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你我二人的命运,都是身不由己,就像是被命运玩弄的棋子——这段不祥的命运,你要从哪里开始听?”
“从最初开始吧。”煌无影道。
“最初……最初……什么叫最初呢?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罢了……就从和你我有关的事情开始吧。”煌无瑕陷入回忆,目光迷离起来。
“好吧,那就从你和我有关的事情开始讲。”煌无影给他倒杯茶水。
煌无瑕闭上眼睛,道:“那就从我们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那刻开始,你和我是同胞孪生兄弟,出生的时候,连我们的母亲都分辨不出我们两人,所以用两块玉佩放在们身上来区分,佩戴天玉的是我,煌无瑕;而佩戴月玉的则是你,我们的母亲很爱我们,那也许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段时光……”
“生下你我的人,难道不是常夫人么?”煌无影问道。
“并不是,常夫人确实生过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出生时就是一个死婴,”煌无影道,“我们真正的母亲,叫做莲朝露,是一位善良温柔的女子,曾经想要让我们逃离厄运,但是终究也没有逃脱不幸。我们的父亲煌清宇,同样也是被命运吞噬的可怜人。”
“嗯,看来也只能到这里。”煌无影听见门外传来夜泓云的脚步声,“一切谜底,待有机会再说吧。”
煌无瑕冰雪聪慧,虽然他没有武功,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戴上人皮面具,便又恢复成面容憔悴的陈碎心,他理理衣服道:“无影,我的事情,不可告诉其他人,夜泓云也不行。”
“我知道了。”煌无影应声,煌无瑕连忙走出去,他走路虚浮,几乎就要跌倒,尽管如此,还是挣扎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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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无影并没有离开他的卧室,他听见外面传来几个人的声音,有闻讯赶来的李凛,有夜泓云,还有一个陌生人的脚步声,人步伐沉稳,似乎是一名武功不俗的高手。
夜泓云自然是带来今日在堡主那里得来的命令,李凛立刻开始出谋划策,但是碍于堡主特派的高手暗风在旁,他也只些旅途的事宜,煌无瑕依旧以陈碎心的身份外出相迎,几个人在那里商谈。
煌无影无意加入他们,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轮椅上坐着——什么是命运?他默默地思考,如在地牢里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命运不过是时间滴积累出来的最终结果,一生坎坷的人认为享福平安的人幸福,而自己不幸;人生顺利的人又认为自己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反倒碌碌无为;消极的人幻想奋发图强;执着的人却渴望放下切;那么命运究竟是什么呢?
命运就是求而不得和安于现状的交织,没有好坏,只有忍耐,忍住,就活下去;忍不住,也要活下去,或者去死。
煌无影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在思索之后,终于渐渐陷入沉睡。
此时,夜泓云从议事中抽出身,悄然来到卧室走廊前打开门,走进来,看到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又看到床上横着毯子,于是悄然拿起毯子,为他披在身上。不料毯子这么一抖,却从皱褶中掉出一样物品落在床上——竟然是一个檀木小盒——那本来是煌无瑕用来装冰花用的,却因为突发病症,遗落在床上,云雨之间也没顾得那么多,就丢落在床上。
夜泓云拿起檀木盒子端详起来——他并不知道煌无影什么时候弄了一个这么精巧的盒子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信手打开盒子,里面早已没有冰花,只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那香味很是特殊,是一种沁人心脾、带着丝丝寒意的香气,闻了之后使得人觉得神清气爽,夜泓云突然想起,这股香味,自己在进屋的时候,也似乎闻到过。
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蔓延——他想起来,自己进到前厅的时候,陈碎心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上也是带着这样一种香味,为什么,相同的味道会出现在这个盒子里,又为什么会在煌无影的床上?
夜泓云苦涩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果然,无影还是不知道真正的‘情’是什么,他只不过在游戏罢……苦笑一下,夜泓云促使自己释怀——自己早就看得开不是么?这么多天来,自己也没有把他的“爱意”放在心上,反正早就知道,他不过是在游戏……只是和他刚见过面的陈碎心就……实在让夜泓云无法释怀,他实在看不出来那个面色蜡黄的阴沉男子有哪里好,能够吸引的住煌无影。
他低头解下腰间佩戴的石球——那是前日煌无影送给他的,然后把石球放在桌边,转身蓦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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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泓云复有回到前厅,几人之中,最激动的莫过于李凛,李凛认为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正是可以和三公子一较高低的时候,脱离独孤堡这个大圈子,又有绝断天下的高手监管,谅三公子也不敢如何兴风作浪,堡主的意思显而易见,就算找不到那个神秘的“奇女”,一路上斗智斗勇,两帮人马各显身手,最后若是只回来一人,无论如何堡主的位置也自然落到那人头上——这次郁山州之旅,实在是一场生死斗,也是智者见智,能者显能的时候。
于是李凛对夜泓云道:“小人这就去准备下行程必须的人力物力。”
夜泓云头道:“在次旅途凶险,一切小心,除了暗风与我们同行之外,无影和陈先生也要一起同行。”
李凛楞了一下:“无影公子双脚不方便,去了只怕……小人可以安排一处安全的地方,让无影公子暂住。”
陈碎心坐在一边,此时终于发话:“无影公子的脚上今天我已经看过了,我给他敷了一种祖传的秘药,只要稍加调理,三五天即可下地行走。”说完他望向夜泓云道,“这种药是以百花熬制,疗效显著,少主大可放心。”
夜泓云听闻此言,心中宽慰起来——也许那个盒子,是陈碎心用来装药的——煌无影和陈碎心,想想也不可能,煌无影再怎样也不可能和一个刚见过面的人……想起自己把石球落在他的房中,而且心中妄发些胡思乱想不着边际的猜想,夜泓云没来由地觉得愧疚起来。
李凛却不太高兴,他始终认为煌无影是个负担,但是见夜泓云执意如此,也不便说什么,于是作揖退下了。
待他走之后,夜泓云便对暗风道:“暗风,你去暗中保护李宪生,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暗风倒是顺从,应了一声便也离开。夜泓云想到自己以前也是和他一样的身份,只是听人命令的傀儡,如今却深陷权力斗争的漩涡,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厅中又剩下陈碎心和他两个人,陈碎心沉吟一下,道:“少主,我想有些事情,必须得你知道。”
第 38 章 煌无瑕的秘密
“哦?陈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夜泓云望着他。
陈碎心嘴动了动,欲言又止,眼底浮现异样的光,半晌终于道:“堡主多年寻获那名女子未果,依我看并不是未果,而是堡主隐瞒了一些东西,或者他根本隐藏一些线索。”
“那为何他在大殿上不说?”夜泓云摇摇头。
“少主认为呢?”陈碎心启发,“也许,堡主另有目的……”
“你是说,为了检验我和三公子?”夜泓云经他,才恍然。
陈碎心点了点头:“没错,少主,你想,三公子定也和我们事先想的一样,我认为此这趟旅程只是我们两帮人互相夺权的斗争,但是堡主既然这么多年都心系那名奇女,这说明他是真心想要找到那个女子——之所以不当着你和三公子的面说出来,是想考验,谁才是诚意帮他找人的人。少主不妨待入夜后秘密回访堡主,说不定有更多的线索可循,也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夜泓云连连点头:“陈先生真是考虑周到,非是我等能比。这趟旅途,说定不能少陈先生的帮忙。”
陈碎心淡淡笑笑,面具下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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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连雨的缘故,傍晚的幕已经阴沉得和夜间一样。前厅里起灯烛,夜泓云吩咐仆人把饭桌摆好,然后去叫在书房看书陈碎心和窝在卧室里的煌无影来吃晚饭。
但是,今天没等他去叫,煌无影自己就出来了,头发也随意地在后面系下——比起初见他时,煌无影脸色红润了不少,这和他能吃也有一定缘故——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样子。所以现在的他,反而比以前显得更加光彩夺目。夜泓云看看他的脚,问:“陈先生给你上过药了?”
“嗯。”煌无影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陈先生还没来,先等下再吃。”夜泓云提醒一下。
煌无影于是停下碗筷,夜泓云想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石球,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两人在静默中僵持一会儿,半晌,陈碎心终于从屋里出来,他步伐轻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一样。坐到位子上之后,陈碎心便招呼众人开饭,但是他话都微喘,拿起筷子的手也微微发抖,夜泓云忍不住问道:“陈先生,你身子似乎不太好,这次旅途路程艰险,恐怕……”
陈碎心笑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少主无需多虑。”虽然这样说,但是他一顿饭吃得很少,筷子几乎没动,碗饭也只吃了几口。反倒另一边的煌无影,埋头吃得很香,陈碎心不禁道:“看到无影公子吃得这么香,真是勾动别人的食欲。”
夜泓云应和地笑了,始终觉得陈碎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
吃过饭,夜泓云准备再次去堡主的大殿打探,临走前,他故意使了一个借口来到煌无影的屋里,看到那石球还在桌上,便悄悄取了去,还放在原来的腰带上。而煌无影则躺在对他来已经宛若躺椅的轮椅,靠着窗户闭目养神,根本没转过头看他——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却出奇地默契。
“无影,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安心先睡吧。”夜泓云出门之前,还不忘说句——不知道何时起,和煌无影在一起,竟然有了“家”的感觉,起码一个人情冷漠的独孤堡里,还有个可以互相依偎和相信的人,还有一丝牵挂的感觉萦绕在这个本不属于他们的大屋里,无论在外面多久,最终都想要回到这里来——吃饭,睡觉,见见他,好像这样,他们假装着他们有个“家”一样,体味着这个冷酷的世界没有给过他们的温情。
夜泓云有时候会想,当一切成为种习惯的时候,他还会从容地选择和他分开么?
夜泓云摸摸腰间悬挂的石球吊坠,煌无影背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似乎在送他。夜泓云心中顿时释然,自己都没有察觉地轻轻扬扬嘴角,终于转身离开——这样就好,这个乱世里,起码还有一个人在身边,还不是他一个人孤独地抗争,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这刻,他已经觉得知足。
夜泓云终于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之中。
煌无影则在屋里静静地等待,因为煌无瑕还欠他一个答案。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要卷进去麻烦得多的事情里去——虽然以前的生活异常艰苦,但是每日都单调有序,相比现在的生活,那种每日重复的日子反而更有些安全感。
夜泓云离开之后,大屋里恢复宁静,地间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过了半晌,门终于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脱掉人皮面具的煌无瑕,煌无瑕依旧坐在他爱做的那张椅子上,他有一个习惯,一旦认准某个位置,就再也不会改变。煌无影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姿势,他面朝窗子,一双脚搭在前面的一张凳子上,保持着一种看起来很舒服的姿势。
“接着白天里的讲述。”煌无影道。
煌无瑕喝了一口水,道:“好吧,我继续告诉你,为什么你我两人会变成这样——我们的母亲生下我们不久,就被歹人陷害,不得不带着我们两人流离失所,无影也许都不记得当初的事情,因为在三岁的时候,你就被莲师傅带走了,而我侥幸留了下来,跟随母亲一直到了六岁。
但是母亲终于也没有摆脱厄运,于是我也终于进到那个世家,被莲师傅和常夫人当做家主来培养,但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也在世家——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已经被……”
煌无瑕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定一下,继续道:“来到世家,开始还觉得不公,因为加诸身上的学业和那些人情礼节,叫我难以忍受,但是过了几年,当对些也渐渐适应的时候,真正的不幸和痛苦才开始降临。起初,我一直以为,世家里面最信任最能依靠的人,就是莲师傅……但是我想错了……从进入世家的那天起,他就说我身子弱,于是每天都给我服用一种药茶,但是后来,我发现根本就离不开那种药茶,而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自从十三岁时第一次发病,我就发现,那药茶其实根本不是补品,而是一种毒药……一种毒药有种残酷的作用,它让我变成……变成……总之……也看到……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几乎要让我疯狂,只有不停地……和人……才能恢复神智……”
说道到这里,煌无瑕语气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双手紧紧地握在起,剧烈地颤抖,就连他的声音也开始嘶哑哽咽:“我……活到今天,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我活下去的……但是……他也……不说这个了……”
他又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用还算平静的口气道:“莲师傅给我服用的毒药,除了那种可怕的药性之外,还有一种奇特的效用,它能不断增加人的记忆力,随着的身体对那个毒药越来越依赖,记得的事情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回想得起我们还是婴儿时候的事情,而莲师傅则不断地逼迫我,逼迫我写下和我们父亲有关的一切——我能记得起的一切,以及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煌无影听到和莲师傅有关的事情,不禁回过头来,问:“什么事情?”
这时煌无瑕已经满脸是汗,他喉咙动了一下,双目却灼灼有神,道:“兄弟,你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我也许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
第 39 章 煌无瑕的秘密2
夜泓云被闪电吓了一跳——来到独孤堡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闪电,随后的炸雷也是惊天动地,按照他听来的迷信说法,据说最炸响的雷是天公惩罚地上的妖怪而劈下来的,所以这等雷雨气,家家户户都把门窗紧闭,就害怕被炸雷劈到的妖魔鬼怪四散逃跑,逃到自己的家里,甚至连烛火都不敢燃起来。
他独自一人撑伞来到堡主的大殿门前,但是这次出乎他意料的是,殿门并没有被关起来,外面也没有人把守,那道沉重的大门反而虚闪一道缝隙,似乎在等待他进入似的。
夜泓云犹疑一下,终于举步来到殿门前,扣了扣龙头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