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旧梦 上——浮生梦

作者:浮生梦  录入:04-09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掠了来了。心下一阵苦笑,撑着疲惫的身子,缓缓下了床,却发现自己几乎浑身无力到无法站稳的境界了,一个趔趄往后倒,坐回了大床上。

“呵呵,想我一个习武之人,也会有如今这番狼狈相。”自嘲两句,便又开始环视四周,没有见过的东西遍布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瞳涟心里的疑惑是越发的巨大。

正在瞳涟出神之际,木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轻轻在木门上刮了加下,随后,“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道不明不暗的红光照进房间,照的偌大的屋子越发的诡异了。门外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似乎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生得俊俏可爱,他抬着一只白瓷碗,冲床上的瞳涟眨眨眼睛,细声道:“公子醒啦。”声音很脆很空灵,仿佛被赋予了魅惑的能力。只见那面容娇好的小男孩,端着碗坐到自己身边来,瞳涟条件反射一般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里是哪里?”瞳涟提防的眼神看向那男孩,冷声喝道。

“这里自然是主人的家了。”男孩“咯咯”笑起来,眼神扫过瞳涟,媚眼如潮,这般模样,是个叫人丢魂落魄的存在呢。瞳涟不禁眉头微颦。

闻得男孩如此的回答,瞳涟自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也不再说话,回头看看自己身旁,却不见自己的玄冰剑,这般疲弱无力的模样,手边又没有了玄冰剑,纵然是世人尊称的剑仙,也只能是束手无策的乖乖呆着罢了。越发这样想着,瞳涟越发觉得窝囊,一时气急,复躺会床上,闭起眼睛索性接着睡觉。

窗外的身影微微一愣,不想这人竟然不吵不闹就这么又睡下了,真是叫人意外呐。这样想想,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掉头离开了。

那男孩见瞳涟又要睡下了,笑盈盈的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白瓷碗轻轻放在桌上:“公子,这是我家主人吩咐给你准备的汤药,你若是醒了,就记得喝下。”银铃般的声音渐渐退出了房间,木门“咯吱”一声再度被关上,屋内的光亮弱了一些。

感觉到男孩离开了,瞳涟再度睁开眼睛,瞅了瞅桌子上的白瓷碗,汤药,我为何要喝汤药?他满腹疑问,却没处询问,只能躺在床上忿忿不语。若是自己能出去,定要查清究竟何人软禁了自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这样思前想后了半天,瞳涟只觉睡意再度袭来,脑袋昏昏沉沉,双眼一闭,已然入梦。

第十五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瞳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外面的天色越发的黯淡,是那种深沉的暗红色,直直透过木窗的缝隙透进屋来,印的屋子里暗红一片,看起来感觉格外的诡异,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当中,瞳涟浑身都不舒服起来,眉头微颦。

“醒了。”屋子的正中央,传来一声说不得熟悉还是陌生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有些沉重。瞳涟警觉的坐起来,顺着声源看去,却见一片黯淡的红光之中,坐着一个一身红袍的人,他以侧面对着瞳涟,侧脸清晰的线条描绘出一幅精致的画面,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是看到这个人,瞳涟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又不害你,何故如此紧张。”厅中人淡漠的口气徐徐而来,叫人浑身不自在。

瞳涟瞟了他一眼,也不回话,只把头别过去,看向别处,才发现床尾处正对着的墙面上,竟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那画上的女子着一身妖艳的轻丝红袍,袍上用五彩金线绣着几朵艳丽的牡丹,女子的发丝如瀑布般流淌直下,垂到膝盖处,上端用一朵不算大但看起来做工精细的金色牡丹任意挽起一束,这女子身材娇好,纤腰细手,简直如同雕琢出来的一般美好。然而,瞳涟的目光停在了画像上女子的面容处。

那画上倾国倾城般风姿的女子,本该拥有一幅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然而让瞳涟不解的是,画中女子,面上却是一片空白。

“这画……”越看越觉得画中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瞳涟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何身份了,下意识的开了口。

那人闻言,也转了头,视线扫过瞳涟,又转向墙上那幅画,“画的是百花公主。”语气是不卑不亢的语气,瞳涟不禁回头,却迎上了他那双深红色的瞳,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你,当真这么爱她?”话一出口,瞳涟就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没话找话,明知故问了。阴影中不禁吐了吐舌头,视线又转回墙上那幅画。

“哈哈,前尘往事,何必再提。”这声倒是笑得爽朗,那人站起身来,端起一直放在桌上的白瓷碗,走到床沿,将手里的碗递给痴痴坐在床上的瞳涟,“你睡了一天了,多少该吃些东西。”

“原来你也只是深陷红尘俗世罢了。”瞳涟接过他手里的碗,一丝微凉自指尖传来,多熟悉的触感。

那人也只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是啊,这天下,不论妖仙人鬼,皆脱不了这红尘俗世……”

红尘往事,都是过往也足以叫人放不下啊。

“浮尘哥哥,你看,今天的牡丹开得格外妖艳。”百花丛中,一点绚烂如花的身影,在翩翩舞动着,似七彩翩飞的蝶,留恋百花丛中。被唤作浮尘的少年,立在花丛之外,看的呆住了,甚至忘了去回答她。

“浮尘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沉思发呆之际,一只粉嘟嘟的小手突然出现在少年的眼前左右摇晃着,低头,是一张可爱的脸印入眼眸,她左手拿着一束颜色艳丽,姿态各异的花朵,右手停在少年眼前。

“没事,这花好漂亮,你选一朵喜欢的,我帮你戴上吧。”被唤作浮尘的少年望着眼前的女孩,露出了柔和的笑颜,笑颜上浮动着微弱的红光,邪魅妖艳。

“好啊好啊!”女孩兴奋起来,手指在那一束花里拨了拨,挑出一朵素白而妖艳的白牡丹递予浮尘,浮尘看看手里素白如纸的花朵,当真是别具一格的美呢,不抢风头却难掩娇颜。小心翼翼的将牡丹别到女孩的发丝间,退后两步细细审视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那花似融入了女孩的身体之中,露出锦上添花的美,乱花迷眼,然只这一朵,足以赏心悦目。

“花妍,以后我每天都为你戴一朵不一样的花,你说好与不好?”女孩抬头,迎上一双深红色望不到底的深渊般的眸,没有回答。

红装裹身,红纱遮面,红绸束缚,朱砂点额。

此时的花妍,只是静静的坐在房间之内,听着房间外面一片锣鼓喧天,心内却是一片冰凉。她坐在床沿,红纱遮掩之下,是一张不悲不喜,不怒不笑的面孔,即使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和温度,霜白的面,额头一点殷红,美不胜收,叫人忍不住就像多看两眼。

“花妍,我娶你好不好?”

“花妍,我去求妖王赐婚于我们吧。”

“花妍,妖王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呢!”

“花妍,明夜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了呢。”

这些话,如同银针般划过耳际,刺痛双耳,花妍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进了掌心的肉了也不觉得疼,一丝鲜艳顺着指尖落到了大红绸缎的被褥上,印的身下的被褥越发的红艳。眼前浮现那张妖媚的脸,伴着那抹邪魅的笑容,挥之不去。

做不到呢。

房间外面吵吵嚷嚷,喧闹成一片,房间门是紧紧闭着的,窗户上的殷红,刺得花妍双眼好疼。双手一松,红纱轻扬,一阵风起,红纱缓缓而落,再回首,房间里依然是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当浮尘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来到门口,努力压抑住内心里澎湃跳动的旋律之后,轻轻推开面前的门时,那双脚,却怎么也迈不进那道门槛。一眼望去,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只有一块金丝缠边的红纱静静躺在地上,格外耀眼夺目。本来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浮尘,此刻酒已经彻底醒了,双拳紧握,一言不发,只直勾勾的盯着空荡荡的房间。

还是走了啊,花妍啊,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啊,却还是违背了你自己的誓言啊。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此刻的浮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幅画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的人,面上的表情不温不火,看不出看画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瞳涟见他不说话,只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也懒得去问什么,抬起手中的碗,一口一口的吃起碗里的银耳荷叶粥来,只觉一勺入口,清凉传遍满身,口中清香不已,禁不住,一口接一口。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抓你。”半晌,画前的人终于开了口。

“你花妖王要做的事,也容得别人刨根问底。”话中带刺,说话人冷冷一笑,倒是冷静的很。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说罢,再度大笑起来,看了瘫软在床上的瞳涟一眼,满意的眨眨眼,关上门出去了。

羽化。

瞳涟的心头,迅速的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下一刻,他突然陷入了沉思,为这莫名其妙闪过脑海的想法。

花妖王找自己的麻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若不是羽化出手,也不知道后果会变成什么。只是这一次,花妖王抓了自己来,也不再问他什么百花公主的去处,只是将他软禁在此,好吃好住的伺候着,也不知他此番,究竟是打了怎样的算盘。这处境中,瞳涟总会在隐隐中想起羽化来。

摇摇头,想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于是起身坐到圆桌旁,盯着那幅美人图发起呆来。

第十六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羽化在桌边,陪着朱乾安饮下最后一杯酒后,抬起头看看窗边的天空,夕阳染了漫天的红,红的惨淡,红的妖艳,红的悲壮。

轻轻放下手里的汉白玉酒杯,起身道:“陛下,时辰已晚,瞳习该告退了。”

朱乾安闻言,慌忙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来,拦在羽化面前,右手轻轻揽过羽化的腰,两瓣唇贴上羽化的耳边:“瞳习,今晚留下,可好……”分明是在疑问,却更像是在哀求。

羽化只觉热气拂过耳际,有些酥痒,不禁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道:“陛下,你答应过瞳习的。”这话说得坚定,不容更改,朱乾安闻言,只得忿忿的松开了环着羽化的手,稍稍后退了一步,那双黑色的眼,依旧紧紧的盯着羽化。

“瞳习,你明天还会来吧。”

羽化叹了口气,在心里抱怨天帝几句,暗自悲叹,这工作要做好,实在是不容易啊,想我堂堂风神,竟然要靠出卖色相来获取情报,什么世道啊……

虽然满心不愿意,但羽化还是柔着脸,朝着朱乾安点点头。朱乾安这才稍稍露出了一丝笑颜,放羽化离去。

出了宫门,羽化回头望了一眼这深宫大院,牵了牵嘴角,这一趟,也不是毫无发现,至少他可以确定,妖王是借着朱乾安的肉身之躯来驱散自身妖气,才得以长时间的隐藏自己而留在人界的,下一步,便是要看看这老狐狸是用的什么手段做到有隐藏妖气又隐藏身形躲在这皇宫之中色,探探他们现在到底打的什么注意。想至此,心情也好了起来,仿佛脚下生风,羽化疾步离开。

不知不觉,脚步落下,竟是在瞳涟的别馆门口,抬头看,小院后深藏的楼阁,窗户紧闭,侧耳听,院子里除了几声忽高忽低的虫吟声外,毫无声息。

“瞳涟。”羽化轻推开小院的门,走了进去,唤了一声,确实无人应答。沿着青石小路一路行至石桌前,依旧是空空如也,满园寂静。去哪里了。羽化一边奇怪着,一边继续寻找瞳涟的踪迹。脚下走的极轻,似是怕惊动了这寂静的空气。一阵风过,扬起羽化的衣角,定了步伐,侧耳细听,似有什么东西在翻动着,在自己身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羽化低头,却看见自己脚下踩着一张不大的方形白纸,退后一步,俯身将其拾起,展开,却见白纸黑字,历历在目。

纸上龙飞凤舞只写着几个字:羽化,若想保他命,就对你所知之事悉数保密,否则世上便再无瞳涟。

纸张被狠狠的揉成一团,反手,丢在了小院的百花丛中,不见了踪影。羽化狠狠甩了甩衣袖,风也似的出了别馆,往自己的小楼去了。

凤宇楼便是羽化在人界时落脚的地方,深处京城外围,护城河对岸的迷雾中,曾经是玄映一时无聊而筑起的,常人看不见也找不着,绝对隐秘。后来玄映去征战了,羽化自觉闲来无聊,便暂时霸占了这人间小蓬莱。

此刻羽化坐在楼阁之上,透过窗外的层层薄雾,望向没有目标的远方,神色是说不出的冷峻,也无心观赏楼前的美景了。羽化一手把玩着手里的半截白色蜡烛,一手杵着桌子托着下巴发呆。

夜色已经越来越深了,没有点上蜡烛的阁楼里只能借着透过薄雾倾泻进来的微弱月光,显现出一片惨淡的白,不是特别明亮的光线,打在羽化脸上,将那本就无血色的面容映照越发惨白。

蓦的,羽化将那半截蜡烛轻轻往上一抛,双手手指相抵,围成一个圆,蜡烛落下,就浮在了两手围城的圆中央,也碰不到羽化的手也碰不到下方的木桌,就这样飘在了半空中。随即,羽化对着蜡烛轻吐了一口气,蜡烛上的绒线微微一抖,线上瞬间腾起一股青烟,跟着是一阵白色的火焰燃了起来。那白色白的极度纯粹极度透彻,只是这世间从未有过的白火,看着实在叫人觉得诡异。

那道白色的火焰只燃了一会儿便兀自熄灭了,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身后一阵微风浮动。

“师父,你找我。”羽化身后,那女子声音空灵悦耳,她单膝跪地,铜铃般乌黑圆亮的眼睛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前方那单薄的身影。

“迷梦,你见过瞳涟的吧。”不容置疑的语气,迷梦愣了一下,旋即又“嘿嘿”的笑了起来,道:“师父不愧是师父,这都瞒不过您。”

“小丫头,少在这跟我耍贫,我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羽化自始自终也没有回头,然而语气里的冷冽,身后的迷梦还是听出来了。

“师父只管吩咐就是了。”迷梦收了笑,等着师父吩咐自己任务,心里颇有些激动,早就没有这么正经的差事可以做,这几年来,自己在风灵宫也快闲的发霉了,现在好了,终于有事可以做了,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嘴角不自觉的扯了扯。

“瞳涟似是被花妖王绑了去了,也不知道被他软禁在了哪里,你去打探打探消息,找到了就立刻回来通知我。”若是救不出瞳涟,自己这千辛万苦查探到的消息,也没法传递给天帝。只是这话,羽化是没有跟迷梦说的。

“瞳公子被花妖王绑了去了?”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迷梦虽然从未正面接触过瞳涟,但是那次自己站在树下远远的瞥见他和师傅一同树下欢饮,自己只感觉他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同,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如今,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花妖王绑了去了,这叫迷梦一时半会儿还是接受不了。

羽化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摸透了迷梦心里在思量什么,他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悠悠道:“这花妖王可不是一般的妖,他的城府高深,在妖界也是出了名的,只要稍稍用点计策,别说是瞳涟了,只怕你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掳了去了。”这话虽说得风轻云淡,不疼不痒,但身后的迷梦,还是被震惊到了。

如此这般厉害的人物,只怕要找起来,恐是不易吧。迷梦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只说:“迷梦明白了,师父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罢,衣袖一扬,再回神,羽化身后已是空白一片,哪里还有什么妙龄少女伴着银铃般的笑声,黑夜,又回归了沉寂。

羽化立在窗边望着窗外不动,他想了又想,半晌,只见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这亭台楼阁之中。

总归还是叫人放心不下啊。羽化在心里无奈的叹息着。风起云卷,云卷云舒,不过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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