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苏湛 上——容子行行

作者:容子行行  录入:04-10

苏湛只当苏泛现在是个伤心难过的小鬼头,然而无论是上一世强势无比的苏泛还是现在年仅十岁温和干净的苏泛,他都没见过苏泛的眼泪。小屁孩子偏偏只掉眼泪,不出声,噼里啪啦地掉得苏湛也开始心里难受。怎么搞得他去台湾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呢,某人忍着开始发热发红的眼睛喋喋不休的安慰着,却让一旁的父母更加不是滋味。

等柳元麟牵起他的手时,苏湛回头看着还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掉眼泪的苏泛,只觉得他从没这么难过过,就连死之前也没这么难过。苏湛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哥哥”,只是想告别的话没说完,苏泛却是板着小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径自走到他和父母将要坐的那辆车里。

苏湛心想,小家伙这是生气了,但也不好耽搁,最后和父母抱了抱,这才由柳元麟牵着上了另外一辆车子。他坐在车里朝父母挥手,看着并肩而立的父母,泪水终于是忍不住刷地流下来。他上一世算是够没心没肺了,自打懂事起,就没哭过。这一次,是他两世为人有记忆里的第一次哭泣。

而苏泛,就这么一直趴着车窗,看着那辆带走弟弟的车子越来越远,绝尘而去。虽然难过与愤怒交织着在他心里翻滚,苏泛还是默默地不断安慰自己,弟弟很快就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别却是十年,如果当初他知道的话,最起码会给苏湛一个离别的拥抱。

第35章

苏泛站在窗口,白色衬衫灰色长裤,迎着透进窗的光线,整个人显得长身玉立,犹如青山松柏。

他修长洁净的手指正捏着一份今天早上的缅甸华文日报——1975年4月5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沉痛宣布: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总裁蒋公介石先生,因心脏病猝发,于一九七五年四月五日,经抢救无效,不幸崩殂。终寿八十九岁……”

苏泛看到大标题只一挑眉,剩下的内容便不再看,面上的表情堪称无波无澜,只嘴角噙了那么一丝笑,却是若有若无的感觉。似乎对于这个全球华人界,尤其是金三角的国民党残余部队来说的重磅消息对他而言并无什么影响。

此时正有人敲门,苏泛随手将报纸一丢,那报纸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桌上,“进来。”

来人倒是穿着笔挺干净的土黄色制服,帽檐下是中国人特有的剑眉星目,给人一副精神端正的感觉。

“大少,城里来了电话,说是将军让您速归,蒋委员长西去了——”此时他们正在小镇外的一座山寨里,这十多年,缅甸的发展也很大,当初他们占据的那座小镇已经成为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

苏泛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好了,从嘉,你去给将军回个话,就说我——大概傍晚就能回去,跟将军说让我妈也给我备饭,刚好能赶上晚饭。”

“是,大少。”严从嘉答道,末了见苏大少只是又坐回椅子上,径自拿起摆在他桌上的一个相框眉眼低垂却泛着温柔地注视着照片,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对了,穆家给您送的那个女人——”

苏泛一抬眸,眉头微蹙似在回忆,然后温和地反问道,“什么女人?”

严从嘉以拳捂嘴微咳了下,“就是昨晚您和穆威在大金坊谈事,您多看了他身边的女人几眼,那穆威居然把那女人给送过来了。您看,要怎么处理?”大金坊算是这一带最大的赌坊,不过也不只是赌坊这么简单,简直堪称吃喝嫖赌一条龙的服务,当然也少不了金三角最负盛名的销金窟,也因着这完美无缺的服务倒是吸引了众多人谈事谈生意。

苏泛的视线只在严从嘉面上停留了一瞬,却又继续转到相片中来,表情复又变得柔和,清俊明朗的五官因为这一层柔和更是温润得如同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照片中的人白皙如雪,眉目却是乌浓如墨,即使是黑白照片也能让人一眼惊艳,是黑白两色的朴素与灵气的完美结合。只是简单的白色短袖,却是让人觉得一眼惊艳,再望心生神往。当然照片中的少年表情却不甚自然,嘴角紧紧抿着,然而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挑着倒是让人觉着眉目含了笑意。

“你要就给你,不要就送给底下的小兵。”苏泛将相框又郑重地放回桌上,他多看那女人一眼只不过灯光昏暗便以为那长得出奇的睫毛是真货,哪想到第二眼便瞧出了那以假乱真的假睫毛。

一个人女人在他嘴里,轻巧得如同毫无价值的物件。

严从嘉心里却是一松,如蒙大赦般,却也只是谨慎地答了句好,而后向苏泛告辞出去了。只不过门轻轻掩上的时候,严从嘉会回头望着闭着的门,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少了,似乎在他心里除了苏将军和苏夫人,还有军队和生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放在心上。

人人都道苏大少是个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心地仁慈,对军队和城镇也是治理有方,却是个不赌不嫖、滴酒不沾、远离鸦片的,堪称是个淡泊名利之人。严从嘉摇了摇头,这清明淡泊之人,有时候实际上便是那淡漠寡情之人。

苏泛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份报纸上,又错眼继续端详弟弟十七岁时寄过来的照片,小孩儿已然长成了翩翩少年,背后的那间常青藤大学将苏湛倒是衬托得学生气十足,只不过两年过去了,这个臭小子却是别扭得怎么都不肯再寄一张新的照片过来。

他自己的身份是出不了国的,而苏湛一直在台湾方面的掌控之下,就连当初从台湾申请去美国留学也是费劲了不少力气。随着缅甸金三角的形成与发展,这一块地盘的势力更是瞬息万变,让台湾那边不敢放松。只不过——蒋介石一死,国民党的实力将受到重创,苏湛回来只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

苏泛伸手轻轻抚了抚照片里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苏湛的眉目,心下一片柔和。他和爸妈已十年不见弟弟。

今晚再给那小子打个电话吧?不知道会不会又嫌我啰嗦?某人心头温温地思念着弟弟。然而这种让苏家大少全身心放松的心绪并没有持续多久,自己办公室的门却是被一把推开了。

“我说苏大少,这天都变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躲在山上的竹楼里头?”来人是个身材高伟岸的青年,英挺的面容,深邃的朗目修眉,五官隐在房间光景交接处,立体而硬朗,是个十足英俊的人物。随着那人走出暗处,那双浮现的眉眼锐利如鹰,倒是让人莫名觉得高深莫测又心生敬畏。

严从嘉略带尴尬地跟在后头,向苏泛说说道,“大少,穆少我拦都拦不住——”

苏泛也站起身来,朝严从嘉大度地摇摇头道,“你要是能拦得住,他就不是穆天璋了,没事,从嘉你先下去吧。”而后悠然自得地开口道,“也只有你穆天璋胆敢在我这里夺门而入。再说了,变得是台湾的天,可不是这里的天。”

穆天璋一边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苏泛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只见上面只有一份报纸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以及,万年不变的苏湛的照片。不明真相的人以为苏家大少这是将贵重物品都藏得很好,哪里却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其实大大咧咧地摆在桌子上呢。

穆天璋也不接话头,只是走了过去,垂眸拿起那张照片,调笑道,“那次就因为我拿了阿湛的这张照片,苏大少居然掏枪指着我的脑袋让我拿出来,真真是让人心寒。”

苏泛不容分说地将照片从穆天璋手上劈手夺下,再次放回自己一抬头就可以见到的特定位置,笑了笑,“阿湛那小子很不喜欢拍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出门在外那么久除了刚到台湾那几年寄了几张孩童时期的,到了美国之后也就只寄了两次回来。第一次我妈收着了,这第二次才轮得上我,就这么被你偷了去藏了起来——”他顿了顿,“心寒的当是我这个哥哥才是吧。”

穆天璋嘴角的笑意加深,似感叹地说道,“果真是兄弟情深,让人欣羡不已。”

苏泛不再理会穆天璋的话外有话,他俩小时候不对付,当时穆天璋和阿湛的关系才是最好。只不过世事难料,自从苏湛走了之后,他和穆天璋反倒又好了起来,直到现在。穆天璋的意图他一猜就透,而自己的想法此人也是甚为明了。

苏泛挑眉一笑,一双明目如清辉,“谁叫你娘当初不再生一个?”

穆天璋的笑意忽地敛了敛,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转了个话题道,“不跟你再说题外话了,我说那批货的事情……”

话题一被挑开,苏泛的面上也带了严肃,俩人话不多,反倒是沉默的时候更多,只不过话虽不多但在精,三言两语就将要商讨的事情给完成了。一个气质从容淡泊,一个带着漫不经心的霸道,倒像是喝下午茶的,而不是——明目张胆地筹划着抢鸦片。

“这次的马帮队伍算是我大哥手底下最得意的了,这要是全军覆没,穆威的实力要受一次重创。”穆天璋策划了这次明目张胆的抢劫许久,准备一次出手将成功狠狠拽在手里。

苏泛举起杯子抿了口茶,垂着眸子道,“黑豹的队伍,我们建了很久,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出师,之前只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别人总把我们当做是流窜的匪徒。”

穆威手下的一个商队即将运送一批鸦片前往泰缅边境交易,穆天璋和苏泛之前就瞄上了这批货。穆天璋有情报,苏泛有枪有人,他们打算利用一队暗暗培植好的缅甸人武装抢了这批货。

这十年穆百随着贯彻彻底的以毒养军,以军贩毒的政策,势力和实力都得到极大的膨胀,一度威胁到国民党残军,这也是让苏泛不得不出手的原因之一。而穆百的日子越过越顺溜,便将一部分事务移交给最受宠爱的大儿子,一部分移交给穆天璋。

苏泛和穆天璋二人就此联手,穆天璋上头有个大哥压着他无法出头,苏泛也想扩充自己的实力瞄上了军火生意然而本金不足,一个借着他的部队贩毒扩充实力,一个暗地里从事着军火交易。任谁也看不出,清俊淡雅的苏大少其实是金三角最大的军火商之一。苏泛手里有枪有人,穆天璋手里有能换成美金的罂粟,说好听点两人取长补短,说难听点二人就是狼狈为奸。

就因为当初他们头上压着人,苏湛就只能被人当做人质送去了台湾,而这些人苏泛愈发地知道,想要任何时候不被人牵制、受制于人,只能是你的实力比他更强。他要稳住住苏家在金三角的势力,让父母能安度万年。他手中有枪,才能护住弟弟。

……

不知不觉日头开始倾斜,苏泛瞧了窗外的夕阳一眼,喝了最后一口茶,缓缓地开口道,“好了,你让底下人行事小点心,要是让穆威察觉到你私下里挖他的墙角,连我也会被你连累。”

穆天璋自得地一笑,“如果我是那种会让你受牵连的人,恐怕苏大少也不会和我合作的。”而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苏泛说道,“对了,明天下午我妈会去找钟姨,让我传个话。”

穆天璋的母亲陈宜兰倒是和钟意映一直关系颇好,又再加上两家孩子走得近,更是亲近了不少。

“我妈倒是常常觉得万分可惜,你家两孩子都是男孩子,否则早就让我娶了一个。”穆天璋也站了起来说笑着和苏泛一起往外走。

苏泛却是想起小时候穆天璋信誓旦旦地说着要娶苏湛当老婆的事情,“苏湛要是个女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让我妹妹嫁给你的。”穆天璋是个什么人,他是再清楚不过。

“我要是个女的,那是去跳澜沧江也是不会嫁给你的。”穆天璋毫不客气地回嘴道,“只不过——”他倾了下身子靠近苏泛略带调笑地说道,“现在我们俩倒是可以考虑考虑,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估计挺般配。”

苏泛无奈地瞄了这个童年玩伴加合作伙伴一眼,侧身退了几步,

“可惜啊,跟小时候一样我还是比较喜欢阿湛多一点。”穆天璋自顾自地摇头说道。

苏泛低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要是敢对阿湛起什么心思,你大可以试试。”

穆天璋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有你这么个爱弟弟的哥哥在,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苏泛他极为讨厌穆天璋的一点就是,这家伙总是肆无忌惮地戳破自己的心思。于是一向温文尔雅的苏泛也破了功,面色冰凉地瞅着穆天璋道,“不跟你浑说八道了,我回去了。”说罢转身出了办公室。

穆天璋倒是觉得苏泛这一点和小时候是一点都没变——提到苏湛,他就会变个人。他返身又走回办公桌边,拿起那张黑白照片,心想道,果真是人都有弱点。

第36章

苏湛手里叼着半块热狗三明治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往宿舍走——蒋介石居然去了?说不震撼是假的,他初到台湾时是倒是一直没见过这位将他们家弄得父离子别的风云人物。只在一次国民党高层的聚会上遥遥在蒋家大宅的露台上见过老头子一面。

不管怎么说,苏湛对于老头儿把自己弄到台湾这件事还是怀着恨意的。只是环境造人,随着这么些年来一个人过着无人依靠只能靠自己的生活,苏湛知道一味消沉怀恨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既来之则安之,想办法活好了才是正经事。并且,除了不让他回缅甸,不让他到处乱跑,只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之外,倒也没有他原先想象的那么糟糕。

苏湛的睫毛依旧是长的出奇,乌黑浓密地簇拥在一起,遮掩去大半的目光,肤白胜雪嘴唇红润,乍看过去很有冷美人的味道。路上有相识的同学和他打招呼,苏湛也就应景地微笑了下回应,对比最初来美国的各种不适应已经好了许多,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问他怎么现在才吃饭。

只不过今天不是他不想正常吃饭,实在是时间来不及了,上午本来只有两节大课,没想到自己上次随便写的小论文还是被教授给抓到了,并且让助教把他留下来老老实实的修改了一遍。苏湛觉得自己大概上一世死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像所有普通的美国大学生一样背着背包牛仔裤衬衫地走在这所世界名校里头,并且读的专业是东亚文化研究。

他前前后后加起来算是活了快五十岁的人了,然而重新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进行专业化学习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尤其是英语,苏湛觉得英语简直跟他有仇——他在台湾时曾在国小连跳三级,国中和高级中学的学习生涯也颇为顺利,就是这英文始终不大利索。然而当初台湾政府让他选择他想要升迁的大学和专业时,自己却是出人意料地表明想要出国留学的意思。

他曾在出国之前询问过家里的意见,那时的缅北小镇还没通电话呢,苏湛到了台湾就做起了上辈子从未做过的事情——写信。

他到现在都随身带着这些信,每次都是厚厚一叠——他老爹没啥大文化会的字不算多,然而硬是重新学了些,缺胳膊断腿的,每次也能给他写上一段;他娘是个出身书香世家的才女,写的那些话就更不用说了,苏湛每次读着,从那些细细碎碎的文字中扑面而来感觉到母亲的温暖。从一开始的伤心担心忧虑到后面越来越平和,每次来信,都是三个人的唠家常,尤其是苏泛的,平日里整个人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想到写信的时候话那么多。苏湛每次拿着苏泛的信,都很有一种在读家书集的感觉。

只是谁都不知道,在很多时候,这些走过千山万水的,来自家人的亲笔信温暖了这些年孤寂冰冷的岁月。

苏湛早就不是上一世那个不知冷热没心没肺的家伙了,每一次回信他都将自己在台湾的生活给细细说了一遍,从来只说好事——他觉得这很有点婆婆妈妈的感觉,但是知道父母和苏泛看到这些东西会觉得安心,他也就觉得这婆婆妈妈是可以忍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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