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朱染荼蘼

作者:朱染荼蘼  录入:04-13

“都说了是你!只是因为你!”我红了眼眶,舌头也好像打结了,“绯墨,把真心交给我,别给它再带枷锁,乱七八糟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反正……”

我的话在此刻戛然而止,他深深吻住了我,这个吻竟然是温柔绵长的,就好像许久许久前的一个不曾醒来的梦。

“我要你的人。”

我紧紧环住了他,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

32、弦音

我又偷偷跑去了西城。我怕贸然询问绯墨会引来更大的波澜,所以我希望百凰能告诉我——如果他连这都知道。

知道的线索越多就越停不下来,心情更加沉重,就越发想要找到答案。可人生不就是在疑惑与追寻中进行着的么?

由于是一个人,我这次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很多,但是因为我这张脸已是天下人人得以诛之的“邪恶面孔”,所以也颇是受阻,而“点冰蝶”这一称号在不久前给了一个年轻人,有人质疑:“还没有与离昭晗比试怎知他身法比离昭晗要强?”回答是:“‘点冰蝶’之名号是心存天下正道之大任的人才配拥有的,离昭晗的作为何须再提?”

虽然区区一个称号而已,但我心里还是憋屈得很,甚至一度想去把武坛给掀了——果然待在绯墨身边久了这样偏激的心理都有了。

待我到达梧桐庄时,天色已黑,但翠竹居内灯火通明,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遥遥已闻天籁琴声,拨散珠玉、悠远空灵,怕是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琴师都无这般本领。

走到琴声响起的地方,我静静地坐下,直等他将这一曲弹奏完毕,曲中真意仍袅绕不绝。

“你知道我会来?”我道。

“为何会这样想?”百凰用白绢擦着琴身,“或许我在等着别人呢?”

“不知道,臆想罢了。”我笑笑,用手撑着下巴。

“但我确实在等你,我知道你的事情还没有完。”他的眼中映着盈盈烛火,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一切。

“难道你一直在等我?”

“只是觉得,时机到了。”他收起琴,站了起来,平静的夜晚,细微的风,唯有星河灿烂。

“提要求吧。”我开门见山。

“我的要求就是要你把刚才的一曲听完,你做到了。”

我一下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要求?

“是不是没有那样急切了?你想知道却又不能知道的事往往是别人刻意隐瞒的,既然别人有隐瞒的心,你又何苦一定去追寻呢?”百凰望向天,负手而立,“看那星空,多美啊……人生在世何必为疑惑而苦恼?谁都要学会放下。”

我说:“你还未听我要说什么,怎么就劝我放弃?”

“看来刚才那一曲真是白瞎了,本想用琴音来引导你,没想到你这样顽固。”他回头望我。

我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不是顽固,是执着,百凰哥你这么个老妖精了不会没有执着过的事吧?当你有了信念的时候,会被什么动摇呢?”

我本以为这样放肆他会骂我一顿或者摆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给我看,而他只是沧桑地说了句:“年轻人啊……”

我嘴角抽了抽,马上又摆正了脸说:“我知道百凰哥是好意,但此事对我事关重大。”

他随意的坐下了:“说罢。”

“我要知道绯墨的过去。”我开门见山。

他似乎朝我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么,两口子的问题在床上就可以解决了……”

我忍无可忍:“你废话还真多啊!”

他似乎叹了口气:“……绯墨的过去嘛,这小孩子的事,我知道的可不多,不过这也真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冠以重璎曾经的名号,不简单呐……”

“你要是说他武林大会上这个那个就不必说了吧,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他斜我一眼,“你也不想想十三四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多争名夺利的心?”

我怔了怔,却反驳道:“百凰哥既然了解绯墨,就自然不会不识魅扬宫主,他那个年纪可是坐稳了天下第一邪教之首的位子了。”

“要不是命运逼迫,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像苏弄影那样的人怕是百年出不得一个,而绯墨……这样跟你说,一个小孩子若是从小便备受冷落,父亲并非生父,母亲更是薄情,你说这个小孩子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重璎……是那样的人吗?”琼华天仙这个名号即使是现在在江湖上也是举足轻重,百凰对她的评价竟然是“薄情”二字。

他对我的问题直接就置之不理了,又道:“我确实对此事有所了解,绯墨幼时的生活与现在可是天差地别。”

“这是何意?”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绯墨自幼习武,不过他天资在那时并未显现,旁人要练半月的招式,他苦练三倍的时间都可能是毫无长进,再加上性子也温和、宫主每次见了他也都是冷眼相对,那时就连外室弟子都敢随意欺辱他……”

我不可置信,绯墨那样传奇的人小时候竟然也有过这样的遭遇?性情温和?那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究竟又经历了什么?

我有太多疑问,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只用眼神期盼着看着百凰,希望他能多告诉我些有用的信息。

“如果你知道许多年前季家的惨案,你或许就能了解到了——那是重璎让绯墨去做的。而重璎这个人我到现在都不能说了解她,甚至完全搞不懂,她做的所有事似乎都不符常理有些甚至称得上荒诞,但总是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我笑了:“你说她指使绯墨去杀人也是‘和谐’?”

百凰皱起了眉头:“不,我的意思是她这个人要么是心机深到所有人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要么是本身就很随性,不按常理出牌——若是这样,又怎么可能毫无破绽?”

“想必整个江湖能让百凰哥困扰的只有重璎了吧。”我说,“不过以我对重璎前辈的了解似乎不能完全听懂你的言外之意……”

“稍微给你解释下——她这一生几乎都在寻仙。”

我微微皱了眉头,但听到这一句不由愣住了:寻仙?重璎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奇女子,竟然也会相信那云里雾里的传说?

“寻仙说明她心里也存仙意吧,但又怎么会心肠狠辣到草菅人命?”我说。

“其一,重璎与季家的人的恩怨是摆在那的,季家上下除了季风喻旁人对重璎来说根本无异,而季鹏让重璎对季家充满了怨恨,所以才会有那样过激的做法;其二,重璎寻仙可不是为了驾鹤西去之后去个清闲地方自在逍遥,她找的那个神仙可是不一般,名号为——赤炼子。”

“百凰哥你真搞笑……”我干笑两声,“赤炼子?这你也信?写江湖上几大秘籍的那个神仙?哪路神仙不天天吃贡品?还有这样的来祸害人间的无聊家伙么……”

仔细想想他的话前者倒有几分道理,不然幼时的季凰烟与季若谷是如何存活的?即使是季鹏的子女,重璎的心中的那份母性也将依旧不舍吧……

百凰的面色很认真:“我的直觉告诉我,重璎她找到了——她能亲手谱写出《绯樱式》已是最好的证据。所以她让绯墨先行修炼前几式,估计是见到他这样一个‘毫无天资’之人也能进步神速对自己的成果还颇满意吧……”

我哑巴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莫名有几分不满。

“可是我却知道绯墨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成长成那样的,听以前的弟子说,绯墨每天都是练功最勤、强度最大的人,全宫上下几百人,无人敢尝试少宫主那样自虐式的刻苦。而这一切重璎却并不了解。”百凰继续道,“虽然不想这样评论像重璎那样的美人儿,但她确实称得上‘极端’二字,创立若绯宫的初衷大概只是为了寻找更加强大的招式而作为据点吧,且她本人对宫内事务基本不管不问,完全交给长老们和季鹏,所以……”

绯墨的童年竟然是这般凄苦……但我还是开口:“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我曾在若绯宫见到过重璎宫主的字,笔法是矫若游龙、宛若惊鸿,若真如你所说她是那样的人,字句之间为何毫无浮躁、宛如出自天人之手?”

“即使是我,对这件事的探索也只能是在表面上看得比常人明白些了,刚刚我也说,我并不了解她这个人呢……话说回来,谈及绯墨,他似乎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点点头:“我总是感觉他是那种表面上温和可亲,内心却距你于千里之外的人,当我觉得已经看懂他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接近他一步。”

百凰笑笑:“这一点倒是与魅扬宫主大相径庭呢,我所知道的魅扬是那种外表对旁人嗤之以鼻,心里却刚好相反的样子呢……不过那也是对对胃口的人罢了,他们的相同点就是对于该杀之人毫无慈悲,仿佛天生就是来夺人性命的。”

我会想起围剿若绯宫那天站在枝头的魅扬宫主,还是不由的打了个颤——虽然他们两人本质相差无几,但绯墨却远比苏弄影内敛的多,并未有他那样的锋芒毕露,但却多了一种无形中的沉稳与威压。

“难道是他在童年留下了阴影,所以才会对世界有所隔阂?”我侧坐着,腿有些发麻,换了个姿势一边开口问道。

百凰嘴角则是毫不掩饰的讥笑:“绯墨当年受过的苦可不止我刚刚说过的那些,你若以为刚才那些已是人承受的极限了,那么你现在还只能算个不曾见到过这世界丑恶的小少爷罢了!只一味为别人的事瞎操心,认为自己管的事比天地都宽,你哪里懂再凶恶的人在曾经的某刻也为手上沾到过鲜血感到痛苦?也为别人的生命在自己手上逝去而迷茫?!我不否认世上确实有把杀人当乐子的人,但是你真的有理解过绯墨他的心么?”

我怔住了,不知道百凰此刻为什么像是在发脾气的样子,像是愤愤不平。

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挤出来:对啊,我不了解绯墨,要不来问你干什么?但是我作为他的“爱人”,对他的了解却不如别人,这样难道才是对的吗?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事竟然还要通过别人的口知道吗?原来我对他的爱意统统只是愚昧吗?

我突然懂了一开始百凰让我听琴的意思了,并不是让我单纯的平复心境,而是希望我思考,思考自己是否做得还远远不够,可如我这般急躁,哪能懂他弦外之音?他或许早已知我到访之意了吧……

在我发愣的时候,百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朝着远处黑暗中朗声道:“能让玉宫主移步至此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初次见面就视主人为无物——是否太无礼了些?”

33、释然

我目瞪口呆之时,黑暗中的人影已毫不在意地沐浴在星光之下了,正是那让我魂牵梦萦的之人。

“绯墨……”我的脑子几乎已经无法处理这样的现状了,他要是知道我这样探寻他的过去那他会怎么想?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绯墨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我完全看不出他现在的喜怒。

我不知道从何开口,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并没有慌张,甚至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平静,仿佛一下从极度紧张中解脱,就好像提心吊胆的一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发生了又能怎么样呢?过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现在就是活脱脱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有需要了解你的理由。”

竹影婆娑,星河璀璨,他缓缓向我走来:“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我轻轻一笑:“好。”

他若隐瞒,那我再强求又有何用?百凰说得确实有道理:既然他有隐瞒的心,我又何苦一定去追寻呢?如今他说会将一切都告知于我,我又有什么不相信他的理由呢?

我站起身:“百凰哥,谢谢你,你的琴曲我会好好地记下来的。”

他摆摆手,笑着说:“能指望你记住么?但我知道你已懂了,好好看住使你通彻的人吧……像我这样渡人无数都没有让你这木头脑袋开窍,玉宫主一句话你就幡然醒悟,真是可叹、可叹啊……”

绯墨的白衣上落着参差的竹影,声音有几分不满:“还真是承蒙庄主抬爱,能亲自调查不才的过往。”

“玉宫主何必这样谦虚?”百凰并没有在意,“若是真爱顾忌太多反而成了隔阂,这些话本不应我来说,但别看离昭晗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挺随和、心思简纯,骨子里可是倔强得很啊……即使在名门正派长大,身体里却还流着的叛逆反世的血。”

“这些不必阁下费心告知,但庄主即对我们二人无恶意,日后若绯宫必礼让三分。”绯墨不冷不热,态度谦和有礼,恰到好处的疏离。

“我既无心于江湖斗争,只是了解些时事让我别那么显老而已,这天下啊,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百凰星眸朗目间是经年沉淀的沧桑。

……出了梧桐庄,我抬头望天,西城的夜晚,天空是那样的明澈,并不平整的小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并排行走,影子斜斜拉开,有几分萧索的味道。此时的夜风吹过还是让人有几分凉意的,我刚想开口问问绯墨只穿这些会不会觉得冷,他就把我揽进怀里:“寒玉,你体质虚寒,恐怕要冻坏了。”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掌是温热的,但手心留下的却是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手心、手指上都留下了曾经受苦的痕迹:“墨儿,我忽的想起来,数月前看到的你写的信件……”

他想了想,又释怀地笑了:“寒玉,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我想了想,无所不能的玉宫主能怕些什么呢?

“老鼠?”说实话我一个大男人的竟然害怕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一看见就起鸡皮疙瘩真是丢份……

他摇摇头。

“鬼?”绯墨杀人无数,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啊?想到这,我握着他手的劲不由大了些。

“若是怕些鬼魂邪物,我又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他说,“况且世上的人死了便就是死了,若真是有‘鬼’那也只不过是人心里的鬼罢了。”

是啊,鬼魂终究是惧怕活物的,可人的歹毒心思却是人世间最最剧毒的东西。

“堂堂玉宫主应也是天下无敌的吧?”我调笑道。

他摇摇头:“从前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是现在我似乎有了些恐惧之心,当我有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就连手中的剑都似乎带上了迷惘,不若曾经的锋利……”

我一时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眸:“绯墨,你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苦笑着说:“那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发觉经脉有些怪异,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若我真的不在你身边了,寒玉,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推书 20234-04-14 :粉丝的爱情+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