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很纯情——洛氏

 文案：

 妖王大人千年来情窦初开， 为了一个凡人男子舍弃了妖力， 却发现人家爱的不是他。 遇上传说中风流无情的冤家， 为什么偏偏对他以爱相锁？ 天雷阵阵， 碎了此世的情缘， 你可愿许我来生？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犴，凤湘 ┃ 配角：韩落，凤澜 ┃ 其它：人妖相恋 第一章 “在云渊大陆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依旧静静地生长着一些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神秘生灵。这些生灵从小就被教导莫要前往复杂的人类世界，人类也因为他们的住处极为荒芜可怖而不愿涉足，几千年下来，两方倒是谁也不知道谁，相安无事。” “在沼泽雪岭中，有这么一个更为特殊的存在，那就是……”山猫阿离的解说被人……应该说是被妖打断了，然后镜头中出现了一个身上层层裹着蓝色冰丝仙袍，如墨的长发曳地，由青莲花座上蜿蜒而下，直轻散在白玉地面上，旖旎无比。他生就一身冰雪般的肌肤，雪白的俏脸轮廓分明而不坚削，仿佛是冰做的心玉做的骨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又不敢盯着看。俊脸上一双眼睛有说不出的瑰艳，眼角微微上挑，有淡淡的红色尾梢，像是刚刚哭过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想让他更疼。这就是咱们家的妖王大人啊。 妖王大人长得这样惊世骇俗，又这么如花似玉，谁会猜得到这已经是一张在这深山老林中生长了上千年的老脸？由于他生来就带着无人能敌的妖力，一出生便被任命为妖王，不用像普通的小妖要从牲畜之身修炼成精。听说他是两种不同神兽结合产生的新物种，天帝在他还在蛋里包裹着的时候，便根据他自己的喜好确定了妖王的长相。所以人家妖王生下来便是这样，千年来半点儿变化也没有。 微带着墨紫的眸子懒洋洋地一转，那直而高翘的小鼻子下边，樱红的小嘴吐出的是让阿离惊恐万状的话：“阿离，陪本王出去玩儿。” 他说的出去，可不是简单地出去这豪华的青藤宫殿，而是去人类世界与妖界接壤的地方。阿离连忙大力地摇头，由于修行不到家，一急之下连尾巴也冒了出来跟着摇。 墨犴撇了撇嘴，却不理他，直起身来，白玉般的小脚伸到地上轻点，整个人便已亭亭立在殿中，仙袍和纱衣垂落在地，覆住了他的纤纤玉足。口中念了一个咒，那长得要死的黑发便自动束起了。墨犴对这一头美发实在是又爱又恨，头发越长，妖力就越强，这一头长发正是他无人能敌的身份的象征，但又实在是太长了些。 “那本王便自己出去玩儿了。”走到殿门口，墨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足尖轻点便飞出了青藤宫殿，消失得没影儿了。阿离急得跳脚，现在只能期待王不要招惹什么是非，也不要一时好奇跑到人类世界去才好。 墨犴在沼泽和坎坷的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不时有小妖凑到他身边来行礼。只是这一路上的景色实在是单调，千年的时间，人家沧海桑田也已经倒了个个儿，这片林子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就像他自己一样，唯有这林子里的小妖，成妖的，死去的，成为了这雪岭上唯一的动态景色。 站在以往喜欢待的地方，看着远远的人类世界，好像很热闹也很美丽。这是一条分界线，所有的妖都不能越过这条线离开妖界，连妖王也一样。 墨犴看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这是雨季要开始了吧。也该回去了。 正准备离开，一股不属于妖的血腥味传入墨犴的感官。人类？！闯进这沼泽雪岭中了么？循着血腥味走过去，发现了躺在那条界限之间的一个男子，一个人类男子。墨犴突然感觉心跳加快，一种面对着新事物的奇妙的快乐涌上心头，没有犹豫，他直接将男子打包带回了青藤宫殿。 阿离看见王带回来的东西，倒吸一口冷气：“人类？！” “嗯，人类。你去帮忙找一件衣服，就拿我的衣服就好了。”墨犴一边下着命令，一边将十根青葱玉指伸向了那人的腰带。 衣服才扒拉了一半下来，那人便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到身边有人，条件反射地用紧握在手里的短刀抵住那人的喉咙。 睁开眼睛，胸口的伤痕疼得火烧火燎，转眼看向被自己抵住喉咙的人，韩落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的人么？那人诧异地看着自己，眼角有红痕，似乎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手不禁松了松，但是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将短刀往前送了一点。 “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墨犴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温和的笑来，“你先把刀放下，我要帮你处理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见韩落丝毫没有放松警戒，墨犴叹了一口气，委屈道：“你怎么不听话呢？”倒像是他被欺负了一般。墨犴在韩落的手臂上微微一拂，韩落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握刀的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构不成威胁。 将韩落的上衣全部扯落，本来墨犴还想一并将裤子也给解决了，却见韩落的脸涨得通红，用尽力气摇了摇头。 墨犴撇撇嘴，人类真奇怪，微使了法力，韩落惊恐地发现那人的眸色变成了浓艳的深紫色，手掌中凝结了一个冰蓝的小气旋，在自己的伤口上拂了一下，伤处便全然不痛了。这个美得不像人的人，难道真的不是人类？ 见韩落的伤口已经痊愈，墨犴笑了，清雅好似天上的明月，明艳胜过地上的牡丹，流光溢彩的眸子让人一看见就想与他同笑。韩落微微迷惑，但是很快别过了眼，若是那人看见了这般的绝色，自己一定会被彻底抛弃的，现在仅仅为了一个新晋的男宠便将自己追杀到此，若是…… 墨犴哪里知道韩落在想什么，方才没有注意看，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脸上虽然有血污和泥水的痕迹，却有着极为优美的颈和下颌，眼睛看起来也很美。 “我叫墨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身上都弄脏了，我叫人带你去洗洗。” “我……我叫韩落，这里是哪里？”现在韩落才注意看周围的风景，到处都是华美的玉石铺就装饰而成，白玉的地板，翡翠的墙壁，琉璃的屋顶，周围靠夜明珠照明，屋中有曲水流觞，莲荷荡漾，还有各种香花散落在四处，也不知立根于何处。这般豪华的宫殿，怕是连皇宫也及不上吧。 “这里是我的青藤宫殿，也就是我的家，最近是丛林的雨季，出去很危险的。等雨季过了，我送你回去。”着人带着韩落去沐浴，墨犴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这下可以让他为自己讲讲人类世界的事情了。 第二章 等韩落沐浴后，换上了墨犴的衣服，来到主殿中时，墨犴惊艳地看着他，不为他的容颜，只为他周身萦绕着的灵动曼柔的气质。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衣，黑发散落在背后直至腰间，皮肤是出人意料的白皙。 “你好美啊。”韩落听他这般说，心中微恼，但是看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好看，只是单纯的赞美，不禁迷惑起来，这个人真是奇怪得很。 “这里是在魔鬼岭么？” “是你们说的魔鬼岭不错，但是这儿真的一点也不可怕的。”墨犴也知道一些外人对雪岭的评价，雪岭的荒辟对于妖来说可不算什么，“你安心待在这儿直到雨季过去，连日下雨沼泽很稀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话说到一半，韩落想起他为自己疗伤时的事，惊恐地看向他，“你是怪物么？” 虽然不太明白怪物是个什么意思，但韩落的表情让墨犴觉得，或许说出实情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住在山中，小时候跟云游的师父学了些法术。” “原来是这样……”韩落松了一口气，又微皱了眉头看向外面的雨：“这雨要多久才会停？” 墨犴慢慢地走到门边，伸出纤长的手指，接了一滴雨水，那姿态美得胜似天上的仙人，又带着些仙人没有的妖媚，韩落突然忘记了刚才自己问了什么，只觉得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转。 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儿，墨犴才回过头来：“我刚才算了一下，大概要过十日左右，雨才会停。”敢情刚才他将旁观者迷得七荤八素却不说话不是在卖关子，而是在认真地算雨时。 韩落在无言以对的同时，感到这个美丽无比的人实在是太单纯了。 墨犴时常用些鲜美的蔬果贿赂韩落，让他多说些人间的事情。韩落正好无聊，便将自己的所见一一讲给他听。 韩落所在的国家叫做鸣凤国，都城叫做盛都，天下有二王，一是晟王爷凤澜，处事圆润，权倾朝野；另一个是灵王爷凤湘，惊才绝艳，风流无情。盛都是最繁华的都城，那里的人们都衣食无忧，有的还很富裕。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尤其是对于度年如日的，又舍不得韩落离开的墨犴来说。但这十天里，虽然墨犴很努力逗他开心，韩落却时常盯着雨帘发呆，眉间有些愁色。 “阿离，你到这边来。”墨犴悄悄拖了阿离到后殿，阿离无奈地腹诽，自从那个叫韩落的人类来了青藤宫殿，不但王全无形象，他们这些低阶一些的小妖精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尾巴和毛发眸色什么的，累也累死了。 “王，又有什么吩咐啊？”有气无力地应着，被墨犴轻轻赏了个爆栗。 “你说，落落他为什么不开心？” “您的落落大人为什么不开心，阿离怎么知道？”见墨犴一脸郁闷的样子，阿离心中对那个韩落的印象更不好了，“我的大王啊，您为了一个人类男子这样纠结，何必呢？他总想着离开，您是妖，不能离开妖界的。你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您是妖界的王，他只是区区一个人类，也就只有百八十年的阳寿，到时候岂不是让王更加伤心……” 他们一个讲得愤慨，一个听得纠结，竟是谁也没有发现在暗处偷听，此时已惊恐万状的韩落。冷汗重湿衣衫，韩落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重复循环着一句话：“他是妖怪，他们都是妖怪……” 一定要逃，不管是不是什么魔鬼岭了，那些进山的人一定都被妖怪吃了。再不逃，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凤澜了。 他拔腿往外跑时，墨犴终于发现了异常，追出去看时，韩落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他一个人类，这样跑出去一定会受伤的。顾不得许多，墨犴足尖一点便飞出了青藤宫殿。闭上眼睛，仅仅循着韩落的气息，便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 韩落拼命地往前跑，但是脚下一滑便滚下了陡峭的山坡。一块大石就在前方的轨道上，韩落闭上眼睛，不想看见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模样。但在千钧一发之间，腰间被一个轻柔而有力的东西裹住，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撞上大石。 睁开眼，却被人拥进怀里，是这几日熟悉的味道。墨犴紧紧抱着韩落：“你吓死我了，落落，我知道你气我，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韩落微微颤抖着，将墨犴推开，秀美的眼中有因为害怕而闪烁的泪影：“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让我走，让我离开……” 墨犴看着韩落浑身拒绝的模样，心里有一些难受，这几天，墨犴以为自己已经感动了落落，没想到落落还是坚持要走。 紫色的眸子唯有些黯然，那微红的眼角这次是真的因为委屈而垂下。幽幽的声音让韩落也觉得于心不忍：“我送你回去便是，你觉得高兴就好了……” 墨犴抱着他飞越了丛林和沼泽，将他送到了妖界的边缘，转过身去：“你走吧……落落，在这里，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开心么？” 韩落开口道：“你不必将我留在这儿，你可以去盛都找我的。”他听到墨犴是不能离开这里的，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第三章 等韩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感知范围中时，墨犴重新看向人类世界，或者是盛都的方向，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来：“等着我，落落，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韩落刚刚走进盛都城门，便有晟王府的人迎了过来：“落公子！落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在府中等您很久了。” 凤澜在等我？韩落心中顿时明亮了起来，但是随即想到之前凤澜下令追杀自己的事情，不安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王爷他……还在恼我么？” “王爷已经将那个男宠送到勾栏去了，他最近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一大圈儿了，您回来就好了，王爷一定会高兴坏了的。”韩落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有余悸，这个凤澜一直是阴晴不定的性子，之前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时候，也能因为新来的男宠而下令追杀自己，但是现在竟然将之前宠幸万分的男子送进了勾栏那种不堪入目的地方，自己回去，便能够长久了么？ 这样想着，他不禁犹豫了起来：“我暂时不想回……” “韩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整个福安街上的人都纷纷侧目，从内城飞来一骑，骑在马上的正是他这十几日中心心念念，做梦都会想到的晟王爷凤澜。马儿刚到韩落身边，还没停稳，他便翻身下马，将韩落搂进了怀里，一张憔悴的俊脸凑到韩落颈边蹭蹭：“韩落，我好想你。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我答应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人送过来，我就会狠狠修理他的。你去了哪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韩落只觉得胸中一股暖流，他是在乎自己的：“澜……” “咱们回府……嗯？你这身上衣服倒是很柔软，抱起来很舒服。”平时精明严谨的王爷竟然当街撒起娇来，真是让韩落瞠目结舌，但是又很开心，他只因为自己这样做了，这是不是说明他韩落在晟王爷心目中还是特别的？ 他们高高兴兴地双双回府，墨犴却在雪岭作起了下山的准备。 “王，您这是在说笑的吧！那个韩落？您要为了那个韩落下山？”阿离气急败坏，也不管自己的口气是不是恭敬了，“阿离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他喜欢您。您要是巴巴儿地跑了过去，人家不理您，那岂不是更伤心？” “不会的。”墨犴微微扬起那薄粉的唇，眼中满是幸福的意味，“他说我可以去找他的，他一定只是因为和家人分别了，这才会不开心的。我特意又等了一个月，这才准备去找他，他一定也想我了。” 阿离看着自家天真烂漫的妖王殿下，实在是无奈至极：“王，您难道忘了天君的遗训吗？难道忘了天帝陛下的命令吗？” “我……我……我会将妖力留在山上，封印起来，这样天帝陛下就不会发现我私自进入人界了。” “王！明年的五月初三就是您的大劫之日，若是在这期间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要魂飞魄散的呀。” “乌鸦嘴。”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墨犴却明显不知道回心转意这几个字儿怎么写，“没事儿，我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妖力，就算是一年半载不继续修炼，也足够支撑我渡过大劫，到时候再向陛下要两件渡劫法宝，还怕它几道小小的天雷么？” 说话间，墨犴的小包裹已经收拾好了，里面放了些银两，是近几年误入雪岭深陷沼泽的人遗落的银钱，被辖地里的小妖们送到这儿来把玩把玩的。他一挥袖子，银光闪过，青莲花座慢慢移开，露出了下面的一把妖刀，月辉妖刀，皎明如月，亦有着新月一般优美的弧度，终于见了天日，那妖刀中的刀灵呜呜作响。 墨犴将月辉妖刀握在手中，一手将自己的长发揽到胸前，无声的刃在发上划过，青丝便断了，饱含着妖力的柔丝突然疯狂地舞动起来，好像在挣扎着想要回到墨犴的头上。墨犴趁着妖力尚未全部消退，将妖刀和带着墨犴大半妖力的头发一起放到了青莲宝座下面，使了定魂符将它们封印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现在的他已是长发及腰，身上那股子带着邪异之感的气质也消减了一些，眼眸变成了墨黑，与寻常人类无异。将身上的冰丝衣物换下，穿上人类的普通绸袍，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浊世佳公子。 阿离看着自家的王做完这一切，眼眶都红了：“王……您真的要抛弃咱们妖界的小的们，独自去人界么？” 墨犴拍了拍他的头：“这儿就交给你们了，若是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你们幼王大人。” “可是……”幼王大人早就觊觎您的位置很久了啊，绝对不能去找他的。这件事妖界中人众所皆知，但是咱们天真单蠢的妖王大人就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啊。 看着墨犴带着幸福的笑容对着自己说：“送我下山去。”阿离想哭，不，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若要看着天真的墨犴伤痕累累地回来，阿离应该会更伤心，只希望那个韩落真的如王所说的那样是喜欢他的，才不会辜负了王的这一番深情啊。 第四章 墨犴现在失了近九成的妖力，本以为顶多和普通人一样，但是竟然连普通人的体力都及不上了。离开雪岭，向着盛都的方向走了一天的时间，累得筋疲力尽，却还没有到，那些银钱也在路上被人坑得差不多了，谁让他从来没有出过门，更不用说用心机对待这些奸诈成了精的人类了。 就算是没有之前那样的“仙容”，墨犴的容貌也是天下少有人能及的，看他这样辛苦地步行，吃东西时又单纯得不懂得讨价还价，便有人觉得他是个容易下手的好货了。 “小公子是要去盛都么？” “是啊，我要去找落落。”他笑得毫不设防，让那越侯府的下人心痒难耐，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还是慈和地笑笑：“看你一路走也累，不如跟着我们的车，待会儿出发，入夜便能到盛都了，你倒时候就可以找你那个什么……” “落落。” “对，落落。”那人附和着，呵呵地笑，这次这个太好上钩了，又是个极品，侯爷一定会满意的。 几个人心中都各有打算，一路上倒也是顺顺利利，和和美美。墨犴的妖力封存了，百步之外的东西便不能用妖力感应，而只能够凭借感官了。在人类的世界里，什么都要花银钱，他那一点儿钱财都已经用完，此时却是无处可去。 那侯府的王总管早就算准了他的境遇，笑着说：“公子，有个赚钱买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什么赚钱买卖？” “去晟王府当差，又清闲又不愁工钱，而且若是做得好，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你要找的人的下落。” “晟王府？”好像之前听落落提到过，里面有个什么王爷叫凤澜的，去那里真的能够打听到落落的行踪吗？ 想来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墨犴点点头，凤目中闪现一丝明光：“那好吧。” 墨犴一答应下来，众人便立刻乐开了花，着人为他洗身熏香，然后换上轻飘薄滑的丝质衣服，使得他莹白晶亮的肌肤在纱衣下隐隐欲现。长发及腰，那柔滑的长发别不住一根簪子，为他梳发的人只得放弃，任由他妖冶地散着发，在移步之间，有发丝扬起，灵动又让人欲罢不能。 像被当做一件极为丰厚的大礼一般包装之后，墨犴被请进了马车里，马车四周围得严严实实，风使劲儿也吹不起半丝，难以一窥车内人的容颜。 墨犴心中虽然诧异，但是想到此行要找到落落实在不易，也就不再多想了。 马车平稳的往前走，马蹄声很有节奏，让墨犴有些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车夫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对着旁边的人小声说：“药奏效了，他已经睡着了。” 又走了一会儿，车停在了晟王府的后门，自从上次送来一个不懂事的，被晟王爷送到勾栏，白白损失了不少银两又没捞到好处，这次这个一定能将功补过，就算事不成功，也不亏本。 王总管笑眯眯地看向守门的两个门童：“人咱们运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二位了。” “放心吧，人就在车里么？”那两个门童连声应道，“你们先走吧，要是让人看见了，别省得给咱们王爷惹麻烦。” “是是是……”王总管点头哈腰，好不卑微，心中暗骂这晟王爷比他们侯爷不知有权有势了多少倍，连下人都是鼻孔仰到天上看人。 看王总管和车夫走得没影儿了，其中一个门童才道：“去告诉王爷，越候爷又送了个人过来。” 那小一点儿的门童跑进去以后，过了半刻钟便回来了：“王爷说把人先关到心牢去。” “心牢么？”住宿环境还挺好的啊，王爷心里打的什么注意？不是说为了落公子要处理其他的礼品么？ 虽然想不通，但是主子的心思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揣度的。两人掀开车帘，打算合力将“货物”拖出来时，都惊呆了。这越候看来是真的下了血本，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这绝色连灵王爷盛宠着的男魁凌霄都及不上一二啊。他越候爷也真舍得…… 终于缓过劲儿的两个小门童一边感叹着，一边将人抱了出来，触手柔软滑腻的皮肤让他们心神荡漾，但是王爷只让他进心牢，未必以后便不宠幸了，还是管住自己点儿吧。这男孩这么美，谁知道哪天王爷又倦了落公子，迷上了他也未可知。 而凤澜此刻脸色阴沉，这越候三番五次送来这些人，为什么偏偏送给他晟王爷，不送给他那个风流的弟弟，现在一大清早的，害得自己又要想办法杀鸡儆猴，让落儿安心。 后室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他的落儿，似是还没有睡醒，微微打着哈欠，睡袍松松的挂在身上，隐隐可见昨天晚上自己留下的吻痕。快步迎上去，搂住韩落的纤腰，将他整个儿团进怀中，给了狼吻一个：“落儿睡得好么？” “不好，浑身都疼！”剐了明知故问的凤澜一眼，韩落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让他在凤澜眼中看来更像是在引诱自己，小腹一热，凤澜将他横抱起来，又一次回了内室。过了一会儿，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和娇媚的吟哦，让王府里的下人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又得装作平静地忙自己的事情。 云消雨散，凤澜慵懒的梳理着韩落的长发：“落儿，我明天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礼物？”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物？虽然心中不解，韩落还是点了点头：“是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凤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一次，绝对让越候再也不敢做同样的事情。 第五章 等到墨犴一觉睡醒的时候，日已西斜。墨犴发现自己竟是住在一间绫罗璀璨的屋子里，桌上还有精致的饭菜。他怎么一下子睡了这么久，还到了这么舒服的地方住着？不是说当差么？ 走到门口，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门锁得紧紧的。外面看守的人听到有响动，便打开了门看，见墨犴已经醒过来，一脸迷茫的样子。想起刚才王爷着人过来交代的事情，狱卒不禁有些同情这个貌似毫不知情的美少年：“你醒啦，你先住在这儿，明日便能见到王爷了，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你好好吃饭，把自己弄得精神些。” “是这样啊，谢谢你……对了，你知道韩落么？” “……你是说韩公子？” “是，是啊，就是韩公子。”墨犴两眼发光，一下子便显得高兴起来，“你认识他么？” “韩公子就在咱们王府里。”那狱卒加了一句，“他是咱们晟王爷的宠臣。” 宠臣？是宠爱的臣子么？就像阿离一样？墨犴不知道其中关系，狱卒说的又比较隐晦，自然便往错的方向想去了。看来落落在王府的地位还挺高的啊。 狱卒见他听了这一句便笑得灿烂迷人的样子，心神恍惚的同时也在想，这个新货物还真是奇怪啊。 第二天中午，不少朝廷重臣，抱包括凤澜的弟弟凤湘也来了晟王府。 “二哥怎么突然有兴致办什么午宴？今天来的人不少啊。”瞥了一眼被凤澜搂在怀中的韩落，凤湘懒洋洋地说。他被凤国的人称上一句“惊才绝艳”，就算是这样慵懒的姿态，也显得格外吸引人。看着这个灵王爷，韩落突然想到了雪岭上的那个妖王，只不过同样是慵懒，这风流的灵王爷可是精明又无情，不同于那人的单纯。 想到今后都不会再与墨犴有任何交集，韩落便不再作过多的回忆了。 凤湘眉宇秀挺，容色艳丽，但是眼中总是一片黑寒，即使他在大笑，也从未有笑意进入眼底。他的枕边人经常更动，唯一算得上长久些的就是那秦月楼的凌霄了。但是从未有人真正看透这个男子，也没有人入驻他的心。 凤澜神色有些阴沉：“有人又自作多情送来了不该送的东西，今天我要好好杀鸡儆猴，顺便……罢了，你待会儿便知了。” 韩落却猜到了凤澜所指为何，上次在城门口，他说若是再有人送来男宠，便会好好处理……心头有一丝寒意，他竟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处理么？ 众人坐到花园中摆好的酒桌旁时，都好奇地看着中间的空地。这晟王爷破天荒地请官员吃饭，到底要唱的是哪一出戏？凤澜带着韩落走到正席坐下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晟王爷清厚的声音穿透了花园：“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看一场表演，大家先吃着喝着，待会儿等酒酣耳热，好好欣赏欣赏。” 凤湘胃口也被吊得足足的，眼中玩味之色一闪而过。 酒喝得正好，凤澜王爷手一挥，十几个壮汉便推来一个下面架了轮子，里外两层分隔的大笼子，里层是精铁制作的笼子，外面则是一个上方敞露的木盒。众人都好奇地议论纷纷，突然听见凤澜辨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这里面是一只下了猛药的狮子，至于是什么药，本王就不明说了。” 木盒被拆开，架在四周，现出了里面凶猛躁动的狮子，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却见那狮子眼色赤红，团团转动，竟像极了人中了情药之后的行径。不少人都眼尖地发现，这铁笼子被分做了两半，中间横亘着一块可以滑动的铁板，看来这是要放什么在这边…… 零星猜到一些的人有的觉得可怕，有的觉得兴奋，但都安静地等待着下一步动作。凤湘勾起嘴角，这个午宴看起来还真的挺盛大的。看向正座上的凤澜和韩落，凤湘凤目微眯，他二哥就是为了那个男人么？ 再次遮住有狮子的那一半，凤澜冷声道：“把越侯爷送来的人带上来吧。”被点了名的越侯爷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这次自己又错了，还错得不轻，只是连累了那个孩子…… 院中的人在墨犴出来的那一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韩落更是惊得差点抓不住手中的酒杯。仙人一般美丽的脸庞，深邃妖冶的凤眸，瑶鼻薄唇，雪肌玉骨，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轻纱，全然遮不住衣下的旖旎，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在日光下幽幽泛着蓝光。就算是一百个艳绝天下的凌霄，也比不上他的半点容华。 凤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被送来的人，心中立刻浮现出一丝不舍，但是他既然当众说下了这番话，这个人的绝色倒是让自己准备的这出戏更好看了。冷着心挥了挥手，下人便让墨犴自己进笼子里去。 墨犴一进花园便感受到了那股属于韩落的气息，扫视了一圈，终于看见了坐在上座的他，被搂在别人怀里的他。一瞬间的喜悦突然消淡了，眼中透出微微的疑惑，突然听见旁边的人叫自己进笼子，不禁驻足不前：“你说的宠臣是不是男宠的意思？” 那狱卒点头：“快点儿进去吧，待会儿王爷怪罪下来，你我可吃罪不起……说不定韩公子也会受到牵连的。”莫名觉得这个男子很在意韩落公子，狱卒便这样劝他，“快去吧，没事儿的。” 然而墨犴的心情却阴郁了不少，但是又不愿意让落落受到牵连，只微微垂了眉，走向了场中的笼子，行动间的风姿让所有人都觉得如春风扑面，泫然悲伤的眼神又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再想到待会儿他可能的悲惨结局，不少人已经别过了头。 墨犴走进笼子，却只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韩落，他为什么会和别人在一起？他是骗自己的么？铁笼间的铁块被抽走，幕布也掀开了，墨犴就那样孤零零地站着，全然不看旁边，只直直地望着韩落的方向。 猛虎一看笼子里多了一个人，立刻扑了过去，席上一片惊叫声，不少心理脆弱的已然微微晕眩。 但是众人预料中的秽乱残忍的场景却没有出现，那雄狮扑到一半，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半伏在了地上，像惧怕着什么一样往后退，但又因为身体的不舒服，发出呜呜的低吼，竟是十分可怜的样子。 墨犴终于回过头，脸上却全然没有惧色，相反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向了狮子。所有人都诧异地交头接耳，凤湘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尽管失去了部分妖力，但是墨犴毕竟还是妖，感受到这个尚未成精的小狮子的恐惧和痛苦，突然意识到了宴会的主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再看向韩落时，墨犴注意到了他身边那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子，晟王爷，就是他么？ 小狮子呜呜的叫声让墨犴轻叹了一口气，若自己不是妖王，而只是一个普通人，怕是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向那只小狮子招了招手，官员们眼中的雄狮便乖巧地匍匐前进到了那个美艳的男子脚下，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墨犴查看了一下它的情况，看来是必须要动用妖力了。这里人太多，墨犴便闭上了眼睛，轻轻搂住小狮子，将静心的力量传入它的体内。 狮子渐渐平静下来，温顺地舔墨犴的手，墨犴也不急着出来，就懒懒地坐在狮子的背上，看着韩落的方向。 众人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是他在跟王爷挑衅么？这顿午宴真是精彩重重啊。 第六章 但是站起来的人却不是晟王爷，而是一直呆坐着的韩落。他不顾凤澜担心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笼子前面，隔着铁栏与墨犴对视。 “为什么？”墨犴轻声问，“你不是说我可以来找你的么？我以为……”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凤澜，又望向韩落的脸。 “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来，以为你来不了……”韩落别过眼，他无法直视墨犴的目光，“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来找我。” 两个人僵持着，其他看客们也都等待着剧情发展的时候，一个慵懒又带着些凉薄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一刻的沉默：“二哥，看来你后院失火啊。” “闭嘴！韩落，你回来！”凤澜这一场宴会无疑是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又被自己这个不拘礼数的弟弟当众嘲讽，心中火气大盛。 “落落！等一等！”看到凤澜生气，墨犴不禁担心韩落会不会真如狱卒所说的那样受到牵连，飞快地伸出手拉住韩落，将他一下子拉到笼子边缘，然后墨犴隔着栏杆吻住他的唇。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凤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凤湘也诧异地看向那个奇怪的男子，他是故意挑衅凤澜么？还是他根本就不顾韩落的下场？ 韩落心中大惊，想要挣脱，却发现墨犴只是贴着自己的唇，将一股清凉的气息传入他的体内，让他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直到四唇相分，墨犴轻轻退后一步：“落落，以后你身体上所有的痛，我都会代替你承受。你如果忍受不了心痛，就来找我……” “够了，墨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你回你的……你的家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说完他甩开墨犴的手，走到凤澜的面前跪了下来：“韩落的心意从未变过，是墨犴救了我，这十几日中也是他一直在照料我，但是我从未做出背叛王爷的事情。”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现在的决定权在于凤澜，在于他如何化解这一场危机。 又是一阵让人紧张无比的沉默，凤湘再一次打破沉寂：“二哥何必这么为难？顺应自己的心岂不是更好，你今日不是为了向韩公子表明真心才做出这一场戏么？至于那个人，弟弟我倒是有兴趣，不如就将他让给我，弟弟也好帮你看住他。” 凤澜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冷哼一声：“随你的便。散了！”说着甩手便想离去，走了两步，侧过头看了一眼韩落，“你跟我过来！” 韩落因着那生硬的语气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紧紧跟了上去。主角儿都走了，他们这些看客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了。最后诺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了凤湘和笼子里的一人一狮。 凤湘一步一步走到笼子前，伸手便打开了笼子，全然不惧怕里面长毛竖起怒吼着的狮子，直接踏进笼子里与墨犴对视。 墨犴因为韩落而低落的心情被这样不怕死的凤湘打断了。诧异地看着他，挥挥手让小狮子乖乖待在一边：“你想做什么？” 凤湘对他这样警惕的神色不怒反笑：“没什么，只是因为你让我很感兴趣。”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旁边的狮子，小狮子和他眼神对上，喉咙里便发出呜呜的怒吼，但是墨犴没有允许，它是绝对不会乱动的。 “反正你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结果，不如跟着我到灵王府住上一段时间，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见你的落落。”他特地在最后的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果然看见墨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凤湘的唇角勾起算计的微笑，知道了他的弱点，以后就好对付了。 换上了更为和蔼的笑容：“我叫凤湘，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墨犴。”墨犴的确不甘心就这样回雪岭去，如今也只好跟着这个人走了，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人。 如果阿离在这里，知道他家大王心中所想，怕是要感谢天感谢地，这个单纯的妖王大人终于不会再觉得所有人都是好孩子了。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我不会一直留在那儿的，等到我觉得落落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时候，我就会离开。” 凤湘像安慰孩子一样微笑着点头，然后用那十指纤纤的狼手轻轻握起墨犴的下巴：“小墨，刚刚看你亲你的落落，真是一点技巧都没有，让本王来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接吻。” 墨犴还没有反应过来，柔软的唇瓣便覆上了他自己那小巧润泽的樱唇，轻点慢吮，在他呼吸的瞬间，凤湘的灵舌伸进墨犴温热的口腔，翻卷挑逗，无一不为。墨犴认识了韩落才情窦初开，又哪里有凤湘这般阅人无数练就的接吻技巧，没一会儿便被吻得七荤八素，腿软脚软了。 一吻毕，墨犴已经面红耳赤，只能依靠着凤湘揽着他的腰的手臂站立着。凤湘看着这个气韵生动的绝美少年，想到他甜美的味道，丁香小舌的柔软生涩，心中突然有一丝悸动。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凤湘有一点迷茫，但是怀里的少年突然涨红了脸：“刚……刚才我没有想要……吻韩落的，我只是渡气给他……” 渡气？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渡气，但从墨犴生涩的表现看来，他并不觉得那是个吻。这孩子难道这么纯情？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也能丝毫不动声色地唇对唇“渡气”？还是说，其实在他的心里，韩落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 凤湘心中莫名地窃喜，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些失去控制，但是似乎让他这二十几年枯燥无味的生命突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他灵王爷一向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既然找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宝贝，自然就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会顺应着自己的心情。 墨犴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过来，推开他的手：“我会跟你走，但是你不能在这么随便的……吻我……” 凤湘但笑不语，不否认也不答应，心中却想着，若是他当真到了自己府中，就算是用骗的拐的也要让他彻底属于自己。既然已经搞定了，凤湘看向那头看起来颇为可怕的狮子：“这狮子你要怎么处理？” 墨犴看向小狮子，想了一下，转向凤湘：“我想亲自送他回山林中……”小狮子却依依不舍地咬住墨犴的衣摆轻轻摇晃，像是在撒娇一样。凤湘看得有趣，这头狮子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倒像是墨犴养的宠物一般，而且还颇有灵性。他哪里猜得到，墨犴本就是妖界之王，这种刚刚开化不久、还没有化形的小妖，对墨犴都是敬畏的，但是墨犴方才为它施法静心，让它得了莫大的益处，现在自然是粘着墨犴了。 “只要你能够管住它，将它一并带到灵王府也是可以的。”看见墨犴为难的神色，凤湘开口道。墨犴惊讶地抬头：“你不怕么？” “只要你在，而且你不想伤害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凤湘坦然道，却不知墨犴想到之前韩落知道他是妖时的惊恐，心中又黯然了，这个人若知道了自己是妖，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了吧。 第七章 凤湘和墨犴二人就坐在狮子“阿咪”的背上，大摇大摆地往灵王府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都尖叫着避让，但是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这个奇景。毕竟虽然狮子很可怕，但是狮子背上坐着两个美人，那便让他们惊艳多于恐惧了。 某个好色的王爷就坐在墨犴的身后，狼手毫不客气地搂着美人的纤腰。若不是墨犴坚决反对，他的脑袋怕也是要搁在美人的肩上才好的。 “以后咱们出门都带着阿咪，这样又威风又没人敢靠近你，占你的便宜。”墨犴和阿咪闻言都翻了白眼，墨犴自不用说，阿咪的心中怨言一堆，人家愿意让妖王大人当坐骑，可没打算让你这个小小的人类天天骑着玩儿。还有这个名字，什么阿咪，把人家狮子的威风都给叫没了。 很快到了灵王府，不同于晟王府的严谨沉稳，灵王府的大门是张扬的朱红色，进去以后，布置更是精美奢华。墨犴和凤湘先进了门，阿咪慢慢跟在后面，府中门口一溜儿站了两排几十个美少年，齐刷刷地行礼：“欢迎王爷回府。” 这阵仗把墨犴吓了一跳，自己手下的百万小妖也没这么对自己行过礼，但是反观凤湘，一点都不在意，也不让他们起身，直接将墨犴拉进怀里：“向墨公子问好。” 众少年脸上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王爷又带了新人回来，还是个绝色的美人，只不过他又能承宠多久？ “向墨公子请安。” “呃……好……” “你不用回他们。你们让开些……阿咪，进来吧。”凤湘不满墨犴这样脸红的样子让别人看到，哪怕这些都曾经是他的枕边人。转头喊了一身，然后众少年看见一头大狮子从门口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一时间，原本的红花绿柳都变成了残花败柳，害怕得四处逃窜了起来。 “一群废物。”凤湘看着这帮胆小如鼠的少年，心中越发地烦躁，改天把这些占着空间浪费粮食看着又碍眼的家伙赶出王府才好。 墨犴看着喜怒无常的凤湘，心里猜测着这些少年的身份，结合关于这个凤湘的传言，这几十个美少年该不会都是凤湘的私宠吧。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些人都已曾经是他的私宠，现在凤湘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他们赶出去。 凤湘感觉到墨犴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便收起了不耐烦的模样，好脾气地对着墨犴说：“你累了吧，我叫人帮你准备洗澡水和床铺休息，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嗯……”墨犴刚想说不用那么麻烦，突然脸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痛，紧接着肚子又痛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跌倒在地上，方才还好好的人现在突然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吓坏了时刻关注着他的凤湘。 凤湘紧张地去扶他：“你怎么了？肚子疼么？！”还没碰到他人，就看他好像被谁踢到了一样蜷起了双腿。 “落落……落落……有人在打落落……”墨犴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心中却挂念着那个留在了晟王府的人。之前那淡如清水的一吻，墨犴将自己的护体妖丹渡到了韩落的体内，这样韩落被欺负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疼痛，而疼痛会通过妖丹和墨犴的本体联系，全部转移到他自己的身上来。 墨犴从来没有尝过疼痛的滋味，也从来不会有人打他，现在骤然受到如毒打一般的疼痛感，又没有妖丹护体，只觉得尖锐的感觉从四肢百骸的神经中集中到了脑袋，让他喘不过气来。 凤湘惊问：“你怎么知……你能感受到他的痛？”问到一半突然涌现了这样的念头，凤湘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宕到了谷底。且不论他是如何便能感受到别人的疼痛，可为什么偏偏是韩落，他就那么喜欢韩落吗？ 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在地面上如同被人虐待着的墨犴，一言不发，直到他平静下来，或者说，昏阙过去。 阿咪在旁边急得转圈，不时用舌头舔墨犴的脸。灵王府的气氛变得僵硬异常，所有的少年都忘记了狮子的恐怖，因为现在凤湘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更恐怖啊。 凤湘看着他疼，看着他昏倒，看着他颤抖着喊别人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发泄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牵动自己的心？不负责任地在一片死水里扔下了石子，扰乱了平静，又不负责任地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一遍一遍喊着好不珍惜他的人的名字。 凭什么，凭什么韩落的痛要让他自己承担？他以为韩落会感激他么？ 急促地呼吸着，凤湘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单纯又残忍的人给气死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凤湘已经对这个人一见倾心，二见钟情，现在也只能慢慢将他的心拉到自己的身上来了。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凤湘认命地俯下身子，将脸色苍白地昏过去的墨犴轻轻地横抱起来，珍宝一般地拥进怀里。 那些少年哪里见过这个无情的灵王爷这般温柔又悲伤的表情，一个个呆愣着看着王爷抱着墨犴往后院走，而阿咪就跟大猫一样乖顺地跟在后面。 看来这一次，灵王爷风流无情的称号就要让给别人了。 第八章 韩落满身是淤青，蜷缩在床角，但是身体一点都不疼，疼的只有心。 他突然想起了墨犴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他会代替自己承担所有的肉体上的疼痛，还说如果受不了了可以去找他……那样诱人的话语几乎让韩落想要动摇，在凤澜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时候。 但是现在安静下来，韩落已经不再有方才的想法。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让凤澜丢了面子，这样的责罚已经算是轻的了，至少他没有抛弃自己。将脸掩进胳膊弯里，韩落无声地哭着，似乎这样便能够宣泄心中无法排解的疼痛一般。 凤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抱着腿睡着的韩落，坐到床边，让他平躺在了柔软的被子上，心疼地抚了抚他脸上的手印，自己在气头上下手那么重，他吭都不吭一声便将所有的屈打都承受了下来，他一定是委屈了。 解开韩落的衣襟，看见他肚子上的青紫色淤痕，心中一惊，是不是打得太重了？他都不会痛的吗？找了太医到府中时，韩落已经醒了。 “王爷……”看着晟王爷紧张的神色，还有他身后跟着的老太医，韩落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他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 示意太医为韩落把脉，晟王爷站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太医。 “韩公子伤势颇重啊，尤其是腹部，若是再……再严重一些的话，很可能伤及肺腑肠胃，那就难治了。”老太医松开了手指，开始刷刷地写药方，一边叮嘱道，“这药方每天照三餐服用，半个月之内都不可以再做剧烈运动。” 凤澜一愣：“房中事也行不得么？”一句话问得韩落面红耳赤。老太医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也要半个月以后。下官先行告退了。” 待老太医走远，凤澜坐到床边，心疼地将韩落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小笨蛋，伤的这么重，你怎么不喊疼呢？若是不注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让我愧疚一生么？” 听到头顶传来的温柔话语，韩落只觉得这一刻心中满足无比，哪怕日后又发生一样的事情，至少自己还有可以回忆的美好。 老太医前脚刚出了晟王府，后脚便被灵王府的下人塞进了马车：“老太医，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府上墨公子病了，王爷急得火烧火燎的，咱们动作得快点儿，要不迟了可担待不起……” 完全云里雾里的老太医被带到了灵王府，心中已是老泪横流，这一个个王爷怎么都爱折磨人啊？折磨完了自个儿府里的公子又来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什么时候还是考虑一下退休的事儿，早点儿回家养老去比较好。 刚进灵王府的后院，一只巨大凶猛的狮子就出现在了老太医的眼前，他一条老命吓掉了三成，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太医不用担心，阿咪不咬人的。”知道这只大猫只听墨犴一个人的话，不会擅自伤人以后，府里的人也就不怕它了，“只不过您要是治不好墨公子，那就说不准了。” 听到外面人声，凤湘打开了门：“还愣着做什么，快请老太医进来。”老头子不敢耽搁，快步走进屋内，然后便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苍白美人。难怪这些王爷们放着那么多女子不要，偏要喜欢男子，敢情这些公子们一个比一个美，如果说方才的韩公子容貌是人间难得的话，这位还闭着眼睛就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墨公子，就应该是惊艳绝伦，举世无双了。 太医刚愣了一会儿神，凤湘便不耐烦了，火气颇大地拔高了声音：“太医大人，本王是请你来看病，不是来看人的。”你盯着我家墨犴看那么出神做什么…… “是是是……”老太医连忙为他把脉，但是过了一会儿却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 “怎么？”凤湘深墨色的双眼紧紧盯着老太医，他要敢说出什么晦气话来，让他血溅当场也有可能。 老太医的医术毕竟不是一般的江湖郎中能比得的：“公子身体并无损伤在，只是脾胃虚弱，需好好调养。” “你给开个止痛的药方。” “止痛？” “让你开就开，不要问那么多。”凤湘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老太医也只好照办。 走出灵王府，太医才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天下太平了。只是这两个生病的人倒是奇怪，一个是重伤却不知疼痛，另一个却是一点伤痕没有反而需要止痛，倒像是分了工一样。应该只是巧合吧，老太医没有多想，快步往自个儿的家走去。 凤湘将药方交给府中的总管，自己就一直陪在墨犴的身边，他是从哪里来？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墨犴柔滑不溜手的长发，勾勒着他下颌的轮廓。墨犴在睡梦中难耐地摆了摆头，想要避开那扰人的手，却不知凤湘因为他的动作而惊喜地差点儿跳起来。 他握住墨犴的肩，轻轻地摇晃：“小墨，小墨，醒醒……” “嗯……”墨犴慵懒地轻吟一声，让凤湘整个儿僵硬了，在他的眼里看来，那妖媚的小人儿喉中发出动人的低吟，那纤长浓密睫毛微微颤了两下便轻轻扬起，现出那墨黑的深眸，隐有着迷茫之色。 凤湘浑身一热，脑袋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作出了行动。长臂一揽，将睡眼惺忪的美人环进怀里，半压在床榻上，将那淡粉的薄唇含进嘴里，轻嚼慢啃。感觉到清醒过来的墨犴想推开他，便直接将舌尖长驱而入，卷住墨犴小小的舌，与之嬉戏。不时用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带来身下人轻微的颤栗。 “呜……疼……”听到墨犴呜咽一声，凤湘终于从欲海中回过神来，他身体还没好，自己怎么这么没有自控的能力呢？！ 连忙松开手看着墨犴：“还疼吗？哪里疼？疼得厉害么？” 墨犴抬起眼睛，将手从凤湘的手里抽出来，微微别过头：“你答应过我，不随便……亲我的……”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羞涩，看得凤湘又心神荡漾起来。 但是下一秒墨犴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王爷，我担心落落的身体，他因为我做了让人误会的事情，我想去解……” “不用了！”他那一点儿不良的想法都被落落这两个字给败光了，但话说出口又觉得语气太重，便站了起来，放柔了声音：“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去看看。若是二哥看到你，说不定会更生气。” 墨犴开始见他发火，还以为自己让他生气，但是听他这么说，应该是为自己着想。咱们的妖王殿下又一次绽放出绝色的天真笑容：“王爷，你真是好人。” 凤湘见到那个笑容，不知不觉也跟着傻笑了起来，心中再没有一丝火气：“真的？” “嗯。”墨犴用力点头，一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肌肉，又是一阵疼痛。 凤湘在心里将自家二哥和韩落骂了好几遍，不管怎么样，小墨的人和心，他凤湘都要定了。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扰人清梦的敲门声便响起了，凤澜见韩落睡眼尚迷蒙，也不想发火：“什么事？” “王爷，灵王爷送了东西来。” 头疼地皱了皱眉，这个弟弟无事不登三宝殿，平白无故来送什么东西？ 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又温柔地帮韩落掖好被角，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这才出了门。 来到正厅便看见自家弟弟站在厅中，也不知在看什么。见凤澜来，他全然没有平日的慵懒闲散，立刻迎了过来。 “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送的什么？” “补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给你家韩落用的。” “给落儿？你听谁说了什么？”凤澜眼神变得阴冷，自己府上难道有人出去乱说？还是凤湘在王府里安排了眼线。就算是知道了，他为什么给落儿送补药？ 凤湘也是个人精，岂不知道他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是因为什么，撇了撇嘴：“我对你的韩落可没有什么兴趣，本王现在……为弟的劝二哥一句，不要总是对韩落又打又骂的，他可感觉不到疼，疼的人是我们小墨。昨天他都昏过去了，我是心疼小墨，要不然才懒得送补药过来。” “什么叫落儿不疼，什么小墨？” “小墨就是昨天的那个，墨犴。你也别管是为什么了，反正小墨昨天压根没把和韩落的吻当吻，只是不知使了什么方法，让他的疼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去了。你不心疼韩落，我还心疼小墨呢。” 凤澜挑挑眉，看着这个明显失去了平时的样子，有了在意的人的弟弟，是因为那个男人么？他终于还是栽在一个人手上了啊。 凤湘见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也不否认：“既然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弟弟我就先走了。” “想来美人在家中独自待着，一向风流无情的灵王爷竟然也有想赶着回家的一天。” 你就使劲儿嘲笑吧，等自己把小墨勾到手，两个人做一对儿神仙眷侣的时候，羡慕死你们。 回到自己的府中时，凤湘意外地发现平日里会跑来迎接的大阵仗并没有出现，相反的，前厅显得十分冷清，倒是后院不时传出说笑的声音。 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转到了后院，果然，所有的美少年都聚在这儿呢。小墨就在人群的中心，坐在懒洋洋的阿咪身上，脸上是柔和又迷人的笑容。山樱盛开的季节，淡粉色的花瓣迎风飘舞，落在小墨的衣上、发上。他今日穿了自己给他准备的白底绣着粉樱的长纱袍，如水的秀发就散落在身后，不时有调皮的发丝与花瓣追逐嬉戏。 凤湘走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不出声，就站在一边看着，墨犴执了少年的手，讲解着他手心的纹线，为他算着命数。凤湘心中有些许的妒意，但是现在的墨犴看起来很是惬意安宁，他也不愿打扰。看了一会儿，他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清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爷，你不来测一测么？”从他站在这儿的那一刻起，墨犴便已经发现了他，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他，便干脆假装毫不知情。但是这个灵王爷居然就这么带着点儿落寞地转身，让墨犴不由自主地开口留他。 凤湘惊喜地回头，见众人都看好戏一般地看着他，又收敛了神色：“本王不信命。” 墨犴也没有立刻回他，只是含笑看着凤湘，直看得他心神荡漾，再掩饰不了开心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来：“偶尔一试也行，权当消遣了。” 将修长的手送到心上人的面前，凤湘自己却是紧紧盯着墨犴专注的表情，微垂的眉睫细致优美，微微颤动间便是不可亵渎的风致。旁边众人也都围了过来，想要看看他们的王爷会有什么样的命数。 “怎么样？本王一定是富贵终老，有一个相爱的人白首偕老吧。” 墨犴却是没有点头，脸上有一丝迷惑和不解：“我看不出王爷的命途……” 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纹线上轻轻滑过，墨犴微微迷茫的神色让凤湘不愿再多想别的，手掌一翻，便将那双细白的手紧紧包在了掌心。墨犴惊讶之余想要抽回，却被凤湘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不管本王日后会如何，只要小墨能够慢慢接受我的情意，就算是叫我舍弃一切，哪怕是舍弃自己也都甘愿。”深情的告白，美丽的场景，让所有围观的公子们都忘记了嫉妒，毕竟这个被王爷爱上的人实在是太美，也太善良，让人不忍心将负面的情绪加诸他的身上。 阿咪也跟着呜了一声，别人不明白，墨犴自然是知道它在表达感动。 墨犴知道凤湘的心意，可是他的情千年方动，又怎么会在这一两天的时间里便变化了。 凤湘看他眼神躲闪，自然多多少少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伸手捋顺他鬓角的发丝，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来：“走吧，该吃午饭了。” 还是不能够逼得太急，若是他心中没了韩落又还没有喜欢上自己，那岂不是要离开这儿。凤湘这样想着，也就干脆决定顺其自然了。 韩落伤势还没有好转，墨犴便还得跟着痛。用了午膳，墨犴消了一下食便被凤湘催着去休息。被强硬地抱进了卧室，放在卧榻上，墨犴惊讶的看着凤湘脚一抬也准备挤上来：“王爷？！” “我也要睡一会儿。” “那边有……”说了一半说不下去，这儿是凤湘的房间，他躺的是凤湘的大床，总不能叫人家主人去睡小榻吧。墨犴自己也不想挪窝儿，这张床很舒服，虽然及不上青藤宫里的暖玉冰绒八仙大床，但也是这府里最好的一张了。 想到这儿，墨犴乖乖地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了一个一人多宽的空位来。 凤湘幸福地咧开笑容，挤到墨犴身边，手臂一捞，将缩到里面的墨犴圈进了自己怀里，又下意识地放轻力道，生怕压疼了冰雪般的小人儿。 墨犴认命地轻叹一口气，水汪汪的双眸瞪了一会儿虚空，便跟随着生物钟的力量闭上了。凤湘嗅着墨犴身上草木的清香，也满意地闭上眼，一阵好眠。未来会怎样，此刻不用费心力去想了。 第十章 被凤湘紧张兮兮地困在榻上养了七八天，墨犴在山野间自由惯了，很快就待不住了。虽然凤湘的灵王府不算小，墨犴还是向往更自由的地方。 现在的他正倚在榻上，凤湘端来了补身的药汤，想要喂他喝，却发现墨犴有些闷闷不乐。放下碗，轻轻摸了摸墨犴的脸：“怎么不开心？” 墨犴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算了……” 凤湘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再结合他这几日的表现，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在府中待着很无聊？” 墨犴惊讶地看着他，他是有读心术么？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凤湘，格外惹人怜爱。凤湘真是对这个天真单纯的美人儿又爱又无奈，他心里在想什么都一点不落的显在脸上，想让人猜不到都难。 这些天他一直身体不适，现在才好了些，也是时候带他出去走走，也有助于放松肌肉，减缓疼痛。 想到这儿，凤湘端起药碗：“来，小墨把这碗药喝完，今天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点墨般的明亮眼眸中放出兴奋的光芒，墨犴终于又笑了，凤湘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如今墨犴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都牵动着灵王爷的神经，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不愿意逃脱这样的牵挂。 若是小墨能够多喜欢自己一点该多好。凤湘宠溺地看着墨犴将热乎乎的药汤都喝了下去，额头鼻尖都冒出晶莹的细汗，又伸手用他昂贵的衣袖去帮他擦拭。 墨犴微微低下头，这个人对自己太好了，好到他都不能安心地接受了。若是自己一开始救的人、喜欢的人都是他，或许就没有这么为难了吧。但是明知道落落心有所属，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对于凤湘，墨犴心中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丝愧疚。 “王爷，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只能说对不起。 凤湘伸手捧起墨犴的小脸，让他与自己对视：“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看到他眼中的歉意，凤湘露出一丝苦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就像你义无反顾地放不下韩落，我自从将你带回来，就已经抛不下你了。我会一直等下去的，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谁都会动容，墨犴也不例外，他无法立刻给出凤湘期待的答案，只能轻声道一声：“谢谢。” “谢什么！”揉一揉小墨的头顶，凤湘和他相对而笑，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跟府里人交代一声，凤湘就带着墨犴上街了，当然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骑着阿咪招摇，而是牵着美人的小手在人群中慢慢晃悠。 为了防止墨犴的容貌在街上引起大的骚动，或者说凤湘很小气，不想让别人见到他家美丽的小墨，墨犴现在便是戴了一个纱帽遮住了半张脸。但即使是这样，那精致秀美的下巴，以及娇俏红艳的小嘴也足以让人对他产生极大的好奇了。 凤湘发现墨犴好像从来都没有到街上游玩过一般，见到什么都很是好奇，有的时候还会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他乐得占了便宜，一路上喜滋滋的，让知道他的人都感到惊奇无比。 走到一个小摊前，是个做手艺的老人家，正在用植物的茎叶编织小动物什么的，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墨犴无聊的时候也会折草制物，若是做出精美的东西，一时兴起还会赋予其妖力。他有点想念阿离了……挤到那个老人家身边，墨犴抬起头：“我可不可以借一根草编？” 那老人家本想回绝，但是觉得他是个纯真的孩子，便点了点头。墨犴扬起一个笑容，手中拿着普通的一根扁扁长长的草，思索了一阵，便十指飞动，灵巧地编了起来，比那老人家还要熟练上好多倍。这也不奇怪，老人家顶多编了几十年，他却是有着千年的过往。 渐渐地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看着他手上渐渐成型的草编。凤湘最爱看他专注于手中活计的样子，就这样站在身后看他。 “冰糖葫芦儿嘞，一文钱一串儿……”悠长的叫卖声传进墨犴的耳朵，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寻找凤湘，面纱遮不住一双美目中渴望的神色。凤湘立刻便知道自己的小心肝在想什么，温柔道：“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给你买回来。” 墨犴又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草茎上，众人也看不清他的手指是如何运作的，只知道当他摊开手心的时候，细白的手掌心静卧着一只立体的绿色小猫，眼睛耳朵，还有四足下的肉垫，竟是无一不像。 编织的老人家吞了一口口水，这是什么手法？他钻研了一辈子也没有这等水平啊…… 话说凤湘去卖糖葫芦，怀中的钱刚掏出来，突然一个少年撞了他一下，将他手中的钱袋夺了，拔腿就跑。凤湘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仍旧没有散去的人群，他应该还在那儿待着呢。举步去追那个抢钱袋的少年，却因为人太多而跟丢了。 凤湘再回到编东西的地方时，那里早已没有了那个动人的身影，只有原本编织东西的老人家手中拿着一只纤小的绿色小猫和周围的人一起赏玩。 “老人家，请问刚才的少年去了什么地方？” “您不是和那位公子一起的人么？他等了你一会儿不见你来，就去找你了。” 凤湘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先丢了钱买不了冰糖葫芦，现在又把墨犴弄丢了。他会不会回灵王府去了？不……他刚才都没有认真看路，好几次走到岔道去。这街上这么多人，他找不到自己一定很害怕。俊美的眉头深深皱起来，凤湘第一次觉得心里又空又无助。 防止墨犴已经自己回了王府，凤湘先回家了一趟，但是众人都说没有见到墨犴。派出了府中的侍卫，凤湘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也亲自去找。 墨犴，我就是要把盛都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你找回来。他阴沉着脸，竟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情的灵王爷。 第十一章 墨犴在小摊上左等右等，都不见凤湘回来，方圆百步的范围里也感应不到凤湘的气息，不由得心中一沉。 卖糖葫芦的地方并没有那个天天缠着自己的人，墨犴竟然会觉得有些失落，他之前的话也是说着玩的么？他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情？可是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就离开了呢？墨犴不认识回王府的路，他到这时候才发现，方才来时，他一直任凤湘牵着自己的手，也依赖着他一路领着自己走，自己竟是玩得十分放松。 向四处望去，只有茫茫一片人山人海，他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单。 他不知道应该在原地等着比较好，漫不经心地一边走一边寻找。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一条颇为安静却看上去十分高档的街上。层层叠叠的檐角画廊，争奇斗艳的招牌旗帜，却是每一家都大门紧闭，偶尔有喝醉了的人从门中出来，坐上精致的马车。 刚刚送了某某大员出来的那家正是这条街上门面最气派的，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秦月楼”三个大字。那里面的人刚准备关门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墨犴，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却感觉他不像是凡人，静静地立在少有人来去的巷口，让人没来由地便觉得他遥不可及。 他刚准备进去，一阵狂风刮起，吹落了墨犴的帽子，乌黑的长发如妖魔般在风中飞扬起来，墨犴似乎发现有人在打量他，微微转过目光。那人已经惊艳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也有几个路过的，此时竟也如同被施了定身之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该属于人间的容颜。 “琴公，你在看什么呢？帮我去买五根新弦来……”凌霄从楼上走下来，对着门口的人说话时，却发现了异常，平日里对自己腆着脸讨好的人，现在居然在发呆，听不见自己的话？！凌霄一皱眉，这一个个的都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灵王爷也是，听说自从府中新进了一个宠，便再也没踏进他这秦月楼的大门，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让他连自己都看不上眼了？ 心中恼怒，凌霄竹腰微顿，便快步走到了门口，想开口训斥，却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只要见了就不会再忘记，比自己还要美上好几倍的男孩子。许是直觉使然，他竟然会觉得那个人就是灵王爷的新宠。 心中一念既生，凌霄便越过琴公，径直向墨犴走去。墨犴也看见了他，这个堪称人间绝色的清艳男子。他的五官相较于自己更偏向柔婉，杏眼娇俏地微微上翘，含着两汪浅褐色的深潭，红唇微微启开，隐约可见皓齿如雪。眉心点着一颗朱砂，长发松松绾在左肩，凌而不乱，身上是薄而不透的浅青色纱衣，肩膀处欲露还遮，让人心痒痒却求而不得。 但是这个娇美的人此时竟微微带着敌意看着自己：“你是什么人？是不是灵王府的新人？” “你知道我？”墨犴诧异自己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能找到知情之人，他既认识，正好带自己回王府岂不是更好。想着他便开口：“不知你可否……” 但是话说了一半便被凌霄打断了：“你既然是灵王府的人，那至少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凌霄，是王爷最宠爱的人。你也在王府住过，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失了宠的男子，而我却是一直在王爷身边的人，就算他不每天都来或者不将我接回去，他也从未对我断了恩宠。” 见到墨犴迷茫的表情，凌霄两片薄唇上下掀动，继续道：“你虽然长得不错，王爷对你也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趣，一旦你没有了吸引他的本事，他还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我……凌霄公子，我不太明白，你很讨厌我么？我没有抢走灵王爷的心的打算，若是王爷真心喜欢的是你，我会帮你跟王爷说，叫他不要总是摇摆不定的。”心里很难受，在听到凌霄理直气壮地宣告着自己在灵王爷心中的地位，又这样气势汹汹地声讨他墨犴时。虽然并不认为自己那么喜欢凤湘，乍一听到他对自己说的话可能都是一时兴起时，还是这样失落，心口微微发堵，说完这话便转身想要离开。 凌霄被戳到痛处，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扔下挑衅的话便想一走了之的男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凌霄将他往秦月楼拽去。 墨犴被拽疼了手臂，加上失去妖力，又将妖丹给了韩落，是个稍微有点儿力气的人都能将他拽走，此时也是，在嫉妒控制下的凌霄毫不费力地便将他带进了秦月楼。 灵王府中，凤湘乍听见这个消息时，心中微冷，百味杂陈，这凌霄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才会有这个可能伤害墨犴。但是不及他多想，不知道凌霄会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来，还是赶紧去比较好。 快马加鞭赶到秦月楼，凤湘很快便被请了进去。凌霄一见他便迎了上来，柔软的身子偎到凤湘的身边，脸上是泫然欲泣的委屈：“王爷好久不来了，是厌了霄儿么？” 以往还看得顺眼的凌霄，现在在凤湘眼中，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麻烦，也是他和小墨之间的阻碍之一，也不知道凌霄有没有对小墨说什么话，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又消失殆尽。 “小墨在哪里？”也不废话，凤湘一手推开他，直奔主题。 凌霄脸色不变：“王爷来这儿，不是来找霄儿的么？霄儿不知道什么小墨……呃……”他心中刚发着狠说了谎，便被凤湘卡住脖子，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儿当场厥过去。 凤湘的脸色如冰，眼神黑寒如同地府阎君：“你想说谎？”声音却是异常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这样温柔的声音却让凌霄煞白了脸色。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人是无情的王爷，他的心现在不在自己这儿，便不会有一点点手下留情。 右手艰难地抬起，指向了后院，凤湘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快步往后面走去。凌霄跌坐在地上，秀白的颈子上现出深红的指印来，死死咬着下唇，眼圈红着，却不让一滴眼泪落下来，这是他凌霄的尊严，即使是男伎，也绝不会真正软弱。 凤湘赶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要气得发疯。四个醉汉正合力死死压着他心爱的小墨，他的衣衫被扯下一半，雪白的肩头被毫不怜惜地压在粗糙的地面上，已经磨出了几丝红痕。小墨还在挣扎，几个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凤湘一脚一个，将四人踢得老远，几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看见来人是灵王爷，酒立刻醒了，全身冷汗直流：“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涕泪交加，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得意。 “滚！”凤湘正在气头上，小墨被他们这样对待，简直就是在他灵王头上拔毛，活得不耐烦了。但是他现在很是担心小墨，也无心与他们再废话。四人拔腿开溜，生怕下一秒凤湘改了主意。 见人都走了，凤湘轻轻蹲下身来，伸手想去将他的衣领拉上去，却看见墨犴猛然回过头，眼睛竟好像泛着墨紫之色。然而凤湘来不及细看，墨犴却已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放下了心，疲惫感涌上来，他眼睛一闭便歪倒在了凤湘的怀里，人事不知了。 看见墨犴昏倒，凤湘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哪里还顾得上想他的眼睛是黑的还是紫的，惊呼一声便将他打横抱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秦月楼。 凌霄十指紧紧抵着手心，勒出几个血印来，向着秦月楼的大门：“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 第十二章 墨犴只是受了惊吓，挣扎脱了力，这才昏过去。凤湘刚抱着他踏进王府的大门，他便已经醒了，只是还不想睁开眼睛。他有一点迷惑，有点事情想不通，暂时还不想看到凤湘的脸。 可怜凤王爷受的惊吓比他还大，在门口的时候便大声朝府里的人吼：“还愣着做什么！召太医啊！” “是！”府里边儿立刻忙碌起来，喊太医地喊太医，烧水的烧水，找衣服的找衣服，都不愿意在凤湘王爷的气头上惹他不高兴啊。 凤湘将墨犴抱着坐到榻上，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小墨你一定吓坏了吧……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扔下你跑去追小偷的，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街上，让你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他也不管墨犴听不听得见，后悔莫及的说着，“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疯了的。” 墨犴闭着眼睛，却将这些话一字儿不漏地听进了耳中，他此时的情意是做不得假的，墨犴纵使再单纯，也能够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那种震动。但是他听了凌霄的话，心里很迷茫，他会变心么？ 妖王大人光顾着纠结这个问题，却也没有发现，自己所思考的问题的大前提，是他已经决定接受这个人类的王爷了。 凤湘看着毫无动静的人，长叹了一口气，方才一瞬间的激烈情感沉淀下来，他才冷静下来，让墨犴平躺在了软软的大床上，伸手去查看他肩头的伤。 细白的肌肤触手柔滑，让凤湘欲罢不能，手指竟然不自觉地在他的肩头流连，弄得墨犴痒得很。认命的在心中妥协，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墨犴慢慢睁开眼睛，凤湘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脸上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 两人间的气氛很是暧昧又纠结，好在有人敲响了门：“王爷，热水准备好了，要不要帮墨公子洗洗身子？” “哦。”胡乱应了一声，凤湘很快调整了心情，笑眯眯地转向墨犴，“小墨，既然醒了，便去洗个热水澡，顺便处理一下伤口吧。” 墨犴虽然不知道向来粘着自己的人怎么也会不好意思，但是此刻有个台阶下，不下白不下。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反对凤湘下意识将他抱起来的行为。 本来墨犴想要自己清洗，但是凤湘执意要帮他看看背后，也就妥协了。 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褪下了衣物，一身坦诚地跨进了浴池之中，凤湘不由得内火大盛，纵使自制力极好，也觉得有些面红耳热。但是一看到墨犴雪白的肩背上都有不少细细的擦痕，有的还渗着血丝，那一点儿内火便冻结成阴郁了。手中拿着柔软的帕子，凤湘也跟着踏进了池子里，却没有将衣服去了，湿衣贴在他的身上，将内秀的轮廓都映了出来，猿背蜂腰，该有的肌肉一点儿不少，穿着衣服时看起来却是颇有点儿儒雅秀颀，并不粗犷。 墨犴背对着他，任凤湘轻柔地用沾了水的帕子为他清洗伤口，觉得那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背上游移，他的身体竟然会觉得微微发热。 拿着帕子的手顿住了，凤湘看着眼前不知何时晕出淡淡的薄粉色的脊背，有点儿发愣。 墨犴没等他反应过来，便飞快地爬上了池边，擦干身体，套上衣服走人。他是走得快，留着在关键时候迟钝、以至于错失良机的灵王爷，孤零零地留在池水中。半晌，某人的眼睛一瞪，带着惊喜地看向浴池出口的方向，露出傻傻的笑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个结果了，但是他会对自己有感觉，应该是……有希望的吧…… 王府里的人都感觉到了自家王爷的心情格外的好，终于长呼一口气，将一颗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气氛再次活跃起来，日子也好过了。 墨犴虽然依旧跟凤湘顽强地打着太极，凤湘也不着急，有了开始，自然就会有发展的可能。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发展来的这样快，才过了七天，事情便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太医，落儿的身体没有大碍了么？” “嗯，应该没事了。” “那……做一点儿剧烈运动……”凤澜意有所指地看向太医，老人家脸上微红：“可以是可以，但是也要适度而为……” “来人，好生奉上诊金，送老太医离开。” 老太医离开了，凤澜的狼眼中放出光芒来：“落儿……”撒娇的声音让韩落心里打了个寒颤，自己今天怕是要了结在凤澜的积欲之下了。还没想完，韩落的身子已经感受到了凉风，凤澜不知何时已经将两人都剥干净，张口准备开啃了。 自暴自弃地软下身子任他胡作非为，韩落无力地看着屋外明晃晃的天气，这还是中午啊，要省几顿饭呢？果然还是吃饱了再……他仅仅神游了一会儿，便被狂风暴雨般的强攻给模糊了神智，只知道随波逐流了。或许是感觉不到疼痛，剩下的都是铺天盖地的快感，让两人都恣意沉迷了。 他们在晟王府开心，可就苦了在灵王府中准备吃午饭的墨犴。吃饭吃得好好的，隐秘的地方突然一阵闷闷的疼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撑开了一样，这样奇怪的痛觉和羞人的地方都让墨犴坐立难安，却不好意思开口。 凤湘敏锐地发现了某人的不对劲：“小墨，哪里不舒服么？” 墨犴连忙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脸却是微微红了。凤湘虽然没有追问，却注意去看他的情况。墨犴一边要忍受那种奇怪的疼痛，一边又要对凤湘隐瞒已经是很吃力，奈何后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渐渐不能忽视了。 凤湘放下筷子，走到墨犴的身边：“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墨犴被迫看向他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点头。 “哪里疼？！疼得厉害么？”凤湘立刻着急了起来，“我要去找凤澜算账，明明跟他交代过……” 但是墨犴小小声地说：“后，后面疼……后面……” 含羞带怯的小脸，尴尬指着某处的小手，让凤湘欲往外走的脚步顿时僵住。 第十三章 “后面疼……？”凤湘的脸色变得很怪异，一种猜想浮上心头，小声问，“怎么个疼法儿？” 凤湘脸上阴晴不定，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墨犴刚想开口问，便被凤湘整个儿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快步向后院走去。突然的天旋地转让墨犴微微发蒙，小心翼翼拉一拉凤某人的袖子，却没人搭理他。 把小人儿抱进卧室，直接扔在了软软的床铺上。 “凤湘？你做什……啊！”墨犴趴在被子上，虽然刚刚那一扔又轻又柔，但是这莫名其妙的状态实在是大事不妙。刚刚想起反抗，直接喊出了凤某人的名字，话未说完，凤湘便整儿个压到了他身上，将他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压了回去。 凤湘微微撑起身子，俯下头在墨犴耳边轻声道：“我吃醋了。” 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墨犴还没想通，凤湘便用实际行动为他解释了。一只大手覆上他后面的小丘，轻轻揉了揉：“是不是里面痛？” 墨犴再不懂人事，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痛在那么奇怪的地方。奈何现在他被人死死制住，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但是凤湘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直接霸王硬上弓，反而温柔地将他翻了个个儿，正面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深情而专注，轻轻在墨犴的唇边落下一吻，他开了口：“我可以吗？”眼中满是期待，这是一个契机，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个互相接受，更进一步的契机。 墨犴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小声道：“会不会很痛……” 凤湘漾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来，吧唧吧唧在墨犴柔滑晶莹，带着红晕的小脸儿上啃了两口：“不会痛的，我不会让你痛的。把你交给我……” 扯下了玉冠，凤湘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发梢调皮地划过墨犴已然不着一缕的胸膛，与墨犴的头发相缠合。阅人无数的凤湘王爷明明已经按耐不住，却不愿意伤到自己心爱的人，颇费了些力气细致地做好了准备，眼见身下的美人已经媚眼如丝，粉泪盈盈，小脸泛红，檀口微喘，分明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这才放心地让自己前往那温热的所在，恣意地掠夺墨犴的一切，在娇柔的蜜薛中开拓领土。 唇齿相接，墨犴有些意乱，细白的胳膊抱上凤湘的颈背，承受着来自他的狂风暴雨般的浓情。 “墨犴，墨犴……我的小墨……”零星的声音喃喃唤着墨犴的名字，凤湘的眼中有一丝情到极时的茫然。 终于雨散云歇的时候，两人都累到不行，慵懒地搂在一块儿躺着。凤湘的手指轻轻顺着墨犴的长发往下滑，划过脊背和小丘，坏坏地按了按方才工作了许久的地方：“疼么？” “疼……”墨犴已经累得去了半条小命，此时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看见凤湘懊恼心疼的表情，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是挺……挺舒服的……” “是么！”凤湘的心快要被这个时而清华惊艳，时而娇柔动人的小东西给暖化了，将墨犴紧紧抱进怀里，“小墨会愿意陪在我身边吗？一直一直……即使你不用再守护韩落，你也愿意为我而留下吗？” “……”留下吗？如果不再是为了韩落……其实答案是很显然易见的，他轻轻点头：“好。” 等自己顺利渡过天劫，以后就可以一直和他在盛都待着，或许……也可以将他带到雪岭去…… 当晚，王府的人为两人准备了红豆饭，庆祝王爷大人终于抱得美人归。 在与雪岭，也就是墨犴的家遥遥相对的地方，还有一座深山，在这座深山里，有着另一个华美的宫殿，却不同于青藤宫殿的活跃轻灵，而是显得有些阴冷沉郁。这儿便是妖界幼王墨麒的住所——紫藤宫殿。 这个幼王血缘远不及墨犴珍贵，妖力也多是后天养成，落后了墨犴不知几百年，但他的翻身为王的心思一直没有改变过。统领妖界这个愿望因为墨犴的存在几乎已经是奢望，他便想心思在人类的国度里寻求至高无上的权力。 “明姬已经成功蛊惑了皇帝么？”说话的人一身黑色长袍，银白色的长卷发，这也是每次墨犴见到他便喜欢摸的长发。只是他的星眸中隐隐闪动着对权力的渴望，让他的气质显得不够高贵。 “是的，只要过几日将白灵儿赐给凤澜，利用他控制凤湘，这凤国便会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了。”下面恭敬跪着的蛇美人在回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向墨麒抛媚眼儿，墨麒嗤笑一声，朝她勾了勾手指。 蛇美人立刻扭着水蛇腰偎到了墨麒的身边，十指缠上他的长发：“殿下……人家想你……”的身体…… 墨麒却在这美人在抱的时候没来由地想起了墨犴那个老妖怪：“老妖怪还在闭关么？” 蛇美人自然知道这“老妖怪”便是那艳绝妖界的大王墨犴，亦是墨麒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那人对幼王毫无戒心，让墨麒也无力得很。现在他问及墨犴，是有什么别的计划么？ “雪岭现在戒备森严，不让一般的小妖怪进去，应该是他正在闭关，无暇顾及。殿下想要趁此机会……” “闭嘴，就是他闭关了，也能很快出关的，老妖怪什么时候专心修炼过了。”墨麒的语气很奇怪，说不上是厌恶，反倒有些羡慕又嫉妒的感觉，“说起来，他的最后一次天劫就快到了吧。等他渡过了天劫，就该离开妖界前往神界了。”神界，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地方啊。很少有妖能够渡过天劫的，往往都会在这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下灰飞烟灭。他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吧。 突然没了兴致，墨麒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蛇美人的身体，眼睛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蛇美人虽然不满，但是好歹殿下此时还抱着她，也就随他去了。 第十四章 晟王府和灵王府中的两对如今都恩爱甜蜜着，凤澜和韩落如胶似漆，墨犴和凤湘却是“妇”唱夫随。 皇宫中却是一片清冷，空荡荡的龙寝中站着侍候的都是面无表情的白面人，已然不再是之前的小宦官，宽阔的龙床上彩帐飞舞，明明隐约间透出的是令人鼻血长流的香艳场景，却丝毫感觉不到情意的迷乱，相反的，显得冰冷得可怕。 原本健壮凌厉的凤帝，此时像被抽干了血气一般，干瘪枯槁，眼睛没有焦距，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明姬”两个字。他的皮色枯黄，脸颊上却有着异样的红热。 身边光溜溜的美女一脸鄙夷和冰冷，在锦缎上抹了抹手，勾起凤帝的下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明日上朝，将圣女白灵儿许配给晟王爷为妃。” “明日上朝，将圣女白灵儿许配给晟王爷为妃……”凤帝好像一个毫无意识的傀儡一般，重复着明姬说的话。明姬嫌恶地甩开手，冲着白面人吼了一句“看好他”，便快步离开了龙寝中。 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今年的灵王府中因为多了个墨犴公子，更是一片温馨和谐。 “……”墨犴拿着一对龙凤佩，也不知在想什么，凤湘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肢，蹭了蹭他的肩：“看什么呢？小墨喜欢这龙凤佩？” 墨犴点点头，他的天君就是神龙狴犴，地君是玄凤神君，两个不同种族又是同性的神君不顾自然法则硬要在一块儿，还硬是制造出了小墨犴来，结果天君因为法力消耗太大，又正好碰上了天界的一场动乱，兵解转世了，地君从此就住在九帝山谁也不见，更是不待见墨犴。毕竟是为了墨犴出生狴犴才会法力大减的。 现在看到这龙凤佩，突然想起地君的生日就在自己大劫的那一天。 “小墨，你知道这龙凤佩的用处么？” 墨犴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龙凤佩对于人类是什么象征。看着凤湘将青色的龙佩和火红的凤佩分开来，分别系在了自己和墨犴的腰间，然后又用手拿了并在一处：“这是凤国的爱人表达情意的饰物，也是两个人情人身份的标志。” 他说着，目光转向墨犴的眼：“你愿意与我一同佩戴的吧。” 在凤湘这里，墨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这个和来自天帝大人的疼爱，来自阿离的敬爱都是不一样的。像把自己放在手心宠着的那种，像要让自己完全变成他的的那种……浓烈的让人招架不住又忍不住像要沉溺于其中的情感。 从小他被教导千万不要沾染俗世间的爱情，但是似乎他被韩落引下山来，便不由自主地沉进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中。他已经放不开了，如今看来，凤湘是他的情劫吧…… 第一次主动地握住凤湘的手，将他手中的两枚玉佩紧紧握住：“嗯，我和你一起戴。” 大年初一宫中突然颁下一道圣旨，将圣女白灵儿许配给晟王爷凤澜，婚期则定于正月初五。乍听这一消息，凤国上下都惊动了，尤其是晟王府中，温度更是一落千丈。韩落听说这个消息，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笑容却是见不到了，即使偶尔笑一笑，也带着落寞的。 凤澜看他这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不安的爱人，他们之间的气氛竟是一日僵似一日。到第三天，实在忍不住的凤澜只身前往了皇宫找凤帝，请求收回成命。 “陛下，请收回赐婚之命，澜已有钟情之人。” 高高的龙椅被帘幕挡起，这片帘幕已经存在了不少时日，让人忍不住怀疑后面坐的还是不是他那个皇帝大哥。 “澜弟，你上前来。”是皇帝的声音，凤澜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帘子慢慢地掀开，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走了出来，一双柔媚的眼中闪动着的是诡异又迷惑人心的光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凤澜回来以后，竟是亲自宣布接受圣旨，要迎娶圣女进门。 正月初四，晟王府便忙碌了起来，忙着准备迎接王妃进门，韩落再也没有见到过凤澜，原本一颗热腾腾的心已经冷如寒冰，一刻不停地疼着。 灵王府中凤湘和墨犴也是对这件事感到十分诧异，为什么明明是准备去回绝亲事的人，进了一趟皇宫就改变了心意呢？这其中有古怪。对于墨犴来说，其他的事情倒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韩落，他本就是为了韩落才会离开雪岭，若是他有个什么不测，就算是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凤湘，也就不会就这样看着他出事的。 正月初五，晟王爷与白灵儿的大婚顺利举行，入夜，晟王寝室中风光旖旎，暖香红玉，琴瑟和谐。韩落就在门外听了一夜，直到夜尽天明，万籁俱息，他才落寞地离开。 房中凤澜睡得死沉死沉，白灵儿倚在他旁边，尖尖的十指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眼中有着不带情意的迷恋，仿佛在看自己美丽的宠物一般，听到外面的失落离去的脚步声，白灵儿只微微瞥了一眼，嗤笑一声。人类这种生物真是脆弱又可悲，竟然还能生存这么久都没有灭绝，真是奇迹了。 只不过，方才偷听的那个人，身上有奇怪的气息，竟然有点让她不敢靠近。明日还是让凤澜将他赶出这儿好了。 但是白灵儿没有想到的是，韩落没有等她动手，便趁天未亮离开了晟王府，去找那个曾经对他许诺过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到需要他的时候才去找他很不道义，但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是墨犴了。 第十五章 “带我走……我跟你回雪岭。” 墨犴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灵王府，此时正泪流满面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韩落，心里有一处闷闷地疼着。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些，要不是凤湘拦得紧，他早就去晟王府看韩落了。韩落上次被凤澜那样毒打都不想离开，现在怕是真的伤透了心，才会想到来找自己的。 没有想太多，墨犴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抱着韩落用了妖力施法瞬移，离开了盛都。对不起，凤湘，我不能让韩落在留在盛都伤心了。我会回去的…… 自家大王竟然又回到了雪岭，这让阿离等小妖都惊喜万分，但是看到他身边跟着的韩落，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阿离一路上欲言又止，直到带着两人进了青藤宫殿，他才拉了墨犴到旁边：“王，您把韩落又带回雪岭了，这是意味着他愿意和您在一起了么？” “这倒不是……”墨犴虽然这样说着，眼底也有些心疼，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那……吓！王！您的妖丹呢？！”刚才墨犴和韩落挨得近，阿离没有察觉出来，现在他是感觉到了，自家的妖王大人体内并没有妖丹的痕迹。 墨犴在阿离的猛盯之下有一点心虚：“妖丹在韩落体内寄放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妖丹沾了人气可是最伤身的，您便是再有个千年的修为，也撑不住您这样浪费啊。”说着他便拉着墨犴往韩落那儿走，“走，王，去把妖丹弄回来。” “等等，别急。”墨犴拽住阿离，“我跟你说，我只在这儿留两天，等落落心情平复一些了，我还得再回人类世界一趟。妖丹放在他那儿，把他留在这儿我也放心些。” 阿离算是听出来墨犴的意思了：“王，您去人类世界里不就是为了韩落么？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儿自己再回去？”他狐疑地看着墨犴，“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墨犴挥了挥手：“没什么事情啦，只是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 越是看他这样说，阿离就知道有问题，但是也别想从王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时时盯着王不让他离开了。 墨犴见他不再追问，心里一松，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被自己撂下的那个人来，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生气啊？ 如今的灵王府中一片死气沉沉，府中众人想起那天的场景，心中都觉得很不是滋味。墨犴离开的那一天早晨，凤湘突发奇想，想要亲手为他的小墨做一碗香粥，把厨房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韩落来的时候，府中人告诉他，他却没有在意，但是当他端了好不容易成型的粥到墨犴的房里时，却看见屋中半个人影也没有。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人。门口的小童也都说没有见到墨犴和韩落一起出去。 然后的然后，凤湘的脸色就像刚从地府里边儿爬上来的一样，阴沉冰冷得让人浑身发颤。将那一碗饱注了心血的粥扫到地上，青瓷碗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凤湘一甩袖子，径自出门去了晟王府。 韩落不在晟王府，凤澜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反而当着凤湘的面和新娶的白灵儿你侬我侬，极为碍眼。 “墨犴真的不在你这儿？”白灵儿听凤湘这么问，心里一惊，还没等凤澜回话便问凤湘：“你刚刚说……墨犴？你认识他？他来盛都了？” 凤湘疑惑地看向她：“你认识小墨？” “小墨？”白灵儿有些好笑，如果是妖王的话，怎么会被人类称作小墨？想来只是同名的人罢了，“没什么，只是恰好认识一个同名的……那个小墨对于小叔是很重要的人么？” 凤湘心中一痛，当然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他如今为了一个钟情于别人的韩落便将自己的一片真心践踏得支离破碎。冷冷地嗤笑一声：“没有，只是一个落跑的男宠罢了。二哥若是见到他，还请将他送到本王府上去让本王好好教训教训。” “这是自然。是吧，澜。”白灵儿偎在凤澜身边娇声道。 凤澜点点头：“你放心，找到他一定给你送去。” 凤湘冷着脸出了晟王府，竟发现一想到府里面没有了那个人，便不愿意再回到那里去。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魔咒，竟然一刻也离不了他了。可是他仍旧不在乎自己，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即使已经肌肤相亲，甚至答应了一起佩戴龙凤佩。 看向腰间的龙佩，凤湘将它扯下来，琉璃珠落了一地。扬起手，想把龙佩也扔了，却是做不到。死死撰着那龙形的玉佩，最后还是将它放到了胸口。 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许久不来的秦月楼来，上次从这儿将墨犴救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想来竟仿佛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境，梦醒了，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连他住在何处，能到何处去都丝毫不知道。 方才说什么只是一个男宠，要好好教训他，他怎么会下的去手，墨犴又怎么会只是一个男宠，对于他凤湘来说，那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生命的全部。墨犴一走，他便空了，一颗心全被他带走了。 凌霄一开窗便看见了楼下站着的凤湘，惊讶之余心中立刻心思千转，起身下了画楼。 “王爷……您来了……”凌霄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全然不像以前直接扑了过来。这样的凌霄让凤湘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来听你弹琴。” 凌霄面有喜色，却微微侧身俯腰，将凤湘让进去。 凤湘坐在凌霄房内的雅座上，等待凌霄摆琴焚香。凤国第一男魁，即使及不上墨犴的容色，也是一等一的风姿，他抬袖低头间的雅致正是以前的凤湘愿意时常来的原因，如今有了墨犴占据他的心，看起凌霄来也就没有什么特别了。但是现在墨犴离开…… “凌霄，你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凌霄垂眸一笑：“王爷能再想起霄儿，霄儿已经是前世积福了……对了，王爷，霄儿月前得了一瓶佳酿，本想着王爷来与您同饮，没想到竟是等得久了些，好在酒是越陈越香，王爷可要尝尝么？” 凤湘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时间飞逝，颇让人感慨。点了点头：“尝尝也好。” “是。”凌霄应了，走进屏风后，从博古架上取了一小瓶酒来，低顺的眉眼此时却是透露出淡淡的凉薄和阴狠来，唇角勾起，转眼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王爷，这便是了。” 第十六章 酒是美酒，浅尝辄醉，凤湘听着曲折深婉的琴声，已觉得眼前迷糊摇晃，竟然好像醉了。朦胧中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自己的身边游移，好像深爱着的人的感觉。 凌霄将熟睡的凤湘搬到榻上，眼神变得空茫，竟和受到明姬控制的凤帝一个模样。暗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妖冶的身影，有两点微微泛着绿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看着这屋中的样子。这个青楼的男子，真是很容易上当啊。 之前凌霄到处找能够控制人心的药物，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明姬的手下，稍加调查便知道此人与凤湘以前关系匪浅，找这种能够让人迷失自我的药物，恐怕正是为了对付凤湘。 在凤国的两个王爷中，凤澜看起来谨慎圆滑，但是用心不专易受控制，而凤湘看起来慵懒，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却是最难对付的。这也是幼王殿下指示先控制凤澜，再想办法制约凤湘的原因。 而且，如果能够取得凤湘的支持，幼王殿下以后也会多一个得力的助手，非常的人就要以非常的手段来拉拢才好。 这酒里的药并不是什么能够控制人的药，而只是重剂量的蒙汗药，凤湘想要醒过来还得费些时日。在这些日子里，幼王殿下登上国君的位置，一切尘埃落定，倒时候再跟他们谈条件。 青藤宫中，韩落整日里心情极为低落，很少与旁人交谈，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时时想着离开。这一次，他是自己决定离开凤澜的。 倒是这边……妖王殿下坐在青藤宫殿的门口，常常直直地看着盛都的方向发呆。阿离轻叹一口气，殿下的忍耐限度也快到了吧，这都第九天了。 果然，上午阿离才发出这样的感叹，下午整个青藤宫便已经找不到墨犴的身影了。 再一次来盛都，墨犴已经是轻车熟路，也没有再那么轻易的被人骗了，到了盛都的时间是第二天的凌晨。虽然说天蒙蒙亮的时候本来就很阴冷，墨犴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浓浓的妖的味道。 之前走丢过一回，凤湘便紧张地带着墨犴绕盛都转了好几圈，直到他将路全部记熟了才罢休。现在墨犴顺利走到了灵王府的后门，却发现这里面阴沉沉的。没有直接敲门，而是轻身飞了进去，悄悄的观望。里面竟是灯火通明，只是往日的那些活跃的小少年，此时虽然在忙碌着，却是一点灵气也没有，倒像是被摄取了心魂的傀儡一般。 内院突然出现一点骚动，墨犴连忙隐藏了气息，躲在暗处，却发现里面走出来一个妖。差点惊呼出声，那不是小麒手下的明姬么，她怎么会在灵王府……不，她怎么会跑到人类世界来？ 这样说起来，墨犴倒想起了刚进城就一直能够感觉到的那股妖气，现在想想倒像是小麒的味道。难道他也来了？ 凤湘呢？有没有怎么样？心中焦急万分，偏偏自己现在妖力封存，又没有妖丹护体，轻易不能不动声色地进去。明姬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妖力波动，走出来看时，却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四处望了望，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中却是不放心，转身去了凤湘所在的屋子看看他是不是还好好躺着。 墨犴见她离开，便快步前往内室，轻巧地绕过那些毫无意识的少年，穿过了正屋躲到后院的一个角落观望着。等了一会儿，看见明姬又从其中一个屋子里出来，回到了正室去。 凤湘会在那间屋子里吗？他悄悄的进去，一股奇异的香气传入鼻中，轻轻走到帐边，掀开那轻罗红帐，熟悉的人就这样侧趴在榻上，露在被子外面的肩头是赤着的。墨犴伸手一碰，那锦被便滑落，现出男子赤裸的身子来。 突然有人轻吟一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绝色的小脸绯红，白嫩的颈子上有一串浅粉色的吻痕，他一只玉臂环住凤湘的腰，让自己往凤湘怀里靠了靠，磨蹭了两下，像一只乖巧又慵懒的猫。在墨犴面前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少年却是没有醒过来。 墨犴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凤湘……凌霄……”轻喃着两人的名字，墨犴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痛，就好像自己的心被一双手狠狠地揪住了撕扯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没有人打自己，却还会感到这样的难过？为什么看见他们在一起，看见凌霄脖子上的红印，就感觉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心情激荡之下，竟是连自己的妖力也难以控制，眼睛又显出浓浓的墨紫之色。顾不得那么多，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墨犴再一次瞬移离开。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室内，门便开了，明姬站在门口，眉头微皱：“虽然知道有人来，却没想到竟会是他，看来得告诉殿下才好。”自言自语了几句，眼角一瞥，方才还熟睡着的美艳少年此刻已是乖巧地坐在被子上，见明姬看向了自己，便下了床跑到明姬的身边跪下，乖乖地用脸蹭她的手臂：“主人，主人……霄儿做的好不好？” “好。”妖王的事明天再报不迟，现在去反会扰了殿下的睡眠，落不得好处，现在这只新宠物看起来正饿着呢，心情不错，喂喂他也好，“跟着吧。” 凌霄得了应允，甜甜蜜蜜地点头跟上，竟是全无之前的傲气，变成了心中只有明姬主人的宠物一般。 而墨犴毫不知情，脑子里只是一直停留在自己看到的场景，相拥着同眠的人，安宁又甜蜜的表情，哪里还想不到两人做了什么事情……凌霄说的果然没错么？没有了自己，凤湘又会回到他的身边，而自己也会像他府里的那些人一样被抛下，不，不是他抛下了自己，是他墨犴先做错了。 直到看不见了灵王府，墨犴停了下来，无力地沿着墙滑下，抱着膝盖，变回墨黑色的眼中竟是流出了透明的液体，咸咸的，涩涩的，这便是传说中的眼泪么？墨犴看着雾沉沉的天空，这便是爱么？还是自己……已经失去了爱呢？ 第十七章 墨犴无助地在盛都的街道上走着，曾几何时，他在盛都只有灵王府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待了。现在他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无处可去，随波逐流。为什么自己爱上这两个人，他们都…… 韩落为什么要离开晟王府，之前自己不能够感受到他的痛，现在竟然和他一样心痛，凤湘不需要自己了，那么他也不必信守诺言留在盛都了。 可是他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就算现在他想离开，也未必就能如愿了。 城门口站着一个黑袍银发的长发男子，他的头发虽然不及墨犴以前的长度，却也是长及膝盖，大大的波浪发卷让他平添一抹妖媚。星眸中闪着莫名的光，定定地看着墨犴。见墨犴停下了脚步，他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到墨犴的面前，微微低头，唇角勾起，腻声道：“王怎么来了这种地方呢？” “小麒，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城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墨麒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可爱的妖王殿下啊，您这千年的道行，是骗人的么？都到现在这个状况了，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还是这么一意孤行地相信我么？” “是你做的。”墨犴微微垂下眼眸来，“我不是不知道，不承认的话，你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墨麒心中的情绪涌动起来，第一次看到墨犴这样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遗憾特别难过的事情。微微垂下的浅红色眼角让他生出“就这样算了”的念头，他才反应过来。 “你少来这套！少摆出这套假惺惺的样子！你从来就没有体会过我的感受，不知道我永远活在你的光环之下是什么样的痛苦！”墨麒掌中运力，一掌竟是将墨犴打飞几步，跌在地上。愣了一下，墨麒随即飞到墨犴的面前，俯下身，将一把乌滑的长发攥在了手中，狠狠一扯。 墨犴痛吟一声，被迫抬起上身靠近墨麒。墨麒死死盯着手中的头发，声音危险：“你把头发剪了？你还把妖丹拿掉了？我拼了命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弃若敝屣。呵呵呵……你什么时候偷偷跑到人间来的？是不是‘闭关’的那一天起，你就在这儿待着了？” 没有等他回答，墨麒又一次扯了扯他的头发：“我想想，刚才明姬告诉我你来了的时候，你是不是刚刚看到什么不太美妙的场景？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人类了？叫什么来着……” 墨麒却是说不下去了，因为墨犴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苦涩，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赖着自己撒泼打诨，也不再有那样单纯地相信着任何人的笑容，他的眼神空得好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一般。墨麒突然感觉到很是恼火，这样的墨犴比以前让他更恼火。 松开他的头发，墨麒冷冷地俯视着他，半晌，冷笑数声：“这便是我一直羡慕着的妖王么？为了一个人类丢了自己，呵呵哈哈哈……真可笑！” 他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墨犴的声音，空洞的，却是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不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人类世界都不是你可以恣意撒野的地方。天帝陛下不会不管，我也不会不管的。”墨麒转过身，发现墨犴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妖力上及不过自己，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 深紫色的眼睛散发出妖冶的光来，直直地看着墨麒，两个妖界权势最强的妖在人类的地盘上对峙着，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白。 “是么……”墨麒哼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阻止我。” 说完墨麒便没影儿了，只剩下墨犴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眼底一片黑沉。 明姬又进了凤湘的屋子，凤湘已经在傀儡少年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静静地躺在那儿。明姬站在榻边，打量了他许久。妖王为什么会因为看见他与凌霄不清不楚便这样不高兴？是因为喜欢这个人类？可是他们不但同为男子，而且人妖有别，怎么可能会有真爱？ 突然很好奇，如果这个人知道了墨犴是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但是还没等她好奇完，便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和天生的妖威，转过头来，墨犴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站在那儿：“明姬，昨天我看到的，是假的吧。” “原来是王，怎么？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让他醒过来，本王要亲自问他。”避而不答，墨犴即使失了妖力，浑身的气势也让明姬这样修炼了不过三百年的妖内心战栗。 也不等她回答，墨犴径自走到了凤湘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方才与墨麒一番对峙，突然觉得，与其相信两个心怀不轨的妖，不如信凤湘一次，相信他的情不会随意更改。 垂下眼帘，墨犴伸手凝成气旋，覆于凤湘额上。直到他睁开眼睛，墨犴微微喘了口气，高兴地看向他，却发现了他脸上的惊疑。 抬起手去握凤湘的手，凤湘却是往后缩了缩，一脸审视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墨犴心里微凉，同样的一幕又要上演了吗？但即使是如此，也要现在问清楚。 “我是妖。”直直地看向凤湘的眼睛，墨犴知道自己现在的眸色在人类眼中看来很是奇怪，但是他想要知道答案。 凤湘的表情却是很奇怪，并不是像韩落那样惊恐地躲开，而是露出有些迷茫又苦涩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开口：“我还在想，我灵王爷凤湘怎么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还为了他忽悲忽喜，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妖吧，妖惑人心，你是不是一直在嘲弄我的感情，在我为了你喜不自禁的时候，你还是可以走得干净利落……” 明姬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这个男人倒是有趣的很，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妖王现在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你就这样不愿意相信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我么？”墨犴的心灼痛，紫眸中微微闪着泪光，“我从来没有对你施过蛊惑，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么？” 凤湘别过头：“你走吧，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不。”墨犴再也扬不起半个笑容，他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走，“如今我必须在你身边陪着你，哪儿也不会去。” 转头看向明姬，眼中是赤果果的威胁。明姬咬了咬唇，勾出一个柔笑来：“王不要这样看着明姬，您愿意留下便留下就是，只要您不破坏殿下的大计，也不怕王位被人占了去，您就尽管在这儿和您的小情人儿待着便是。” 说完，她柳腰一扭，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只留下两个沉默不语的人。 第十八章 明姬走得没影儿了，室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墨犴垂下头，呆呆地看着桌上燃着的沉香。突然腰间环上一双手，熟悉的温度让墨犴惊得动都不敢动。 凤湘的脸靠在墨犴的肩上，温热的吐息让他白皙的脖子和脸都微微泛起了红。墨犴惊讶地想要转头，一回头便被那人吻了个正着儿。深情地交换着气息，凤湘的温度一如既往的炙热又温柔，墨犴心里一酸，藏了许久的眼泪扑簌着落下。 直到墨犴喘不过气来，凤湘才慢慢松开唇，温柔地看着墨犴的眼睛，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眼角：“就算是被小墨蛊惑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但是我知道，小墨即使是妖，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妖。”眼见墨犴的眼泪又被他哄出来了，凤湘连忙把小人儿抱进怀里，轻声道：“虽然这几日我一直昏昏沉沉，但是因为小时候作为皇室的人，对蒙汗药是有抵抗力的。虽然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但是外面的事，你们的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轻柔地抚着爱人的背，凤湘在他的颊上印下一吻：“我的小墨又瘦了……” 墨犴抽噎着，眼中却有了笑意，紧紧地抱着凤湘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腻了一会儿，凤湘轻顺着墨犴的头发：“小墨，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整个盛都已经在那个什么殿下的掌控之下了。我想，皇上和二哥他们肯定是受到了蛊惑才会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韩落呢？” 墨犴眼神一闪：“落落不希望我告诉别人他的下落，如果他愿意回来了，他会回来的。”紧了紧手，又往凤湘怀里赖进几分，“我看到你和凌霄躺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伤心。” “那时候我任人摆布，无能为力，绝对不是自愿的。”凤湘右手指天，一脸紧张，“若是我凤湘有半点虚言，就天打五雷……” “不许说！”墨犴捂住他的嘴，“天上真的有人看着的。” “我不怕的。” “不是这个，你若是真的发了誓，天帝会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墨犴垂下眼眸，“虽然我知道人与妖相恋是有违天理的事情，但是就像天君和地君一样，明明是不同种类的神兽，却还是坚持要在一起，天君还为了我兵解。” “天君？地君？”一时间听到太多有关那个从未想象过的世界的信息，凤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似乎这天君和地君是与小墨有什么紧密联系的人。 墨犴点点头，抚了抚腰间的凤佩：“天君是龙子狴犴神君，地君是玄凤神君。是他们两个赋予了我生命。咦？湘，你的龙佩呢？” 凤湘也着急地到处找，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我的衣服被换过了。” 墨犴的眼中浮现出沉思之色，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会想办法拿回来的，我也不会任由墨麒在人类的世界撒野的。” 看着自家爱人眼中的决绝，凤湘突然想起方才的明姬对墨犴的称呼。他是妖界的王，似乎比那个殿下还要更厉害一些。 “他们就不担心你会扰乱他们的计划么？” “嗯，因为现在的我谁也敌不过，我为了到盛都，将妖力封了，这样不容易被天帝陛下发现，妖丹也已经送到了韩落体内。所以，普通的人类都能把我撂倒，更别说他们那些妖了。” 凤湘回想起之前在秦月楼的事情，他的眼睛在那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紫色，是因为快要没有力气，在犹豫要不要用妖力么？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墨犴那么放心的就昏倒了，是因为他一直相信自己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也会一直是他最坚实的依靠吧。 他的小墨就是一直这样单纯地相信一个人，单纯地想要保护韩落，单纯地想要爱自己。 门外突然又传来脚步声，墨犴连忙别过身去，凤湘也反应迅速，面朝里躺下。又是一副冷战的模样。 进来的却是墨麒。 他关上门，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往前进一步，冰雕般的脸隐在阴影中。墨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向门的方向，一阵莫名的压抑在室内弥漫开来。突然，墨麒的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在了墨犴的面前，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挥手，凤湘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从榻上甩到了地面上。 墨犴只觉得手臂一紧，眼前景物旋转，已然被墨麒整个压在了身下。狂风暴雨般的吻落在了绝色的脸上，墨犴本能地挣扎起来，凤湘在看，即使自己不是愿意这样屈居人下，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场景。 墨麒喉中冷哼一声，施力将墨犴的双手紧紧缚住，右手一扯便将他上身的大片布料撕了下来，手中妖力一发，连带着那布料一并扔在了凤湘的身上，诡异的力量让刚刚抬起身来的凤湘又跌了下去，吐出一口血来。 “墨麒！你要做什么？！”墨犴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妖冶的紫色，但是如此狂暴的墨麒用了极大的力量来束缚他，他又如何能够逃脱。 墨麒冷冷一笑：“我只是突然发现，我无法忍受你这个老妖怪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我要亲自将心里的那个人彻底打碎，我要看着你在我的身下哭泣求饶的样子，看你丢掉所有的自尊，像狗一样乞求着施舍的样子。” “你住手！墨麒！就算你这样做，也不会看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墨麒果然停了手，却是勾起一个戏谑残忍的笑容来：“也是，你自己不会有这样深的感受的，若是把你换成……”目光意有所指的转向在一旁的凤湘，果然见到墨犴变了脸色。 但是墨麒手一松，墨犴便已经挡在了凤湘的身前：“你没有资格碰他。” 他慢慢向墨犴走去，释放出自己的妖力逼迫他们，却发现那人全身妖光大盛，齐腰的长发泛出诡异的蓝光，根根飞舞起来，竟是在以可见的速度变短。 墨麒眼中惊恐万分，伸手想要阻止他燃烧妖力的行为，却被强大的力量狠狠捶上胸口，整个倒飞出去，跌在了榻上，大口地吐出血来。 发出这一击，墨犴还撑坐在地上，凤湘一伸手碰到他，他便砰地一声倒了下去。原本及腰的长发，如今竟只齐肩膀处，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甚至隐隐泛着青色。 墨麒吐了几口血，脸色也很难看，但是还有行动能力。凤湘敲碎桌上的茶杯，抵住了墨麒的咽喉，后者却是不屑地笑了一声，只是转向已然昏迷的墨犴时，眼底竟是难以察觉的悲伤。 拨开茶杯瓷片，墨麒也不再看墨犴，踉跄着离开了这个房间，背影竟是一片孤寞。 凤湘将墨犴抱回榻上，一时间竟是深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的弱小。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去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虽然他不是妖，也能够感觉到墨犴生命力的衰弱，随着他的头发一起…… 第十九章 闭着眼睛乖乖蜷在凤湘手臂中的墨犴比平时看上去更加娇小了一些，再有人进来的时候，凤湘也不再抬头看，就这样自顾自温柔地抱着墨犴。 明姬关上门，坐到桌边，看着眼前莫名感觉很和谐的画面：“我有话问你。” 凤湘没有理她，明姬也不觉得恼火，只是微微放松了手臂，倚在了桌边：“你之前不是还觉得是王蛊惑了你么，现在怎么又这样了？人和妖真的会爱上彼此么？” “你不懂。”这一次凤湘开口了，目光却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墨犴，连抬一抬眼皮儿都懒得奉送。 又是一阵沉默，明姬低低笑了两声：“你这是在软抵抗么？我是不懂，我也没有遇到能够让我动心的人类，你的那个大哥，我告诉他我是妖的时候，他的那个样子……哈哈哈，就跟之前你刚醒来的表现一模一样。” 凤湘脸色一白，终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方才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情感，反而要等我走了才说？你当时，想的是什么？” 不待凤湘回答，明姬眼中浮现出一丝嘲弄：“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呵呵，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妖王大人，竟然不惜为了一个用心不纯的人类自毁妖力，也要重伤我们的幼王殿下。”明姬的唇角勾起，眼底一片苍凉，起身离开，在门口突然停下来，“果然人类都是脆弱又自私的动物，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也不在乎。实在没有什么分别。” 喃喃自语般的声音像一阵风拂过便无痕，却在凤湘的心底激起千层波澜。再伸手去碰墨犴的脸颊时，已然颤抖了。十指紧紧攥成拳，凤湘动了动唇，却是无声。 墨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即使醒来了，他也是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明姬和墨麒都没有再来，只有原本府中的傀儡少年送来餐饭。 凤湘的细心照顾让墨犴心情好了很多，恢复起来也快了。他们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被困在这王府之中，转眼间一个月过去，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虽然还有些体虚，墨犴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坚持修练着，头发又长长了一点点，但毕竟妖丹不在体内，增长的妖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凤湘虽然不说什么，但是眉目间的愁色却是墨犴一一看在眼中的，他在担心凤国的安危。 墨犴眼神微黯，自己也该为他分担一些烦恼的，毕竟墨麒能够这样大张旗鼓地在人类世界中作肆，跟他私自离开妖界，鞭长莫及也有关系。看见他这样强颜欢笑的样子，墨犴心里反而更觉得愧疚。 “湘……” “怎么？” “我是想问，如果我们有机会反抗，应该怎么做才好？” 凤湘愣了一下，微微有些迟疑：“这个……朝廷的事务都掌握在二哥的手中，如果能够解开了二哥身上的蛊咒，让他与我共同重掌朝政，便成功了一半，至于大哥，如今听明姬的口气已然灯尽油枯，无力回天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墨麒他们的法力都那么厉害，随时可以再次掌控我们，这个计划怕是难以实行的。” 墨犴还欲说什么，凤湘已经将他搂了往软榻上抱：“算了，你不要想着偷偷行事，还是等合适的时机到来的时候再作打算吧。” 合适的时机，莫过于三月十五，明姬妖力最弱的时候。夜深人静，等凤湘睡着了，墨犴才悄悄地爬起身来，留恋地看了看熟睡着的爱人，在凤湘的额上落下一吻。施了瞬移之法，支撑自己勉强离开了王府。墨犴的气息刚刚消失在室内，凤湘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是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声音微哑，“对不起……” 悄悄潜进晟王府中，相比于变数更大的灵王府，晟王府的守备显得松动很多，加上月圆之日妖的妖力都会减弱，府里没有人察觉到墨犴的潜入。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好，墨犴刚刚进入晟王府的后院便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夫君，早些歇着吧。” 门吱呀一声，出来的还是墨麒的手下，那个叫做白灵儿的木棉妖。她的脸上不像明姬那般冷漠，反而带着一丝甜蜜，倒像是热恋中的人一般。待人走远，墨犴顾不上想太多，悄悄走进了凤澜的房间。 出乎墨犴意料的是，虽然熄了灯，凤澜却没有休息，反而静静地站在窗前看难得出现的月亮，一点都不像是个被蛊惑了人。 察觉到门的声响，凤澜却是慢慢地回过头来，一点也不慌不忙。反倒是看见来的不是白灵儿时，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墨犴？”低低的声音清醒得很，墨犴突然猜到他应该也没有被蛊惑，看来这个皇室的人都是心智颇坚的，那他为什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韩落？ “你是清醒的？” “是，我也只是将计就计，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罢了。你是从灵王府过来的吧。”凤澜直说不讳，倒是十分信任墨犴的样子，“落儿他，还好吧。” 墨犴看着他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韩落的伤心有些不值得：“落落没事，我将他带到我的老家去了，他很安全。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落落的想法？” “他会知道的，日后我向他解释，他自然不会怪我隐瞒。” “若是他再也不愿意回来了呢？” 他却明显不愿再谈这样的话题：“你这样不顾危险潜入这里，不会就只是想问这个问题的吧。” “既然你清醒着，那就更好。凤湘如今被困于灵王府中，我会想办法让墨麒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你们抓紧时机。时间有限，我先走了。”墨犴突然也不想再跟这个本来就不是很处得来的晟王爷多说什么，说完这些便离开了。 趁着天未亮，墨犴只身前往了皇宫，墨麒如今的住处。 宽阔的寝殿中雕栏画栋，金银装饰的墙壁，一片奢华富丽。这样大的宫殿中却只有一个人在里面独自饮酌。银发的男子还是千年不变的一身玄色长袍，清冷的月色投进殿中，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又朦胧的影子。 突然，男子星眸微眯，放下了酒杯，却还是慵懒地躺着。 寝殿中传来一下接一下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一声一声，仿佛有节奏的更漏，让人莫名地恍惚。墨麒低笑出声，眼神迷离：“老妖怪，你终于来找我啦。” 我等你好久了。 第二十章 “你回去吧。”墨犴的声音清冷，“何必执着于这样的权势，你这样……”环顾周围的冷寂，“觉得快乐么？” “快乐？快乐是什么？”墨麒翻身下地，赤着足一步一步走到墨犴的面前，将那张醉意朦胧的脸凑到他的面前，微微嘟着嘴，竟是意料之外的纯真，“你知道吗？我一直在追着你跑。一直一直追……可是我发现，我追不上你。” 墨麒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妖王大人的肩头，声音幽幽的，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幼王殿下，也是墨犴一直记在心底的儿时的墨麒。 “一千多年了……你都要升仙了，就要离开妖界了，就要彻底和我们断绝了联系了……我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你为什么要让我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你？”手指轻柔地捞起墨犴肩头的发，“你竟然当真为了一个凡人，就要这样糟蹋你千年的修为。” “小麒。”墨犴没有推开他的想法，现在的他俩就像小的时候一样，那时候的墨麒还是一只没有化为人形的麒麟，墨犴就整天将他抱在怀里东窜西窜。 “我也不知道，千年来，我从来都想不通天君和地君因为什么那样坚定地在一起，当天君死去的时候，地君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喜欢韩落，就为他的一句话下了雪岭，可他的眼睛只看着晟王爷。” “韩落又是谁？” “朋友吧，他如今是我想要保护的朋友。”微微笑了笑，“但是就是因为他，我认识了凤湘，他真的是很大胆的一个人，好像什么都胸有成竹一般。别人都说他风流又无情，我认识的凤湘却是专情又温柔的。渐渐的我的心情会因为他而改变，也渐渐体会到天君和地君相爱时的快乐和死别时的痛苦。这便是爱情了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墨犴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希望借我的力量对付你，这我都知道，但是我并不在意。因为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事了。” 墨麒将脑袋从墨犴的肩头移开，四目对视，墨麒率先转开目光，望向了圆圆的月亮：“我们也都觉得累了，我心里觉得空空的，明姬也是这样想的。”顿了顿，转身重新看向墨犴，“我果然还是离开比较好吗？” 墨犴没有再说什么，能够这样就让他们离开自然是最好的，毕竟他也不希望再斗下去了。但是墨麒突然来了一句：“你大劫将至，跟着我一同回去。” 深墨色的眼眸中显出惊讶之色，墨犴摇了摇头：“我暂时不回去。” “是为了那个男人？他已经知道你是妖，不是也不在乎么？你便跟他说明了不就好。再说你一旦渡劫成了仙，便不能够再留在人间，你还是执意要留下吗？” 墨犴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一直相信着只要情意够深，就算是为了这段感情放弃仙籍，永远留在人间做一个妖，他都甘心情愿。但是现在，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成功抵挡住九百九十九道天雷。 “一千多年了呢……”墨犴的表情突然多了一分苍凉，终于有了点活了千年的味道。 第二天，墨麒和众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在凤国玩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游戏。神秘的新帝又消失了，原来的皇帝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这是他曾经伤害过明姬的心的代价。白灵儿倒是出人意料地留恋着凤澜，但还是强行被墨麒带走了。 墨犴站在灵王府的门前，现在府中所有的少年都已经恢复了意识，这些天的他们就像睡了一场大觉一样，全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凌霄也不像之前那样迷恋着凤湘，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也不问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凌霄在离开之前拉住了墨犴：“她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她不会再记得我的……”像是在问问题，又好像根本没有期待着回答。墨犴意识到，凌霄对这些天的事情有印象，而且似乎影响了他对凤湘的感情。他说的那个人，是明姬么？ 凌霄走远了，墨犴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挪步。明姬说不定不会回来，但也说不定还会回来……但是如果自己没有办法渡过天劫，那么凤湘也会伤心吗？还是，干脆不让他知道…… “小墨……” 墨犴听见凤喊自己的声音，回过头去，凤湘就站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和自己对望。天空的阴云散去，显得格外明朗，一阵风吹过，扬起凤湘腰间的饰带，露出那枚龙佩来。不知道为什么，凤湘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总觉得他似乎会随着这阵轻风离自己而去，喉咙一紧，接下来的话竟是堵在了喉间。凤湘加紧几步跑过去，将墨犴拥进怀里，龙凤佩轻轻碰撞，发出轻灵的声响。 “湘。”回抱住这个微微颤抖着的男子，墨犴低垂着眼角，紧了紧手，“我要……” “事情都过去了是不是？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了对不对？”打断墨犴的话，凤湘抢道。 墨犴无言以对，刚刚想顺势说出口的告别又一次收了回去。还是再赖一段时间吧，只要趁天劫到之前上天界一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嗯，一定可以的。” 凤湘却慢慢松开自己，看向门口的方向。墨犴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却看见两个本该乖乖待在雪岭的人和凤澜一起站在门前。 “落落，阿离？” “王……韩落公子想要回盛都，阿离就送他来了。”虽然这样说，但是阿离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他一定是想让韩落将妖丹还给自己。突然阿离的脸色变得惨白，“王！你的头发呢？！”他冲了过来，在离墨犴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眼神中满是惊恐。 墨犴笑了笑：“不就是一点头发么，大惊小怪什么。” “您的大……”墨犴在劫字蹦出来之前就捂住了阿离的嘴，转向凤湘，“这是我小弟，我们先去叙叙旧。”拉着阿离往旁边走。 凤湘看着神神秘秘的小墨，微微皱起了眉头，直到自家二哥出声叫他。 “湘，我今日特地来此，是为了大哥的事情。”凤澜眉眼间有一丝阴冷，让凤湘心头一跳，转头直视着凤澜的眼睛。 第二十一章 “白灵儿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强大的妖愿意为将死之人治疗的话，能够力挽狂澜也未可知。”凤澜紧紧握住凤湘的肩，“若是大哥有什么不测，你我不管谁做君王都必定会负了身边人。你能不能跟墨犴说，让他救大哥一命？” 桃花灼灼，花树后静立着两个人，墨犴的手紧紧地拉住阿离，将凤澜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阿离抬起头，看见比起以前不知消瘦了多少的妖王，眼中一酸，人类就是一直不管王的死活，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让王以宝贵的妖力换取一个将死之人的命。以王的个性，他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而那个凤湘也希望他这样做的话，即使是将妖力消耗殆尽也是要救那人的。 偏偏方才王又千叮万嘱不许将他天劫将至的事情说出去，还下了守口咒。阿离一脸不满地任由墨犴将他拉出去，狠狠地白了那几个人类几眼，却是没人理他。 凤湘心中也不希望大哥死去，如果当真能救的话，不管什么方法，也是要试一试的。可是，他再面对墨犴的时候，已然开不了口提更多的要求。之前他每天的愁苦模样，一半是真愁，一半却是要让墨犴看见的。不停地跟他说怎样才能够解决国内的问题，就是等待着他悄悄离开去帮着解决的那一刻。 本来已经预料到墨犴与墨麒对上时可能会两败俱伤，但是对于凤湘来说，凤国便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他的一切都是基于凤国还存在着的前提上。能够看到墨犴毫发无损地回到王府，他已经是感谢漫天神佛了。饶是如此，叫他再次开口去求墨犴救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韩落看了凤澜一眼，他在山上待不住，这才央求了阿离带他下来。本来并不想回到晟王府中，却知道了之前他是受了蛊惑才会做出违心的事情。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肠又软了，不由自主便生出了回到他身边的念头。 可是新的矛盾一个接着一个，如果皇上死了，凤澜做了皇帝的话，自己应该还是不能够忍受与他人共享枕席吧。 “墨犴，求求你。”在凤湘开口之前，韩落先拉住了墨犴，“救救皇上，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墨犴也没有想到会是韩落率先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竟是有淡淡的开心。如果是凤湘的话，自己应该会觉得难过吧，太好了…… 笑着点点头：“嗯，我尽力。” 向前走了一步，和韩落面对着面，微微低下头，贴上他的唇。凤湘和凤澜都下意识地想去拉开他们，却发现双唇相触的地方有隐隐的亮光闪现，有什么东西从韩落口中被吸走。 墨犴随即放开他，整个人竟是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只及肩头的长发竟又长长了几分，眸中的紫色一闪即过，容貌看上去也更加艳丽妖媚。 “事不宜迟，你们的皇帝被明姬吸去了精气，再不救怕就来不及了。带我过去吧。”墨犴微微调息便看向了凤湘，伸出手。 凤湘紧紧握住那只纤细的手掌，好像再用些力气，便能够抓紧他一些。墨犴笑着看他一眼，不是你要我去，真好。 去皇宫的路并不算短，凤湘和墨犴却觉得这条路太短，或许是他们走得太快。凤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几次停下脚步，又被墨犴拉着往前走。好像正在前往一个难以窥探的深渊，让凤湘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湘，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那天么？你就这么不怕死的进了笼子，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啊。没想到，后来竟会和你这个奇怪的人两心相许。” 他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追忆，眼睛看向前方，却仿佛在看向过去，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们相遇的时候。 “你让我明白什么是爱情……天君曾经说过，生死如尘可酬知己。”墨犴眼中闪过笑意，“我想，我认识了你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小墨，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要救大哥的话，你会不会有事？” 墨犴摇了摇头：“没事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治好他的。”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此刻几人已经站在了凤帝寝殿的门前。墨犴停了下来，突然紧紧搂住凤湘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吻他。气息始乱，墨犴便退开了，勾起嘴角：“放心，阿离，你进去帮我，你们就在这儿等吧，不要随意进去，否则会乱了气息……湘，我走了……” “小墨！”凤湘喊道，声音竟是微微变调了。 “嗯？”墨犴回过头，又冲他挥了挥手，这才带着他初见时单纯的笑容，一步一步踏进了寝殿。 大门紧紧关上，凤湘脸颊一凉，从眼中坠下一滴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他进去，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为什么，方才他说的话好像是一场告别？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对于阿离来说，亲眼看着王的长发一寸寸变短，将源源不断的力量都汇入那个躺着的中年男人体内的过程，无疑是最痛苦的。 直到龙床之上躺着的凤帝已然面色红润，出现了即将苏醒的征兆，墨犴才收了手，脸色苍白地踉跄了一步，被阿离扶住才没有跌倒。 原本的长发如今已经短及耳后，一双紫眸暗淡无光，皮肤已经显出了些许妖化的模样，脖颈处有细密的龙鳞痕迹出现，而手背上却是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凤羽。他无力地靠在阿离肩上，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轻喘着气道：“走吧。” 阿离死死咬着嘴唇，抱紧了如今满目疮痍的王，运起妖力，用瞬移之法消失在了金殿之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却很快便被三月浓郁的香风吹散，再不留一丝痕迹。 寝殿的大门终于大开，凤湘一脸焦急地迎上去，却发现只有凤帝一个人在，哪里还有他的小墨。全身力气散去，曾经不可一世的灵王爷此时竟是如失去了支柱一般跌坐在地上：“他走了……他走了……” 第二十二章 阿离带着墨犴回到青藤宫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回过头来，眉眼与墨犴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凤目，除了看起来更加冷漠以外，与墨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您是玄凤神君？！”阿离惊讶地呼道，本想行礼，但是墨犴现在还在他的背上，意识迷糊。 玄凤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弄成这副德行……” 墨犴隐约间感到一丝强大的压力，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是有一个黑袍的人站在面前，是谁呢？听这说话的声音，倒像是地君大人…… “把他放到那儿去。”玄凤瞥了一眼墨犴的冰丝大床。阿离立刻点头称是，背着墨犴一路跑到床边，让他好好地躺下，然后乖乖地退立一边。 墨犴只感觉到一双手带着清凉的气息抚上自己的额头，催促着自己沉入黑甜的梦境。想要看清楚那是谁，却什么也看不见。 玄凤见他平静下来，沉沉睡去，这才收回手，注入的一丝清心之力让墨犴的妖形不再，又恢复了之前冰洁水灵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头发也短得很。转向阿离，玄凤吩咐道：“去守着，今天日落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阿离又看了一眼妖王，这才快步离开。玄凤待四周清净无人了，这才走到青莲宝座前，毁了定魂符，将妖发取了出来。待那妖发自动归回了墨犴的发梢，玄凤在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珠子，将其送入了墨犴的口中。 做完了这些事，玄凤坐在了床边，伸出手，在触及墨犴的额头时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轻柔地顺理着他的额发。这大概是玄凤在狴犴死后第一次这样与儿子亲近，千年的时间对于已经存活在这世上不知多少年的玄凤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墨犴却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变成能为自己的所爱付出一切的大人。 墨犴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有照顾好狴犴最爱的孩子。 虽然很想继续留在此处，但是一来不知道等墨犴醒来如何面对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二来玄凤还得代替墨犴去一趟天帝宫，向天帝求上两件法宝，顺便向雷君打个招呼。他帮墨犴盖上一层薄丝被，起身出了门。 阿离就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恭敬地行了礼：“神君可留在这儿么？” “不了，本君还有事，你暂时不要告诉墨犴本君来过。” “王的天劫……” 玄凤一个眼神扫过来，阿离的话被压回了肚子里，但玄凤并没有责备他，倒是颇为赞赏道：“难为你一直为他打理，本君自有分寸。”他顿了顿，微微眯起凤目，“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神君指的可是那个人类么？”见玄凤微微颔首，阿离便接着道，“在人类的世界似乎是个王爷，但是阿离觉得此人并没有把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明里暗里教王废了许多修为。” 玄凤脸色微冷，看来自己去天界之前还要先去一趟盛都才好。他没有再说什么，脚下祥云升起，阿离连忙恭送他离开。 寻到墨犴曾经留下的痕迹最深的地方，玄凤无声无息地落下，抬头看着朱红的大门。夕阳西沉，天地间的色彩都蒙上了一层晦涩的迷雾。轻轻叩响了门扉，隔了半晌才有人来开门。两个开门的少年一见门口一身黑袍，长发用凤羽簪起的冷面男子，愣了一下才问：“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玄凤却是不答话，径自走了进去，两人想拦却是接近不了他。 “你是什么人？！” “快站住！” 外面的骚动惊扰了里面的人，凤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门口。正室的门倏然打开，一个黑袍男子就这样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 玄凤看着眼前的这个正在收拾包裹的人类，一言不发，直到他下意识地直起身与自己对视。 “你就是凤湘？” 凤湘手中正准备放进包裹里的凤佩突然散发出灼人的温度，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 玄凤的目光却被那散发着红光的凤佩吸引了，手一挥，凤佩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他只自顾自打量这个凤佩，却不知凤湘的眼睛骤然闪出光来：“您也是……也是妖么？” 玄凤抬眼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在你眼中，你认为妖是什么？” “有神奇的力量和超乎常人的寿命……” “哦？”暂时让目光离开凤佩，玄凤一转眼已经与凤湘面对面站着，“那你认为仙是什么？” “仙是……” “你知道妖和仙最大的不同在什么地方么？”凉凉的声音继续追问着。 凤湘语塞，妖仙都只是故事里的人物，认识并爱上一个妖已经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哪里又知道许多。 玄凤眼光一扫，看见了凤湘腰间的龙佩，沉静得好像死去了一般，心中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将龙佩也夺了过来，凤湘抢夺不及，眼中浮现一丝焦急：“请将龙凤佩还给我。” 玄凤不理他，直接将两块玉佩都藏进了怀里，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这两个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与小墨的定情之物。”凤湘的神色显得有些失落，“小墨没有将凤佩带走……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和小墨……可认识么？我要去找他，你法力无边，一定有办法带我去见他是不是？龙凤佩我可以不要，你能不能帮我……”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玄凤的手臂。 玄凤冷哼一声，将凤湘挥退几步。室内突然间安静下来。 “他快要死了。” 冰冷的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悲伤，玄凤顿了顿，便继续道：“五月初三便是他的大劫之日，本来以他的修为足以承受住九百九十九道天雷，涤净妖躯，但是他在这儿滥用妖力救人……五月初三便是他的死期了。” 想来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也不再看那煞白了脸色，如遭逢了晴天霹雳般的凤湘，只在离开的时候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若是想见他最后一面，五月初三到凤阳山顶。” 声音还响在耳边，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二十三章 玄凤离开了灵王府便直接去了天帝宫，宁静的长廊仙气氤氲弥漫，玉树琼枝到处生长着，景色虽美，玄凤却无心欣赏，径自去寻天帝的住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天帝宫中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而已。得快点儿找到天帝，跟他要到法宝，说不定还能保墨犴灵魂不散。 他刚走到凌霄殿门外，便被九天玄女拦住了：“玄凤神君？” 九天玄女慢慢走到玄凤的面前，带起飘逸的裙带和一阵轻烟：“您是来找陛下的么？陛下早晨去了昆仑山见西王母，没个一天的时间是回不来的。陛下算到了神君要为妖王墨犴之事前来，特地留下了这炼魂鼎，许能救下妖王一命。” 如此这般地将用法说与玄凤听了，玄女便将一个小小的七彩方鼎递到了玄凤的手上。 “小仙先走了，神君保重。”交接完法宝，九天玄女便离开了。玄凤看着手中巴掌大的小鼎，心中很是疑惑，本以为还要交涉上一番，天帝才肯将法宝赠与自己，竟是这般顺利么？ 返回人间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墨犴便要经历天劫。这炼魂鼎并不能帮他躲过天劫，而是要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等魂魄散了，再收取到一处，再重新炼成一个魂魄来。 暂时是不用去打扰那个孩子了，玄凤先行回到了九帝山。 凤湘却是不知道事有转机，但是即使只能见到墨犴最后一面，他也要去凤阳山。凤阳山离盛都有九千里之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只能堪堪在五月初的时候到达。对于墨犴他们来说，这九千里的路程应该转眼即至，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转瞬即逝。 他明知道自己会死，也坦然地接受这样的请求吗？为了那句什么“生死如尘可酬知己”，便心甘情愿地抛弃了一切么？ 突然间可耻地庆幸着，幸亏不是自己亲口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否则他应该会更伤心吧……但即使不是自己亲口说的，也是自己所希望的，如果韩落不主动开口，他也会再一次提出请求。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更没有脸去见他，即使是最后一面。 漫长的路程，渐渐逼近的日期，心里对墨犴的担忧和愧疚，这一切都在旅程中折磨着凤湘。他已经累死了三匹骏马，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的时间，即使眼下已经浮现出浓浓的黑影，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路上。他想见墨犴，好想…… “明天就到时间了。”墨犴扒了扒日期，心里一片平静。一开始或许还有不甘心或者是难过，反而日子越接近，生死便看得越淡。作为妖活了千年，直到爱上了凤湘才知道人世间有很多精彩的东西，有很多激烈的感情。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了。活过一遍，又何必在乎长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他。 阿离捧上小妖们送上的妖果，这些果实能够增长微少的妖力，即使对于墨犴来说，它们已经起不到什么实质的效果，但还是接受了众妖的心意：“阿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幼王殿下。” 阿离没有再反驳，如今的幼王已经不再有夺权的念头，也没有必要了，不管墨犴是成仙还是消失在世间，这妖王的位置都将是他的。 眼睛一酸，阿离背过身去。墨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不自觉地走出青藤宫殿，看向盛都的方向。幸好他不知道，不然一定是会伤心的吧。等到自己再也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年两年，甚至几十年的时候，他一定可以忘记这段小小的插曲，忘记这个叫做墨犴的妖。 想到之前帮他看手相，却测不出他的未来，想来也是因为与自己有关系，才会看不清。他一定能够和他期待的一样，富贵终老，再找到一个能够真正陪着他白头偕老的人共度余生。 第二天，墨犴被仙云载到了凤阳山的顶上，在这里，无数的妖灰飞烟灭，也有一些妖得道成仙。山的顶端是凹陷下去的大坑，四周草木不生，枯败无比。 墨犴落在了大坑的中心位置，在这一片荒芜中显得格外纤细渺小。他盘腿坐好，看了看天空中慢慢集结起来的云气，开始感应着云层中的力量，调整自己的状态。 凤湘已经爬到了山腰，抬头便能看着山顶风云变化，似乎天空所有的云都聚集到了一处，黑沉沉地压了下来。想到墨犴此刻就在山顶，直面着这可怖的黑云，凤湘的心头一紧，加快了上山的步子。 轰然一声，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直直击在了墨犴的护体光罩上。整个凤阳山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凤湘脚下一抖，险些滑下山去，连忙用手抓住身边的树藤，这才稳住了脚步。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着。 “王……”阿离和众妖站在雪岭的至高处，看着那阴云密布，落下闪电的远处，呜咽一声，阿离率先跪了下来，向着凤阳山的方向叩拜祈祷。一时间，整个雪岭的山脊上密密麻麻地伏满了小妖，还有些未成形的小精怪。不只是雪岭，整个妖界的妖们都在关注着凤阳山上的状况。墨麒死死地握着拳，即使是闭着眼睛，似乎也能够听得到来自凤阳山的声音。 人类世界也是一片震动，能够看见那诡异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地落下，似乎没有个停息的时候。盛都中，凤帝在前一日便颁下了诏令，宣布五月初三日凤国的守护神要渡天劫，号令全国上下都要诚心祈祷。 许是真的被这么多祈祷的力量阻碍了，天雷渐渐变得稀疏了，但是只有已经成了仙的和正在渡劫的墨犴才知道，这后面的天雷每一道都蕴含了前面十道的力量。祭起全身的力量抵抗着，墨犴渐渐感觉到了力量的衰竭。 力气一点点伴随着生命从自己的体内流失，眼见还剩下最后的一道天雷，墨犴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突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墨犴转过头，竟看见本该在盛都好好做他的王爷的那个人：“湘……” “墨犴！”最后一道天雷酝酿的时间极长，凤湘这么多天的奔波，再爬上这凤阳山顶，已是精疲力竭，但既便是如此，他还是踉踉跄跄地往坑里跑。 墨犴抬头看了看天空，雷光闪闪，很快便要落下，冲着凤湘大吼一声：“不要过来！” 凤湘哪里肯听他的话，闻言更是三步并两步跑到墨犴的面前将渐渐消失着的他抱进怀里。这一个月苦于思念的折磨终于有了个结束，凤湘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墨犴，我爱你，我爱你……” “轰——”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声音盖过了那人的真心之语。 但是墨犴听见了，浮现出笑容，一滴泪，坠落。 “我也……爱你……” 第二十四章 尘烟落尽，凤阳山上方的天空又恢复了一片晴蓝，山顶的大坑里一个人也没有，墨犴和凤湘都已然不知所踪，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隐约在天地间回荡着。 彩云散去，玄凤出现在了山顶，手中拿着那一方小鼎，走到了大坑的中心。闭上眼睛，玄凤默念着招魂的咒语，便看见几个细小的光点慢慢地汇聚到了炼魂鼎中，隐没不见。又稍微等待了片刻，玄凤才盖上顶盖，飞上了九重天。 “神君，陛下宣您进宫见驾。”九天玄女又一次突然出现在玄凤的眼前。他心中诧异：“不是说陛下一日内回不来么？” 玄女不答，微微俯身鞠了一躬便率先带路了。玄凤跟上她，却发现自己来到的不是凌霄殿，而是天帝宫的内殿。 天帝独自一人站在殿中，面前是一个极大的八卦图案，周围点了长明灯，好像是摆出了什么阵法。玄凤走进殿中，玄女便离开了。 未等他开口询问，天帝的声音便在殿中响起：“你知道这八卦下面镇着的是什么吗？”天帝转过身来，眉目间有着历经千万年才产生的沧桑，虽然仅仅是个中年人的模样，却是在天地形成后不久便被开天之神创造出来的帝王。对于他来说，这世间的一切纷繁都已经不能再打动他的心，看惯了悲欢生死，时间再久也只是如流水般平淡枯燥而已。 玄凤却在这样的天帝眼中看到了一丝追忆和悲伤，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帝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手指微动，那方小鼎便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有些事，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轮回，也该做个了结了……玄凤，你先回去吧，三日后的此时，再到这儿来。” 玄凤也知道多问无益，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待玄凤走远，天帝的声音才幽幽地回荡在殿中：“狴犴啊狴犴，你也该回来了。”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的话，地上的八卦图案闪了闪，快得像是幻觉一般。 天上三天，人间已三年。 灵王府荒废着，原本府中的少年也都各自遣散了，从那天后，凤湘就再也没有回过盛都，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般。凤帝和晟王爷都派人到各地找过，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三年前的事情外人不得而知，他到底是死去了，还是还活在世上的某一个角落，或者是跟着墨犴一块儿隐居或者升仙……时间渐渐过去，能再想起他的人也没有多少了。 凤澜两年前便正式以王妃之礼迎娶了韩落进门，成为第一个娶男子为正妻的皇族，而且他也在婚礼上发誓不再婚娶，一生忠于韩落。 凤帝幸宠后宫，去年十月诞下长皇子，封为思明太子。而另一个曾和明姬有过鱼水之欢的凌霄，离开了秦月楼，独自一人找去了雪岭，辗转竟是找到了明姬本人。 ……明姬独自在断肠崖边弹奏着无弦琴的时候，墨麒将这个美艳的小人儿扔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个不怕死找上魔鬼岭的。”明姬看着这个咬着唇瓣眼光闪烁的孩子，突然想起了当年她问凤湘的那句话，“人和妖真的会爱上彼此么？”，她现在突然又迷惑了。 “我……我一直忘不掉，也放不下，我知道你只将我当做宠物，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想留在你的身边……”凌霄决绝道。 这便是叫做爱情的东西么？…… 三天转瞬即过，玄凤再一次回到天帝宫的时候，天帝正懒散地坐在后园子里。 “玄凤见过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丛灌木中便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天帝无奈地叹一口气：“唉，就知道你憋不住……出来吧。” 玄凤也好奇地看着那个地方，是墨犴又活过来了么？但是胸口的地方突然灼热起来，玄凤将放在怀中的龙凤佩取出来，惊讶地发现如今不仅是凤佩在发光，原本沉寂着的龙佩，竟然也如活过来了一般，发出灵动的光芒。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倏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双隔了千年依旧熟悉刻骨的眼睛。 “狴……犴？”玄凤没想到此生居然还会再次这般心潮激荡，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熟悉的人却已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将自己紧紧拥进了怀里。 两人均是情深意长，直到天帝轻咳两声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在。而且，为什么……玄凤困惑地看向了天帝。 狴犴露出一个笑容来，温柔地看向自家爱人：“是这样的，陛下已经告诉了我原委，当年天界大战之时，我无奈兵解，陛下用炼魂鼎收了我散落的魂魄，但因为少了一魂一魄，必须重新炼制，便向西王母借了一颗魂珠和一颗魄珠，分别送入了墨儿和另一个人界皇帝的体内。经过几世传承，魂魄二珠慢慢圆满，终于在墨儿下山之时相遇。” “魄珠是在凤湘的体内么？那他们俩人呢？” 天帝的表情微变，接过了话头：“墨犴和凤湘两人都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了……但是，因为昆仑山出产的千年魂魄的庇护，两人都……”不知从何处变出两枚小小的蛋来，天帝挑眉笑了笑，“准备重生了，而且都是作为仙。” 将两个小小的圆圆的蛋交到玄凤和狴犴的手上：“这两个就交给你们了，也算是为我当年决策错误导致天界大战对你们作出的补偿。他俩的相貌还跟原来一样，只是会什么也不记得。” 玄凤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如果有缘，两人终究还是会彼此倾心，未来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吧。只是这一世，自己可以和狴犴一起，带给他们长辈的爱护。 和狴犴对视一眼，两人向天帝告了别，便一起回到了九帝山，一家四口，好不温馨。 天帝勾起笑容，摩挲着手边的椅柱，眼中看着的似乎是茫茫大荒混沌之世。半晌，自言自语道：“原谅我做了点儿小手脚……我只是太累了。两个小子要快点儿长大，好接替我的位置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仅有他自己能听见，渐渐隐在了天帝宫经久不歇的乐声中，飘散向广阔的人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