遇上那样一个吴钧成,齐宇翔依旧是固有的齐宇翔,或许会喜欢上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或女人,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彼此只是同学会上一道毫不在意的剪影。 所以,非他不可的感情,现在看看,也只不过是偶然,或者时间的错觉。 事实就是,吴钧成离了他能生活的很好,他离开吴钧成也……已经逐渐适应。 “这几天天气好,晴翠山上的西府海棠估计开了。”谢南城忽然道。 齐宇翔看着街上五颜六色的小姑娘,点头:“天气暖和的好快,都上20度了。” “那我们抽空去看花好不好?” “两个大男人去看花?” “不行吗?” “好啊。” ****** 谢南城学校里有应酬,齐宇翔一个人在家忙和。 不多久就要离开这里,该知会的朋友还是知会一声。 他虽然经常换电话,但却定期检查邮箱。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票据单小广告之外,邮件大多是经常联系的朋友发的。 吴钧成前期发了不少,基本都是寥寥几句,最近连这几句话都没了。 齐宇翔一封封整理,有用的保存,没用的删除。 拖泥带水什么的,不是个好品质。 最后选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一人群发了一封邮件。点了发送后,再想想,其实告不告别也没关系。 朋友这种定义,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关系好的也就那几个。 齐宇翔给方巡也发了,方巡再不回来,他跟就谢南城一起走了。 齐宇翔想开始新生活,谢南城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各个方面都是。志趣相投,性喜安静,谢南城人品又好,况且还非常喜欢他。这是个温暖的人,跟他在一起会非常舒服,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齐宇翔垫着椅子,给谢南城的书架罩上防尘布。书架上多是哲学名着,中文外文都有,按照字母排的整整齐齐。研究哲学的人,情感诉求仿佛也跟普通人不一样。齐宇翔的心里正是兵荒马乱时节,谢南城却依旧静谧祥和,由不得人不靠近。 假如能够在一起,对齐宇翔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齐宇翔正在屋里忙和,谢南城打电话回来:“小翔,你吃饭了没有?” 齐宇翔是忙忘了,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忘记了。” “我在十八街门口,给你带些点心回去吧?” “再带点炸鸡柳吧,要特辣的,鸡爪也带点,也要辣的。” 谢南城应了,挂了电话。齐宇翔看大谱上收拾差不多了,就去洗澡换衣服,等谢南城的吃食回来。 刚把自己捯饬干净,门铃就响了,齐宇翔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门口的人却是方巡,还捧着一束香水百合。 齐宇翔愣了一愣,方巡从他身边挤进屋:“这就在收拾了?” “嗯,暂时用不着的东西先收起来。” 方巡点头:“谢南城不在?” “估计一会就回来。” 方巡不说话,把百合插进花瓶,动作漫不经心:“你该给我倒杯水。” 齐宇翔耸肩,去给他拿了一瓶水。 方巡拧开,悠悠然坐到沙发上:“齐宇翔,我刚在车上看了个老掉牙的电影,叫《飞越疯人院》。” “所以?” “感慨良多。” “……”这样,你是来跟我聊影评的? “Chief在逃跑之前,杀了McMurphy,你觉得死亡在形式上作为一种自由,有意义吗?” 齐宇翔看着方巡严肃的侧脸:“方巡你中邪了?” “我在问你有意义吗?” “我没看过那电影。再说意义什么的,当事人觉得有就好,自己觉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方巡嗤笑一声,十指交握,又变回了高傲冷淡的模样:“说的不错,就算做了一大堆SB事,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好。” “……”这人是真的吃错药了吧。 方巡跟齐宇翔大眼瞪小眼,都觉的和对方无话可说。 没多久,门啪嗒一声响,谢南城提着一堆吃食进屋,看见沙发上的方巡:“阿巡?” 方巡打量他几眼:“你回来了?” 谢南城把东西放到餐桌上:“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哦——,怎么,我现在到你家得需要提前招呼了么。” “方巡!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方巡笑:“好了,嘴又撅起来了,我跟你说着玩的。” 谢南城瞪他:“以后不准这样……哎,小翔呢?” 方巡挺不乐意听到这个名字:“在厕所洗衣服呢。” “他还没吃饭,我带了零食你吃不吃?” “什么东西?” “甜点和鸡爪什么的。” 方巡点头,走到餐桌前,三两下拆开包装,拈起一根鸡柳丢嘴里。 “操!”方巡哀叫一声,马上把嘴里的东西吐进垃圾桶,“怎么搞得这么辣?” 方巡被呛得冒眼泪,嘴唇通红,谢南城连忙从冰箱里拿出冰,用干净毛巾包了递给他:“对不起啊阿巡,我忘了这东西放辣椒了,是不是很难受?你先捂捂!” 方巡接过毛巾,还在一个劲冒眼泪:“再给我一块冰。” 谢南城又掏一块冰给他。 方巡把冰含在嘴里,看着一旁着急的谢南城,气恼的瞪他。 这时的方巡还是眼泪汪汪的,眉目间的凌厉也十去其八,偏偏还在瞪人,不仅没任何威慑力,反而有种让人想摸头抚慰的冲动。 谢南城扑哧一声笑了。
推书 20234-06-06 :大叔,来抵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