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萦旧梦（生子）——牧秦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东方奇幻／强攻弱受／正剧 楔子 位于弋沙边境的孤雪山正逢冬季，寒风凛冽，渺无人迹的山林在狂风中更显萧瑟，这里是明旭出生的地方，他的父母埋葬于此，所以离开大齐后，他与白夜便选择回到这里定居。 简陋小屋以结界隔绝寒气，因此屋内十分温暖，明旭抱着清洗干净并以长布包裹的婴孩来到床前，语气轻柔：「小夜，你生了一个女儿。」 躺在床上的虚弱男人费力睁开眼睛，「让我看看她……」 明旭于是弯下腰来，让他看清楚臂弯里的小女婴，女娃儿有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与他十分相像，想来长大后必定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儿。 「空有美貌有何用？」 白夜疲累地合上双眼，十月怀胎生子的辛苦耗尽他的生命力，他是人类与妖怪混血的后代，虽有一身好武功却因为体内没有内丹而无法练就高强妖力，他的寿命有限，生产更加速他的衰老，满头青丝成白，肌肤粗糙且满布皱纹，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明旭，请你原谅我的自私……」白夜虚弱地道：「我不愿就这样离开人世，我……我想要拥有不同的人生……」 他的模样教人心疼，明旭握住他一只手，如同最近这几个月所做的一样，将己身妖力分送一些给他。 「我懂的，小夜，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你想走就走吧，别觉得内疚，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会当她是自己的孩子。」 源源不绝的妖力输入体内，白夜的容貌逐渐恢复年轻，唯有长发依旧花白。 「够了，明旭。」白夜总算有力气撑起身子，缓缓坐了起来，「我不会有事的，你别再输妖力给我，我还有老大留给我的内丹，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明旭闻言显得犹豫，「小夜，万一产生排斥会危及性命，还是别用吧。」 可白夜却坚持，「我想赌一赌。」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注，赢了活着，输了死去，他早就看透。 明旭拿他没办法，只得说：「等你刚生产完的身子恢复了再说。」 「明旭……」 「嗯？」 「谢谢你对我的纵容。」白夜感激地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你我的交情还需要说客套话吗？」 相识五百多年，明旭就像他的哥哥，照顾他保护他，为他撑起半边天，如今他要离开了，却把孩子留给他，白夜心里甚是愧疚。 「我没什么能留给女儿，就把月神剑给她吧。」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后，明旭将孩子交给他，「在你离开之前多跟孩子相处吧。」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当白夜养好身子，带着丹朱留给他的九尾狐内丹离开之后不到一天，那个男人就找来了。 这是幸抑或不幸？ 「他死了，留下这个孩子。」 明旭抱着刚满月的女婴，神情哀绝，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并不想造成这样的结果。 妖一旦死亡，躯体化为尘土，魂魄归入阴间，让他连追寻的痕迹都无从找起，他能费尽千辛万苦找来他隐居的地方，但是坠入轮回的灵魂该如何找寻？谁来告诉他该如何找寻？ 男人流下绝望的眼泪，殉情的念头都有了。 但是有个人——不，应该说是天使……也不对，以恶魔来形容更贴切，邪恶的魔鬼找上他，提出诱人的条件。 「如果你愿意化身成魔，奉献你的力量助我攻下魔界，我将赐与你永恒的生命，天神都没有我这么慷慨，我是唯一能帮助你达成心愿的人……」 黑色的羽翼在恶魔背后张开，遮天蔽日。 男人接过恶魔递来的一纸契约，犹如黑暗中的一线希望。 「只要签下名字就行了？」他看也不看上面的内容，毫不犹豫执起羽毛笔，在下方空白处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恶魔狂妄地哈哈大笑，「你有种，我需要的就是像你这种人……」恶魔冷眼看着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笑容更加邪恶，「我忘了提醒你，转化成魔的过程非常痛苦，因为你必须长出一对翅膀，但我想你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乎，为爱不顾一切的人最是盲目……」 没错，男人不在乎，这点痛算不了什么，跟失去他的痛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能忍，再痛个百倍千倍都能忍。 他咬紧牙关忍耐，没有呼痛喊疼，就只是沉默地忍耐。 能在化魔的过程中不哭爹喊娘的没几个，恶魔对他刮目相看。 「我在此赐予你「将军」的名号，你将统领我的军队与魔王军对抗，不要让我失望了，齐燕。」 01. 他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时时渗血，隐隐作痛，他曾经背负着不忠不义不孝的罪名，抛弃新婚娇妻，舍弃荣华富贵与大齐皇位继承人的资格，在怒骂声中拜别双亲，毅然远走他乡寻找他的下落。 曾经，他天真地以为能把他当成一颗棋子，利用过后一脚踢开，他城府深，手段高明，利用不少人为自己做事，而且每次利用完后皆过河拆桥斩草除根，若想登上权力颠峰，这是必要的手段。 直到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被白夜撞见之前，他依然这么想。 他不懂爱情，对爱嗤之以鼻，尤其看不起那些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的人，他一度骄傲地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配得上他，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以致于当东窗事发时，他是那么无措，那么震惊，面对那个人心碎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那道转身离去的决绝身影击垮他的冷静与理智，他不顾一切追出去，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挽回不了注定失去的爱人。 可悲的是，当他意识到爱情的同时也失去了爱情。 白夜是一股清流，洗涤他争权夺利的腐败人生，他愿意追寻他到天涯海角，求得他的原谅，与他比翼双飞。 他从来没有想过，义无反顾抛下一切之后，换来的是他的死讯。 自那一刻起，他身处地狱里，永无翻身之日。 与其说他是为了寻找他的转世才不择手段活下来，不如说他是为了惩罚自己。 他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即使身处炼狱般的魔界，每日征战杀伐，不断重覆着血腥与杀戮，他仍旧觉得这样的惩罚远远不够他所应得的万分之一。 「将军，你疯了吗？」 某个声音喊他回神，齐燕才知道他又杀红眼了。 血流成河的地面上躺着数不清的死尸，对面前景象已经麻木的齐燕，先是低头看着快被自己砍成肉酱的尸体，而后漠然地收剑回鞘。 「都死光了吗？」 「一个活口都不留，全杀光了。」同伴回道，对他露出担忧的神情。 齐燕假装若无其事，「路西法呢？」 「在神殿。」 「我们也过去吧。」 有时候齐燕会觉得，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恐怕哪天他会丧失心智变成一个杀人魔也说不定，幸好，路西法终于找到封印魔王的方法，已经持续五百年的战争终于要画下休止符。 永生不死的魔王没有弱点，除了封印之外别无他法，当齐燕赶到神殿时仪式正进行到一半，那是他所见过最复杂的魔法阵，却还不能完全困住魔王，封印需要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程序。 「人都到齐了？」路西法分心往四周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缺席，「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齐燕与其他四名伙伴们各自站上魔法阵周围属于自己的位置，封印的最后一个步骤需要他们奉献一己之力。 代价是魔法阵会夺走他们身上的某样东西。 讽刺的是，齐燕被夺走的是身上唯一属于恶魔的象征——蝙蝠黑翼。 当年离开孤雪山之后，白夜回到阔别数百年的家乡，记忆中的村落已是一座大城镇，人事全非，埋葬母亲的地方也找不到了，于是，他又默默离开。 前途茫茫，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背负着情伤，一身落寞的白夜就此展开长达千年的旅程。 拥有人类血统的白夜，利用九尾妖狐的内丹延续自己的生命，这个方法的确让他活了下来，却也造成极大的痛苦，兔妖的肉体与狐妖内丹相排斥，虽能以妖术强迫两者融合，但效果短暂，且融合过程的疼痛非一般人能够忍耐，狐妖内丹延长他的寿命，却如饮鸩止渴，同时也在摧残他的身体，而他却一直找不到能让身体适应内丹的好方法。 某一年，他回到曾与挚友们一起习武生活的地方，那是一座布下强大结界的山林，别说普通人类，即便是妖怪也无法轻易通过结界，白夜是少数能够通过结界的妖怪之一。 02. 数百年前离开时，山上已无人居住，他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他的挚友们有没有人回来？ 当年的小木屋和大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气派府邸，朱门粉墙琉璃瓦不说，门前竟还立着一对石狮子，这是干什么呢？难道有朝廷命官住在这里不成？ 他的朋友们都不是爱显摆的人，究竟是谁在这里盖上一座庸俗不堪的宅子，破坏地灵人杰的好风水？ 白夜心底一气，抬脚踢开大门，一名男子马上自屋内奔出，气急败坏。 「这两扇大门刚修好又给踢坏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就没人懂得敲门吗？」 白夜面对陌生男子，语气不善：「你是谁？为何住在这里？」 男子眼角抽搐，朝屋内喊：「朱儿，你的朋友来了。」 除了丹朱的师父与一干好友，没人有本事通过结界上山来。 红发男子缓步来到屋外，神态慵懒闲适，看清来者是谁之后仅是眉一挑。 「小夜，明旭刚离开呢，他若是晚一步走就能见到你了。」 白夜收敛脾气，质疑的眼神望向陌生男子，「老大，他是……」 丹朱轻哼：「不重要，反正是孽缘，咱们别理他，有话进屋里说吧。」 对白夜而言，传授他武艺与妖术的丹朱不只是好友与师父，更像兄长与父亲，见到他宛如见到家人，于是少话的他敞开心胸对丹朱诉说自己的遭遇，像个漂泊已久，需要亲人抚慰的孩子。 「你还真像个孩子，小夜，如果你想活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属就必须面对背叛带来的伤害而不是逃避它，总有一天你的孽缘还是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一次的挫折就击垮你，你要如何面对漫长不可知的未来？」 白夜原本是来寻求慰藉的，却反被教训一顿，这些话听来刺耳但切中事实，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丹朱是对的。 「老大，我用了你给我的内丹，可是它与我的身体相排斥，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你可有主意？」 丹朱莫测高深道：「我给你的那颗狐妖内丹只能暂时维持你体内的妖气循环，使你不老不死，若要真正摆脱人类血统为你带来的宿命，你需要找到同族血亲的内丹来取代狐妖内丹，如此便不会有排斥的问题，小夜，你有亲人吗？」 亲人？白夜摇头，「我的亲人死了，连葬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说找内丹了。」 丹朱遗憾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夜并不感到意外，生死他早就看开，唯一放不下的是心中的牵挂…… 「老大，你可知道水静过得好吗？我一直都很担心他。」 丹朱一顿，有些犹豫地道：「你自个儿去看他就明白了，但见到他时别冲动，什么都不要做，别插手他的命运。」 白夜不懂丹朱为何这么说，于是他留下来住了一晚，隔天便告辞下山，前往水静所在的狐妖大本营「晋都」。 他无法通过晋都的结界，只能躲在湖边树林里，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到一个圆胖身影出现，他倒吸口气，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当年那个亭亭玉立的可人儿竟然变成身材圆胖的憨厚男孩。 有个英俊男人跟在男孩身边，温柔牵着男孩的手，陪他到湖边戏水玩耍，帮他捉鱼，应付他的各种要求，男孩扬着天真快乐的笑容，笑声传遍山林，白夜默默看着他们，直到男人带着男孩回家才循着原路离开。 水静过得很好，白夜心中仅剩的牵挂终于能够放下，他再度踏上旅程，决定勇敢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 路西法顺利封印魔王，收买人心，成为莱奥内尔王国的统治者，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与魔界西方的摩里斯王国结盟。 摩里斯王国的统治者迪里艾尔公爵是古代魔族后裔，拥有罕见的贵族血统，在魔界的影响力甚至超越魔王，路西法可真是找了一个万年不倒的强大靠山。 齐燕认为既然路西法的地位已经稳固，就算魔王军馀党试图东山再起也难以动摇，那么路西法想必再也不需要他来帮忙领军作战，当齐燕不愿再屈居于路西法麾下而向他索讨契约时，路西法却说——「难道你以为战争已经结束？这才刚开始呢，齐燕，我还巴不得有更多人为我效命，怎么可能让你走？」 03. 在此之前齐燕就曾经猜测，路西法的最终目标不是魔王宝座，而是进攻天界，如今这一番话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卧云说你在招兵买马是真的了？」要求被拒，齐燕也不生气，路西法的野心与他无关，他只要完成契约上的约定即可，「我要回人界，这你总该答应吧？」 「当然，你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只要该回来的时候乖乖回来，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路西法表面上对属下十分宽容，给予他们无限的自由，但事实上，齐燕觉得自己像天上高飞的风筝，被控制在路西法容许他去的地方，当路西法收线的时候，他就得回来报到。 这么多年来，齐燕时常往返人界与魔界，人类对世界造成的巨大变化令人讶异，机器取代人力、枪炮取代刀剑、汽车取代马匹，旧文明的东西都被新文明所取代，连人们的心也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文明进步是件好事，但齐燕受不了人界的拥挤与脏乱，水源、土地与空气皆难逃污染，每次从魔界回到人界，他都得花上好几个星期适应，他时常想，白夜转世之后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是也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为了找寻白夜的转世，他用尽了所有方法，甚至向冥界的引魂使者逼问，即使如此仍得不到答案，如果连引魂使者都不知道白夜投胎到哪里去，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帮他找到答案。 白夜的好友他几乎问了个遍，连明旭那儿他都去了无数次，冀望能藉由他的预知能力探查白夜的转世之处，可明旭不愿帮他，丹朱也不肯，他每年都回人界拜访他们，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到最后数不清几个一百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愿意给他线索。 转眼间，他与白夜分离已是千年。 茫茫人海，没有线索根本无从找起，齐燕渐渐地便开始有些心灰意冷，原先以为只要得到永恒的生命，找到白夜只是时间的问题，但现在即使拥有永恒的生命，换来的只有凄凉孤寂，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了。 似乎连女儿都不赞同他的执着。 「爹爹何必坚持找他呢？」明贞对白夜全无记忆，感情淡薄，对她来说，会丢下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闻不问的人，根本没有寻找的必要。「天下的男人女人何其多，我就不相信没人比他更好。」 齐燕疲惫地揉着眉心，「除了小夜我谁都不要。」 他不指望有人能够体会他的心情，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想对她解释，感情的事情难以对局外人说清，即使说了，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的明贞也不会明白他心里的痛与悔恨。 「可是都一千年了……」 明贞对白夜没有感情，而对于时常来探望她的齐燕，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她对他只有同情。 在明贞心中，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明旭才是至亲。 「你也不知道他转世后的去处吗？」 一千年的岁月至少也能投胎五次，爱人在尘世里不断历经生老病死的轮回，而他却不在他身边，齐燕每想到此便心痛得不能自己。 疲累憔悴的男人牵动明贞心弦，虽然亲情淡薄，但她十分羡慕白夜能拥有齐燕全心全意执着不渝的真爱，也对齐燕千年不变的深情感到不舍与钦佩，她暗自思忖着，如果让这两人重逢，结局会是喜剧还是悲剧？ 明贞可是好奇死了，尤其特别想知道当齐燕发现全世界都晓得白夜的下落而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时会是什么反应？ 都拖了那么久，这两个人也该把帐算一算，别再虚耗时光了。 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情，明贞扬着狡滑笑容开口道：「爹爹，我跟你说件事……」 白夜每年都会回到晋都附近那座美丽湖泊旁的小树林，躲在树后等着圆胖男孩出现，起先他只是默默望着男孩，确定他的笑容一如往昔纯真甜美，之后他便悄悄离去，可是后来某一年，他又来到小树林时，男孩已经在树林里等他。 「小夜哥哥，你来了这么多次，不想陪小静玩吗？」 男孩怀里抱着小兔子，深色大眼睛期盼地望着他，白夜后退一步，微微吃惊。 04. 「你还记得我？」 男孩却摇头，一脸迷糊，「小静不认识你，可是一看到你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小夜哥哥，小静喊错了吗？」 「不，你没错……」水静即使失去记忆仍然惦记着他，白夜顿时红了眼眶，「你为什么知道我来过很多次？」 男孩扬起笑容，「是师父告诉小静的哦。」他主动上前拉起白夜的手，「小夜哥哥，你喜欢兔子吗？这里有很多兔子窝，小静带你去看。」 白夜怔怔地被他拉着走，从那一天起，他们每年都相约在小树林里，一年一次的会面，不管是男孩还是白夜都从来没有失约过。 他们最后一次会面时，白夜对男孩说：「我要搬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居住，以后不能再来看你了，你自己要保重。」 「很远很远的地方？」男孩的大眼睛里是不解与惶惑，「为什么要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小静的家有很多很多房间，可以给小夜哥哥住啊。」 白夜握住男孩的手耐心解释：「我在寻找一个归属而不是居住的地方，人界没有我安身立命之地，我想去魔界重新开始，听说那个世界混乱又危险，魔物横行，非常适合修行，我要锻链心智，学习做一个坚强的人。」 男孩偏着脑袋，似懂非懂，「小夜哥哥会再回来吗？」 「会的，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我保证。」 可男孩心里依旧不安，于是取下悬挂于颈间的绿玉递出。 「给你，小夜哥哥，看到它就不会忘了小静哦。」 白夜怔然接过绿玉，从未想过送出去的东西又回到自己手上。 这块九天幻玉是他母亲的遗物，能在危急时划开一道异空间藏身躲避灾难，当年水静前往晋都投靠族人之前，因为担心老实的水静被欺负，于是他便将九天幻玉送给水静，如今，失去记忆的水静又把九天幻玉还给他，这算是命运的安排吗？ 男孩朝他绽开纯美的笑靥，白夜一直把他的笑容记在心里，记着有个纯朴的男孩在等他，白夜不想让他失望。 丹朱说的对，他的思想与心智不够成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遇事就逃避，受挫就无法再站起来，他必须成长，锻链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于是他又回头找丹朱。「老大，我要去魔界，需要一把剑防身。」 他已经把月神剑给了女儿，女儿又把剑送人，如今月神剑认了新主，他必须另外找一把顺手好使的宝剑。 要剑还不简单，丹朱的儿子紫玉是铸剑师，这些年来打造了不少神兵利器，向他要一把就成了。 紫玉在冥界过得很好，白夜很讶异，同样有人类血统的紫玉，为何不会像他一样面临寿命将尽的难关，需要借助外力续命呢？ 紫玉淡然笑道：「我想是因为我继承了龙族血统的关系吧。」 传承自云海的龙族之血，即使投胎转世依然不灭，但白夜不会因此羡慕他，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命运与难关，紫玉看似幸福美满的生活，背后或许有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痛。 紫玉打造的各式刀剑琳琅满目陈列架上，白夜没有花太多时间挑选，事实上，并不是他选择武器，而是武器选择了他。 每一把刀剑皆有灵魂，而白夜听从那灵魂的呼唤，自架上取下一把没有任何装饰、毫不起眼的长剑，拿在手上惦着重量，握住长柄拔剑出鞘。 锋利剑身泛着奇异的紫金光泽，白夜能感受到它的兴奋，持剑来到屋外空地舞上一套剑法，那彷佛为他量身订作、人剑合而为一的顺畅感令他万分惊奇。 「就是它了，我就要这把剑。」 紫玉挑眉，有些意外这把剑居然选了白夜当它的主人。 「它叫驭魂，是很有个性的宝剑，希望你们处得来。」 「选好了？」丹朱说：「那就走吧，我找人带你到魔界。」 第一次前往魔界最好有人带领才不会迷失方向，丹朱有个适当的人选。 回到人界，丹朱领着白夜到老地方，那是以浓雾为屏障的绿色草原，广阔无边一望无际，草原上却突兀地立着一棵枯树，树下站着一个人，待他们走近后，那个人抬起头来，露出斗篷帽下的丑陋面孔。 「好久不见啊。」丹朱笑着打招呼。 05. 魔界商人一看见他就皱眉头，「这回又有什么麻烦事？」 「不麻烦，我朋友想去魔界，要请你带他一程。」 魔界商人上下打量白夜，注意到他腰间佩着宝剑，惋惜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希望你的实力够强，要是死在魔界就可惜了。」 「小夜，你到达魔界之后最好低调点，先摸清楚情势再说。」丹朱吩咐道：「你要记住他是怎么带你到魔界去的，任何时候你想回来，只要依着同样的方法就能回到人界，不再需要找人领你回来。」 白夜点头，「我明白。」 「我会瞒着明旭，他要是知道你冒然前往魔界肯定会跟去。」丹朱握住白夜的手，轻声道：「好好闯荡，让魔族对妖怪刮目相看，然后活着回来，小夜。」 白夜在魔界修行的日子里，人界发生很多事，大多与妖怪无关，而是人类的野心和私欲影响世界，造成相当大的改变，工业与科技突飞猛进的发展将人类文明带入另一个里程碑，饶川族则积极布局，试图将触角伸及世界每个角落。 人界完全变了一个样，妖怪成为人类的传说，是神话里才有的生物，对人类而言妖怪在真实生活里是不存在的，而大部分妖怪也融入人类社会里，隐瞒妖怪的身分，试着当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类。 丹朱早就没住在山里了，山上很清静没错，但日子一久就开始觉得无聊，好几百年窝在同样的地方不闷死真是奇迹。 山下的人类世界繁华热闹，相当令他怀念，于是便和云海搬到城市居住，还花钱买下一间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店面，卖起烧肉饭。 云海不解，「为什么要卖吃的？」要洗要切要煮还要烤，多麻烦哪。 丹朱递给他一个「你真笨」的眼神，没好气解释：「因为这样一来我就能天天跟干儿子见面啦。」 云海冒冷汗，「所以你把店开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干儿子上门？」 丹朱得意笑道：「刚才我已经打电话给静儿，明天开幕他一定来捧场。」 云海频擦汗，敢情丹朱大老远下山跑来这儿开店就为了把温文气得跳脚？ 开幕当天，由于店门口挂上新开幕一律免费的横幅广告旗帜，店门还没开，门前的队伍就已经排到下一条街，因此当小狐拉着温文的手，扬着期待笑容挤进店里时，人潮几乎把他的小身躯淹没。 「哎呀，我的乖儿子来了！」 丹朱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把人从温文手里抢走，热情招呼坐上他特地预留的位子，接着端出超大份量烧肉饭，令人垂涎的炭烤烧肉满满地铺在淋着肉酱的白饭上，烧肉上面还摆着一大根油亮的烤鸡腿，小狐圆脸发光。 「这是爹爹要请小静吃的吗？」 丹朱揉着男孩发顶疼爱地说：「当然，反正我开店也不是为了赚钱，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完全免费，以后天天来我这儿吃烧肉和烤鸡腿好不好呀？」 「好！」小狐眉开眼笑埋头大嚼，温文脸色很黑。 「你分明想诱拐我的小家伙！」 丹朱眉一挑，手一摊，「是又如何？」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是吗？咱们走着瞧。」 丹朱很有自信地认为，在妖怪族群里，不可能再有比他更辣的老姜。 就算温文第二天就带着小狐环游世界，小家伙也很争气地在日本高级餐厅里大口吃寿司时问：「师父，小静等会儿可不可以回去吃爹爹的烧肉饭呀？」 温文柔声哄着：「等会儿带你去吃大阪烧、拉面、烤馒鱼和冰淇淋哦。」 「真的吗？」小狐绽开笑靥，「那小静去吃大阪烧、拉面、烤馒鱼和冰淇淋之前可不可以先回去吃爹爹的烧肉饭呀？」 温文咬咬牙，「你为什么非要回去吃烧肉饭不可？」 小狐天真回道：「因为小静和爹爹勾手指约好了呀。」 当温文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小狐踏进烧肉店，丹朱笑得合不拢嘴。 「乖儿子，今天有味噌汤哦。」 丹朱的烧肉饭小店，因为有小狐天天上门捧场，温家其他人不来光顾都说不过去，连带饶川族那些小辈们也闻风而来，于是店里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全是妖怪与妖怪后代，久而久之，烧肉店逐渐演变成妖怪们的聚餐会所，丹朱就是喜欢热闹的气氛，人愈多愈好。 06. 云海对此有些疑虑，「朱儿，你不担心一群妖怪聚在一块儿会滋生事端？」 只见丹朱双手叉腰凶悍地说：「谁有胆子在老子的地盘生事，老子让他连死了都投不了胎！」 他可是冥王的岳父，小狐的干爹，明旭的师父，混沌之书唯一的爱徒，后台超硬，人人都得敬他三分，就是饶川族长纪宁上门来都要乖乖排队，敢惹他就要有不得超生的觉悟！ 只是连丹朱都没有想到，开店五年后某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第一个敢冒着不得超生的风险上门惹事的人真的出现了。 「小夜在哪里？」 齐燕一身杀气，脸上还有渗血的伤口，显然刚在别处打完架才过来，他一踏进门，店里用餐的妖怪们全戒备地站了起来，云海立刻上前把丹朱护在身后。 丹朱察觉不对劲，沈下脸来，「好几百年前就告诉你，白夜已经死了，你每年都来找我要他的下落不累吗？」 「小夜没有死，马妖已经承认了。」齐燕神情冷肃，语气冰冷：「他宁愿和我动手也不愿意告诉我小夜的去向，你也一样宁愿动武吗？」 这个为情消瘦为爱憔悴的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丹朱明白，事已至此，再阻止也没有用了。 「好吧，我告诉你如何找到白夜的方法。」 齐燕一愣，没想到丹朱答应地那么干脆，他难掩激动，「我该怎么做？」 丹朱神秘一笑，「很简单，只要守株待兔就成了。」 白夜不久前完成修行从魔界回来，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明旭，他欠他的人情多到难以偿还，但明旭不要他还。 「你独自跑去魔界修行却没告诉我？唉，我只想看见你活得开心，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别再被过去束缚。」 他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这件事只有明旭知情，所以明旭总是特别保护他，纵容他，可现在的他已经比过去坚强，能够独自面对伤害与挫折，不再需要躲在别人的羽翼里暗自心伤。 「我会照顾自己，你就别再为我担心了。」 令人意外的是，在这之后，他去见了明贞。 「你过得好吗？」 明贞把族长之位交给纪宁后就一直在远离尘世喧嚣的深山里隐居，养了一群猫儿为伴，闲来无事就跑去找明旭泡茶下棋，偶尔到人类世界去逛一逛，她的生活少了俗务烦心，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真快活惬意没人能比啊。 「托你的福，我一直都很好。」 明贞以为自己恨他，但是当白夜来到她面前问她过得好不好，她却发现其实她一点都不恨这个人，顶多是对他有所埋怨罢了。 她应该恨他的遗弃，他的无情，可是到头来，她的心里却是剩下同情。 明贞遗传了他的美貌，个性却与他南辕北辙，白夜很庆幸女儿比他坚强。 「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如何，千年来我始终惦记着你。」白夜看着容貌与自己相像的女儿，内心深感愧疚，「我不希望求得你的原谅，来找你是想亲自告诉你，你并不是被遗弃的孩子，我爱你，所以把你交给明旭，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跟着我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白夜说完这些就走了，明贞大感意外，真正的白夜跟她过去想像的很不一样，她听说他很美，但没料到他银发如霜，孤独、清瘦、苍白，背影让她心生感伤。 过去明贞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结，一出生就被遗弃的阴影跟了她一辈子，却因为白夜短短几句话就释然了。 「这样就够了。」 这一生，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白夜在魔界有个家，是他居住修行的地方，这次回来人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找到之后他就要回魔界长住。 可他却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千年岁月物换星移人事全非，一千六百年前的旧物该是不可能找得到了。 07.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连试一下都没有就放弃不是他的作风，他向丹朱透露自己遇到的困境，这位在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一定会帮他。 「一千六百年前的地名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考查很花时间，不如去向饶川族求助，你的后代子孙们人才济济势力庞大，应该很快就能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白夜无意劳师动众，但也没办法了。 饶川族长纪宁待他如上宾，为他安排临时住处，提供一切生活所需，白夜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记在心里。 「能接待先祖是我们的荣幸。」纪宁毕恭毕敬地说：「晚辈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先祖若不嫌弃就暂时住在饶川族接受晚辈的招待。」 明明是他有求于人，结果弯腰曲膝的却是纪宁，白夜浑身不自在。 「那就麻烦你了。」他客套回道。 「还有件事，明贞前辈派人送来一张短笺，请先祖过目。」 纪宁双手呈上一张小纸笺，白夜好奇地接过来一看，上头只写了一句话，却教他脸色乍变。 父亲还活着。 「先祖，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事……」白夜有些恍惚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纪宁悄声离去，留下他一个人怔忡良久…… 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吗？怎么可能？白夜不愿去细想这个可能性。 暂住饶川族的日子里，白夜想起一个人，这次回来人界没去见他说不过去，事隔近千年，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他，不敢冒然前往拜访，于是写了一封信托纪宁转交到对方手上。 信中约了时间地点，他若是还记得他便会来赴约。 白夜相信，水静绝不会忘记他。 齐燕不明白所谓的守株待兔指的是什么意思，既然丹朱要他来这儿等，他就二话不说顶着寒风，三更半夜在别人家的围墙外头站岗。 「好冷啊，将军，你自个儿等就成了，没事找我来陪你罚站干什么？」卧云青风忍不住抱怨：「咱们站在这里像傻子似的，不会要等到天亮吧？」 真要命，家里的被窝多暖和呀，天晓得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活受罪？ 齐燕沉默不语，透过雕花镂空大门望进豪宅庭院，表面上看来这是一座普通的有钱人所住的大别墅，但若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许多异常之处。 例如院子里那一整排的大小狗屋显示出主人养了超过二十只宠物；例如花园里开满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花卉，让人有时序错乱之感；例如整座别墅四周皆设下强力结界，外人只能远观而不能随意闯入。 为什么守在这里就能找到白夜？齐燕当真不明白。 卧云青风压低声音，彷佛怕被别墅主人听见似的小声嘀咕：「将军哪，住在别墅里头的是狐妖吧，咱们俩在人家大门外头鬼鬼祟祟会不会被当成小偷啊？」 齐燕白他一眼，「你以为那些狐妖没发现我们吗？既然对方没打算赶人，咱们只要乖乖待在结界外头就不会有事。」 「噢……」原来如此，卧云青风抱着手臂杵在寒风中，无聊地左瞧右瞧，黑暗街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他安静不到三分钟又开口：「将军，你还没跟我说咱们守株待兔究竟在等什么兔呀，是老大又给我们出任务了吗？」 齐燕抿着唇，实在懒得对他解释那么多，于是简单回道：「我在等人。」 「等人？等谁啊？」卧云青风望着两小时前就已经熄灯的别墅惊道：「不会在等里头的人出来吧？他们都睡了耶！」 有没有搞错，等天亮再来就成了嘛，何必傻傻等着已经上床睡觉的人出来？英明睿智的将军竟然也会干这种蠢事？ 齐燕微恼，开始后悔找这家伙作陪，「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不想等就回去。」 卧云青风见他生气了，立刻端起笑脸讨好地道：「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一个晚上算什么？就算天长地久也义不容辞等下去，将军如果觉得无聊，不如把大伙儿都找来，聊聊天打打牌什么的，人多热闹，顺便打发时间，我记得嶢峥住在人界，他一向够义气，只要一通电话，就算三更半夜也赶过来，末日和迈尔斯我看就不用了，那两个家伙太阴沉，来了只会破坏气氛，当然啦，我是觉得——」 「卧云！」齐燕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啥？」 「闭嘴！」 「噢。」 08. 卧云青风总算不再出声，齐燕揉着眉心，心里松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真不该找这聒噪不休的臭小子作伴，耳根子不得清静，但比起其他人，曾是人类的卧云青风让他有亲切感，齐燕把他当成小弟看待，对他的轻率与不成熟相当容忍，唯一受不了他多话的缺点。 其实卧云青风说的也没错，等天亮再来就行了，何必半夜守在别人家的大门外头吹风受冻，可他的心静不下来，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珍贵线索，他害怕稍有轻忽线索就断了，虽然很蠢，但只有守在这里他才能心安。 这是齐燕所等过最长的一夜，天色渐亮时，卧云青风呵欠连连，跑到附近的店家买了两个很阳春的三明治回来当早餐。 齐燕对着比纸片还薄的草莓果酱夹心皱眉，「没有卖猪肉三明治吗？」 「猪肉三明治比果酱三明治贵了十五元耶！」卧云青风大呼小叫着：「一样能填饱肚子，干什么多花十五块冤枉钱！」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填饱肚子？」齐燕没好气，心知对这个抠门的家伙多说无益，于是默默把三明治吃了。 太阳露脸，城市在金光中苏醒，街上人车渐渐多了起来，齐燕闻到别墅里飘出煎培根的香味，明白他所等待的人即将出现。 卧云青风闭上眼睛，深呼吸。 「好香啊，有荷包蛋、烤吐司、热牛奶、培根和咖啡，真希望我也在场。」 齐燕拿眼角睨他，「你不是饱了吗？」 卧云青风干笑，「三分饱……」 这个宁愿饿肚子也不肯多付十五元的家伙齐燕已经懒得理他了，他们躲在路灯柱后头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从别墅里走出来。 「师父快点。」圆胖的金发男孩拉着高大男人的手，蹦蹦跳跳朝大门而来，「小静要先去买礼物哦。」 「好好，都依你。」 温文微笑牵着兴奋的小爱人，雕花镂空大门在他们接近时自动开启，通过后又自动关上，离开前，温文状似不经意地朝路灯柱瞥了一眼，他知道有人在围墙外头观望，但目前不打算采取行动。 卧云青风盯着前方一大一小两人离去的背影，「难道你就是在等他们？」 齐燕没回话，迈开脚步尾随其后，隔着一段距离跟踪，卧云青风见状只好也跟过去，心里不免担心。 对方可是前任狐王耶，他们真的不会被当成可疑份子暴打一顿吗？ 街道上车来人往，交通混乱，违规状况多，温文护着小爱人穿梭在大街小巷，齐燕远远看着两人亲密互动，不顾他人眼光，幸福模样令人羡慕。 路边一家中式早餐店飘着米面制品的浓郁香气，只见男孩停步，不知对男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手上多了一颗大肉包子，低头欢快地吃了起来。 卧云青风咽着口水，喃念着：「好像很好吃啊……」 吃完肉包子再度往前走，拐个弯到下一条街，小狐又停步，对着店家刚起锅的炸地瓜流口水，温文只好买一份给他。 卧云青风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男孩的馋相让他克制不住也跟着食指大动。 「我们也买一份好了。」他对齐燕说：「换你请我。」 齐燕自己也饿了，于是为他们两人各买一份，边走边吃着烫口的炸地瓜，外酥内软口感绵密，咸甜掺半的味道竟意外地十分顺口，手上的炸地瓜还没吃完，他们惊讶地看见，男孩不只吃完地瓜，还伸手接过男人递来的萝卜糕大快朵颐。 卧云青风瞪直了眼睛，「看不出来他这么能吃啊。」 当男人与男孩终于抵达精品店，男孩已经把整条街给吃过一遍。 齐燕恍然大悟，原来守株待兔其实是守「猪」待兔！ 高级精品店专程为了接待贵客而在非营业时间开门，贵客入内后立即关门挂上休息中的牌子，齐燕只能与同伴在外头等。 「我说将军，咱们要跟他们跟到什么时候啊？」卧云青风不安地说：「你也知道狐妖在人界的势力与饶川族不相上下，再跟下去引起误会或冲突可就不妙了。」 齐燕没见到想见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这条线索的，他坚持道：「我想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咱们再跟一段路看看，别跟太紧就是。」 09. 没多久，小狐拎着包装精美的小纸盒走出来，圆脸洋溢着欣喜笑容。 「小夜哥哥一定会喜欢小静的礼物。」 说着与温文手牵手走远了，齐燕呆了下，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白夜的名字，男孩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他很可能听错…… 齐燕握紧拳头，更加坚定查明真相的决心。 我为了你转化成魔，靠着对你的思念破除万难度过战争、杀戮与无止境的寂寞岁月，假如你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你，你躲不过也避不了，我为你而活，我的命我的爱我的灵魂都属于你，我会不计一切代价爱你，只要你也愿意爱我。 我挚爱的小夜…… 他讨厌红色，更讨厌一屋子都是俗丽的红色摆饰，看着刺眼又刺心，他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从桌上的喜烛移到垂下的红色床帐，帐里隐约有人影浮动。 他一愣，心跳突然加快，摒住气息，他移动脚步无声走至床边，悄悄伸出颤抖的手，抓住纱帐一把掀开。 一对赤裸交缠的男女被他吓得面无血色，男人慌乱掩住女人的裸体，匆忙下床穿衣，「小夜，我可以解释……」 我不要听！ 「不要离开我，小夜，不要离开我……」 我不要听不要听！ 「小夜，不要走，小夜——」 男人狂乱的呼喊不停在耳际回响，他捂住双耳不去听，声音却仍是钻进耳里，一声又一声，嘲笑他的天真愚蠢。 他，是世上最绝望的人。 夜半时分，白夜自梦中惊醒，馀悸犹存，他恍惚坐起，背靠床头，怔忡发呆了很久，心跳与呼吸才逐渐平稳，恢复正常。 他已经很久没作这个梦了。 无数个日子以来，他试着放下过去的情伤，试着遗忘又爱又恨的那个人，岁月果然是最好的疗伤药，时间带走胸口的痛楚，冲淡对那个人的记忆，他的生活恢复平静，远古时候的爱恨情仇逐渐遗忘，直到再也不曾想起。 有些事情忘了太久，他于是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却在毫无心理准备时再度忆起过往最不堪的一切。 仔细想想，被骗是他太天真，怨不得别人。 那天明贞送来的短笺影响他的心绪，使他久久无法平静，他以为他已经能够泰然处之，结果却完全失去控制。 光是知道那个男人还活着就大受打击，白夜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试着躺下重新入睡，却再也了无睡意。 齐燕啊齐燕，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不曾遇见你。 由于晚上失眠睡不着，白夜一大早天还没全亮就起床，穿上白色猎装，拿着他的驭魂剑走出房间，心乱如麻的他想到武场练剑。 他所住的地方是太初集团花费钜资兴建的高科技大楼，外观宛如一枚巨大的六角水晶柱，因此这栋大楼称为水晶塔。 白夜从来没想过，生活还能方便到这种地步。 灯光会随着人们移动，走到哪就亮到哪，无人的房间灯光会自动熄灭，纪宁说那是因应节约能源所设计出来的智慧电灯，在这座水晶塔里，你永远不必动手按开关，电灯、水龙头、家电都有自动感应功能，会自己决定开或关，甚至连玻璃窗都会随着户外阳光强弱而自行调节颜色深浅，目的是帮室内降温以节省空调的使用，长居魔界的白夜不懂高科技，却很喜欢它为生活带来的便利。 以微晶片控制的感应式钛合金双扇门板在他走近时自动往两旁滑开，待他走进房间里，门板重新在他背后关上并落锁，白夜一直不明白，电脑晶片如何知道他现在想独处而自动帮他上锁？ 10. 武场其实就是一个相当于足球场两倍大的房间，墙面为特殊合金打造，闪烁着冰冷阴森的金属光芒，四周空荡荡的一件多馀的摆设都没有，白夜每次踏进这里就觉得像是走进一个超大的金属笼子。 灯光感应到他的出现自动亮了起来，隐藏在光可鉴人墙壁、地板与天花板里的感应器与微电脑晶片，自动将房间里的温度、湿度、亮度与空气含氧量依白夜目前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舒适的境界，白夜烦燥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这个房间知道他想要什么。 白夜走到房间中央，拔出驭魂剑，灯光立时熄灭。 黑暗中，他发亮的双眼比苍鹰更锐利，角落逐渐显现的微弱光源明灭不定，他持剑朝光源走去，发现那是一支插在墙上的火把，火焰照亮粗糙石墙，教他看清自己身处在一个类似地下迷宫的地方。 「这次要闯迷宫吗？」白夜扯唇冷笑：「别像上次的关卡一样无趣啊。」 电脑参考上次的数据提高难度，魔物数量也增加一倍，让白夜杀个尽兴砍个痛快，他不懂虚假的东西如何能够那么真实，砍杀的手感、血液喷溅的快感、怪物嘶吼扑来的紧迫感都非常逼真，他完全投入战斗中，几乎忘了这只是虚拟实境。 畅快淋漓地大肆发泄后，白夜满足地离开武场，心情好转。 但是他的剑却很不满。 「总会有机会让你砍真正的魔物，耐心等着吧。」 白夜留它在房里生闷气，淋浴过后独自一人到餐厅吃早餐，水晶塔里有两百名以上的员工负责维持整座大楼运作，因此员工餐厅规划成美食街，多达十二个不同国家的特色料理在这里都能吃得到，满足各种刁钻的胃口。 他站在中式餐饮的自动贩卖机前，研究过电脑萤幕秀出的今日菜单后，对着电脑说出需求：「来碗桂圆燕麦粥吧，桂圆多放一点。」 等待时间只要一分钟，一大碗热腾腾的桂圆燕麦粥端整地摆在托盘上，从贩卖机下方的机械开口缓缓滑出，准确停在他面前，碗里的桂圆比燕麦还多出一倍。 白夜端起托盘，寻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来享受宁静的早餐时刻。 一直在这里住下去的话，他绝对会变懒。 水晶塔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住进来的，就算只是短暂参观也要获得许可才行，温文与小狐托了白夜的福，不只顺利通过安检严格、连妖力都能检测出来的高科技大门，还有专人带他们去见白夜。 齐燕和卧云青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一靠近水晶塔大门，感应到两人身上浓郁魔气的电脑主机立刻封锁大楼所有出入口，并发出警讯到维安人员的智慧型手机，不出五分钟，连远在非洲的纪宁都已经知道水晶塔有不速之客。 「防御机制升到最高层级。」他下令道：「别惊动先祖。」 水晶塔建造完成以来首次动用人工结界，整座大楼被太初集团的最高科技保护得密不透风，齐燕进不去又不能硬闯，只能对着雄伟大楼乾瞪眼。 卧云青风提议：「我说将军哪，这里是饶川族的地盘，那些兔妖不欢迎我们，咱们也不好跟他们起冲突，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齐燕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 他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建筑，不管他们下一步决定怎么做，他都必须先确认白夜在这栋大楼里，他双手抱胸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问：「卧云，你知道甜夏桔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教卧云青风一愣，「呃，知道啊，那是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 齐燕掏出一张千元大钞塞进他手里，「去买蛋糕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啊？」卧云青风脑筋转不过来，站在原地发傻。 莫名其妙买蛋糕干什么呀？ 齐燕扳起脸催促：「快点去，别耽搁时间！」 卧云青风即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被齐燕严厉的表情一吓也乖乖照办，马上展开背后的宽大黑翼，飞上天空赶着买蛋糕去了。 齐燕好整以暇坐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今天若是没有见到白夜，他绝对不会离开。 11. 纪宁或许没有想到，真正的灾难并非被挡在门外的魔族，而是一只天生迷糊少根筋、蹦蹦跳跳身材圆胖的金毛狐狸。 「师父，电灯为什么自己亮了呢？」 「那是节约能源的智慧电灯。」 「哦，那为什么它一直闪个不停呀？」 温文叹息，太初集团的高科技产品许多都有人体感应与扫瞄功能，普通人类和一般妖怪自然是不会有问题，但如果对象是小狐…… 温文决定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早点办完事情早点走人为妙。 「那盏灯大概坏了吧。」他随口说着，紧牵小家伙的手踏出电梯。 水晶塔顶楼阳台的空中花园种植超过五百种植物花卉，使用大楼的循环回收净化系统提供的水来浇灌，以厨馀制成的有机肥料来施肥，花朵开得特别艳丽。 但是再美再艳的花朵与白夜一比顿时相形失色。 空中花园附设的咖啡屋里，身穿白色猎装的绝色男子正坐在窗边沉思。 「小夜哥哥！」小狐绽开笑靥，挣脱温文的手奔向他。 白夜一怔，抬起头来，绝美容颜立刻扬起颠倒众生的微笑，起身相迎，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小身子。 「小夜哥哥没有忘记小静，小静好高兴……」 白夜眼神柔和充满慈爱，揉着小脑袋，「我才是怕你忘了我呢，静儿。」 好友相见有说不完的话题，白夜帮他点了一杯热可可，好整以暇坐下来听小家伙说起自己的近况，温文除了一开始打过招呼，之后便被冷落一旁，他倒也不在意，无声陪在小爱人身边，当白夜要带他参观大楼时，温文默默跟着，紧盯小狐别让他惹事，同时也护着不让任何人靠他太近。 小家伙似乎对那些会自行运作的智慧型仪器特别感兴趣，白夜见他喜欢，于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特地带他到美食街见识高科技美食贩卖机的运作方式。 「这个彩色小萤幕有菜单，选好想吃的料理之后对着电脑说出来就行了。」白夜亲自示范使用方法，对着电脑说：「我要柠檬海鲜炖饭不加洋葱。」 一分钟后，托盘自贩卖机下方的小开口滑出，一大碗刚煮好的美味炖饭就摆在托盘上，小狐惊奇地张大眼睛。 「小静也要试试看。」 他兴致高昂地对着电脑说着：「小静要香草肉丸子焗饭，起司多一点，白饭多一点，最好肉丸子也多一点……」 每种食材都要多一点的结果，是他的香草肉丸子焗饭太大碗，差点无法通过开口滑出来，幸好最后滑垒成功，平安到达小狐面前，小家伙简直对这台会吐出食物的机器惊为天人。 「师父，小静也想要一台可不可以呀？」 温文果断摇头，「等你吃饱我们就回家。」 小狐好失望，既然不能搬一台回家玩，他索性就在现场玩了起来，一会儿点印度面饼一会儿要寿司，还要牛排和披萨，白夜坐在用餐区看他玩得不亦乐乎，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温文原本想阻止他，但接着想到，他们能够进来水晶塔参观也就那么一次，干脆让他玩个过瘾算了，于是便放任他为所欲为，没想到却是灾难的开始。 不知怎么地，义大利美食贩卖机突然轰一声起火燃烧，把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吓得跳起来，接着印度、美国、法国、日本……所有的电脑全部爆炸起火，现场陷入一片火海，浓烟四起，消防设备自动开启，喷出大量水柱和泡沫，人群很有秩序地疏散到另一个房间，显然训练有素，没有人惊慌失措。 白夜关心问：「静儿，你有没有受伤？」 小狐摇着脑袋，「小夜哥哥，为什么会失火呀？」 「这我倒想问你呢，小家伙。」温文额角浮现青筋，「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小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小静只是把手伸进食物滑出来的小洞呀。」 他只不过是好奇食物为什么能从那里出来而已嘛。 温文脸色发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那一副拿小家伙没辙又爱又气又无奈的滑稽模样，惹得白夜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12. 火灾事件十分钟后，温文与小狐被纪宁派来的专员送到大门口，直言：「没事别再上门来了。」 温文不在意被请出来，只庆幸纪宁没要他赔钜款。 小狐仰起脸儿，「师父，为什么急着回去呀？」他还没有吃饱啊。 不回去等着赔钱吗？那些高科技设备很贵啊。 温文无可奈何牵起爱人的小手，走没两步却被人挡住去路。 「两位请留步。」 齐燕与卧云青风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出来，当然要赶紧拦人，外加自我介绍。 「我叫齐燕，他是我的同伴，我们是魔——」 「我知道你们是谁。」温文打断他未完的话，迳自说道：「你们跟前跟后的究竟有什么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浪费时间。」 齐燕一挑眉，「既然如此……」 他直接将一个大纸盒交给小狐，小家伙莫名接过纸盒一瞧，圆脸亮了。 「是甜夏桔的照烧猪肉咸蛋糕！」 温文挑高眉头，不明白齐燕玩什么花样。 「这是赔礼，请笑纳。」齐燕有礼地说：「希望我和同伴的跟踪没造成你们的困扰，我们并不想引起误会或纷争，纯粹只是想藉由你们探知白夜的下落。」 「原来你是小夜哥哥的朋友呀。」不等温文回答小狐就抢着说：「小夜哥哥住在这里的九十九楼哦。」 温文几乎想掩面呻吟，「你为什么告诉他白夜住在几楼？」 小家伙理直气壮表示：「他送小静咸蛋糕，是好人！」 齐燕得知最重要的线索，万分欣喜，「小夜他过得好吗？」 「无可奉告！」怕小狐又漏了口风，温文直接拎起他，「马上跟我回家！」 小狐只好挥手向齐燕告别，「再见，送小静咸蛋糕的好人。」 温文可不想再见到他们，「别再让我见到你们！」说完拎着小狐大步离去。 齐燕目送两人远去，抬头望着美丽而壮观的建筑物。「九十九楼……」 水晶塔总共也就只有九十九层，那就是顶楼了。 小夜，我和你的距离只剩下一千两百英尺了。 夜晚来临，屹立于霓虹灯海中的水晶塔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发光体，卧云青风仰头兴叹：「在顶楼耶，你要怎么上去？」 自从魔王被封印之后，齐燕的翅膀就没了，平常不觉得少了翅膀有什么差别，直到站在水晶塔下才知道它的重要。 「或许想办法溜进去。」齐燕喃喃道：「再不行就硬闯，总之一定要见到他。」 卧云青风想到一个好主意，「不如这样吧，我带你飞上去如何？」 齐燕皱眉，卧云青风有翅膀没错，但…… 「你要怎么带我上去？」 卧云青风一愣，「呃，用抱的行不行？」 光想齐燕就头皮发麻，「我宁愿自己爬上去也不要被你抱。」 「那你就自己爬上去好了！」 卧云青风有些生气，他也会挑对象，不是随便抱人的好不好？ 齐燕知道自己说错话，想道歉又拉不下脸，只好保持沉默，心里不断想着溜进水晶塔的方法，孰不知他与同伴的一举一动全被隐藏式摄影机拍下。 纪宁先是看着手里的美食街损坏报告，再抬头盯着电视墙上齐燕的特写画面，忽然有种内忧外患的错觉。 他揉着眉心，「究竟他为什么能够找来这里？」 「既然人都已经找来了，不妨问一问先祖的意见。」纪宁的护卫血樱提议：「或许先祖不介意与他见面。」 可纪宁并不同意，「他已经转化成魔，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是他自己造成今天的局面，理应由他自己解决难关，我们没必要帮他。」 「你不担心他使用魔力硬闯造成水晶塔损毁？」 纪宁往后靠向椅背，以评估的语气道：「不，只要他还在乎先祖，心中有所顾忌便不会使用魔力破坏水晶塔。」 13. 「真是这样吗？」血樱质疑：「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魔族。」 「他不过是转化成魔的人类罢了，不足为惧。」 「但他是路西法的手下，我们在魔界没有线民，无法掌握最新情况，如果能拉拢他将对我们有益。」 纪宁皱眉，「别告诉我你站在他那边。」 「我并没有选边站，只是有些欣赏齐燕的执着。」血樱冷淡地说完转身走向房门，纪宁不解地喊住他：「你不留下来看戏？」 「先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血樱说完就离开了。 纪宁愈来愈不懂自己的护卫在想什么，他们大老远从非洲赶回来不就是为了看好戏，难道只有他这么想？ 他再次将目光移向画面上的男人，齐燕正抬头不知望着什么，纪宁觉得不对劲，刚要切换画面查看，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水晶塔为之震动。 该死！他低咒着按下控制面板上的通话钮，「损坏情况如何？」 扩音器传来维安人员的声音：「族长，他把三根结界天线破坏了。」 水晶塔顶端空中花园附设咖啡屋的屋顶装设有三根布置人工结界专用的天线，齐燕不只眼力好，能在距离一千两百英尺远的地面上发现天线，还能准确以魔力攻击毁坏，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只毁天线没有损及建筑体。 这是威胁，纪宁清楚接收到齐燕的暗示，怒咬牙根。 齐燕若非路西法的手下，他可不会轻易放行。 纪宁不甘心地下令：「撤除所有防御机制。」 想进来就进来吧，齐燕，我会好好招待你！ 「你愿意见他吗？」 十分钟前血樱的询问还在耳边回响，白夜的心难以平静，无法给他答案。 为什么他会知道他住在这里？该见他吗？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 齐燕究竟为何而来？ 血樱离去前对他说：「族长势必得看在路西法的面子上放他进来，先祖想见他或不见他必须尽快决定，我们才知道该如何应付他们。」 但他的心摇摆不定，渴望见他一面，过去的阴霾又让他裹足不前。 白夜对自己的动摇十分懊恼，长年的修行使他的心灵比以往更加坚强、冷静，能承受任何伤害，他是这么以为的，可一旦听到齐燕的名字，他就慌了。 这一生唯一爱过他也负过他的男人找来了，他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已经学会勇敢面对挫折与伤害，遇事不再逃避了？如果选择不见他，这些年来的修行又算什么呢？ 冷静，白夜，你要冷静，他又不是毒蛇猛兽，怕什么？ 努力做好心理建设，还在镜子前面整理仪容之后，白夜打内线电话给纪宁。 「我要见他。」 齐燕承认击毁天线纯粹是一时冲动，连卧云青风都不赞同，不过当水晶塔的大门在眼前开启时，他们便将自己搞出来的破坏抛诸脑后。 原来人界势力庞大的饶川族，对魔族还是相当忌惮的。 只是，踏进水晶塔的入口大厅后，两人左看右望，简洁干净且空间宽敞的明亮大厅空无一人，连个接待小姐都没有，他们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走道上，像呆子似的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夜住在顶楼，我们找电梯上去。」 于是两个男人在一楼大厅像无头苍蝇似的，为了找电梯绕得头昏眼花，不明白明明就是一个单纯接待来客的大厅干啥要建成一座迷宫？ 「电梯……电梯……电梯……算了，没电梯楼梯也行，拜托出现一座楼梯吧，我不想再绕下去啊。」 卧云青风不停碎念着，直把齐燕给烦得要命。 「卧云，给我安静！」 「噢……」卧云青风赶紧闭上嘴巴，怕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同伴。 14. 有九十九层楼外加空中花园那么高的水晶塔不可能没有电梯，齐燕想了又想，禁不住疑惑问：「卧云，这是一座高科技大楼吧？」 「嗯嗯。」卧云青风点头。 「有没有可能需要用点高科技手法才能找到电梯？」 「嗯嗯。」卧云青风再度赞同点头。 可是问题来了，「我不懂高科技。」齐燕挫败地说：「智慧型手机都不会用了，哪里知道怎么把电梯找出来？卧云，你长年住在人界，懂高科技吗？」 「嗯嗯。」卧云青风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齐燕皱眉，「这是懂还是不懂，你给我说清楚。」 卧云青风无辜地看着他，反问：「你不是要我安静吗？」 青筋于齐燕额角浮现，隐隐跳动着，随时有爆开的可能。 「卧云！」 少年缩着脖子，「好好，我知道了，别吼嘛。」他一脸委屈地说：「一般的智慧型产品不外乎声控、触控和扫描感应，但如果是饶川族研发的东西，肯定比人类高一个层级，说不定还需要身份识别才能通行呢。」 齐燕不耐地挑眉，「所以？」 「呃，所以我们可能被困在这里永远上不去。」卧云青风老实道。 这摆明了是纪宁在为难他们，放他们进来又不给他们电梯，齐燕本来只是有些生气，现在却火冒三丈。 是白夜的意思吗？他不想见他所以命纪宁百般阻扰，意图让他知难而退？ 一想到白夜可能避不见面，齐燕就控制不住内心的一股冲动，那是一种懊悔、怨怒与挫折的复杂情绪，全部化为强大魔力灌注于拳头，击向雪白墙壁。 卧云青风大惊，「别在这里发火啊！」 万一大楼塌了怎么办哪，位在一楼的他们上头还有九十八层楼的负担啊啊啊！ 即便水晶塔的特殊设计能应付各种意外状况，建筑体对于地震、飞弹攻击等自然或人为灾害有足够防备，但是对于来自建筑内部爆发的异常能量却没有相对的防御措施，建筑本身的设计虽能抵消大部分能量，却还是犹如八级地震般摇晃不止，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水晶塔的建筑结构面临重大考验，待震动结束，一切归于平静时，完好如初连一条裂缝都没有出现的水晶塔，已经有足够资格成为太初集团的骄傲。 纪宁抹着冷汗松口气，「该给建筑师加薪了。」 卧云青风吓个半死，齐燕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万一大楼真的倒塌就完了，白夜肯定更不想见他。 可是当他们惊讶地看见电梯竟然从天花板降下来，停在他们面前还打开门时，就知道刚才那一击教纪宁妥协了。 「将军，你自个儿上去吧，老子不玩了。」卧云青风只想待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他白着脸说：「我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啊。」 齐燕于是也不勉强他，独自踏进电梯，门关上前，卧云青风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凑上来，一脸神秘兮兮。 「需要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吗？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不过倒是能够提供你有用的资讯哦。」说着偷偷自口袋掏出一本小书册，压低声音道：「这本「十二星座爱情手册」透过精准分析帮助你了解每个星座的优缺点、恋爱中的禁忌和吵架时的应对绝招，再配合恋爱必杀绝技便能事半功倍，让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热恋中的青春男女必备的致胜爱情攻略！」 齐燕瞪着他认真的表情，「你随身带着这种书？」 卧云青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我想找个对象谈恋爱啊。」见齐燕一脸铁青，他于是赶在齐燕开骂前把书收起来，「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没想到齐燕却说：「手册拿来我看一下。」 不是吧？卧云青风交出小书册时心里想：将军你还当真不知所措，需要借用我的小册子当恋爱秘笈啊？我还以为你有百分之百的自信才来别人家的地盘瞎闹，结果居然不是那么回事！ 电梯缓缓上升没入天花板消失，趁着搭电梯的空档，齐燕浏览卧云青风的小册子，煞有其事地研究起来。 15. 其实他的心里充满不确定，之前以为白夜已死的时候，他的打算很简单，就是找到投胎转世的爱人，重新追求他。 可是白夜还活着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不确定白夜见到他会不会怒目相向翻一千年前的旧帐？或是对他冷面相待，不理不睬，不听他的道歉和解释？ 齐燕害怕在爱人眼中看见对他的恨意。 万一白夜动刀动剑怎么办？这本爱情手册里没有被爱人追杀的应对之策，齐燕叹了口气，把小书册塞进口袋里。 电梯里没有楼层灯号，而是有个电脑萤幕显示目前楼层，当电梯停止，大门往旁滑开时，齐燕发现这里不是九十九楼，而是九十楼。 难道这部电梯并不是直接带他去见白夜？ 齐燕怀着疑问踏进一条长廊，墙上突然冒出来的红色箭头吓了他一跳，箭头灯号不停闪烁着，直指前方，齐燕只好开始往前走，红色箭头居然也跟着移动，如影随形，整座楼层静悄悄，一路上齐燕没遇见任何人。 箭头时而要他左弯时而要他右转，大约五分钟后，齐燕终于看见长廊尽头出现一扇门，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感应式钛合金门板自动滑开，齐燕走进一个……呃，应该算是房间吧，他不太确定，再怎么说，一栋大楼里不可能有悬崖和瀑布啊。 脚下踩着松软泥土、脸庞袭上水气，温暖的日阳和潮湿的气味都十分逼真，难以相信这是水晶塔内部。 齐燕非常确定现在是夜晚，这头顶上的太阳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来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淡淡响起，拉回齐燕的注意力，他眯眼望向前方，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崖边，一身白衣雪肤，银白长发简单以紫色缎带束起，身形纤细，看着就觉得相当眼熟。 齐燕屏息，声音颤抖着轻唤：「小夜？」 白夜没有回应他的呼唤，仅是抬头望着晴朗天空，「这是虚拟实境，很逼真，教人分辨不出真假，像梦一样，当贞儿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也以为在作梦，你是普通人类，哪里能够活过千年不死？后来我又听说，你入了魔……」 齐燕原本该接口说入魔全是为了他，但他看着白夜的背影，那么清瘦又孤寂的背影，心便揪疼着，出口的话也变成：「我活着，你高兴吗？」他往前数步来到他身后，哑着声音：「我很高兴你还活着，那你呢？」 白夜语调清冷，沉静地道：「我根本没期望能再见到你，就是见了又如何？离了就是离了，你我已是陌路人，理应过各自的生活，不该再有牵扯。」 齐燕拨弄着眼前束起的长发，指间的触感依然细腻，鼻间闻到的幽香依旧令人着迷，可为什么青丝白了，白得像冬雪一样孤冷？ 「小夜，我的小夜，我追寻你的脚步来到这里，无论你是恨我还是怨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你要当我是陌生人也好，仇人也罢，请让我待在你身边，时时看着你，陪伴你，照顾你，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 白夜身躯因他拨发的动作一颤，内心更因他的轻易退让而惊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骄傲男人，怎么可能委屈求全？ 他终于转过身来，朱眸对上男人漆黑的墨瞳，不意外看见对方眼中的讶异。 「真的吗？」白夜淡然问：「你愿意跟随我，一辈子不离弃？」 爱人全然变色的朱红眸子撞进齐燕心里，怜惜与心疼瞬间涨满胸口，他的小夜究竟吃了多少苦，变成今日的模样？ 齐燕单膝跪地，执起白夜的右手，慎重允诺。 「我愿意跟随你，小夜，天涯海角永不离弃。」 卧云青风坐在入口大厅的沙发上，沉闷地打呵欠，等到都快睡着了。 真是累人，不会又要他等到天亮吧？ 就在卧云青风不敌周公召唤，逐渐歪着身子坠入梦乡之际，齐燕终于出现，伸手摇醒伙伴。 「卧云、卧云……」 少年努力撑开眼皮，看清齐燕的俊脸后很无奈地从舒适沙发里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重振精神。 「你可回来了，结果怎么样？秘笈派上用场没？能让我回家抱被子了吗？」 16. 「卧云，我不会回去了。」齐燕平静地对他说：「我已经答应小夜，一辈子都要跟随他，不离不弃，你回魔界告诉路西法，我不会再为他效命。」 就算卧云青风的脑袋还残存着睡意，此刻也完全清醒了。 「你疯了不成？老大会宰了你啊！」 「我不在乎。」 卧云青风实在很想揍他一拳，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着，你的契约还在老大那儿，这也就表示你的小命掐在他手里，他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就没命了懂吗？就算你想退出，好歹也要先把契约要回来啊。」 「我要过，他不肯给我。」齐燕彷佛事不关己般说道：「无所谓，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小夜，他想如何处置我随他高兴，不过我认为，在尚未达成目的之前，他不会轻易让我死。」 卧云青风恍然，「当年的魔法阵以咱们六个人为媒介设下六道封印困住魔王，万一你死了，其中一道封印就会解开，再说老大正积极招兵买马，恨不得有更多人才为他所用，夺取你的性命对他有害无益。」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忘了！ 「路西法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我觉得他的野心并不是魔王之位，而是以魔界为后盾进攻天界，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过事实应该相去不远。」齐燕掏出小手册还给他，「卧云，未来说不定还有规模更大更惨烈的战争等着我们，你想找个人谈恋爱要趁早，晚了就没机会了。」 卧云青风嘀咕着拿回书册，「恋爱对象如果那么容易找，我还用得着买书来研究吗？想我当年一表人才貌比潘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多少女人盼我青睐啊？要不是魔法阵硬生生夺走我三百年的岁月，我也不会像个不成熟的高中生，要肩膀没肩膀，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女人只会把我当小弟，恋爱谈何容易！」 老是把他当小弟的齐燕干笑，「返老还童这种好事可不是每个人都遇得上，怎么你的抱怨这么多，跟其他人相比，年轻三百岁算是捡到便宜。」 这么说也对啦，卧云青风叹息着，拍了拍齐燕的肩膀。 「老兄，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可要好好珍惜啊，老大那边我会帮你多说一些好话，咱们和他共事那么多年，好歹总有个情份在，他会谅解你的。」 「这我可不敢指望。」 只要没人来打扰他和白夜的两人世界，齐燕就谢天谢地了。 「这是你的房间。」纪宁冷冷地说。 齐燕不解，「这里是八十楼……」 纪宁眉一挑，「不然你想住几楼？顶楼只有一个房间，你要是敢说你想跟先祖同居，我马上让你体验当自由落体的乐趣！」 「呃，我没说八十楼不好。」 这位饶川族长真凶悍，齐燕在别人地盘上只得放低姿态，做以前的他打死都不会做的事——陪笑脸。 「美食街在四十四楼，除了九十九楼和空中花园，那是你唯一能单独前往的地方，明白吗？」 齐燕点头，「请问一下，小夜的作息时间——」 纪宁冷哼，「无可奉告！」 说完怒气冲冲离开了，齐燕完全不懂他究竟在生什么气？ 「他其实是气自己拿你没辙，请不要放在心上。」血樱神情冷淡地表示：「先祖一直睡得不好，可能整夜没睡也不一定，所以无法掌握他的作息时间，不过他起床后总是先到武场练剑再去吃早餐，你明天一早可以到武场等他。」 「武场？」 「就是九十楼的虚拟实境室，你方才去过。」血樱微微躬身，有礼地道：「前辈请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见。」 待血樱离去后，齐燕躺在舒适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小夜一直睡得不好吗？为什么呢？ 他总感觉白夜跟记忆中不一样了，改变不只是容貌，他的个性似乎更沉稳，更内敛，彷佛历尽沧桑…… 一想到白夜可能吃过哪些苦，他的心便隐隐作痛，他的小夜应该被捧在手心疼宠呵护，而不是瘦削苍白，像是病了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一样。 齐燕满脑子全是白夜的身影，想着想着睡意悄然来袭，不知不觉睡着了。 17. 「齐燕想退出？」宝座上慵懒的男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晃酒杯，神态闲适地道：「这可不是他说了算，只要契约还在我手上，他就得为我卖命。」 路西法似乎并未发怒，卧云青风于是壮起胆子道：「老大，齐燕已经无心为你效力，不如放他自由，咱们另外找人取代他。」 「找人？还能找谁呢？卧云，你以为我引诱齐燕签下契约是为了什么？」 卧云青风不解，「不是替你统领军队，带兵打仗吗？」 路西法轻笑出声，摇头。 「不，能训练军队带兵打仗的人才很多，不是非要齐燕不可，一切全是命运，卧云，我看中的是齐燕的附加价值，而非他的能力。」 附加价值？ 卧云青风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严格来说，人界势力庞大的饶川族算是齐燕的后代，前任饶川族长是他的亲生女儿，现任饶川族长纪宁与狐族的关系一向良好，而众所周知的是，现任狐王琉殇有一个神之书借胎出世的爱人…… 说到底路西法硬要跟饶川族攀上那么一点关系，原来打的是神之书的主意，这家伙的心机也太深了。 「早在你让齐燕签下契约时，你就已经知道神之书落入狐族手里了？」 「没错。」路西法一口喝干杯中酒液，舔着嘴角，神情愉快，「我巴不得他找到白夜，两人前嫌尽释重修旧好呢，如此一来，齐燕的第二个附加价值才能彻底发挥效用，你回去告诉他，想做什么请随意，我不会干涉，唯独不能把契约还给他。」 路西法挥手赶人，卧云青风只好退出魔殿，匆匆赶回人界。 他不断在想，齐燕的第二个附加价值究竟是什么？ 当年，他年纪尚小，什么事都不懂，却也大到足够了解眼里所见的世界。 他的母亲很美，美到天上的日月都相形失色，在那个偏远地区的小村子里，父亲与母亲的恩爱传为美谈，而他，是他们爱的结晶。 他从父母身上看到了何谓爱情。 然而，妖怪不老不死的特性终究无法隐瞒，他的母亲是兔妖，父亲是人类，当人类逐渐老去，那份纯粹的爱情也随着变质，成为白夜一生的梦魇。 少年年方十五，父母结璃十七年，村里开始有流言出现，起先只是怀疑母亲的容貌为何十七年来从未改变，连一根白发、一丝皱纹都没有，与父亲站在一起都快成一对父女。 刚开始，父亲对那些流言毫不在意，直到后来，一个外地人来到村子，听村民提起流言，随口便应了一句：「这世上只有妖怪能不老不死啊。」 偏僻小村子里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哪里晓得妖怪是什么？只听得那外地人绘声绘影地描述前朝因为妖怪祸乱于世而灭亡的故事，小村子立刻炸开了锅，村民们将外地人所说的妖怪特性与那个美丽女人一比对，结果还用得着说吗？ 村民们不想与妖怪为邻，但没人有胆量去赶走妖怪，于是村长只好硬着头皮前去妖怪的家里拜访。 少年看见，村长与父亲不知说了什么，父亲的脸色阴沉，目光瞥向窗外正在小菜园里忙碌的母亲，眸中闪现阴狠。 村长匆匆离去后，接连几天父亲的情绪阴晴不定，少年在暗地里观察，父亲似乎想从母亲身上找出什么，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在找寻她是妖怪的证据。 事发那天夜里，少年被争吵声惊醒，离开房间来到前厅，偷偷瞧了一眼，大惊失色，他呼喊着奔向她，却为时已晚。 女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涌出大量鲜血，几乎在倒下那一刻便已气绝，他慌乱无措，惊骇恐惧，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用妖术保护自己。 在他眼里，父亲已然化为厉鬼，是对于妖怪的害怕造就他的残酷，失去人性的男人举刀向他刺来，他本能地使出妖术，刹那间一团妖火吞噬了他的父亲。 母亲偷偷教导他使用妖术与控制妖力的技巧，原来是为了这一天预做准备，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妖怪死后化为沙尘消逝，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尘化的母亲装进小陶罐里，当他抱着陶罐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脑海里不断回绕的，是母亲的殷殷告诫。 小夜，你要记住，人是会变的，好好保护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辜负了母亲的教诲。 18. 白夜自梦里惊醒，坐靠床头冷汗涔涔，怔忡良久后，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他都已经快忘记母亲的模样了，没想过还能再梦见她。 「娘，我好想你……」 当时失去双亲的他无依无靠四处流浪，在那个妖怪横行的混乱时代里努力想办法生存下去，如果不是遇见明旭，被他一直照顾着保护着，如果不是遇见丹朱从屠妖军手里解救他的性命，如果不是玄黄紫玉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如果不是水静的纯真如阳光般照亮他内心的阴暗，他肯定不能保有真实的自己好好活下来。 如果没有遇见齐燕，受他欺骗伤害，他或许还依赖着明旭，不会学习坚强。 说到底，其实，他该感谢齐燕才对。 以前的他并没有这么潇洒与豁达，或许人总要经历痛苦，悲伤地流过眼泪之后，心才会更坚强，对未来的人生看得更加清明。 白夜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床梳洗，拿着驭魂剑走出房间。 外头天刚亮，太阳尚未完全露脸，气温仍低，不过水晶塔里丝毫不受影响，终年不曾停止运作的中央电脑，以超乎想像的智慧管理这栋大楼，其中当然包括室内温湿度调节系统，就算于隆冬时节赤脚踩在地板上也不会感到冰冷。 他照例到武场练剑，但不同的是，已经有人在里头等他。 倚着墙沉默等待的齐燕，一见他出现立刻欣喜上前，轻唤：「小夜。」 白夜心漏跳一拍，努力压下内心的悸动，装作若无其事，皱起细眉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等你。」齐燕彷佛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在白夜犀利的目光下有些手足无措，腼腆道：「你要练剑吗？我陪你。」 白夜质疑挑眉，「你确定你够格当我的对手？」 「我知道你剑术厉害，但这些年来我也大有进步，不比个高下哪里知道谁强谁弱呢？」齐燕左右环顾空旷的房间，「我该去哪里要一把剑？」 白夜见他坚持，于是也不再罗嗦，「这里有武器库。」 好似能听懂他们的谈话似的，白夜刚说完，其中一面墙壁突然往上升起，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大扇伪装成墙壁的铁门，随着大铁门逐渐升起没入天花板里，门后的货架也露了出来，架上整齐且分门别类放置世界各国古代与现代武器，应有尽有，且保养得光泽亮丽。 齐燕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很方便是不是？」白夜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水晶塔里什么都有，只要说一声，电脑就会把你想要的东西送到眼前，「挑个武器吧。」他说。 齐燕收起惊异的情绪，走到货架前随意挑了一把剑，挥了两下试手感。 「就这把剑好了。」 才刚说完，大铁门立刻开始降下，不到一分钟墙壁恢复原来模样。 齐燕仔细摸着墙壁，不可思议道：「完全看不出这是门啊。」 白夜不像他大惊小怪，迳自走到房间中央，拔出驭魂剑。 「你要先出招吗？」 齐燕于是也摆出迎战的架势，心里有点紧张，不是怕输而是怕刀剑无眼，他不想误伤他。 白夜好似看出他的心思，警告：「不准放水！」 齐燕干笑，「你先出招吧。」 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白夜一开始就使出全力，没让对手有喘息的机会，齐燕以为他会手下留情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即便他剑术不错，但魔界战争结束后就几乎没有再拿过剑，自然与天天练剑保持手感的白夜无法相比，被打得落花流水应接不暇，满头冷汗。 一番凌厉攻势后，白夜暂时停手，对他局促的拙样很不满意。 「剑术这么差，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齐燕无言，当他为了白夜的下落跟明旭打起来的时候，明旭也是这么说。 身为一个剑客，就算时代已经不同，保护自己的能力依旧不能荒废，齐燕不是不知道这点，他只是因为一直寻不到白夜而自暴自弃罢了。 当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白夜知道，否则就丢脸了。 19. 「那就换你陪我练剑如何？」他厚着脸皮说：「陪我把剑术练熟之后我再来当你的对手。」 白夜挑眉，「也行。」他重新举剑，冷笑：「接招！」 齐燕以为白夜会因为他的生疏缓下攻击速度，结果事实证明他又再度打错如意算盘，白夜步步进逼，长剑高速挥舞交织成一片银网，齐燕在银光交错的隙缝中看见他认真且锐利的眼神，心中大喊不妙。 他居然玩真的！ 齐燕被逼着不断后退，不得不使出全副心力专注应付刁钻的招式，摒除脑袋里所有的杂念之后，渐渐的，他能够看清他变幻莫测的剑式，能够跟得上他轻盈的脚步，能够抵挡他挥来的每一剑，虽然还是没能有效回击，但已经逐渐找回手感，再多练几回说不定就能与白夜打成平手。 当齐燕打得正顺手时，白夜却突然收招。 「到此为止。」他脸色苍白地说：「我想回房休息了，谢谢你陪我练剑。」 白夜的态度转为冷淡，不等他回话就转身离开，教齐燕摸不着头绪。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他不开心吗？ 齐燕努力回想，渐感不安。 在武场分开后齐燕就遍寻不着白夜，他在他房间外头等，结果被电脑以红色警告赶出九十九楼，他很不高兴地认为，这一定是纪宁在从中作梗。 当他几乎快把每一层楼都找遍，甚至无意中闯入禁区时，血樱总算出现，端着一成不变的冷面孔，对他吐出三个字。 「跟我来。」 齐燕一肚子怨气，这家伙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吗？好歹告诉他白夜在哪里啊。 他们搭着电梯直达十一楼，一踏出电梯齐燕就愣住了。 眼前是另一个广阔无比的入口大厅，与一楼大厅不同的是，它看起来像医院。 「水晶塔里附设太初医院，有各科专业医生常驻，平时也开放给当地民众看诊，普通人类搭乘蓝色电梯到一般门诊区，族人与妖怪搭乘绿色电梯到特别门诊区，身份特殊的贵宾搭乘金色电梯到专属门诊区，不管要去哪一种门诊区都必须从十一楼的大厅搭乘电梯前往。」 血樱难得开口说那么多话，但是当他领着齐燕穿越大厅搭上另一部红色电梯时却没解释要去哪里，齐燕对于这座神秘的水晶塔有愈来愈多的疑问。 「红色电梯通往哪里？」 血樱直视前方，冷冷回了一句：「重症病房。」 齐燕不明白，「你带我去重症病房干什么？」 「族长不同意，但我认为该让你知道。」 血樱的话教他一头雾水，待要再问，重症病房楼层已经到了。 「你自己进去。」血樱指着左边长廊对他说：「最后一个房间。」 齐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看似很长的走道，没有窗户，走道深处相当黑暗，四周的护理人员低声交谈着，气氛低迷。 「白夜就在那里？」 齐燕回头问着，却发现血樱已经不见人影，他只好忽略其他人的好奇眼光独自走向长廊，一盏灯在他头顶上亮着，跟着他的脚步往前移动，照亮前方黑暗。 走道两旁全是房间，但门板上没有号码，齐燕一路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发现不只没有房号，甚至连门把都没有。 他没好气地想，很好，又是折腾人的高科技玩意儿，简直无所不在，连病房都不放过，就算站在房门前它也没有自动开启，齐燕只好开始研究这扇门。 没有门把，没有按钮，没有感应装置和读卡设备，只有镶着一片看似电脑萤幕的东西，但没有画面，齐燕花了十分钟试过N种方法仍是被拒于门外，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冒火。 「我就不信拿一扇门没办法！」 齐燕举起魔力包覆的拳头直接朝病房门挥去，打不开就干脆轰垮它是他唯一的想法，没想到拳头击在门板上却彷佛打进棉花里，力量顿失，有某种东西正在吸取他的魔力，他心头一惊往后退开。 20. 镶在门板上的电脑萤幕终于亮起，显示一段文字。 日安，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门终于滑开，一肚子气的齐燕懊恼着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能量感应的方法也能开门，如此一来没有妖力与魔力的人就会被挡在门外，这是过滤访客的方式之一。 才走进病房他就听见纪宁的声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实在不想遇见饶川族长。 「发作愈来愈频繁，两剂的药效已经不够，再打一剂吧，先祖。」纪宁苦口婆心劝着：「我保证绝对不会有副作用。」 药效不够？白夜生病了吗？ 齐燕加快脚步往声音来源走去，摆设犹如高级套房的重症病房内，高雅的屏风后头，他看见斜靠床头面无血色的白夜，也看见纪宁坐在床边，一旁的活动推车上摆满医疗器具，他的心揪了起来。 一见他出现，纪宁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副母鸡扞卫小鸡的姿态。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齐燕没理他，视线与白夜相对。 「你生病了？」他质问白夜：「不打算让我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你帮不上忙。」白夜朝纪宁伸出手臂，精神不佳地道：「就听你的再打一剂。」 纪宁忙拿起一支早已备好的细小针筒，熟练地扎进雪白手臂里，筒内少许透明液体缓缓注入白夜体内。 这一根针彷佛扎进齐燕心里，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即使白夜答应让他跟在身边，也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尽释前嫌。 拔出针头，纪宁关切问：「先祖，好些了吗？」 白夜神情疲乏，点头道：「好多了，不过下次这种药对我可能就没用了。」 对于医疗技术世界第一的太初集团而言，治不好自己的祖先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会加派人手寻找先祖要的东西，实验室那边也会加速研发新药，请先祖安心静养，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白夜可不像他这么乐观。 「你去忙你的吧，我想休息了。」白夜在躺下时顺口说：「你留下来，齐燕。」 「是，先祖，你好好休息。」纪宁推着推车离开时不忘瞪了齐燕一眼。 「他讨厌我。」齐燕不以为然坐在刚才纪宁坐过的椅子上，语带抱怨：「他防我像防贼似的，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白夜侧身躺在床上，用那双漂亮的红色眸子看着他。 「你说过会陪着我，我醒来的时候希望你还在这里。」 「那是当然。」齐燕温柔笑道：「安心睡吧，我的小夜。」 即使已经一千六百二十岁，在白夜的内心深处始终住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他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在父母的呵护疼爱下快乐成长，但是一切已成过眼云烟，不幸的过去在他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造就现今缺乏安全感的后遗症。 他需要有人给他温暖，给他呵护疼爱，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溺着，给予满满的安全感，曾经他以为他的归属是齐燕，全心信任却换来伤害，使他一度想要放弃自己，是友谊与时间拉了他一把，给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是伤害迫他成长，成为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好不容易，他的心长大了，成熟了，能承受各种打击，处变不惊，却依然没有安全感，几乎每天都睡不好，精神萎靡。 直到齐燕再次出现之前，白夜都一直以为自己将孤独一生，每日重覆着一样乏味的生活，等待死神来带走他的生命。 可是齐燕出现了，即便在见到他之前已有心理准备，白夜仍免不了吃惊。 他真是为他而来的吗？为了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不惜转化为魔族活下来？ 这是否意味着其实这个男人是爱他的，欺骗只是时势所迫，逼不得已？ 无论如何，齐燕的出现教白夜回想起过去的恩怨，心里涌现的却不是他以为会有的恨意，而是渴望许久的爱情。 他不在乎齐燕是否真心，在仅剩的有限生命里，他想要有他的陪伴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想重温被关怀，被疼宠溺爱，心里充斥满满安全感的幸福滋味。 21. 白夜如今才知道，他其实很想念跟齐燕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有齐燕陪在身边，白夜总算能够安心入睡，再也没有恶梦纠缠，等到他终于睡饱，睁开眼睛醒来，齐燕果然信守承诺坐在原来的位置等他，脸上没有一丝不耐或倦意，而是笑容轻扬。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肚子饿不饿？现在已经是下午，你没吃早餐又错过午餐，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吗？」 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微笑，仅是这短短几句关心的话语，白夜冷寂多年的心又温暖起来，鼻头微酸。 「好，我们去看看餐厅修好了没有。」 惨被小狐蹂躝过的美食街，十分迅速有效率地在二十四小时后恢复正常运作，白夜不禁赞叹，能为纪宁工作的都是超人。 齐燕跟小狐一样对那些能吐出食物的机器惊为天人，差点欲罢不能玩了起来。 麻辣牛筋、麻辣鸭血、麻辣牛肉咖哩、泡菜焗饭、泰式酸辣汤……各种辣味食物占了一半桌子，白夜都觉得有些眼花撩乱。 这个嗜吃辣的男人，几乎点了所有含辣椒的料理，呛鼻的香味教不喜欢吃辣的白夜大皱眉头。 「我不吃辣。」 「我知道。」 不知已经来回走了几趟的齐燕转身又离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盘芝麻甜豆和吐司甜饼。 「我去拿蛋糕。」 说完又离去，齐燕忙着把另一半桌子填满，各种甜点饼干、加了奶油香味浓郁的料理都端上来，他从来不曾忘记他嗜吃甜食的喜好。 「那里甚至有一台棉花糖制造机。」齐燕充满兴致地说：「你想吃吗？」 「够了。」白夜揉着眉心，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比他还像孩子，「别玩了，快点吃饭，点太多吃不完是要被处罚的你知不知道？」 「处罚？」齐燕不用问就能想像纪宁处罚人的手段，他望着桌上占据一大半桌子的麻辣料理，自己一个人吃完绝对没问题，但是白夜那边占据另一大半桌子的甜食是肯定吃不完了。 不会用手机的男人立刻问：「电话在哪里？」 想在高科技智慧大楼里找传统电话机？这家伙是山顶洞人吗？ 白夜挑眉，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想打给谁，我帮你。」 「你怎么晓得我喜欢甜食？」卧云青风好感动，「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你头一回请我吃这么丰盛的大餐哪。」 齐燕没好气，「废话少说，快点帮忙吃完。」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卧云青风当真没跟他客气，当着他们两人的面低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这辈子没吃过蛋糕似的。 「好吃！」他两眼放光惊喜地说：「不比甜夏桔的蛋糕差啊，这里的甜点主厨功力了得，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吗？」 齐燕一手指向点餐区，「你自个儿去看吧。」 白夜沉默喝着奶茶，从茶杯边缘看见卧云青风不明所以地走向那些点餐机器，研究一番后，惊呼连连。 「我要一台，一定要一台啊，将军，你帮我跟饶川族长要这台欧式甜点机或那台中式糕饼机，啊啊，或是那台创意甜点DIY组合机也行啊！」 卧云青风大呼小叫引来旁人侧目，齐燕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前任狐王都要不到了，你还是别作白日梦，快点把这些玩意儿吃完。」 卧云青风肩膀一垮，垂着脑袋回到座位。 白夜放下茶杯，对卧云青风道：「虽然不能搬一台回去，但餐厅是二十四小时免费开放的，随时想来这里用餐都可以，我会跟纪宁说一声，请他让你自由进出。」 卧云青风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感激涕零，「啊啊，嫂子真是人美心肠又好啊。」 「嫂子」这个敏感称谓害齐燕被酸辣汤呛得咳嗽连连，白夜却当作没听见似的跟卧云青风攀谈起来，聊得十分愉快，害齐燕也不好出声纠正他，只能低头尴尬用餐，免得被白夜以为大惊小怪。 作家的话：牧秦：忘了跟大家说，这篇是生子文…… 齐燕（哀怨）：你写到现在我连小夜的手都还没牵过，你好意思说这是生子文吗？你好意思吗？└_┘ 牧秦（猛擦汗）：呃，很快就让你们牵手了…… 齐燕（怒）：我要的不只是牵手！ 22. 吃饱喝足的卧云青风离开前对他们说：「明天我会带嶢峥来。」 齐燕回以白眼，敢情这家伙好康道相报，打算把其他伙伴也带来捡便宜吗？ 「你的朋友很有趣。」白夜淡然说着：「有机会的话我想认识其他人。」 「其他人都是闷葫芦，不像卧云那么坦率，不过嶢峥是好人，住在人界，倒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白夜卷翘的睫毛低垂，看不出在想什么，只听他轻声道：「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你陪我吗？」 「当然，不是说了陪你一辈子？」 虽然齐燕一再保证，但白夜仍旧质疑：「你不回去行吗？助你转化成魔的那个人应该是你的主子，如果哪天他需要你回去为他效命……」 「我不会回去，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走。」 白夜迎视他认真的眼神，忽地一笑。 「是我多想了。」他起身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陪我到街上逛逛。」 「天快黑了，你身子弱，多加件外套再出去。」 白夜没有异议，「好。」 齐燕回房拿了一件厚重的大外套，密密实实地包住他纤瘦的身子，这才小心翼翼牵起他的手，像对待易碎琉璃那么谨慎。 晚秋的街道上散落着行道树掉下的枯叶，笼罩在夕阳馀晖中的城市别有一番浪漫风情，很适合俩俩情侣牵着手，林荫步道下悠闲漫步，依偎而行。 齐燕光是牵着他的手，心就跳得厉害。 气氛很好，他不断想着该找什么话题聊天，白夜却先他一步开口。 「你不问我生了什么病吗？」 齐燕迟疑了下才道：「虽然很想知道，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白夜横眸看了他一眼，如今这男人怕惹他生气，对他真是如履薄冰，他要是永远不说，或许他真的永远不会问呢！ 轻叹一声，白夜主动解释：「我有人类的血统，寿命有限，当年生下贞儿时，我的生命也已经走到尽头，我的头发就是那时候白的，即便后来使用九尾妖狐的内丹延命，然而内丹与我的身体互相排斥，虽能为我延命，却也残害我的身体，每隔一段时日便发作一次，我用过许多方法减缓发作的痛苦，侥幸活到现在，但最近却有些力不从心，那些方法都无效了……」 齐燕惊讶于这段话是那么熟悉，数百年前他曾经听某个人说过。 「贞儿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服用黄泉之花延命，却身中花毒无药可解，于是我帮她找来魔界的九头蛇胆解毒，之后她完全痊愈，一点事也没有，不如我先找来黄泉之花代替狐妖内丹为你延命，再取九头蛇胆为你解毒，如此一来就能治好你的病症了。」 白夜摇头，「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齐燕以为就是这么简单，「难道不是？」 「贞儿只不过是顺利解毒延命成功，体内属于人类的血缘还在，总有一天还是会老死，天命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齐燕，我容忍一颗不属于我的内丹在体内催残我的身体，是因为掺杂人类血缘的妖怪没有内丹，想要获得永恒生命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藉助内丹的力量。」 齐燕有些懂了，心也慌了。 「可是狐妖内丹与你不合，甚至危害你的性命……」 「所以我请纪宁帮忙，藉助饶川族的力量帮我寻找合适的内丹，只是到目前为止进展并不顺利。」 原来纪宁那家伙也有办不成的事，齐燕还以为他无所不能呢。 「有合适的内丹怎么不早说？在哪里？我去帮你找。」 由他亲自出马绝对比纪宁有效率！ 「我不确定内丹的下落，娘死的时候我把她的内丹与尸身所化成的沙土放进陶罐里埋起来，时隔一千六百年已人事全非，当年埋内丹的地方怕是找不到了。」 这件事确实棘手，谁也不晓得陶罐是否还在同样的地方没被挖走，就算还在，要把它找出来可比大海捞针。 「你母亲是纯种妖怪？为何她的内丹能救你，狐妖内丹却不行？」 白夜理所当然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是她的孩子，她的内丹不会与我相排斥。」 作家的话：牧秦：喏，让你们牵手了，我很守信吧。 齐燕：就你最会拖，连魔界的部分都还没写，这要拖到什么时候？不如直接让我全叠打…… 牧秦：放心吧，虽然不能给你全叠打，好歹能安排你们同居。 齐燕：真的？在纪宁的眼皮子底下跟小夜同居？没骗我？ 牧秦：当然，包在我身上，嘿嘿嘿…… 23. 聪明如齐燕，立刻由此推测出纪宁给白夜打了什么药。 「纪宁该不会抽取族人的血液进行基因研究，开发出新药供你使用？」 白夜点头，「他以我的基因为样本，试图找出最接近的基因来延长我的性命，但是饶川族抽血建立基因库并进行基因研究早已行之有年，并不单纯是为了我，抽血对象也不限于族人……」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有一个人的血纪宁最想要，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你想知道是谁吗？」 齐燕被挑起好奇心，「是哪个人？」 「他昨天来找过我，不晓得你有没有在水晶塔遇见他。」 昨天？齐燕一愣，不由自主就想起某个圆胖贪吃的金发男孩。 「那个人该不会生得白白胖胖，总是一副迷糊贪吃相，圆脸金发，头上还顶着一对招摇的狐狸耳朵？」 白夜轻笑，「没错，就是他。」 爱人淡淡的一抹笑容教他失神，夕阳再美，景色再如何绝丽，跟白夜的笑容相比都黯然失色，他的心跳乱了节奏，盯着面前形状完美的粉嫩唇瓣，想起它的柔软与甜美滋味，他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四片唇瓣相触前，白夜突然别开脸，若无其事道：「水晶塔里有一间实验室，我的药都是在那儿制造出来的，我能自由出入，可以顺道带你进去参观。」 齐燕怔愣片刻，有些失落地回过神来，只好也假装若无其事。 「早就该去看一看了，我不信任纪宁那个家伙，最好还是去确认一下他没有在你的药里面动手脚。」 「想去就跟我来吧。」 白夜转身往回走，齐燕没再上前牵他的手并肩而行，而是默默走在他身后。 他有些懂了，懂白夜为何轻易便接受了他，不再提起纠缠不清的过往，无论爱与恨都不再提起。 过去的都让它过去，白夜想要的只是他的陪伴而已。 仅仅就只是陪伴而已。 纪宁最想抽的是小狐的血。 这世上任何人他都能以威胁利诱算计等等各种方式来让受害者自愿捐出新鲜血液，唯有小狐不行。 温家那只单纯无心机的小狐狸基本上很好拐骗，问题是靠山太硬，纪宁不敢冒然动手，要是弄个不好，他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真要算，小狐的靠山十根手指也数不完，其中又以丹朱最不好得罪，论整人的手段，纪宁自认还比不上这位老祖宗厉害。 但这并不代表纪宁会因此放弃，他非常肯定小狐身上藏着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以他的个性，不把秘密挖出来他就不叫纪宁。总有一天，他绝对会想出办法抽那只小狐狸的血来彻底研究，挖出温文试图隐瞒的秘密。 而目前，纪宁暂时将全副心神放在饶川族的基因实验上，族人的血缘长久以来被人类同化，失去了强大妖力与永恒生命，纪宁身为族长，背负着延续族群的重要使命，甚至比延续白夜的性命还重要，因此，当他有机会抽白夜的血，第一件事就是拿它来做基因分析。 饶川族祖先的宝贵鲜血确实为陷入瓶颈的基因实验带来新的契机，虽然尚在动物实验阶段，但实验结果非常成功，已经能够将带有妖力的基因注入兔子体内，与其原有的基因相结合，产生出新的妖力基因。 「观察副作用需要一段时间。」纪宁持保留态度说：「实验会继续进行，只要一年后这只兔子能够活下来，我们就会开始进行人体实验。」 「只观察一年够吗？」白夜明白他肩上所背负的压力，但这是未来要用在饶川族人身上的药剂，不得不谨慎行事。 「先祖请放心，如果不能确定百分之百安全，我不会进行人体实验。」纪宁说着拿眼角瞥了齐燕一眼，那个男人不断东张西望，对实验室里的各种仪器惊讶又好奇，纪宁叹道：「先祖，让他进来实验室似乎不太妥当。」 白夜笑了笑，「他只是担心你帮我打的药剂不安全，非要亲眼确认，于是我就带他过来了，他不会把看见的事情说出去的。」 纪宁冷哼，「先祖是否太过信任他？别忘了他曾经骗过你。」 白夜却摇头，「这不是信任，更并非爱情，我需要陪伴，而他愿意陪伴我，过去我孤独了太久，如今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希望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等死。」 24. 「先祖……」纪宁内疚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治好你。」 「不需要了，活了这么久也够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或许不会再回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除了抽静儿的血我不能答应你，其馀的事情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先祖要回魔界？」纪宁又朝齐燕瞥去一眼，确定他没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压低声音：「饶川族需要有个线民在魔界，为我们随时提供最新消息，先祖愿意在有生之年帮我这个小忙吗？」 「既然是小忙就一定帮。」白夜笑道：「我也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当天晚上，白夜的房间里多了一张单人床，摆在离原本的大床最远的角落，纪宁脸色欠佳，直瞪着齐燕咬牙道：「今天晚上开始你睡这里！」 跟白夜同睡一个房间，齐燕却高兴不起来。 他抱怨：「何必多摆一张床？」 同房不同床就算了，两张床之间还相隔甚远，齐燕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不然呢？」纪宁不客气地回道：「你想睡地板也行，我马上叫人把床搬走。」 齐燕很哀怨地想到，白夜绝对不可能跟他同睡一张床，就算那张床大到能睡十个人也不行，纪宁若真的命人搬走唯一的单人床，他就肯定要睡地板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齐燕摸摸鼻子。 「床摆好你们就可以滚了，别打扰我和小夜独处。」 白夜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不知在想些什么，旁人的纷扰似乎闯不进他自己的世界，当闲杂人等都离开后，齐燕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笼罩黑幕的城市，人造灯光点缀出远胜星河的璀灿夜景，彷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人世间的繁华与寂寥全由眼前的美景无言道尽。 「站得愈高，看得愈远，人就愈显渺小谦卑，活得愈久愈是了解，人类只不过是天地蜉蝣、沧海一栗，生命转眼即逝，争什么，恨什么，活得再热烈美好也如同火树银花，当最美的时刻落幕，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齐燕赞同道：「没错，我确实也有同样的感想，特别是活得愈久感想愈深刻。」 白夜偏头看着他，「你后悔过转化成魔，得到永恒不死的生命吗？」 齐燕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轻声呢喃：「我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令我后悔的事。」 他们彼此都清楚是哪件事，白夜垂下眼睑，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专注的眼神，和齐燕在一起令他有安全感，却也容易紧张，心跳失序。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多年历练使他更擅于控制情绪，掩藏真正的心思，以冷静面对男人的靠近，对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火花视而不见。 只是，黄昏时那个被他回避掉的吻，一直萦绕白夜心头挥之不去。 他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后悔。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白夜脱下外套还给他，拿了浴袍进浴室洗澡。 齐燕踱步走向自己的单人床，拿着白夜穿过的外套坐在床边，先是竖起耳朵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再将脸埋进外套里，深深嗅闻。 这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味道啊，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子，白夜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他多么渴望拥他入怀，感受他真实的体温与幽香，而不只是凭藉一件衣服来缓解对他的想望，然而满腔热烈的情感却只能暂时压在心里，齐燕不想吓着他，更不想被误解对他只有肉体的欲望。 可他听着浴室传出的声音，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幻想着热水冲刷着白夜赤裸的美丽身子、雪白肌肤因热气而透出玫瑰般的嫣红色泽，以及比红玉髓更红艳的朱瞳蒙上一层氤氲雾气的性感模样，无比妖艳，无比诱人，想着想着某部位居然硬了。 糟，被发现就糗大了！ 齐燕试着想些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为自己体内蒸腾的欲火降温，但成效不大，他愈是刻意不去想，白夜洗澡的幻想画面就愈是入侵脑海，霸占每条神经每个细胞。 他在心里直喊糟，不确定这个房间有没有能够侦测男人那种生理反应的高科技功能，万一有，他就得被纪宁逼着当自由落体了。 真希望翅膀还在啊。 25. 白夜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时，齐燕立刻将外套围在腰间，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了进去，留下一脸狐疑的白夜在外头喊：「你不拿浴袍？」或是浴巾也行啊，难道他洗完澡之后打算裸奔？ 白夜完全不晓得此时此刻的齐燕正在生死关头，为了保住一条小命不让纪宁有机会把他从九十九楼踢出去而拚命冲冷水降火。 齐燕对白夜有欲望没错，想对他更进一步也没错，问题是地点大错特错！ 也不知冲了多久的冷水，当他终于压下那股蠢蠢欲动的火焰，边打着喷嚏光着身子拿着小毛巾遮遮掩掩出来时，白夜已经睡下。 他长吁一口气，蹑手蹑脚爬上自己的单人床，发现床有点小，不适合他的高大身材，幸好棉被舒适厚实，冰冷身体很快便温暖起来。 灯光自动熄灭，小夜灯亮了，他侧身面对白夜，隔着一段距离凝视他恬静的睡颜，只是就这样看着他，他的心便被幸福所占满。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如果能够一直看着他，一直陪伴他身旁，一直牵着他的手走遍海角天涯，此生他便了无遗憾。 为了解除魔王的封印，凯萨琳派出低等小恶魔暗中监视路西法麾下五员大将，但过程并不顺利，人界分为上界与下界，除了下界的小恶魔固定传回消息，派往魔宫和上界的小恶魔总是不出三天便断了音讯。 路西法很清楚她的小技俩，派人监视魔宫是浪费时间，而上界幅员广大，种族繁多，战事频仍，低等恶魔如果不慎曝露行踪，下场通常唯有一死。 于是凯萨琳改将人力与时间投注于下界，人类与妖怪共同居住的下界，全靠饶川族在暗中控制世界局势，一个逐渐式微的妖怪族群没什么好怕的，既然路西法有三名爱将住在下界，她决定先从那三个人下手。 但是…… 「靠近不了水晶塔？」履遭挫折的凯萨琳忍不住尖声怒骂：「连一栋大楼都没本事潜入，全是一群饭桶！」 小恶魔吓得缩成一团，嗫嚅着：「主人，水晶塔到处是能量侦测装置，一不小心就会触动警铃，还 有好几个妖力很强的人类轮流巡视，守备森严，属下不过靠近三尺以内就差点被逮到……」 在凯萨琳的认知里，饶川族不都是没有妖力的妖怪后代吗？妖力很强的人类是打哪来的？ 为了得到有用的线索，凯萨琳按捺着脾气问：「你告诉我你在水晶塔外头监视那么久都看见了什么？」 见主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小恶魔于是壮起胆子，把看见的全说出来。 「属下看见将军与骑士跟踪两个狐妖，所以我也跟踪他们到了水晶塔，起先他们被挡在外头，后来将军使用魔力破坏楼顶的天线才获许进入，属下一直等到半夜才看见骑士一个人出来，所以属下猜测将军在水晶塔里住下了。」 凯萨琳起了疑心，齐燕为何非要在水晶塔住下不可？ 「后来呢？」她再问。 「骑士离开之后属下曾试着潜入，但是守备森严，只能在外头持续监视，直到隔天傍晚，将军终于走出水晶塔，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主人也认识的，就是公爵为军团长们所聘的教官……」 「白夜？」凯萨琳这下更糊涂了，路西法麾下的将军跟公爵大人所聘的教官走在一起？她的心中渐感不安。 路西法与公爵结盟对她已是十分不利，如今那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走在一块是在策画对付她的阴谋吗？ 新任魔王的爱将与公爵大人的属下在饶川族的地盘上密谋讨伐魔王军馀党的计划？听来实在很荒谬，可凯萨琳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骑士和法师那边呢？」 「一切如常，没有异样，主人。」 凯萨琳手中能运用的资源有限，不能冒然行事，只能等待适当机会下手，再说眼前情况并不明朗，她必须先弄清楚是否真有威胁针对她而来。 「我要亲自到下界一趟。」 26. 齐燕的陪伴带来安全感，白夜一觉到天明，起床的时候精神饱满，反观齐燕可就不一样了，对着白夜美丽的睡颜满脑子胡思乱想、只差没流口水的男人根本没睡好，大清早陪白夜练剑时还频打呵欠。 「你昨晚没睡好？」 「呃，床有点小……」他胡乱扯了个理由。 白夜挑眉，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藉口，仍是举剑进攻，「看招！」 齐燕只好打起精神应付，想着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和白夜同房也同床？ 恐怕要离开纪宁的眼皮子底下才行了，齐燕为此郁闷不已。 现在的他负责陪白夜练剑、逛街、用餐聊天，有时候听他说心事，有时候说自己的经历给他听，他们两人成天形影不离，但他顶多只牵过他的手，虽然住同一个房间，但他只是个「陪睡」。 相处了几天下来，齐燕再笨也渐渐领悟，白夜并不想和他再谈一场浪漫激情的恋爱，从来都不想，爱情虽令人愉悦却也最伤人心，白夜想要的很简单，那是从前耽溺于小情小爱的他们不屑一顾的东西。 过去，他们的爱像火花一样灿烂却短暂，现在，他们的情要像涓涓细流一样绵远流长，人生在炫丽之后，终究要归于平凡。 他的小夜成熟了，体会了爱情的真义，他自然要以命相陪，以爱相随，实现他们重逢时许下的承诺。 我愿意跟随你，小夜，天涯海角永不离弃。 「想什么？笑得那么诡异……」白夜不喜欢他嘴角微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似已经看透他的心，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变了很多。」 白夜一愣，而后低声道：「你又何尝不是变了。」 人是会变的，他的母亲早就警告过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他却不顾警告再度让齐燕走进他的生命，或许是因为他自知来日无多，即使再次被他伤害也已经无所谓，所以不再纠结于过往的恩怨，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本该剑拔弩张的关系也因此和缓，甚至能平静地面对彼此，互相为伴。 「喂，你们两个光坐着乾瞪眼，难道不饿？」卧云青风忙着往嘴里塞美食，不明白用餐时间不用餐，一个光喝果汁一个猛灌啤酒，能填饱肚子？ 齐燕没好气，以埋怨的眼神瞪着他，这家伙天天照三餐来美食街报到也就算了，还掐准时间当他和白夜的电灯泡，他只想跟白夜单独用餐啊，多了一个不识趣的家伙，他胃口全没了。 「你给我克制点，就算纪宁准你自由出入，你好歹也要顾及魔族形象，天天来占便宜吃免钱饭像话吗？」说完又转向一旁安静用餐的青年，抱歉道：「我绝不是在说你，嶢峥。」 青年露出友善的笑容，「我明白。」 白夜心中暗自惊讶，在他眼前这三个人不管外貌或个性皆南辕北辙，居然能够成为好友相处融洽，实在匪夷所思。 卧云青风才不理齐燕的唠叨碎念，努力把所有食物都扫光。 「呼，吃得好饱啊。」卧云青风满足轻叹：「才三天我就胖了一公斤呢。」 嶢峥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他硬是拉着同伴起身，同时朝齐燕和白夜客气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卧云还得帮我修围栏呢。」 卧云青风一愣，他确实答应过要帮他修围栏，但……「现在？我刚吃饱啊。」 「这件事情不能等。」 看似柔弱的青年力气似乎还挺大的，卧云青风被他拉着走，半强迫地离开水晶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像赶着投胎似的？ 齐燕松口气，「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就算再来也不会再遇见咱们。」白夜轻声提醒道：「我说过要回家，记得吗？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能离开纪宁的地盘对齐燕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你家在哪儿？」 白夜笑得神秘，「你很快就知道了。」 恨不得早点远离纪宁和水晶塔，齐燕天刚亮就起床准备，他不晓得白夜要带他去哪里，反正那不是重点，白夜的家就是他的家，去哪里都无关紧要。 27. 但纪宁可不这么想，在水晶塔有专人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还能提供适当药物缓和白夜的病情，一旦白夜回到恶名昭彰的深渊魔域，充满危险与压力的生活恐加速病情恶化，他担心白夜这一去，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他执意要走？」血樱道：「看来我守卫水晶塔的任务已经结束。」 「叫印残心与其他人都撤了。」纪宁一脸落寞，疲倦地问：「这两天还有低等恶魔在外头徘徊吗？」 「有，需不需要我捉一只来拷问？」 「不，就让那些低等生物以为我们没发现它们，我不想打草惊蛇。」目前最重要的是确定当恶魔在人界闹事，他们会有足够的支援与战力，「我得找个时间到晋都一趟，向狐王商借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借谁？」 「神之书。」 血樱眸光一冷，「怕是狐王不会同意，你这一着险棋会把神族给引来。」 纪宁狡滑笑道：「就让神族以为路西法即将得到神之书又如何？到时候神魔大战肯定是两败俱伤，我只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你不能在人界掀起神魔战争。」 瞥见护卫脸上的表情，纪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吧，我是开玩笑的，别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挺吓人的。」 血樱却仍是神色冰冷，「我不相信你在开玩笑，纪宁，但我相信你的计谋不会成功，狐王是聪明人，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温旭也是聪明人，不会受你利用。」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没听过？」纪宁预言般地说：「我就算不走这一着险棋，迟早有一天，神魔大战也会在人界开打，你好好看着吧，血樱，这个世界平静不了多久了。」 白夜习惯穿上白色猎装，便于行动与携带佩剑，样式既休闲又高雅大方，银白长发以紫色缎带束起，脚上套着舒适羊毛靴，系于腰间的长剑有画龙点睛之效，为他俐落简洁的装扮更添十足英气。 「你的行李就这些？」齐燕非常讶异，以纪宁对待白夜的恭敬与慎重，他以为他们会带着好几个行李箱离开呢。 背起简单行囊，白夜淡淡瞥他一眼，「你的行李比我更少……」 齐燕手上就只有一个装着针剂的盒子，那是纪宁为白夜准备的药，他将药盒仔细收进口袋，两手一摊。 「我不需要行李，只要有你就够了。」 白夜轻哼，对他的花言巧语无动于衷，「我要先跟朋友道别。」 「我陪你去。」 白夜所谓的朋友，基本上齐燕差不多都认识，本以为要去丹朱的烧肉店，或是人迹罕至的高山野林拜访明旭，结果却是来到一栋别墅大宅外头按门铃。 庭院里狗儿狂吠，来应门的是小狐的长子，以审慎的目光打量他们。 「静儿在吗？」白夜对他说明来意并自我介绍，对方听完后没有邀请他们入内，而是转身回屋里，留他们在外头等待。 齐燕嘀咕：「那些狐妖的戒心真强。」 「他们是防你不是防我。」白夜没好气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人缘。」 齐燕不否认自己确实人缘欠佳，但那又如何？他只在乎白夜的想法，其他人怎么看他都跟他没关系。 「小夜哥哥——」小狐蹦跳着越过草坪，开心朝他们俩奔来，脸上挂着灿烂笑容：「小夜哥哥来看小静了！」 他先是撞进白夜怀里被他接个正着，而后热情地拉起白夜的手，「小夜哥哥进来呀，小静请你吃蛋糕。」 白夜满眼温柔，「静儿，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小狐一怔，敛了笑容，「道别？」 「我们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齐燕特地站远点，给他们时间互道再见，虽没刻意去听他们都说些什么，但光看那两个人依依难舍眼角含泪还搂搂抱抱、尤其是白夜紧拥住小狐的圆胖身躯久久不舍放开的画面，男人不打翻醋坛子也难。 忽地，白夜捧住小狐伤心的圆脸，温柔地亲了红润脸颊一口。 28. 「够了！」 齐燕与悄然出现的温文异口同声，上前拉开各自的爱人，脸色欠佳。 「没别的事你们可以滚了。」温文下逐客令。 齐燕不由分说拉着白夜就走，白夜一时惊讶，待瞥见他不甚愉快的表情心中便恍然大悟，于是也没有抗议，任由男人拉着走，不时回头望向小狐。 小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挥着小手。 「小夜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小静等你。」 白夜内心涌起暖意。 单纯善良的静儿啊，假如我不再回来找你，请你一定要坚强。 两人走出温文和小狐的视线范围来到大街上，齐燕虽放慢脚步，但仍绷着脸没说话，白夜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这个大醋坛子想要他又不敢碰他，每天晚上藉着冲冷水压抑欲望，以为他都不知道吗？ 白夜试探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齐燕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吃醋或生气的权利，毕竟他在白夜身边跟前跟后却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他们究竟是朋友还是朋友与情人之间的过渡关系？或者他只是白夜的跟班？随从？ 他想要爱他，想要抱他亲他，做一切情人们会做的事，却发现如果没有获得白夜的允许，他压根提不起勇气碰他。 说穿了，齐燕是在生自己的气。 白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不符合他个性的恶作剧笑容。 「喂。」 白夜忽然停步喊住他，齐燕只好也停下脚步，转身疑惑问：「干什么？」 「过来，跟你说件事……」 他端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朝他勾勾手指，齐燕于是怀着满腹疑问靠向他。 「什么事神秘兮兮？」 白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当男人把一边耳朵凑过来时，他轻轻地在对方俊脸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记亲吻。 齐燕完全愣住，或者应该说傻住，石化般呆立当场。 他吻了他？他在作梦吗？ 白夜没有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任何解释，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也或者是想看齐燕发愣的傻样才捉弄他，男人呆若木鸡的反应教绝美容颜笑靥如花。 「这样就吓到啦？」白夜好笑地说：「真不像你啊。」 齐燕花了好些时间才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被戏弄了，突来的吻并非真心，他的心中充满失落与失望，却又同时掺杂着甜蜜欣喜。 不管目的为何，吻毕竟是吻，如果能吻在唇上会更好。 「走了，还发什么傻？」白夜催促道。 不会一记阳春的轻吻就让这个男人变笨了吧？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醒目的装扮与亲密的举止引来不少路人侧目，齐燕以轻咳掩饰尴尬，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主动上前牵住白夜的手，眼神不自觉温柔，被吻过的脸颊肌肤似乎还残留热度，温暖他的心。 齐燕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让他逮到机会，一定要来个令人血脉贲张、头晕目眩、四肢发软的热吻！ 牵手似乎已成为习惯，白夜任由他牵握自己的手，与他并肩而行，态度自然不忸怩，两人手牵着手沿着街道走远了，一路跟踪他们的女人却不再继续跟下去，而是扬起嘴角，眼中闪烁着了悟与兴奋的光芒。 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她有主意了。 「你住在这里？」齐燕瞪着矗立眼前的巨大城堡，一时惊呆。「可这里是、是公爵的领地……」 他不只随着白夜回到魔界，还跟着他踏入公爵的领地，难不成过去一千年，白夜一直跟他生活在同样的世界里？ 「我是军团长们的教官，你没听说吗？」白夜看着他的眼神有着同情，「公爵麾下有八大军团，前任教官被公爵开除之后就由我接任，你长年在魔界打仗，照理应该掌握第一手情报才是。」 29. 齐燕非常懊恼，「我确实听说公爵聘了新教官，但不知道是你。」 他一直以为他死了，哪里晓得他来到魔界，还当起威风凛凛的教官来，当时他一心只想打败魔王军，公爵那边的情报根本不以为意，怎知就这样错过一千年！ 白夜能了解他的感受，「就如同我早已耳闻将军的大名，却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命运使我们错过彼此，又让我们在千年后重逢，天晓得未来又要如何摆布我们？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挣不脱天命的安排，只能顺从。」 「不，这次不一样，你的未来有我。」齐燕弯身，执起他的手轻轻一吻，「我愿意跟随你，与你一同对抗命运，我的小夜。」 我愿意跟随你，无论人界还是魔界，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这比吻在唇上还教人心颤，白夜如被烫着般缩回手，双颊酡红，不自在地道：「来吧，我替你引荐，公爵一定很乐意接待你。」 公爵当然很乐意接待他啦，齐燕冒冷汗想着，身为路西法的得力下属，公爵自然希望拉拢他，虽说他是跟随白夜而来，并非前来投靠公爵，但是在外人眼中两者并无不同。 城门守卫对白夜相当敬重，对他行了军礼，还命人通报总管，以致于白夜才刚踏进城堡大厅，军团长们已经列队等着他。 「欢迎白教官自人界归来。」 八个大男人动作整齐划一，行了隆重军礼，白夜面对八个块头比自己高大的魔族，态度从容道：「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们有按着进度练剑吧？待会儿我要验收。」 齐燕惊讶发现其中有一半的军团长眼里流露出心虚与惊慌，显然没有白夜盯着就怠惰偷懒了。 「白教官，欢迎回来。」一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上前寒暄：「公爵大人在会客室等你，白教官，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公爵可真是想你呢。」 「是没人陪他下棋才想我吧。」白夜冷哼：「我可不会忘记前任教官就是因为赢了他，被他一剑砍死。」 齐燕闻言错愕，「你不是说前任教官被开除吗？」 白夜冷哼，反问：「有何不同？」 中年男子陪着笑脸，「也只有白教官能肩负此重责大任，公爵已经摆好棋子等你，快过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临去前白夜指着身边的齐燕道：「对了，巴钦总管，我的朋友要在这里住下，请你为他安排一个房间。」 巴钦不动声色打量着齐燕，一边道：「白教官的朋友自然要住最好的房间，我会命人打扫南翼的客房。」 「给他普通房间就好。」白夜道：「我这次回来不打算久住，过几日便要离开。」 说完偕同齐燕前往会客室，齐燕回头望着总管大人惊讶的表情，内心不解。 「你在魔界没有朋友，除了接受公爵的庇护还能去哪里？」 「不知道。」白夜坦诚：「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座大到不像话的城堡有着走不完的长廊，比水晶塔的入口大厅还复杂，四处充斥着浮雕、挂毡和壁画，精致古典风格和魔宫的雄伟大器迥然不同。 会客室是一个齐燕这辈子所见过最俗丽的房间，以红色为主要色系，搭配金色装饰，从天花板延伸到地板，连火焰正旺的壁炉都不能幸免。 齐燕一踏进这里就想逃出去，难怪会当成会客室使用。 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已经摆好棋盘和棋子，而且正下到一半，圆桌旁背对着门口端坐的高大人影沈声：「你带了客人回来，真是稀奇，正好我也有客人，一起来下盘棋吧，小夜，这次我绝不会输给你。」 此时坐在公爵对面的客人边移动棋子边笑道：「原来这世上还是有赢了公爵大人之后还活着的人哪。」 这个声音齐燕认得，就算被公爵挡住视线看不到对方模样，齐燕也能百分之百确定他的身份。 「路西法，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陪公爵大人下棋解闷哪。」他理所当然地说：「白教官不在，除了我还有谁敢赢了公爵又不怕被砍死？」 「说得好像我的棋品很不好。」公爵慢条斯理道：「我只不过是脾气差了点，特别是在下棋的时候。」 30. 齐燕会相信这两个人的话才有鬼，路西法的城府深沉，表面上在下棋，实际上或许在密谋算计些什么呢。 「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公爵大人，您的教官回来了，我不好再继续打扰，这盘棋留给您和白教官下完吧。」 路西法一派慵懒闲适，起身走向门口，却在看见白夜时双眼一亮。 「果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啊。」他主动上前打招呼，还热情地伸出一手，笑眯眯地道：「我是齐燕的主子，叫我路西法就行。」 白夜挑起一眉，当年找出封印魔王方法的人就是他？路西法跟他所以为的很不一样，脸上虽然堆满笑容，但眼里却藏着冷酷。 他才要伸手与之交握，齐燕已抢先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沉着俊脸。 「离我的人远一点。」 路西法收回手来，笑容不变。 「连碰都不给碰一下，保护得真周到呀，齐燕。」他拍着属下的肩膀别有深意地说：「我不介意你来公爵大人这儿小住，要是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美人儿，自然也会像你一样牢牢看着他，最近除了凯萨琳，没什么事让我心烦，你就好好跟你的美人儿重温旧梦吧，将军。」 路西法端着非常刺目的碍眼笑容走了。 「我不喜欢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白夜下了评论。 另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开口了，「小夜，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 白夜轻叹，低声嘱咐齐燕。 「待会儿我们下棋的时候，你可得站远一点啊。」 齐燕以往在魔界的生活总是脱离不了血腥杀戮，然而住在公爵城堡的日子却相当惬意，轻松愉快，每日不外乎陪白夜散心，帮他盯着军团长们练剑，偶尔当他跟公爵下棋时在一旁观战，齐燕不意外地发现，倔强的白夜从来没有输过，也因此每次总是演变成打斗的局面。 齐燕同时也发现公爵总是会手下留情，看来美人儿果然特别吃香。 白夜曾说过他只是暂住，不确定何时会离开，当他们入住城堡十天后的某个阴雨绵绵的傍晚，白夜绷着脸从公爵的起居室出来时，齐燕就明白他们要离开了。 「他不想让我走。」白夜生气地说：「他提出条件，只要我找到魔界预言书就能换取自由。」 齐燕不解，「你为何非得听他的不可？难不成……」 「我签了契约！」白夜气急败坏，「要得到教官的职位必须先打败所有军团长，然后再签下契约！」 这下不妙了，魔族的契约可不像人类的契约，毁约顶多吃上官司那么单纯啊，齐燕自己深陷其中，自然了解它的厉害与可怕。 眼前并不是责备爱人为何轻率签下契约的时候，他们应该先了解的是——「毁约的代价是什么？」齐燕问。 他跟路西法的契约乃以生命为代价，希望白夜的契约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 白夜面对他的询问居然红了脸，迟疑了下才咬牙招供：「如果我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毁约离职，就……就得当他三个月的情夫。」 齐燕错愕瞪着他，「三个月的情夫？」 「原本是三年，我跟他杀价之后剩下三个月……」白夜心虚地低下头来，小声问：「你会帮我吧？」 齐燕现下唯一的念头是宰了那头好色种马！ 「色」名远播的迪里艾尔公爵果然名不虚传！ 对齐燕而言，爱人当别人的情夫简直比死还要严重百倍！ 他的脸色肯定够难看，因为白夜只敢瞅着他不敢吭声。 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齐燕抓住爱人的手。 「我们现在就出发！」 「魔界预言书？」卧云青风一脸莫名，「没听过。」 齐燕就知道来找他帮忙完全是个错误。 「魔宫里还有谁在？」他问：「别告诉我只有路西法在家……」 「不，老大不在，他到人界去了，宫里只剩下我和末日，但他是神族转化的魔族人，应该也没听过预言书这种玩意儿。」 31. 那敢情好，现在他们得找个正宗的魔族人来问个清楚罗？ 「外头到处是魔族，总不能随便抓个人来问。」齐燕没好气道：「魔界里活得最久的是谁？那个人一定知道。」 白夜遗憾地表示：「据我所知，目前活得最久的是公爵大人。」 「那仅次于公爵活得最久的……」 「是魔王。」白夜无奈道：「不用我提醒你他被你们封印了吧。」 魔界贵族经过长年斗争，存活者十分稀少，除了公爵与魔王，他们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齐燕忍不住心头上火，「那混蛋摆明了为难我们！」 「不如我回人界问丹朱。」白夜提议：「人界就属他活得最久，说不定对于魔界的事迹也略知一二。」 齐燕打死都不愿意让丹朱看笑话。 「除了这几个人，天魔人三界还有谁可能知道预言书的下落？」 在场三人顿时陷入沉默，苦苦思索…… 天界神族跟魔族是死对头，绝不可能提供帮助，人界除了丹朱就属上界的龙族与精灵最长寿，但是 那些古怪的家伙或许比公爵还难搞…… 「你们就没想过去找冥王？」 三人闻声，动作一致望向门口，只见嶢峥扬着和善笑容走进来，说出鲜有人知的惊人事实：「冥王是魔王的亲弟弟，去问他准没错。」 立刻有三副下巴掉了下来，三双眼睛瞪得笔直。 「魔王有弟弟！？」 「那两个人居然是兄弟！？」 「长得完全没有一点相像啊！」 嶢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要到冥界的话，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想到冥界一游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请引魂使者带路，白夜对他们并不陌生，多年前他曾在引魂使者带领下前往冥界向冥后紫玉要了一把剑。 如今旧地重游，白夜对紫玉比对冥王来得有兴趣，直拉着好友询问近况，把冥王丢给齐燕跟他的伙伴们去应付。 「紫玉，他对你好吗？」白夜担心地说：「我现在才听说他是魔王的弟弟，有魔族血统，那你……」 紫玉淡然笑道：「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对我毫无隐瞒，坦诚相对，我喜欢他的诚实，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爱我的普通男人罢了。」说完反问他：「我倒是有点担心你，白夜，你知道你的命不长了吗？我不希望下次见到的是你的魂魄。」 「我不在乎。」白夜平静地说：「活到这个岁数，虽不比你爹爹长久，但也让我觉得人生已索然无味，爱也爱过，痛也痛过，我的心再也激不起一点涟漪。」 「是吗？不再给他一次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我相信你的心里也还有他，否则你不会允许他靠近你三尺之内。」 紫玉的眼睛好似看透一切般教他无所遁形，窘迫地低下头来，试图辩解。 「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度过剩下的日子……」 「既然如此谁都可以陪你，为何要找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呢？」 白夜顿时无语，紫玉温和笑着握住他的手。 「别被过去的阴影绊住脚步，白夜，放手去爱不会很难，你曾经爱过不是吗？何妨再爱一次，给他和你自己一个机会，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他爱你，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天命并非不可改，勇敢接受他的爱，与他一起创造奇迹吧。」 奇迹？ 明旭之所以活着，是因为烈天寒以骨血与肉使他重生；丹朱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云海忍受四百年的孤寂不变心，设法以回魂阵助他回魂复生；水静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温文始终爱着他，行刺时手下留情…… 如果爱就是奇迹，白夜愿意试着相信，他能够挣脱天命的摆布活下去。 冥王的外貌虽跟魔王不同，给人的压迫感就如同魔王一般，齐燕与嶢峥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深怕得罪冥界之王就回不了魔界。 也难怪卧云青风不愿进来，宁愿站在殿外等他们。 32. 「我不知道预言书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冥王沈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预言书里记载着魔界的未来，既是未来便不能事前窥得先机，否则将为魔界带来更大的灾祸，我不会给你们任何线索，诸位请回吧。」 原来真有魔界预言书这种东西，公爵想要从中窥探什么秘密呢？ 齐燕认为好不容易来冥界一趟，就算不能问出预言书的下落，也要得到其它情报，于是壮起胆子提问：「冥王陛下是否知道公爵想从预言书中查出什么？」 冥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公爵在寻找命定之人，这个人关乎着他的生死和命运，据我所知他已经寻找多年，自从我大哥被封印之后就开始积极打听，可惜一直没有那个人的下落，要在三界找一个身份不明不知长相的人比大海捞针更加困难。」 命定之人？嶢峥被挑起好奇心，于是也鼓起勇气追问：「凡是魔族皆有命定之人吗？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呢？」 冥王眼中闪过不明光芒，低声回道：「没错，魔族皆有命定之人，即便是魔王也不例外，如果找不到命定之人，下场就会像我大哥一样被他自己的命运困住，逃脱不开，化解不了，只能蛰伏等待时机。」 齐燕与嶢峥对看一眼，完全懂了。 公爵察觉自己命中的灾厄逼近，所以积极寻找命定之人来为他消灾解厄，问题是他并不晓得这个人生得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或住在哪里，结果把主意动到预言书上头，妄想从书中查出此人的身份与所在地。 「所以公爵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预言书，而是他的命定之人。」齐燕弯身朝冥王行了一礼，「多谢冥王陛下开示，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齐燕偕同嶢峥退出大殿，等在殿外的不只卧云青风，白夜也在。 「结果他告诉你们了吗？」卧云青风急着想知道，「那劳什子预言书在哪里？」 齐燕的目光掠过卧云青风与白夜的视线相对，一看见他，心便踏实许多。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魔宫已是深夜，撞见正要外出的末日，青年身上装备齐全，还领着一队士兵，齐燕见情况有异，忙上前询问。 「你这身行头是打算去打仗？出事了？」 末日面容阴沉道：「魔王军在城内纵火闹事，老大不在，我得去察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齐燕带上自己的宝剑，回头吩咐：「为防万一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卧云和嶢峥留守魔宫，小夜——」 「我也要去。」白夜以不容反对的语气说：「我不是你的手下，休想命令我。」 末日大皱眉头，「我才不要带着两个不会飞的累赘出门。」他上下打量白夜，对他的瘦弱和过于美丽的脸蛋很有意见，「小白脸懂得打仗吗？」 齐燕心中大喊不妙，果然白夜眼中利芒一闪，随即绽开迷人笑靥。 「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老子没有不敢做的事，你要赌什么？」末日倒想看他耍什么花样。 「赌我比你先到城里。」白夜自信地说：「假如我输了就一辈子听你的。」 「行！」末日完全不相信没有翅膀的白夜能比他早一步到达现场，因此爽快地答应：「要是我输了就当你的小弟随你使唤。」 齐燕冷汗都下来了，「末日，没必要这么认真……」 「别担心，将军，我一定会赢！」末日胸有成竹，张开背后一双宽大美丽的黑色羽翼，迫不及待出发，「我先走一步了！」 青年率队飞上高空，眨眼就不见人影。 白夜冷笑，不慌不忙对齐燕说：「抓住我的手。」 齐燕干笑，「小夜，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夜美眸一瞪，齐燕立刻搂住他的腰，不敢再有二话，乖得像小学生。 「抓紧了。」 白夜催动体内妖力，转眼与齐燕一同消失在嶢峥和卧云青风面前，引起两人惊呼，不敢置信。 白夜在心里冷哼，他就不相信翅膀能赢过瞬移！ 33. 「你使诈！」末日气急败坏，「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会使瞬移！」 齐燕双手一摊，无奈道：「妖怪都会使瞬移，是你常识不足，怪不得别人。」 末日心有不甘，「被他使唤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 才说着，白夜的第一道命令就下来了。 「我来对付敌人，你去灭火，小弟。」 「不要叫我小弟！」末日气炸，他生平最痛恨被喊小，无奈愿赌服输，他若是说话不算话，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岂不成了无赖？ 末日心不甘情不愿，领着士兵帮忙施魔法灭火，他们出现之后敌人也变多了，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像是早就埋伏好似的，城里的平民都是魔力低的魔族，此刻正忙着逃往安全处避难，白夜拔出驭魂剑，对眼前景象十分熟悉。 早就不知在虚拟实境中演练过几回了，白夜对于练剑从不懈怠，因此能马上进入状况，迅速挥剑应付来袭的魔王军，砍杀敌人毫不手软，冷酷而无情，那股狠劲使他判若两人，凶悍非常，不一会儿脚边已经堆了数具魔物尸体。 末日呆了一呆，抽空问齐燕：「你那口子这么强悍？」 齐燕只能干笑，挥剑帮忙解决敌人，很明显这是为了引出他们的技俩，但目的是什么呢？魔宫有嶢峥和卧云青风阵守，路西法也随时可能回来，凯萨琳没胆子趁机攻打魔宫，那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敌人愈来愈多，除了装备精良的魔王军之外，还有生活在魔界北方峡谷的各种魔物也被召唤而来，曾经在战场打滚多年的齐燕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他和白夜之间隔着无数低等恶魔和魔物，专心应敌的白夜离他愈来愈远。 「小夜！」 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要他退回来，别再往前去，但他的呼喊被现场各种吵杂的声音掩盖，白夜没有听见，仍挥剑继续砍杀敌人。 接着齐燕就看见她，他的死对头凯萨琳站在一户民宅屋顶上，宽大的黑色蝠翼在背后展开，红艳朱唇微扬着狡滑笑容。 齐燕内心极端不安，「小夜，快回来！」 这次白夜终于听见他的呼喊，分心回头，才惊觉与齐燕相隔甚远，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敌人孤立，要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他在心里咒骂，自己居然犯下要命的错误，都是长年独来独往惯了，没想过要待在能与伙伴互相支援的范围，他的武功虽好却不谙战略运用，只会一个劲儿往前冲的后果，使他一上战场便出现失误。 敌人完全不给他后退的机会，一个个堵了上来，却不是要杀他，而是朝他扔东西，白夜心头一惊，本能朝飞来的不明物体挥剑，那玩意儿却黏住剑身，白夜将驭魂剑举至近前瞧个仔细，发现不明物体竟是——「绳子？」 蛛丝捻制而成的粗绳缠住驭魂剑并制住他的攻势，紧接着一大张呈网状的细黏蛛丝朝他撒来，颜色几乎透明的蛛网直到近在眼前白夜才猛然看清它的存在，闪躲却是来不及了，蛛网当头罩住他，黏住他的衣服，他的长剑，他的手脚，越是挣扎黏得越是牢固，终至无法行动跌倒在地，蛛网形同结界，他甚至连妖力都使不出来。 凯萨琳得意下令：「带走！」 「小夜！」 该死，齐燕恨不得能有一双翅膀飞过去，阻止魔王军绑走白夜，然而事实却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被五花大绑带走，仅管砍倒无数魔物，却仍有更多挡在他面前，末日虽领着士兵展翅追去，半途同样被魔王军挡下。 齐燕心里一急，顾不得身在城市中，立刻施放强大魔法，唤来地狱之火，烧尽眼前一切。 黑色魔火将视线所及之物全部吞噬，魔物们不是被火焰焚身倒地哀嚎就是争先恐后惊慌逃命，有钻进土里遁逃的，有拍着翅膀凌乱飞离战场的，反应不够快的全数丧生火海，连附近的建筑物也在高温之下焦黑变形，耐不住魔火摧残轰然倒塌。 凯萨琳皱眉急退，魔火差点烧到她的翅膀。 「全军撤退！」 目的已达成就没必要再恋战，凯萨琳领着魔王军迅速撤退，军队展翅掠过天空的景象非常壮观，宛如大片黑云遮蔽魔界的红色月亮，齐燕虽然藉由魔火清出一条道路，却无法追上逃往空中的敌人，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差别，现在他为自己失去翅膀万分恼恨。 34. 末日一降落就生气质问：「你在发什么疯？咱们不能在城里使用大规模破坏性的高阶魔法啊！」 齐燕不理他，抬头望着魔王军消失的方向，握紧拳头。 「把迈尔斯叫回来。」 末日一愣，「啥？」 「我要宰了凯萨琳！」 魔王旗下十三军团被齐燕率领的军队击败，唯有凯萨琳所领导的第七军团逃出围捕不知去向，路西法与其手下成员们皆认为她孤掌难鸣，顶多扰乱边境、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所以从未出兵歼灭，谁也料想不到她也有胆子深入路西法的领地莱奥内尔王国最大的城市大肆破坏，并带走齐燕最重要的人。 「白教官，你也会落在我手里……」高傲的黑发美女睥睨地上被蛛网缠住的绝色男子，眼中闪过妒恨，「公爵被你迷得团团转，处处袒护你也就算了，连我的死对头齐燕也对你上了心，你这张无用的脸皮究竟勾引了多少男人？」 白夜平静的朱瞳里波澜不兴，现下他只担心齐燕莽莽撞撞来救人，对于凯萨琳的奚落嘲讽充耳不闻。 凯萨琳冷笑着蹲下来，一手粗鲁扣住他纤细下颚，强迫他抬起脸来。 「不理我？等我划花你这张脸，你就会跪着求我饶你一命了。」 说着抽出腰间短刃就要动手，白夜表情依旧冷静，看得出绝不是装出来的，他并不怕凯萨琳即将要做的事。 「住手。」 男人特有的低沉声音引得白夜一挑眉，待女人放手后望向声音来源，看清来者身份后惊讶地美眸大睁。 「神族？」 「没错，我是神族人。」就算身在魔界，昀昕也无意掩饰自己的雪白翅膀，「神族与恶魔合作让你很讶异？」 白夜轻轻摇头，「我只是惊讶神族竟沦落至此。」 「没什么好惊讶的，白夜，众所周知神之书落入狐族手里，壮大了狐族，衰败了神族，神之书一天没有夺回来，神族就一天不能恢复往日的兴盛，先联合次要敌人对付主要敌人才是权宜之计。」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凯萨琳很不高兴，「为什么阻止我？」 「要保持人质的状态良好才有更大的谈判空间。」昀昕不想对她透露太多，只简单道：「这是饶川族的条件。」 凯萨琳才不管饶川族开出什么条件，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不想知道你跟饶川族达成什么协议，破除封印解放魔王的事必须优先。」 白夜虽知道魔王被封印在神殿，却不明白凯萨琳为何需要他来解除封印，魔界战争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昀昕不赞同她的想法，「有六道封印困住魔王，就算顺利除掉齐燕也只能解开其中一道封印，还不如助我得到神之书，再藉由神之书的力量破解封印来得省事。」 凯萨琳笑容狡滑道：「我可不会被你骗了，昀昕，众人皆知神族日部将领以谋略见长，你表面上跟我合作，暗地里说不定在算计我呢，别把我当成笨蛋，咱们已经说好了，要等我先利用他除掉齐燕，之后才把他给你，你可不要忘了。」 昀昕眼里不明光芒闪烁，低头顺从道：「我自然没忘，第七军团长凯萨琳大人，你想好计划了吗？」 「对付一个不会飞的人哪里需要计划。」凯萨琳胸有成竹地说：「反正手上有人质，我要齐燕拿命来换！」 卧云青风去了上界一趟，独自回来时天都亮了，还带回伙伴的讯息。 「迈尔斯不肯回来。」他瞅着齐燕的难看脸色灰溜溜地道：「他要我传话给你，你听了可别生气。」 齐燕咬牙，「什么话？」 卧云青风小声嗫嚅道：「他说……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未免太丢脸了，那种小角色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35.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见齐燕额角冒出青筋，嶢峥忙上前安抚。 「迈尔斯的身份跟我们不一样，不能说回来就回来，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凯萨琳不过是个小角色，我们四个去就够了。」 一旁的末日却冷哼：「那个家伙没心没肝没血没泪，没来最好！」 齐燕揉着眉心，试着让自己冷静。 「我需要迈尔斯是因为凯萨琳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却会对他心软。」 他希望以最不会伤害到白夜的方式救他回来，但是希望落空，眼前只能领着军队前往攻打凯萨琳的巢穴了。 齐燕接着又道：「我们曾经认为凯萨琳躲在奥洛拉峡谷，但一直没有派人前往查探，末日和卧云先到奥洛拉探个虚实，确定巢穴的正确位置，切记莫要打草惊蛇，嶢峥和我去神殿……」 末日讶异问：「做什么？那里只有被封印的魔王啊。」 齐燕面色阴沉道：「我要想办法破除以我为媒介的那道封印，把翅膀要回来！」 卧云青风大惊，「不成，真这么做老大不会再对你客气啊。」 「我不管路西法怎么想。」齐燕固执道：「为了帮他夺取魔王之位我已经付出太多代价，他的野心却不只如此，我不想再为他卖命，你们为了封印魔王所失去的东西比我的翅膀重要，难道你们没想过把失去的要回来？」 齐燕望着三位伙伴，众人一阵沉默无言，最后是末日先开口。 「去吧，如果你能够找到破坏封印的方法就放手去做，我不会阻止你。」 「如果好好跟老大说，或许他会谅解你的。」卧云青风表示：「我会在老大面前帮你多说些好话，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就够了。」齐燕感激地说。 嶢峥微微一笑，「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将军。」 齐燕没有翅膀，即使找来魔界速度最快的魔兽，到达神殿也要耗去半天时间，他们抵达时已经接近正午，阳光正炙，幸好神殿周围森林茂密，为他们提供遮荫挡去烈阳，只剩稀稀落落的几点金光穿过枝叶缝隙照下来，温度降低，愈是接近神殿愈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我没有把握能破除封印。」嶢峥坦言：「但是我会尽力。」 现在的齐燕比任何时候都迫切需要翅膀，他急切地驱策魔兽前进，然而森林深处魔气太重，它们不肯再往前走，齐燕与嶢峥只得步行前往神殿。 这座堪称远古遗迹的建筑已许久未曾使用，自魔王被封印之后便闲置至今，鲜少有人敢擅自进入神殿一窥究竟，它的外墙爬满蔓性植物，石阶满是落叶，墙角布满蛛网，宛若一座废墟。 他们不自觉屏住气息，踩着落叶踏上前廊，左右看了看，四周静得可怕，连小动物都不敢接近这里，他们彼此相视一眼后，齐燕率先走在前方进入神殿。 嶢峥紧跟着他，凝神注意周遭动静，神殿内部比外头更安静，安静到他们能够听见自己的心怦咚怦咚跳的声音。 他们直接前往主殿，魔王就在那里长眠。 那是神殿里最大的房间，大理石地板上刻划着巨大魔法阵，与其它魔法阵不同的是，除了刻上复杂咒语与增强能量的符号，它的外围还刻有六重封印，一圈又一圈，层层关卡困住魔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人物。 「我从没想过再来到这里竟是为了破坏封印。」 齐燕内心百感交集，当初不觉得少了翅膀有任何不便，毕竟他入魔前是人类，原本就没有翅膀，如今却为了一双不重要的双翅必须亲手破坏多年的心血…… 嶢峥环顾四周，「神殿是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的地方，我们必须先检查封印有没有异样，凯萨琳虽解不开封印，却有可能动手脚设下陷阱。」 齐燕倒是没想到这点，嶢峥心细，魔法更是他的专长，听他的不会有错。 魔法阵几乎占据整个主殿空间，他们分头进行，为了待会儿施术时的安全，一点小细节都不能遗漏。 六重封印最内层是冰封状态，万年不化的魔法冰柱里，隐约可见一名红发披肩的高大男子，面容严峻，自额前到脑后系着一条样式简单的金色发带，与其尊贵的身份不符，他身着红色战甲，双眼紧闭，壮硕身躯受困封印无法动弹，脸上表情看似冬眠般静静沉睡。 36. 齐燕站在魔法阵外凝视着冰柱，或许是魔王的存在感太强烈，从踏进主殿开始他的心里就异常不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殿内乍看并无异状，可是经过五百年岁月，封印的力量不会减弱吗？曾经让他们棘手头痛的强大魔王，就算一时被困，五百年的时间难道还无法让他挣脱禁个的牢笼重获自由？ 冰柱内的魔王，真的沉睡了吗？ 齐燕凝视的目光毫无防备撞上一道冷酷视线，惊得他连连后退。 「嶢峥，他睁开眼睛了！」 嶢峥听见齐燕的呼喊转过身来疑惑地望向他，看见他大惊失色的表情连忙赶过来，睁大眼睛望向冰柱。 「将军，你是不是看错了？」明明就没有异样啊。 「我死都不会看错！」齐燕坚持：「魔王刚才真的张开眼睛瞪着我。」 齐燕没理由对他说谎，嶢峥内心生疑，于是再看向冰柱，魔王依旧沉睡，不动如山，他却发现齐燕没注意到的东西。 「仔细看他额前的发带，是不是在动？」 齐燕眯眼细看，魔王总是系着金色发带遮住大半额头，他还曾经以为是要遮住丑陋的伤疤，但是谁有本事伤害力量强大的魔王并留下伤疤呢？ 此时此刻谜底揭晓，齐燕清楚看见，发带底下钻出一颗肉瘤，肉瘤中间似乎有条缝，它蠕动着挣扭着，在毫无预警下那条缝突然自行撑开。 嶢峥吓得往后跳，脸色苍白抚着胸口。 那原来是一只眼睛，活生生的人眼，跟魔王一模一样的紫罗兰瞳色，齐燕终于明白，刚才自己看见的不是魔王正常的眼睛。 「魔王有第三只眼睛。」齐燕说话的同时那只眼睛又蠕动着躲回发带底下，他没好气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了。」 嶢峥却白着脸说：「那不是魔王天生就有的眼睛，将军，我看过这种作法，以魔法强制将他人的眼睛移植到自己身上，久而久之，那只眼睛就会与自身同化，转变为宿主的瞳色。」 齐燕愣了下，完全不能理解。 「魔王什么都不缺，为何需要移植别人的眼睛？」 嶢峥低头思索，努力回想着魔法书上的知识，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这种案例，目的是为了…… 「第三只眼拥有预知能力！」他惊呼：「魔王移植眼睛是为了预知未来！」 齐燕心头一惊，「魔王能够预知未来？」难道说……「他故意被我们封印？」 「绝对错不了，被封印于神殿是魔王自己的选择，他看见未来，也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我认为这件事连他的心腹凯萨琳都不知情。」 话虽如此，但齐燕想不通，「他可以藉由预知能力打赢战争，何必选择让自己被封印，数百年不见天日？」 齐燕的疑惑嶢峥早已有了答案。 「冥王说，凡是魔族皆有命定之人，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就必须蛰伏着等待时机，魔王能透过预知能力找出自己的命定之人，他一定是发现那个人会在遥远的未来出世，如果藉由预知能力改变战争的结果，可能连带影响命定之人出世的时机，扰乱天命的后果是他的命定之人可能永远不会出现，有鉴于此，他必须顺从命运的安排，被封印于神殿等待命定之人诞生……」 移植他人的眼睛获得预知能力本就是逆天的行为，再藉由预知能力扭转命运更是天理不容，为了不使自己的逆天造成命定之人消失的恶果，魔王终是向命运妥协，让出莱奥内尔国王的宝座。 「结果不是咱们打赢他，而是他自己认输。」齐燕又望了冰柱一眼，心里疑惑路西法知道这些事吗？ 「魔王既然自愿受困于魔法阵，那就肯定有把握能自长眠中苏醒，封印早晚会解开，不需要我们再特地去破解，先回去告诉大家这件事情吧，将军。」 离开神殿的时候，齐燕回头望了那座阴森的神殿一眼，心头笼罩乌云。 37. 凯萨琳提着一大桶冰水直接往白夜身上泼，骤然袭上全身的冰冷教白夜倒抽一口气，脸色瞬间就白了，缩着身子直发抖，缠住他全身的蛛丝网一触及冰水，竟像奶油遇上火焰一般融化。 「很冷吗？」凯萨琳扯唇冷笑：「昀昕不让我伤你一根寒毛，你以为我就对你没辙了？哼，就算不能毁掉你的脸，也要教你生不如死！」 白夜被关进石造牢房，锁链铐住双手，狱卒日夜不停对他泼水，他的身体没有一刻乾过，侵入骨髓的湿冷寒意引起旧疾复发，狐妖内丹失控躁动导致气血循环大乱，每一束肌肉都为了抵抗体内的乱源而抽紧，教他疼痛难当。 即使摆脱蛛丝网的束缚，此时此刻的白夜也无力再使出妖力助自己脱困，他躺在地上发着抖，凭意志力对抗寒冷与病发的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意识昏沈，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到后来，就连狱卒泼在身上的水也不觉得冷了。 他快死了吗？这个地牢就是他的葬身之处吗？ 浑浑噩噩间，脑海里浮现某个人的脸，英俊贵气，神采飞扬，温暖他整颗心，使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心里没有恨，只有对那个人的爱，此生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死在他怀里…… 「小夜？小夜？」 齐燕潜进牢里，杀了狱卒，拿到钥匙打开牢房后，看到的就是白夜浑身湿透双手被铐，脸色青白陷入昏迷的画面，他不停拍打他的脸，手上却只摸到冰冷。 「不会已经死了吧？」 末日随口一问，却教齐燕发怒，失去冷静吼着：「他没有死！」 青年摸摸鼻子，算自己说错话被吼活该。 但仍忍不住抱怨几句：「是你决定不派军队，更改计划潜进敌人巢穴救人，事前准备花了更多时间，现在你的人被整成这样，可不是我的错啊。」 齐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拔剑砍断锁链，再小心抱起人儿。 「咱们快点离开。」 可两人刚走出地牢，大队魔王军立刻包围上来，凯萨琳噙着冷笑。 「果然不出我所料，齐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他，这下落在我手里，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齐燕抱紧怀中人，眼神骤冷。 「末日，用B计划！」 「遵命，将军。」 末日戴上金属拳套的右手紧握成拳，魔力灌注其中，最终形成包覆拳头的能量光球，青年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挥拳重击，能量球打在一旁的石壁上爆开，整座地底通道似乎摇晃了下，石壁出现裂痕，呈蛛网状不断扩大，水自裂缝渗出，凯萨琳顿时脸色微变。 这座峡谷中的地底巢穴花费她多年时间苦心建造，其结构完整，牢固耐震，唯一的弱点就是有地下水脉经过，但齐燕这帮人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就探查出这座迷宫般的基地中，最脆弱的石墙是哪一面？根本不可能啊！ 石壁终究抵挡不住水压坍塌爆裂，大量地下水挟带碎石涌入通道，魔王军逃难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围捕齐燕与末日，就连凯萨琳也赶紧逃命，转眼就不见踪影。 齐燕抱着爱人在通道里朝来时路狂奔，末日跑在他前头，恶水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不能被大水追上，他能在水里憋气，但是昏迷中的白夜可不行，这一着险棋害人也害己，弄个不好大家一起完蛋。 窄长通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末日奔跑间回头一望，大水已然逼近，而他们离出口还很远，绝对赶不及回到地面。 末日牙一咬，猛然停步转身，展翅飞过齐燕上方，降落在大水和齐燕之间，齐燕讶异，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伙伴。 「末日你……」 「快走，我来帮你挡！」 齐燕只迟疑了一秒，立刻头也不回离开，继续往通道出口奔跑，他相信伙伴的能力，一定能平安无事脱险。 38.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日的想法很简单，他直接朝通道上方连续射出三颗魔法光球，目的是藉由掉落的石块堵住通道阻挡大水的去路，反正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地下水脉经过的范围，不会有问题，但是结果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肯定是力量施用不当，伤及附近地层，通道不只掉落石块，而是开始塌毁了。 末日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拔腿开溜，心中暗骂。 凯萨琳建这劳什子鬼通道，居然随随便便就塌了，根本不堪一击嘛！ 他也不想想这地底巢穴已有数百年之久，地下水的侵蚀或地层变动都会使这座如蚁巢般的地底通道结构更加脆弱，哪里经得起他一再破坏？ 这下可好，若不能及时逃离，他就要被活埋了。 齐燕听见身后传来轰隆巨响，他没有时间回头看，更无暇去担心究竟发生什么事，下一个转弯之后就是出口，他加紧脚步往前跑，一心只想与等在外头的嶢峥和卧云青风会合，护送怀中爱人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就在他爬上最后一道石阶，跑过最后五十公尺的通道，顺利抵达出口时，地面突然就陷下去了，那可不是普通的塌陷，而是广达方圆五公里的大崩坏。 齐燕与怀里的人儿伴随着轰隆声和碎裂的石块一起下坠，他本打算坠地时以自身为肉垫护爱人周全，却没想过竟是落在水里，大量喷涌而出的地下水灌进地道坍塌之后的坑洞中，齐燕一手搂住爱人，另一手困难地对抗激流拨水前进。 然而地下水仍持续涌出，甚至溢出坑洞，朝峡谷四周漫淹而去，奥洛拉峡谷本就是河流经过千万年岁月侵蚀切割而成，后来河流干涸，河道变为泥路，如今大水灌入，峡谷地貌重又恢复原来模样，那是一座大湖延伸出无数条蜿蜒小河纵横交错的奇异景象。 齐燕与白夜在水中载浮载沈，被急流冲进其中一条小河，离大湖愈来愈远…… 嶢峥与卧云青风展翅于湖面上空盘旋，急着寻找同伴的踪影，他们事前花了不少时间探勘地层结构，认为即使A计划失败，执行B计划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只要动作够快，在大水淹没整个地底巢穴之前逃离便成，计划如果成功，一来能救出人质，二来顺便毁了凯萨琳的大本营，一举两得。 他们真的百分之百确定过，B计划不会影响地道结构，可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崩坏与洪水是怎么回事？ 波涛汹涌的湖面上，末日破水而出，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与他一同浮出湖面的还有凯萨琳与幸存的魔王军，众人脸上皆是惶恐的表情，狼狈至极。 「末日在那里！」嶢峥着急地东张西望，「怎么没有看见将军？」 「我也没有看见他们。」卧云青风睁大眼睛盯着湖面，眼都不敢眨，极目逡巡却找不到齐燕的身影，「他们究竟有没有出来？末日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将军走在我前头，不可能没出来。」末日没好气地道：「还不快点拉我一把，我的翅膀湿透了，很不舒服……」 「谁理你，自己游上岸！」卧云青风气急败坏，「咱们要你在墙上打洞，没要你把地道轰垮！」 末日不高兴地沈下脸，「当心你说话的语气，臭小子，别忘了我辈份比你大。」 「哼，辈份比我大又如何？脑容量有比我大吗？」 「可恶，你——」 「你们两个别吵了！」嶢峥板起脸来威喝：「马上拉他起来，卧云，这是命令，我到支流那儿去找，你们两个动作快点。」 这两家伙还没被个性温和的嶢峥凶过，一时呆愣噤声，卧云青风心不甘情不愿飞下来，嘟哝着：「手给我。」 末日眼见凯萨琳气得浑身发抖，目露凶光瞪过来，不知想干什么？于是立刻把刚才的吵嘴抛诸脑后，伸手抓住卧云青风的手臂。 「哪里走！」 末日才被拉出水面，凯萨琳扬手一道黑光扫来，差点儿打中末日，女人不甘心连续击出光束，一道又一道密集射向卧云青风与末日，不把他们打下来不停手。 密集攻势害得末日也不敢张开翅膀，只好一直被卧云青风拉着，困难地闪躲攻击，场面惊险。 末日忍不住催促：「喂，你再飞高一点啊。」 卧云青风满头大汗，「再催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经过缜密商议、沙盘推演、审慎评估才执行的计划，为何放手去做的时候完全变了样？ 卧云青风在心里直叫苦，将军呀，你到底有没有逃出来，我需要帮忙啊。 39. 齐燕千辛万苦终于抱着白夜上岸的时候，根本不晓得他们被激流冲到了哪里，目测判断应该还在峡谷的地势范围内，四周全是陡峭山壁和岩石，寸草不生，齐燕先将白夜放在岩石的阴影下避开炙热阳光，再检查他的状况。 依旧呼吸微弱、四肢冰冷、面无血色，嘴唇都发紫了，肯定是寒邪之气入体引起旧疾复发，眼前必须尽快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如果他的翅膀还在就能立刻抱他回魔宫治疗，用不着被困在荒郊野外，齐燕施魔法朝天空射出绿色火花，希望同伴们看见信号能赶过来。 等待的时间里，浑身湿透的齐燕坐在岩石的阴影下，抱着同样浑身湿透的白夜以内力为他取暖，虽然晒太阳同样也能暖身，但怕是衣服晒乾皮肤也晒伤了。 奥洛拉峡谷入夜之后魔物活跃，现今大半面积被水淹没，夜晚来临时想必更加不得安宁，齐燕绝对不愿意在这里过夜。 半个小时后，白夜终于逐渐恢复体温，在他怀里幽幽转醒，纤长睫毛颤了颤，微睁眼，入目是男人的俊脸。 「齐燕？」他眨着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我死了？」 「傻瓜，这里像天堂吗？」齐燕温柔问道：「好些了？还难受吗？」 白夜虚弱地闭上眼睛，轻喃：「我使不出妖力，也没有力气。」 齐燕原先还抱着一丝希望，盼能藉着他的瞬移术回魔宫去呢，如今看来得想其它法子了。 「我把药留在魔宫没带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些？」 白夜似乎连说话都有些费力，眼睛也懒得再张开，断续道：「我需要蛇毒……奥洛拉有九头蛇……」 「蛇毒？」齐燕有些意外，「九头蛇的毒液能压制你体内躁动的狐妖内丹？」 「算是吧……」 齐燕二话不说抱着他起身，「我知道九头蛇都在哪一带出没，我们现在就去。」 白夜稳稳地被他抱在怀中，靠着他厚实的胸膛，感受他炽热的体温，浓郁的雄性气息，不由得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峡谷中地势较低的部分都被水淹了，他们只能往高处走，踩着巨岩，爬过山壁，岩石壁面被阳光晒得发烫，齐燕一声不吭，又是抱又是背的带着他越过大半谷地，身上的湿衣被太阳烤乾再被汗水浸湿，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九头蛇的栖地。 白夜在他怀里被他保护得十分周全，齐燕在地势高的崖顶上放下他。 「你待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转身，动作俐落下了崖顶，一边拔出腰间宝剑，几个跳跃起落间已下至崖底，随即于谷地间奔跑穿梭，大水并未淹到这里来，相对的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夜晚即将来临，魔物陆续离开巢穴觅食，齐燕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九头蛇，唯一的问题是，它们不只一只，而是一大群！ 这下伤脑筋了。 白夜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直到看不见了也依然望着同样的方向，他所在的位置够高，大部分谷地的景象都尽收眼底，此刻整座峡谷笼罩在夕阳馀晖中，一座座光秃秃的灰色岩山像被洒上颜料似的晕染着落日残红，眼前景色倒是不错，白夜却无心欣赏，他担忧着齐燕，那家伙独自对付九头蛇行吗？ 他等了很久，随着黑幕降临心里也愈来愈焦急，想着他是不是陷入苦战？想着他该不会受了伤？否则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白夜胡思乱想着，张大眼睛极力想在漆黑谷地里找出他归来的身影，每一道晃动的影子都吸引他的目光，但结果都不是他在等待的人。 无止尽的等待是一种折磨，白夜等得心焦，等得烦乱，等到最后心头火起，当看见一抹熟悉人影自黑夜中出现，施展轻功朝他迅速跃来，白夜心中的牵挂总算能够放下，被怒气取代。 「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吗？」白夜气呼呼开骂：「混帐，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冷得要命，乌漆抹黑的万一冒出个什么东西来，我能应付吗？」 「是是，全是我不对。」白夜的怒气似乎逗乐了齐燕，男人笑开脸，好脾气地道歉：「我忘了小夜怕冷又怕黑，该早点回来。」 白夜怒斥：「谁怕黑了？我才没有那么胆小！」 齐燕挑眉，「哦？那你为什么生气？」 40. 白夜就这么被他一句话噎住，半天说不出原因来，他怎么能够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才这么生气呢？ 齐燕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没再追问，转移话题道：「我找了一个过夜的地方，先过去安顿下来再说。」 白夜再度被他打横抱起，被抱了一整天都没啥感觉，这回不知为什么脸颊居然如火烧般热烫，心跳失速，他清楚感受到他怀抱的宽厚温暖，手臂的强健有力，碰触的力道却无比温柔，不必说出口他就能知道，自己被他珍视着。 鼻间闻到淡淡血味，白夜立刻紧张问：「你受伤了？」 被九头蛇所伤他还能抱他、站着跟他说话吗？齐燕笑着解释：「我没受伤，那是蛇血的味道。」 「哦。」白夜放下心来，抬眼觑见男人嘴角上扬，笑容亮眼，不由得感到疑惑，被困在寸草不生的荒凉峡谷里没道理笑得那么开心啊。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为我担心。」齐燕如实答道。 白夜确实为他担心，既然被看穿了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但是要他亲口承认他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沉默着，直到齐燕的声音再度传来。 「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今晚过夜的地方。」 白夜定睛一瞧，诧异：「是地穴？」 「是被我杀掉的九头蛇的巢穴，里面我已经稍微清理过，待一晚不成问题，九头蛇的气味能掩盖我们身上的味道，也可使魔物不敢靠近，能省掉我们很多麻烦，咱们能一路平安无事来到这里，应该是我身上蛇血的味道把魔物都吓跑了。」 九头蛇是奥洛拉峡谷最凶猛的魔兽，以其它弱小魔兽为食，可说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地穴开口颇宽，齐燕能轻松抱着白夜滑进去，但是里头伸手不见五指，齐燕弄了几簇魔火飘浮于地穴角落，照亮并不算小的地下洞穴。 「脏东西都清出去了。」齐燕放下他时解释着：「我就是在忙这个，总不能让你睡在满是死尸残骸的地方。」 白夜环顾洞穴四周，真的清理得很干净，完全不像九头蛇的窝，他看见穴口下方堆放着一枚枚弯刀似的细长毒牙，数量不少。 「那是刚拔下来的毒牙？」 「你说要蛇的毒液，没说要多少才够，我只好把九颗头的毒牙全拔下来了。」说完面露担忧之色，犹豫道：「九头蛇很毒……」 「所以才有效啊。」白夜坐靠石壁，神情显得疲惫，却仍勉强打起精神，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雪白手臂，「我需要你帮忙，把毒牙扎进我手上的动脉。」 齐燕一僵，瞪着他认真的表情，「你……你确定？」 「快点，我快撑不住了。」他苍白着脸催促。 齐燕不明白为什么蛇毒能压制他体内作乱的内丹，白夜也没说清楚，看着爱人虚弱的模样，他再不愿意也只有配合。 然而，曾经叱吒战场杀敌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此时此刻拿起毒牙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小夜，我问你，如果没有蛇毒，你……你会如何？」 白夜似乎迟疑了下，坦白说出：「随时可能会死。」 空气有片刻的僵凝，齐燕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白夜隐藏得太好，他一直以为他只是虚弱无力而已，没想到居然已经危及性命！ 「剧毒对妖怪并不致命，却会影响行动能力，严重者导致昏迷，你的性命危在旦夕，就算蛇毒能压制九尾狐内丹，你也必须承受副作用，你确定你撑得过吗？小夜，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了？」 白夜虚弱地笑了笑，「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不会让我死的。」 齐燕在那双平静的朱瞳里看见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如果他想要知道白夜是否还爱着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白夜把命交到他手上更有力的证明？ 忽地，齐燕笑了，笑白夜的傻，笑自己的痴，笑他们平白磋跎千年岁月，到最后却回到起点。 41. 齐燕一手执起他的手臂，另一手抓着毒牙，牙尖对准手臂上的动脉。 「我会尽全力救你，小夜，但如果你死了，我会追你到黄泉。」 白夜眼里泛起泪雾，回给他一抹苍白的微笑，轻轻合上双眼。 有齐燕这句话就够了，生死不过瞬间，爱却能延续千年。 「动手吧。」 手臂一阵宛如被刀尖钻刺的剧痛，痛得白夜眼前发黑，紧接而来烧灼般的痛楚自臂上的伤口渗入，随着血液循环蔓延全身，他痛得大喊，身体扭曲颤抖，四肢不停地抽搐，九头蛇毒对任何妖怪而言都太过强烈，他自以为有能力对抗蛇毒造成的痛苦，没料到高估了自己，他痛到失去理智，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此时却有一股力量强硬扣住他的手，他挣脱不开，于是张嘴就咬，发狠地使劲地咬下去，直到嘴里尝到血味，禁个他的力量仍旧没有放开，反倒是有股热流徐徐注入他的身体里，温暖怡人，助他缓和疼痛不适，不知不觉间他松开牙齿，意识逐渐昏沈…… 就这样死去似乎也不错。 「小夜，你要撑着。」 齐燕以自身内力输入白夜体内，助他对抗肆虐横行的蛇毒，狐妖内丹被镇压了没有他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拚命输送内力给他，他担心他抵抗不了剧毒的摧折，害怕他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 齐燕健壮的手臂牢牢圈护着他，像抱着一线希望不敢放手，他专心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看着他几乎与头发一样白的脸色，默默等他从沉睡中醒来。 深夜，峡谷里不时传来魔物的嚎叫声，齐燕将魔火灭了，免得洞口流泄而出的火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实在是明智之举，因为火焰刚灭不久，他与白夜藏身的地穴外头就响起不同于魔物的脚步声。 虽然来人的脚步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但齐燕的耳力不同于一般人，他在脚步声靠近地穴洞口时屏住气息，竖耳聆听。 「他们不在这里。」一个清朗的男中音说：「继续找，要赶在骑士、夜影和法师之前找到他们，凯萨琳毕竟不成气候，她的失败就是我的机会……」 那个声音愈来愈远了，接下来说了什么齐燕听不清楚，他一直等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但紧接而起的一声狼嗥高亢嘹亮，响彻奥洛拉峡谷每个角落，教齐燕的心又提了起来，惊疑不定。 魔界没有狼，哪里来的狼嗥？如果是人界来的，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狼，而是狼妖，既然是狼妖，那就表示刚才那个说话的人是神族了。 狼族约在五百七十年前，狐族与神族的战争结束后不久，接受神王的徵召成为神族的特殊部队，专门替神王对付妖怪，这是神族从战争中得到的教训。 妖术以五行相生相克为原理进行攻击或防御，跟单纯以力量强弱决胜负的神术有很大的不同，神术之中运用五行概念的招术十分少见，也因此成为当年败给狐族的原因之一，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不熟悉妖术的应对方法，不如找妖怪来对付妖怪更省事。 野狼虽常见，但狼妖就少见了，当时的狼妖一族只是一支住在北方荒凉地带的少数民族，势力单薄，全是靠着依附神族才逐日壮大，拥有今日足以与饶川、狐族相比拟的人数和规模。 神族带着狼妖出现在魔界，摆明是为了搜寻他和白夜而来，但问题是，神族如何能够确切掌握时机，正好选在他们落难时出现？ 「神族若在附近徘徊不去就麻烦了。」齐燕喃喃自语着：「狼妖擅长追踪，此地不宜久留，等小夜醒来就离开……」 可是白夜迟迟未醒，持续昏睡着，时而呓语，眉头深锁，好似被梦魇缠身，齐燕除了为他提供内力保暖并抵抗蛇毒之外，其馀的什么也做不了，奇异的是，白夜体内的九尾狐内丹相当畏惧蛇毒，不敢再躁动作乱，内丹一归位，妖力不再受阻，气血循环畅通，他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一旦妖力恢复，启动妖怪的自我疗愈机制，蛇毒很快就能被妖血中和，只是九头蛇的毒液远比一般蛇类剧烈凶猛，痊愈所需的时间也更长，齐燕等了两天，白夜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他于是决定带着昏睡的他转移藏身之地。 42. 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狼妖还在四处嗅闻，追踪他和白夜的下落，就连魔王军也好几次经过他们藏身的地穴附近，外头似乎有一大批人在找他们，此时此刻更换地点非常不宜。 可是再待下去难保不会被发现，齐燕宁愿冒险也不愿坐以待毙，他曾经数次单独离开地穴，小心避开狼妖和魔王军，在峡谷里探查适合的躲藏地点，却是一无所获，反倒瞧见凯萨琳与神族某位将领阶级的人物走在一起，神情怨怒，当下他心有所悟，立刻折返回到地穴。 凯萨琳居然与神族联手？魔王就算因此重获自由也不会高兴。 魔族与神族是世仇，齐燕并不看好他们的合作关系，但是在利益的面前，敌人也有可能成为朋友，眼下奥洛拉峡谷是不能再待了，在对方不分日夜地毯式搜索的情况下，无论他移到哪个新地点都不安全。 他必须带着白夜出谷，越快越好。 白夜断断续续作着梦，梦见母亲死时的景象、梦见与明旭并肩作战的往事、梦见与齐燕甜蜜热恋的过往……无数熟悉的画面不停闪现脑海，稍纵即逝，走马灯似的重覆轮转，他一生的悲喜、爱恨，化成梦魇纠缠不放。 冗长的人生，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皆是过客，他从来就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体验孤独、面对苦难、承受伤痛，假如人生所有的滋味都已经尝过，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 如果就这样死去，有谁会为他悲伤心痛、泣不成声？ 「小夜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小静等你。」 小狐伤心的圆脸突然闪现，稚嫩嗓音彷佛近在耳边，那不断自圆润脸颊滚落的成串泪珠儿揪疼他的心，就当是为了不让纯真的小家伙哭泣，无论如何他都得坚强起来，活着回人界见他。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乎他，他就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耳际不断回响着小狐的声音，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引导他穿越重重迷雾，拨云见日…… 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见的，是齐燕疲惫的俊脸，男人见他转醒，难掩欣喜，「你总算醒了，我好担心……」 白夜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一定是他，他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还有一个人永远不会离开他。 为什么当年没看出他眼里的深情？为什么当初对他的痴心视而不见？他怨怼他的欺骗，可他又何尝不是被自私蒙住双眼，看不见他的真心呢？ 为何直到现在，历经分离与磨难，岁月的风霜在心灵深处刻下沧桑的痕迹时，他才能清楚看见他眼里毫不隐藏的真情？ 他忍不住落泪，晶莹泪珠自眼角滑落，引起男人慌乱。 「怎么哭了？还很难受吗？」 白夜嘴唇微微掀动着，好似说了什么，齐燕听不真切，着急地把耳朵贴近爱人唇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爱你。」 男人一呆，发傻僵愣的表情引白夜发笑，伸出双手勾住男人的颈项，拉下他的头来，献上自己的吻。 是了，就是他，这个为他付出全部真心的男人就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 凯萨琳的地下巢穴一夕被毁，她把帐全算在齐燕那伙人头上，不过，神族也必须负一部分责任。 「事发的时候你和你的属下在哪里？」凯萨琳指着昀昕的鼻子骂道：「咱们说好互相支援，结果你居然袖手旁观！」 昀昕冷眼睨着她，根本不把她的指控当一回事。 「是你不听劝，执意要在年代久远、结构经受长年侵蚀早已不够稳固的老旧地道内执行计划，你我都清楚地道里不适合战斗，谁也不想被坍塌的土石活埋，我当然要以自身安全为优先考量，如果你肯采纳我的建议，等他们出地道再进行围捕，我们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凯萨琳不服，「你这是在怪我了？奥洛拉峡谷被水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那么点大，找了五天还找不到人，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没资格对我说教！」 43. 昀昕一向冷静沉稳，不轻易被挑起怒气，对于凯萨琳的指责，他回以冷笑。 「别忘了你在魔界已经被孤立，除了神族没人肯帮你，凯萨琳，你想破解封印解放魔王，我想夺回神之书，我们的目的虽不相同但并不冲突，你若是再不认清眼前情势，执意任性妄为，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 凯萨琳咬唇，她很清楚自己孤立无援，若失去神族的援助，今后很难再有一番作为，更别说解放魔王了。 可恶，明明是在自己的屋檐下，她却偏偏得向外来人低头。 「你可别误会，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没其它意思。」她端出笑脸，「谁不知道神族日部将领擅谋略，没听你的意见是我的过失，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神族光日月星暗五部将领之中，日部将领昀昕以谋略见长，个性理智冷静，处事有条不紊，因此被神王选中前来魔界执行任务。 要应付凯萨琳这样的女人绝不能硬碰硬，昀昕是最合适的人选。 凯萨琳既然主动退让一步，昀昕自然也要给对方一点面子。 「别这么说，狼妖们五天还找不到齐燕与白夜，我自然要负最大的责任，军团长大人再耐心等一等，我一定把他们揪出来。」 「哦？你有主意了？」 昀昕沉着笑道：「狼妖嗅不出他们的味道，肯定是他们以魔物的臭味来掩盖自身的气味，依此推测，他们很有可能躲在魔物的巢穴里，只要一一检查峡谷里所有的石洞地穴，应该就能轻易找到他们。」 庞大狼群与魔王军占据整座峡谷，齐燕的同伴被赶出谷外无法靠近一步，眼前是除掉齐燕和白夜的好时机，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凯萨琳暂时抛开成见，选择听取昀昕的建议。 「好，就这么办！」 「我睡了很久？」 「五天了。」 这是白夜表白又献吻之后，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齐燕的心情在惊喜与困惑之间摇摆不定，想不透白夜的态度突然转变是为了什么？他害怕他并非认真，而是一时兴起的捉弄，所以不敢轻易相信。 白夜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在光线微弱的昏暗地穴中盯着齐燕无措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我跟你告白，你没有任何表示吗？」 「呃，这个……我……」齐燕犹豫地问：「你是认真的？」 这个笨蛋！ 白夜心里一气，「当我没说！」 「这就生气了？」他的反应教齐燕明白他是认真的，不是病糊涂了才说出那句话，顿时内心无比欢喜，只手勾起他绝美的脸儿，印上深情一吻。 白夜没有抗拒，而是闭上眼睛，此举鼓舞了男人，原先只想浅尝即止，却欲罢不能更加深入，舌头灵活舔着对方的齿列，再撬开贝齿钻进口中，舔遍他湿热口腔的每一处，缠住那青涩的软舌与之共舞。 他的甜美勾起深埋心底的远古记忆，男人回想起他们共处过的美好时光，回想起人儿赤裸身子媚眼如丝，在他身下扭腰娇喘的诱人模样，光只是在脑海里想着，他体内的血液便沸腾起来，下腹肿胀，心跳紊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强烈饥渴状态，在完全失控之前，他强迫自己推开他。 齐燕呼吸浓重，嗓音沙哑地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白夜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眼神迷离，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了什么，不由得内心一阵失落，眼神有些哀怨地瞅着男人。 「我的剑呢？」 「呃，没带出来……」 他光顾着救他就忙得很了，哪里记得带他的剑？现下也不晓得被大水冲到哪儿去，能不能找回来都是个问题，再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奥洛拉峡谷，外头有一整个狼族和一整支军团的人在找我们，被逮到就糟了。」 可白夜坚持，「没找回驭魂剑我不走。」 44. 「我就怕你这么说。」 齐燕头疼不已，这下可好，他们该如何通过狼群与魔王军的追捕寻找一把不知道掉在哪里的宝剑？ 「只要距离够近，我就能呼唤它。」白夜说：「我目前的妖力不足以施展瞬移，驭魂剑有灵性，与我心意相通，能增幅我的力量，或许能助我施展瞬移，顺利让我们离开奥洛拉峡谷。」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风险太大就是，齐燕粗糙的手掌轻抚他细致绝丽的脸庞，内心悸动。 「小夜，我要你知道，我不愿再独自一个人追寻你的影子，假如你有万一，我会随你而去。」 白夜闻言与他对视良久，望进他认真的眼里，忽地浅浅一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峡谷中泥路蜿蜒，地面崎岖不平，两旁皆是高耸绝壁，若是从空中俯瞰而下，会发现泥路纵横交错宛如迷宫，若是身处其中，会惊觉四周皆有视线的死角，适合藏匿，也适合突袭。 齐燕选在白天行动，理由很简单，魔物皆于夜晚出没，他可不想在应付狼妖和魔王军的同时还得对付难缠魔物。 峡谷里有许多阴影、洞穴和奇岩峻石可供躲避，一路闪避躲藏谨慎前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们小心点，别被发现就成了。 在九头蛇的巢窝里待了五天，他们身上都是蛇类特有的味道，正好掩盖原有的气味，使他们能够骗过狼妖敏锐的鼻子而不被嗅闻出来。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多远啊？」 白夜对于冲垮凯萨琳巢穴的大水完全没有印象，光是听齐燕述说并不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究竟被冲了多远，以致于当他发现躲躲藏藏前进了一上午却还没到的时候便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坚持不要齐燕背了。 「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齐燕瞧他面色不佳，心疼道：「咱们得越过半个峡谷，前面的路还长着呢，这就走不动了？你体力不好又喜欢逞强，结果受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现在你说，还要不要我背你？」 美眸横了他一眼，白夜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当然要背。」 他可不想昏倒在半路上。 齐燕笑咧嘴，背对着他蹲下来。「要就快上来。」 白夜嘀咕着爬上他的宽背，双手搂紧脖子，齐燕轻而易举就背起他，毫不费力施展轻功在岩石间跳跃，一边注意敌人动向一边往前跃进，彷佛白夜完全没有重量似的，前进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一个小时后，白夜看见远方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一座湖泊，惊愕地瞠大美眸。 「淹得可真惨，凯萨琳肯定气坏了。」 逐一检查所有石洞与地穴之后，狼群发现一个颇为可疑的九头蛇巢穴，穴内堆放毒牙，空气中掺杂着各种不同的气味，待昀昕赶来查看，在穴内发现一根银白长发时，这才明白他们被齐燕摆了一道。 「他们躲在充满九头蛇气味的地穴中，难怪狼妖一直嗅不出他们的味道，我们来迟一步，他们已经离开，或许早就出谷了。」 凯萨琳闻言却不气恼，反而露出狡滑笑容。 「不，白夜的剑在我这里，没把剑找回来他是不会离开的，剑是剑士的第二生命，一名真正的剑士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宝剑不管。」她指着系于自己腰间的长剑，得意道：「他肯定以为剑被大水冲走，回头找剑去了，咱们到湖边搜寻，绝对能一网打尽。」 昀昕一挑眉，心中暗道：原来这女人也有头脑啊。 「那就到湖边吧，我想你也不希望我碍你的事，不如咱们分开行动，我领着狼妖，你带着你的魔王军，谁也不犯谁。」 「正合我意。」 45. 奥洛拉峡谷新出现的大湖泊往外延伸出十数条小河流，蛛网般复杂交错，大半峡谷都被水给填满了，要越过这些小河并不容易，就算齐燕施展轻功，顶多也只能带着白夜到达河的中游沿岸，无法再往前进。 「要再往前走的话得绕路。」齐燕在岸边放下他，「这里能感应你的剑吗？」 白夜试着呼唤驭魂剑，但完全没有回应。 「它不在附近，这下可好，我居然把它给弄丢，它肯定要生气了。」 经过千锤百链铸造而成的宝剑可能拥有灵性没错，但齐燕没听过有脾气的。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找。」 白夜立于河边望向对岸，在心里评估距离，眼前河流原是峡谷中的泥路被洪水淹没而成，两岸距离不算遥远，可是在齐燕没有翅膀而他的妖力也尚未完全复原的情况下，想渡河只有游泳了。 「我们还是绕路吧。」 齐燕如果是单独一个人，要游水过河不难，问题是他并非独自一人，白夜的身体不能受寒，万一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狐妖内丹又开始蠢蠢欲动可就不妙了。 白夜眯起眼，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似乎有东西？ 「我想我们有办法过河了。」白夜示意他看向河面，「你看，救兵来了。」 齐燕一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于是一再眨眼确认。 「末日？」 青年游至岸边，狼狈地爬上岸，跟在他身后上岸的是卧云，两个人浑身湿透，一路滴着水来到齐燕面前，末日率先发难。 「我全身都湿了。」他抱怨：「最近简直跟水犯冲，幸好还能变身成人类把翅膀收起来，否则又得在太阳底下晾翅膀了。」 所谓的变身其实只是外貌变得更接近人类罢了，人类状态没有翅膀，魔族状态有翅膀，而且还能隐藏魔气，除此之外容貌是不会改变的。 齐燕不明白，「你们两个在水里干什么？」 卧云青风给他一记白眼，没好气：「当然是为了找你们。」 这下齐燕更不明白了，「找人应该从空中搜寻，在水里游泳怎么找人？你们又不像我没了翅膀……」 说到这个末日就有气，「魔王军和狼族占领整座峡谷，飞上天空等于成了活靶子，不被打下来才怪，他们人多势众，把我们和嶢峥逼出峡谷，唯一能偷偷潜进来的办法就是游泳，沿着河道逆流而上。」 齐燕听了末日的解释之后不由得心想：还真亏你们有本事找到这儿来，依我看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巧合罢了。 「真是辛苦你了，小弟。」白夜绽开绝色笑靥，亲切地说：「你们来得正好，我的剑被大水冲走，需要你们帮忙把剑找回来。」 「等等，你的小弟是末日，别把我也扯进去。」卧云青风立刻撇清关系，「跟水有关的苦差事别来找我，我可不想再弄得一身湿啊。」 末日虽然很不高兴自己变成白夜的小弟，但是更不爽卧云青风把事情都推给他的态度，因此沉着脸道：「剑丢了就丢了，再弄一把新的就是，犯不着冒着跟魔王军和狼族起冲突的风险在峡谷里逗留，迈尔斯不在，咱们战力大打折扣，凯萨琳有神族作为后盾，对我们更加不利，眼前应该早点离开是非之地，而不是为了找一把剑陷同伴于险境。」 卧云青风与末日相继拒绝白夜的要求，齐燕在心里大喊不妙，小夜肯定要生气了，于是上前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却见白夜若有所思，不像生气的模样，神情平静开口：「你说的对，剑弄丢了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该拖你们下水，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找剑。」 如果同样一段话是白夜生气、甚至大发雷霆时说出来的，末日就算丢下他们离开峡谷也不会觉得不妥，但是白夜丝毫没有动怒，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反而教末日与卧云青风坐立难安，两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举双手投降。 「行了行了，找一把剑能有多难？」末日妥协道：「太阳下山之前我们可以帮你找剑，但是太阳下山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你的剑咱们都得离开。」 白夜眼里狡黠光芒瞬闪即逝，重展笑颜道：「那就拜托你了，小弟。」 46. 离太阳下山还有四个小时，有末日和卧云青风的帮忙，够他们找遍被水淹没的半座峡谷了。 白夜被末日抱着，打死不肯被抱的齐燕则与卧云青风之间以绳子相连接，他们靠着同伴的飞行能力在河道之间穿梭移动，并采取低空飞行以躲避敌人追击，白夜凭藉与宝剑之间的特殊感应来呼唤它，若是得不到回应就到下一处搜寻，四个人合作无间，展现完美默契，却始终找不到失落的驭魂剑。 「你确定它被大水冲走了？」末日不得不提出质疑。 卧云青风也怀疑道：「如果真的沈在水里，没道理感应不到啊。」 「呃，这个……」白夜当时陷入昏迷，其实并不真的确定驭魂剑的下落，只是因为地下水脉冲毁凯萨琳的基地，所以便推测宝剑一起被水冲走了。 齐燕适时出声为他解围道：「只剩下湖区还没搜查，说不定就掉在那里，咱们先找过那座湖泊再说。」 于是一行人离开河道移往湖岸，才刚要降落，冷不防一张大网当头罩下，末日脸色乍变，惊喊：「快避开！」 卧云青风心头一惊，忙往右一偏，适时避开大网安全降落，齐燕一落地就立刻解开与卧云青风相连的绳索，抬头望着天空。 「小夜！」 一旦被神族的金网罩住就逃不掉了，末日大喊的同时抛开抱在怀里的白夜，幸好他们离地不高，往下坠落的白夜被齐燕接个正着，末日自己却陷入网中，大网一收，顿时成了网中鸟，摔在地上狼狈不已。 「你也有今天啊，夜影，栽在我手上的感觉如何？」 昀昕噙着冷笑，领着埋伏于此的狼族现身，一大群化身为野兽的狼妖密密麻麻将齐燕一行人包围，不留一丝空隙，群兽们目露凶光，露出尖牙低咆着，彷佛随时都会一扑而上。 糟了！ 齐燕拔出剑来面对敌人，卧云青风也拔出他的魔法手枪，两人一前一后护着白夜，敌人非常多，而且是比魔族还难对付的妖怪，如果不能针对弱点一击毙命，擅长治疗术的妖怪们很快就能经由自我疗伤恢复战斗能力，这场战斗将没完没了。 末日即使被擒也依然不改其叛逆的作风，冷哼道：「你不过是一时走运，没什么好得意的，昀昕，有本事咱们一对一单挑。」 昀昕居高临下看着落难青年，突然蹲下来，低声对他说出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话：「我来魔界之前见过你的父亲，他求我不要杀你，所以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带你回天界接受审判，不过神王会怎么处置你我就不敢保证了，夜影，当年你与路西法背叛天界成为魔族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末日的眼神瞬间冰冷，「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需要靠一个懦夫的求情活命！」 昀昕莫测高深冷笑着，起身下令。 「活捉将军和白夜，其馀人等杀无赦！」 居然把他归类为其馀人等？卧云青风气极，枪口对准扑来的狼妖，一枪解决一只，枪枪轰掉野狼头颅，枪法神准弹无虚发，齐燕也不遑多让，长剑贯注真气猛力往狼群挥去，锋利剑气射出锐不可挡，造成敌方死伤无数，断肢残骸遍野，将军与骑士联手出击，顷刻间狼族便已死伤超过五十人，教白夜大开眼界。 假如路西法的五名得力下属全部集结一同上阵，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难怪路西法能够对抗魔王军五百年，封印魔王夺得莱奥内尔王国的国王之位，他麾下的五员大将是最大的关键。 齐燕和卧云青风拚死不让敌人有机会碰白夜一根毛发，同伴浴血奋战，末日却只能在一旁观看，束手无策，神族的金网乃以神力制成，纤维强韧无比，普通武器无法割断，更别说他手上除了拳套一件武器也没有，就算他力气再大，徒手根本扯不断金网。 白夜不甘心只是受保护的角色，可他手上缺了驭魂剑，妖力因为大病初愈只有一成，无法使出妖术应敌，眼下只能专心感应驭魂剑的位置。 有了，果然在这附近！ 「驭魂——」白夜扬声喊着：「回到我身边来，驭魂——」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湖泊另一侧，凯萨琳试图阻止宝剑脱离掌握，她没想过白夜的驭魂剑已经有灵性，不是普通的宝剑，此刻正回应主人的呼唤欲从手中飞离，凯萨琳愈是阻止，宝剑颤动挣扎愈是剧烈，最后终究抵不过主人与灵剑之间的强烈牵绊，驭魂剑连剑带鞘脱手飞出，教凯萨琳气得咬牙。 「追！」 47. 驭魂剑归心似箭，疾速掠过湖面激起一道浪花，越过正激烈战斗的狼妖与齐燕上方，笔直飞向主人等待的手心里。 白夜往旁伸出的右手终于又紧握熟悉的武器，微凉的触感，略沈的重量，彷佛为他量身订作，驭魂剑疾飞之势强劲，白夜握住剑柄后藉势旋身，同时抽出长剑划出一道半圆形剑气直袭昀昕，后者大惊连忙低头避过偷袭，下一秒身后百尺远的巨石应声爆裂，教昀昕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没有及时躲开这一击，爆裂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白夜决心救出末日，于是每一招皆针对昀昕攻击，昀昕的剑术不错，堪称高手级别，但若是跟高手中的高手过招，胜负立见。 论剑术，这世上能赢过白夜的人屈指可数，当长剑旋舞如落叶飞花，当倾国倾城的绝世人儿舞着几乎天下无敌的绝世剑术，缭乱了视线，迷惑了感官，挑动了心弦，即便身为神族日部将领，地位不凡，昀昕也只有败退的份。 末日见状冷笑：「天界第一剑士在这儿呢，你算老几？」 真可惜，魔王被封印后他就再也不能使剑。 昀昕低咒，白夜的实力超乎他的预期，外表看起来柔弱纤瘦的人儿，撒起泼来当真教人招架不住，他若是再不施展神术就要输了。 「太好了，将军、骑士与夜影都在，只要他们死了就能破解三道封印，快，给我杀了他们！」 凯萨琳的声音教白夜动作一顿，昀昕藉机往后退开。 白夜回头看见魔王军潮涌而至，情况不妙，眼下顾不得战斗，先救人再说。 他挥动利剑割破金网，末日终于重获自由，俐落自地上爬起，拍去灰尘。 「谢啦。」末日活动着摔疼的肩膀，眸中利光闪烁。「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 手中的金属拳套散发冷光，末日举起拳头加入战局，以他力大无穷的双手痛击敌人，徒手撕裂敌人的身躯，双方的攻击方式愈来愈血腥，白夜一时怔忡，望着眼前情景不难想像昔日魔界战争血流成河的惨况。 「哼，你还有空发呆？」 凯萨琳舞着长鞭攻来，皮鞭在她手里灵动如蛇劲道如刃，攻击范围广，白夜一再被逼退，近不了凯萨琳的身，索性挥出剑气，他无心恋战，只想赶快结束战斗离开此地，因此密集剑气一道又一道射向凯萨琳，教她只能顾着闪躲无暇攻击。 末日已经脱身，驭魂剑也找回来，他们不该再继续战斗，寻找后路尽快撤退才是眼前该做的事，战场上瞬息万变，峡谷属于敌方阵营，说不定还有支援正在赶来的路上，而他们却没有后援，长久下去对他们十分不利。 可是白夜身边的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全部投入于血腥打斗中，被鲜血蒙蔽理智，眼中只有杀戮。 白夜自己也要对付不断涌上来的敌人，凯萨琳、昀昕、狼妖和魔王军，众多敌人轮番攻击使他力不从心，渐露疲态。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谁来让他的同伴们醒一醒，眼前不是拚个你死我活的好时机，再待下去他们恐怕不能全身而退啊。 幸好，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这点。 平静湖面倏地掀起巨浪打向湖岸，众人一时闪避不及，有的被巨浪打湿，有的被冲离岸边数十尺，当头浇下的冷水熄灭了杀气与斗志，齐燕猛然回神，与同伴一起望向湖泊，却见湖心升起一道魔法光柱，而嶢峥正越过湖面朝他们飞来。 「不是要你们找到人就赶紧回来吗？」嶢峥气急喊道：「湖心的魔法阵会送你们回魔宫，动作快点——」 「别再过来！」齐燕惊呼：「你太靠近战场了！」 飞在湖面上空的嶢峥是非常显着的目标，齐燕的话声刚落，一道红光随即射向嶢峥，虽然他迅速以魔法张设防御网却仍然被突破防御，红光直接命中嶢峥胸口，齐燕与同伴们惊骇地看着他哀叫一声往下坠落。 「他被击中了！」 末日第一个冲出去，张开宽大的黑色羽翼疾速飞向嶢峥，及时在他坠入湖里之前接住他，下一道红光瞄准的自然就是末日，然而红光并未击出，昀昕忙着闪躲齐燕扫来的剑气，错过偷袭末日的最佳时机。 「卧云，你去帮他！」齐燕下令：「你们三个先回去！」 卧云青风顿时迟疑，「可是……」 48. 这么一来又要丢下齐燕和白夜，他们辛苦游泳潜进峡谷的努力全白费了。 「我们会有办法脱身的，相信我！」白夜终于斩断长鞭，摆脱凯萨琳的纠缠，同时喊着：「快走！」 卧云青风只得把心一横，展翅高飞。 确定同伴们全离开了，齐燕回头，一眼就能在众多敌人中找到他的身影，他正摆脱凯萨琳朝他奔来，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刹那间，眼里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四周那些刀光剑影、嘶吼呐喊都入不了他们的眼，进不了他们的耳，恋人们跨越重重阻碍，一心一意只为与对方相会。 白夜朝他伸长了手，眼神异常坚定。 你相信我吗？愿意跟随我吗？ 齐燕勾起唇角，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也伸出自己的手。 我愿意跟随你，天涯海角永不离弃。 「该死，别让他们跑了！」 凯萨琳的怒吼传不进他们的耳里，当十指终于交会、紧紧相扣的瞬间，白夜与齐燕一同于战场上消失，教所有挥向他们的刀剑与兽爪全扑了空。 昀昕面色一沈。 是瞬移…… 齐燕与白夜现身在树林里，齐燕还没弄清楚眼前这是什么地方，白夜就突然倒向他，还吐出一大口鲜血。 「小夜！」 齐燕忙接住他倒下的身子揽在怀里，瞬移术需耗费相当多的妖力，但白夜的妖力不足，勉强施展会伤及自身，目前看来，应该是他的病又发作了。 「魔宫太远，我本来想瞬移到公爵的领土范围内，但是妖力不够……」 「别说了，我找地方让你疗伤。」 齐燕打量四周，惊觉景象有些眼熟，似乎是……神殿所在的森林？ 他打横抱起白夜，缓步朝森林深处走去，愈来愈熟悉的景色使他更加笃定，于是加快脚步，不多时，前方果真豁然开朗，齐燕不久前才来过的神殿仍伫立原处，沉静、神秘、古老且历经沧桑。 神殿荒废多年，过去神官居住的房间如今布满灰尘与蜘蛛网，昏暗阴冷，齐燕只好在门外放下白夜，挽起袖子开始清理打扫。 白夜倚在门边看他忙碌，作梦也想不到曾经身份尊贵的他做起这些下人的工作竟十分熟练，这么多年来，想必吃了不少苦。 忙了大半天，把虫蛇鼠蚁全赶出去之后，齐燕总算停手，「好了，进来吧。」他赶来他身边小心扶着，生怕他体力不支或不慎跌倒，力道温柔却坚定，扶持着他来到房间角落席地而坐。 「那张床已经腐坏，我们将就着睡地上。」齐燕轻抚他苍白的脸，担心地说：「你的脸色不太好，很严重吗？我该怎么做？」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需要我去帮你拔九头蛇的毒牙吗？」 白夜摇头，「我好冷。」 齐燕摸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块，房间一侧有座壁炉，齐燕马上捡来树枝升火，等旺盛火焰熊熊燃起之后又外出捡拾更多枯枝，堆成一座小山，接着关上房门阻挡寒风，再不久即将入夜，届时气温更低，齐燕想了想，干脆在房间周围设下魔法结界以挡寒气。 忙完了这些，回头他抓起白夜的手，「嗯，暖和多了。」 「可我还是觉得冷。」 齐燕只好抱他在怀里，以内力为他驱寒，「还冷吗？」 白夜窝在他温暖厚实的胸怀里，嘴角轻扬，「不冷了。」 「我们明天就启程回魔宫。」齐燕低声道：「嶢峥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他跟我们这些玩弄刀剑武器的战士不一样，从来没有受过体能与武术训练，只擅长魔法，以往在战场上我都让他负责解咒破阵、封印施法和治疗伤患的工作，这么多年来没让他受过一点伤，可是今天，他却为了我们……」 「那不是你的错。」白夜轻抚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安慰般说道：「他不会有事的，末日和卧云会照顾他。」 49. 「那你呢？你会有事吗？」 白夜身子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过你体内的狐妖内丹虽为你延命，但同时也在摧残你的身体，纪宁一天找不到你母亲的内丹，你就必须过一天痛苦的日子，时时受折磨却无计可施，我想知道，假如找不回你母亲的内丹，或是纪宁不能及时研发新药为你延命，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可活？」 「这……我不知道。」白夜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死期，如何告诉他？「剩下多少时间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齐燕收紧手臂，「凡是与你相关的事情都很重要。」 白夜默然，回想起过去种种，不由得眼眶泛红。 「我的母亲是纯种兔妖，拥有举世无双的绝色容貌，甚至比我还美上三分，我的父亲非常爱她，我是他们爱的结晶，成长过程中，我亲眼目赌他们的恩爱，那时候的我，时常想着将来是不是也会有个人像我父亲爱母亲一样地爱我，可是……」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白夜难得说起自己的身世，齐燕很想对他多一分了解，于是追问：「可是怎么了？」 白夜迟疑着，彷佛鼓起莫大的勇气，深呼吸之后才接着道：「我十五岁那年，母亲是妖怪的秘密被村民揭发，父亲暗中观察求证，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妖怪，大概他已经找到证据，某天夜里我听到争吵声醒来，就看见……父亲持刀杀了母亲。」 齐燕一愣，没想到会听见这个，白夜小小年纪就亲眼目赌惨剧，内心一定万分悲痛、惊骇惶恐，难怪从未听他提起。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我不是非得知道不可。」 可是白夜既然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了，就想着干脆把话一次说完，往后或许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对他说心里话。 「母亲就这样死了，没有反抗，父亲接着要杀我，我一时害怕，施出了母亲偷偷教我的妖术……」 「够了，别说了。」齐燕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可他不愿听他说出口，听者揪心，当事人又何尝不痛心呢？ 白夜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调颤抖着继续说道：「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自己的父亲，或许就是因为我杀了太多人，双手沾满鲜血，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生死不能由己，这是报应。」 齐燕闻言心疼不已，「小夜，你是为了自保才杀人，不需要因为你做了必须做的事而感到自责，真要追究起来其实都是我的错，我利用你为我杀人，铲除异己巩固朝中势力，该受报应的人是我，我单纯的小夜啊，是我在你的人生里投下一道抹灭不去的阴影，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取你的原谅宽恕。」 白夜忽地笑开，「是吗？任何事都行？」 齐燕保证，「我说到做到。」 白夜在他怀里仰起绝美的脸儿，「我想要你吻我。」 男人又是一愣，问了很笨的问题：「现在？」 结果惹来白夜哀怨的眼神，之前在地穴内齐燕主动吻他，激情热吻教他难以忘怀，如今他想要的不只是亲吻。 「你到底亲不亲我？」白夜微恼，「不然换我亲你了？」 这个大笨蛋究竟在等什么？ 齐燕并非不想吻他，而是因为——「我怕一旦吻了你就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所以……」 噢，白夜心里很是恼火，他就是希望擦枪走火啊笨蛋！ 爱人不满怒瞪的眼神说明一切，齐燕立时明白他的心思，可心里仍然犹豫。 「可是你的身子……」 白夜不想再跟他废话，很干脆地直接把唇凑上去，主动献吻。 齐燕先是一僵，头一个念头是推开他，但这么做的后果无法预计，很可能伤了白夜的心，而他不愿意做出伤害白夜的举动，于是只有反被动为主动，捧住人儿的脸，回应他的亲吻。 不出齐燕所料，这一吻擦出火花，并迅速蔓延成燎原大火，深爱彼此的两人紧紧相拥，内心压抑了千年的渴望再也无法抑止，灼烧的情火需要宣泄的出口，光是夺去呼吸的热吻已经不够。 50. 白夜呼吸浓浊地呢喃：「我想要你……」 「不会比我更想。」 地板冰凉，褪去的衣物成为毯子的替代品，凌乱地铺在地上，两具赤裸男体于其上纠缠，他的纤柔与他的雄壮份外契合，彷佛天生一对。 身下的人儿雪白长发散乱，别有一番野艳风情，朱瞳媚眼如丝，勾魂似的瞅着他，引得齐燕血脉贲张，跨下兄弟肿胀，腹中欲火狂燃。 人儿也已经动了情，雪肤白里透红，双颊酡红瑰丽，他美眸半睁，气息微喘，主动张开双腿，露出已然勃起的性器与激烈开合的菊花穴口。 男人眼神深沉，手指探向小穴，试着插入一指。 「我什么都还没做呢，这里居然已经准备好了，这么想要啊？」 手指被穴径紧紧吸住，只是做着模仿交合的动作轻轻抽插，人儿就抑止不住娇吟，难耐地扭动着，满面春色绯红，绝艳妖媚，活色生香。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激动，是太久没有做爱所以十分饥渴？不，这并不像他的本性啊，体内燥热的火焰相当陌生，使他无法控制露出媚态，渴望着男人的侵占，他这副模样倒像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会是狐妖内丹作怪吗？ 齐燕本想慢慢来，但眼前景况教他哪里还忍得住，于是抽出手指，将跨下硬挺的阳具顶端抵住粉色穴口，交代了一句：「如果难受要告诉我。」之后即毫不犹豫长驱直入！ 「啊！」 白夜惊呼，被异物贯穿身体的不适感很强烈，但也很快被情欲热潮所取代，体内的火焰燎烧着，渴求着填满空虚，男人的双手撑在人儿身体两侧，挺动健腰发力撞击着雪白肉体，抽插着湿热穴径，人儿被大力顶得不住上下颤动，媚吟连连。 「嗯嗯啊……啊啊……齐燕……嗯啊啊……再深一点……」 修长雪白的一双长腿主动勾住男人的腰，臀部因他的动作往上抬，也因此被男人贯穿得更深，坚硬硕大的肉刃不断磨擦着穴内敏感的一点，每一次抽出插入的动作都教人儿全身发颤，放浪娇吟，几乎无法承受却又渴望更多。 齐燕一边占有着他的身子，一边低下头来亲吻他的唇，灼热的呼吸彼此交融，急促而凌乱，犹如狂乱失序的心跳，理智早已远扬，情欲主宰一切，恋人们结合的不只是肉体，还有灵魂。 肉刃抽插的速度丝毫不曾减缓，春色满盈的房间里充斥着肉体碰撞与喘息呻吟的淫靡声响，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壁炉火光于墙上投射出一道炽热交合的影子，翻云覆雨，极尽缠绵，几乎整夜未歇…… 水晶塔的夜晚一如往常，纪宁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实验室交上来的例行报告，眉头深锁，久久不语。 血樱淡问：「人体试验不顺利？」 纪宁放下报告，揉着眉心。「试验者跟先祖一样发病，药物无效，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太快进行人体实验只是徒增牺牲者罢了，有些事情急不得。」 纪宁知道急不得，但时间有限，他能不急吗？ 「先祖那边有消息吗？」 血樱摇头，「你打算答应神族的条件？」 「不，就算神族以先祖为要胁，我也不打算乖乖配合，神族想得到神之书就得拿更有份量的人来换，人界不能因为先祖一人而陷于灾难，再说神之书并不在我手上，真正的决定权取决于神之书本人。」 纪宁很聪明，把责任都推给狐族，届时饶川族有难，狐族也不能置身事外，血樱不以为然挑眉，「温旭怎么说？」 纪宁却莫测高深笑道：「我可不会笨到去惹那个混小子，狐族能当家作主的人多着呢，血樱，明天跟我到温家一趟。」 血樱淡然表示：「温文不比温旭好应付。」 「我要找的人不是温文。」纪宁狡滑道：「而是水静。」 他不必去想对付神族的法子，神之书在狐族手里，该想法子的是狐族，眼下最迫切必须解决的是白夜的未来，他要确定饶川族的先祖是否能安然度过死劫，虽然丹朱与明旭前辈同样拥有预言能力，但是能透露的不多，不如温家的小狐狸单纯好骗，给一块糖就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51. 「小狐狸很中意美食街的机器，送一台过去吧。」纪宁拨着算盘仔细算着：「送礼要送对时机，如果我在温文向我讨那些机器时就给他一台，表面上大方，实际上却失掉了手中可运用的筹码，明天带着机器去找小狐狸，给他意外惊喜，他肯定乐于解答我的疑惑，若要说预知能力，小狐狸的直觉最准确可靠。」 对于纪宁的精于算计，血樱回以冷哼。 他倒要看看，温家迟钝少根筋的宝贝娘亲能给他什么答案。 第二天一早，接获消息的小狐难掩兴奋之情，眼巴巴地在大门前等待，温文只好陪他在外头站岗，幸好没等多久，纪宁的车队就来了。 说车队不夸张，除了前导车、纪宁的加长型劳斯莱斯豪华座车、运送美食机器的大货车，还有一整个安装机器的工作团队也跟来，温家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来这么多客人上门了，小狐在工作人员旁边又蹦又跳，探头探脑，问了无数个问题，直教大伙儿冒冷汗，差点应付不来。 安装完成后，纪宁端起最亲切的笑容对小狐说：「这是为你量身订作的旗舰机种，一台囊括各国料理，应有尽有哦，我们马上来试试看。」 小狐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照着纪宁所教的步骤一一点选，果然一道又一道热腾腾的美食佳肴滑出机器，小家伙乐不可支，干脆拉来椅子，直接坐在机器前面埋头大嚼。 纪宁只好也拉来一张小板凳，屈着身子坐在小狐面前，再度端起亲切和蔼的笑容，在温文的默许下开口：「小静呀，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嘴里塞满食物的小家伙点点头，大眼疑惑望着他，纪宁马上说出第一个问题。 「白夜回魔界之前来向你道别，你对他说了什么？」 「小静说，小夜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找小静呀。」 「那为什么你认为他会平安无事呢？」 白夜的死劫是天命，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到尽头了，他的实验室研发不出可用的新药，白夜母亲的内丹也下落不明，已经没有救他的办法了啊。 「这是小静的秘密哦。」小狐慎重其事地道：「小静答应大哥哥不能说出去哦。」 你已经说出来了吧。纪宁冒冷汗干笑，接着不解问：「大哥哥是谁？」 「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呀。」小狐理所当然道：「丹朱爹爹认识，明旭哥哥认识，小黄哥哥和小夜哥哥也认识，为什么你不认识他呀？」 小狐一句话就堵住了纪宁的嘴，这位面对任何大咖角色都没有吃过瘪的强悍族长，却在小狐面前败下阵来，错愕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咳！」温文以假咳掩饰笑意，尽可能维持面无表情，继续看戏。 纪宁很快重整心绪，扬起笑脸换个话题问：「小静呀，你还记得坏鸟人吗？」 「记得，坏鸟人伤害小静的孩子，不可原谅！」说着小狐握起拳头气愤难平。 「那如果……如果坏鸟人又出现，你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是把他们都打跑啊。」圆脸还转向温文寻求支持，「是不是呀师父？」 「你说是就是吧。」 温文在心里叹息，本想置身事外，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既然白夜有逆转天命的可能，而狐族将来也不会对人界的祸事袖手旁观，纪宁得到令人满意的答覆，拍拍屁股起身。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向温文道别，甚至还疼爱地揉了小狐的发顶，「这里我熟门熟路的，自己出去就行，两位不用送了。」 纪宁来去匆匆，架子还是一样大，温文等人都走光了，这才上前一把揪住小家伙后领提了起来，语气颇酸。 「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一位大哥哥？」说着走向通往楼上房间的阶梯，不顾小狐挣扎抗议，「你可得好好跟我解释清楚。」 即便是白天，神殿里也依然阴森，唯有偏室的小房间里透出一丝温暖亮光，壁炉的火燃了整夜，如今天色大亮，该是熄灭火焰，启程回魔宫的时候了。 白夜整装时发现某物遗失，翻遍口袋就是找不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暗想不会是掉在奥洛拉峡谷了？他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 「在找什么？」已穿戴整齐的男人靠过来，亲腻地自背后搂住爱人，语带试探：「是不是……在找这个呀？」 52. 齐燕手掌里躺着一枚白兔造型银质胸针，兔身镶着白钻，叼着一根镶红宝石的胡萝卜，线条流畅，模样可爱讨喜，却不是白夜会随身携带的物品，可白夜一看见胸针，眼睛就亮了起来，欢喜且小心的重新收回口袋里，仔细拉上袋口拉链。 齐燕看他宝贝那胸针的模样，一股醋劲儿直往心口冒，「谁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送的？」白夜挑眉反问：「如果是我自己买的呢？」 「我还不明白你吗？从以前你就不爱那些低俗的东西，更不会花大钱买来胸针却不是别在胸口炫耀，而是收在口袋里藏着怕弄丢，你说，究竟是谁送的？」 白夜两手一摊，坦白道：「不就是小静嘛。」 齐燕微愣，「温家的小狐狸？」不是吧？跟他想像中的情敌落差太大，他还以为是公爵大人，「那、那你挂在颈子上的绿玉项链呢？」 白夜在心里翻白眼，「这条绿玉项链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多年前送给水静，后来他又把项链还给我，我就一直戴在身上。」 齐燕如遭雷击，水静不就是小静吗？这么说来…… 他的情敌原来不是公爵或明旭，而是小狐狸！ 白夜虽然勉强打起精神，但仍看得出疲态，他的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齐燕可不会自大地以为是昨晚做太多次的缘故，白夜的身体状况他们彼此都有底，很有默契不去说破，当齐燕主动提出要背着他上路，白夜马上一口答应。 白夜为了使瞬移耗尽妖力，昨晚又没有好好休息，自然是无法再施展瞬移了，他们除了步行别无他法，衡量眼前情势之后，白夜提议——「这儿离公爵的领土近，不如我们回城堡求助。」 齐燕宁愿走断两条腿也不肯再让白夜回去找那个色胚，「我背你回魔宫没问题，不需要向公爵求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昀昕过去曾与妖怪交手，明白妖怪的弱点，知道追踪瞬移时的妖力波动就能找到他们，若不是白夜妖力不足，没有瞬移到达正确的地点，昀昕也不会花了一整夜的时间追查才来到神殿。 「他们刚离开。」昀昕检视壁炉留有馀温的灰烬后说：「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将军没有翅膀，白夜暂时也不可能再施展瞬移，他们走不远。」 凯萨琳一甩长鞭难掩气愤，「这次绝不让他们逃了！」 齐燕一刻也没有停歇，背着白夜以轻功赶路，他很清楚敌人迟早会追上他们，届时就真的逃不掉了，眼下能逃多远是多远，起码要进了莱奥内尔王国的领地才算安全。 白夜随口一问：「从这里到莱奥内尔王国的领土范围要多久？」 「呃，飞行只需两小时，骑魔兽约半天，步行……约三到四天。」 「三到四天！？」白夜没想过要这么久，「到公爵的领地还不用一天啊。」他气得曲起手指敲他脑袋，「你是巴不得咱们被凯萨琳追上是不？马上给我回头！」 唔！齐燕缩了一下脖子，爱人当真下手毫不留情，可见动了气，他只得好脾气小心哄着：「现在回头已经晚了，我们路上会经过城镇，我保证买头温驯的魔兽代步会比到公爵的领土快。」 白夜不是不知道他对公爵的成见，挑眉质疑，「真的？」 「绝对没有诓你。」 那好吧，他暂时相信他。 齐燕在大太阳底下赶路，不曾休息片刻，一连数小时下来额头都出汗了，白夜见状心疼道：「累吗？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你别担心。」男人嘴角咧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白夜的声音随即在背后响起。 「你是不是在偷笑？」 「没有。」他立即否认，「绝对没有。」 白夜一脸不信，待要再说，忽然头顶一暗，似有乌云蔽日，他疑惑抬头，却惊见天空黑压压一片，竟是凯萨琳领着魔王军追至。 凯萨琳都能追来了，想必昀昕离他们也不远，白夜回头一瞧，可不是吗？一大票狼妖正在他们身后急赶。 「我们被追上了！」 齐燕低咒，对方阵容庞大，他们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赢，这下该如何是好？ 53. 「你会什么魔法？」白夜急问：「你在魔界混了这么久都学了什么？」 「我是剑士。」齐燕无奈表示：「我只会最简单的攻击魔法，火术、水术、风术之类的，对付魔王军还行，对付狼妖就行不通了。」 妖怪擅长运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进行妖术攻击与破解，元素魔法对狼妖起不了多少作用。 白夜真想敲他的脑袋，「连召唤也不会？」 「召唤？」 「阴间的远古恶魔可藉由召唤现身于世，助召唤者退敌，没人教你召唤吗？」 「呃，你听了可别生气。」事到如今齐燕只有硬着头皮招供：「嶢峥曾想教我，是我不想学。」学那么多魔法干什么呢？他是战士，有剑就够了嘛。 白夜不生气才怪！ 「混帐，只会耍剑算什么恶魔？」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急道：「再不快点想法子就要被追上了！」天杀的，眼前情况危急，就算不会也得会，白夜当下决定：「不会我教你！」 现在才学会不会太迟了。齐燕不敢把想法说出口，他可不想再被敲脑袋，于是只得乖乖配合。「好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集中精神呼唤恶魔真名就行了。」 一颗火球在地面炸开，轰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散，白夜抬头一看，凯萨琳已经下令魔王军展开攻击，满天火球如雨下，齐燕忙于闪避攻击，根本无暇集中精神。 但眼前已容不得迟疑，齐燕马上不加思索喊出浮现脑海的第一个名字。 「盖因！」 犹如变魔术般砰一声，一只有着细长脚爪的班鸫凭空出现，在草原上转圈溜哒，尖细声音愉快轻唱着：「谁要学鸟语呀，谁要学鸟语呀——」接着发现似乎苗头不对，于是伸长颈子往狼妖方向望了一眼，再抬头往天空瞧了瞧。 要命，这不是它该出现的场合啊！ 随即又是砰一声，班鸫消失现场，自顾自逃命去也。 白夜额角青筋直冒，「我要有战斗力的恶魔！」 他哪里知道哪位恶魔能上战场嘛！齐燕好生委屈，拚命闪躲魔王军的火球攻击的同时，还得努力集中精神呼唤真名，他容易吗？ 「达奴卡！」 又是变魔术般的一声砰，一匹黑驴自草原上现身，体型是普通驴子的两倍，奔跑的英姿宛如黑色骏马。 「太好了，这下咱们有代步工具了。」白夜自嘲地说。 齐燕当真颜面尽失，心里嘀咕：这劳什子召唤术真不可靠！ 既然黑驴都召唤出来了，不用白不用，齐燕即使背着白夜身手依然俐落，转眼上了驴背，黑驴不愧是恶魔的化身，速度比他用轻功疾奔快上好几倍，瞬间拉开与敌人的距离，齐燕总算暂时能松口气。 白夜改搂他的腰，于驴背上坐稳后在他耳边喊着：「唤公爵的真名！」 「什么？」齐燕惊讶回道：「可是他还活着，没在阴间哪……」 「照做就是，快点！」 眼前情况紧急，齐燕心不甘情不愿，大声喊出色胚的真名。 「迪里艾尔。路希恩。卡穆尔！」 草原上刮起一阵挟带强烈魔气的大风，吹得每个人皆是心头一颤，飞沙走石间，隐约可见一道模糊身影渐渐清晰。 来人身形魁梧，面貌俊朗稍有年纪，已略微灰白的黑色长发披散双肩，有着十足的野蛮气息，阳光下，金色战甲闪耀着昔日辉煌功绩，斩逾万人的银色巨剑邪气四逸，凌厉血瞳一瞪，狼妖们畏惧胆寒纷纷后退，不敢再前进。 好可怕的肃杀之气！ 齐燕不解，「这家伙不是公爵啊。」他以为会是公爵本人现身，结果却不是？ 「他是公爵的父亲，已故的迪里艾尔。路希恩。卡穆尔一世。」 恶魔手握巨剑朝天空挥去，只见银芒掠过，魔王军立时阵形大乱惨叫连连，不幸被剑气扫中的纷纷坠地，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抱着残肢哀嚎，血流如柱，凯萨琳脸色惨白，不断施出魔法抵挡剑气，却犹如螳臂挡车，差点连自己也遭殃，不得已只好下令全军撤退。 54. 光用剑气就逼退大军，公爵的父亲这么猛？ 「我们趁现在快逃吧。」 齐燕驱策黑驴加速离开现场，召唤阴间恶魔有时间限制，时限一到恶魔即自动回归阴间，他们必须 在坐骑和恶魔消失之前多赶点路，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齐燕不得不承认，召唤术其实还蛮好用的。 公爵望向窗外，「我感觉到父亲的杀气，真教人怀念啊。」 路西法仔细品茗茶香，好一会儿之后才接口说：「将军和教官可真有韧性，我原本以为他们撑不了多久。」 公爵收回视线，「既然连我父亲都召唤出来，想必他们已被逼到走投无路。」 「不，还不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路西法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凯萨琳应该是损失惨重，昀昕为了减少伤亡，暂时不会再有所行动，看来要真正把将军和教官逼到走投无路，咱们得再加把劲才行。」 「你对待自己的手下可真是毫不手软。」公爵不以为然轻哼，「接下来你要自己出手吗？」 路西法对他摇头轻笑，「现在还不是让他们明白真相的时候，我不能亲自出面，再说法师已经受伤，万一迈尔斯从上界跑回来搅局，我可就前功尽弃了，此事不能拖延，幸好我设想周全，早已布好埋伏在路上等着他们。」 公爵微讶，「埋伏？你手下还有人可使唤？」 路西法也不明说，只道：「一个老朋友罢了，有求于我就得付出代价帮我做事，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可真会利用人。」公爵垂眸，俊逸风流的脸上没有表情，教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却听他低沉道：「你确定魔王的命定之人就快出现了？」 「百分之百确定，绝不会有错。」 公爵手指敲着桌面，「那我的命定之人……」 「我无法查出此人的下落。」路西法抱歉道：「我的预测能力仅限一年之内。」 「一年又一年，你每年都跟我说同样的话，我不想再等下去，魔界预言书下落不明，很可能在神魔大战时就毁了，魔王透过第三只眼看见的只有自己的未来，魔界已经没有人能给我多年所追求的答案。」 「公爵大人是想……」 「我要去人界。」 黑驴座骑只维持一个小时便消失，齐燕再度背着白夜上路。 「你的脸色很不好，我看凯萨琳和神族没那么快追来，何不休息一下？」 「不，我们得把握机会赶路，早点到达莱奥内尔免得节外生枝。」唯有尽快抵达安全的地方白夜才能真正心安。 既然白夜坚持，齐燕只好继续前行，可不知为什么，明明他们顺利逼退追兵，齐燕心中却仍有不祥预感。 会是他太多心吗？ 萧瑟草原寒风凛冽，齐燕为他挡去迎面而来的冷风，白夜温暖在心，嘴角挂着浅浅微笑，忽然听见齐燕压低声音：「前面有人挡路。」 白夜抬眸，视线越过齐燕肩膀望向前方不远的人影，黑色长斗篷遮去对方的容貌与身形，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他们。 「不知是敌是友，要过去吗？」 齐燕在离对方十尺之外停下脚步，「我们等他表明身分再决定如何应变。」 然而对方并未主动表明身分，低沉嗓音冷漠问着：「齐燕与白夜？」 这听来像男人的声音，而且非常陌生，不是他们熟识的人。 「没错。」齐燕反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应，毫无预警扬手一道金色光束打来，把齐燕和白夜都吓了一跳，齐燕忙背着白夜跳开。 现在确定对方是敌人了，唯一不确定的是，这家伙是谁派来的？昀昕还是凯萨琳？抑或另有其人？ 55. 金色光束不断射来，齐燕惊险避开，眼见苗头不对于是转身就跑，他一心只想带着白夜到安全的地方，因此闪躲攻击的同时调转方向往南方疾奔，不料对方竟追来，朝他们击出罕见的光系法术。 爆炸声响在耳边，几乎震聋齐燕的耳朵，地面被轰出尺馀宽的大坑来，碎石飞溅，敌人差点就命中目标，使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天杀的，他不记得惹过这样一号人物啊！ 「是神族！」白夜在他耳朵旁边喊着：「古老的光术是神族特有的独门法术！」 该死，又是神族，那就是昀昕的属下了？ 「抓紧了。」齐燕全力以轻功奔驰，盼能藉此甩开敌人的追击，不料身后仍持续有金光闪现，致命光束片刻不曾停歇，齐燕总是以微小差距辛苦避开，简直比应付魔王军的火球攻势还累。 对方展现出不输给他的上乘轻功穷追不舍，宛如黑色幽灵，斗篷帽下露出几缕长发在风中轻扬，那是远比阳光更耀眼的纯金色泽。 神秘人就像麦芽糖似的，齐燕甩不开他，只能小心避开攻击，努力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脚下的柔软草地突然就成了砂砾。 「等等，不能再往前。」白夜喊着：「前面是——」 话还未说完，一旁岩石被光束击中瞬间爆开，大小不一的石块挟带馀势朝他们砸来，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闪避，耳闻白夜的惊呼，齐燕脚下一顿，转身以正面承接，石块全砸在他身上，齐燕自认皮厚肉硬，顶多红肿淤青，这些尖锐石块若砸在白夜身上可就不只是皮肉伤那么简单了。 敌人成功逼迫他们停下来，接着拔出亮晃晃的金刀，不让他们有喘息的空档积极进攻，齐燕不得不拔剑抵抗，白夜几乎是从他背上跌下来的。 齐燕头也不回喊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白夜迟疑，心知帮不上忙，留下无益，但弃他不顾他做不到。 神秘男子的武功不弱，齐燕占不了上风，心中讶异，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只是昀昕的属下？当真是昀昕派来的埋伏吗？ 齐燕只能勉强和对方打成平手，一路来到这里耗了不少精力与体力，偏又遇上强敌，本想再使召唤术唤来阴间恶魔，但同一位恶魔一天之内不能召唤两次，除了公爵的父亲，他完全不晓得还有哪位恶魔的力量强大到足以退敌。 金刀势如猛虎招招强劲，蕴含十成的力道毫不留情，步步进逼的敌人挟着绝对优势与杀气，挥出的每一击都让齐燕感受到对方非要取他性命的强烈决心，心头不免笼罩沉重阴霾。 对手来势汹汹，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齐燕暗暗在心里决定，若不能全身而退，至少要保护白夜周全。 谁知念头刚起，白夜随即持剑加入战局，别的不说，白夜最专精的就是剑术，有他在，齐燕肩上的重担便减轻许多，可他却一点也不高兴。 「不是要你先走吗？」 「要走一起走。」 白夜选择与他同进退，齐燕心生暖意，精神大振，与爱人联手虽是头一回但默契十足，彷佛心有灵犀，能够适时彼此照应，攻守变换自如，配合得天衣无缝，与神秘男子的对决渐占上风。 可惜白夜体力不佳后续无力，久远以前首次发病后就一直强撑着的身子，经过千百年来无数艰难的治疗，服用数不清的药方，施打各种针剂，在所有延命的法子都用尽之后，终究难逃既定的命运。 驭魂剑与金刀相击，白夜没挺住，失手掉了宝剑，顿时门户大开，金刀趁机追击直取要害，幸而关键时刻被齐燕阻挡，长剑逼退金刀，划开安全距离。 白夜蓦然跪地，按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表情痛苦，齐燕大惊，再也顾不得战斗，一个箭步来到爱人身边，单膝跪地扶住他。 「小夜！」 神秘人停手，沉默望着他们，似乎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我……我大概是不行了……咳、咳咳……」 白夜弯着背不停咳着，每一口咳出来都是血，齐燕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56. 齐燕轻轻拥住他，「真的不行了吗？再没有法子了吗？」 白夜虚弱的声音微哽：「我……对不起……」 头上倏然阴影笼罩，齐燕一抬头，是神秘男子走了过来，弯腰执起白夜手腕，两指掐住脉门，无语一阵后，说：「他快死了。」 「是吗？」齐燕神情淡然，低头看着怀中唇色发白的人儿，伸手为他拨去散乱发丝，低语：「我说过会跟随你，小夜……」 白夜抬眸与他目光相对，「我没当真。」 「对我就这么没信心？」齐燕温柔笑道：「要走一起走。」 白夜与他对视良久，忽而一笑，「好。」接着费力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砾漠深处是魔界禁地，传闻中的魔域深渊就在此处。」 深渊？齐燕以为那只是传说，原来真有这个地方。 「那我们就往深渊去吧。」 他小心抱起白夜，遗留地上的两把剑也不拿了，脚步平稳和缓直朝深渊魔域的方向前行，神秘男子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明白了他们的决定，但他不信，他要亲眼看见他们付诸实行，眼见为凭，于是收起金刀，无声跟随。 砾漠深处没有风，甚至也不觉酷热，所谓的深渊，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宽逾十尺，没人知道有多深，齐燕来到黑洞前往洞内望，隐约感觉有某种黑暗的物质在洞内深处流动着，不似液体。 「这里就是远古魔族执行死刑的地方？一点也不可怕嘛。」 最后一刻，白夜依偎在他温暖安全的怀中，内心异常平静。「我准备好了。」 齐燕牢牢抱紧他，「你冥界的朋友大概不会高兴见到我们。」 恋人们彼此相视一笑，下一秒，身影消失于黑暗中。 我愿意跟随你，生死相依，永不离弃。 他们真的跳下去了？ 神秘男子面色沈凝似心有所感，怔怔伫立许久，方才转身快步离开。 无论结果如何，他答应路西法的事情已经办成，该去向他索讨报酬了。 寸草不生，连空气都停止流动的深渊魔域，自远古以来便是处决恶魔的刑场，因此阴气极重，数不清多少恶魔投身黑洞之中一去不返，那是吞噬灵魂的黑暗，光线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好一个生死相随，本只答应救一个，这下两个都得救，真不划算。」 凭空出现的白衣男子有着冰雪般白净无瑕的绝尘容貌，银白长发披垂身后，灵动朱眸里闪耀着锐利冷光，他看也不看黑洞一眼，却朝远方天空望去。 那是神殿的方向，一道蓝色光柱直冲云霄，从他所在的砾漠清晰可见。 「一道封印，破解了……」 齐燕殒命所造成的后果之一，是困住魔王的六道封印减为五道，后果之二，是齐燕与路西法的契约无效了。 白夜香消玉殒，与公爵的魔法契约也自动失效，恢复自由之身。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路西法，与其让他们活着身陷枷锁，挣扎于不得自由的苦难之中，不如死后重生，反正你算准我不会坐视不管。」 他不喜欢被算计，为了遵守与某人的约定，为了保住魔王的命定之人，为了让命运回归正常轨道，他只有出手，做唯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未来三界将不得平静，甚至冥界也可能受到波及，我怕是不能再保持中立。」他一边感叹着，扬手朝黑洞里打下一道白光，瞬间整座魔域深渊由底部开始亮了起来，宛如白钻反射太阳的明耀光芒笼罩着深渊黑洞，即使白昼依然亮得刺眼。 「飘渺宇宙，迷离混沌，由暗而始，由暗而终，周而复始，循环不尽，年年月月，岁岁年年，乾坤倒转，浴火重生……」 有缘人，你该可以放心了。 小狐只花了一个星期，就把纪宁送他的美食旗舰机给「玩」坏啦。 「不愧是太初集团的高科技设备，居然撑了一星期。」温文开始对太初集团的能力刮目相看了，「原本我以为撑不过一天呢。」 小家伙睁着期盼的大眼睛，「师父，新的机器什么时候送来，什么时候呀？」 57. 温文无奈，拿出纪宁托他问的题目，「机器很快就能送来，但是你必须先回答一些问题。」 小狐一派天真，「什么问题呀？」 温文看着题目，「嗯，首先嘛……你觉得白夜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狐毫不思索脱口道：「小夜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很快很快哦。」 温文质疑挑眉，「为什么你知道他很快就回来？」 「是大哥哥说的呀。」 又是大哥哥！温文自从一星期前在房里对小爱人「严刑逼供」也问不出大哥哥是谁后，就一直对这个神秘人耿耿于怀，很是介意。 「为什么大哥哥要告诉你这么多事情？」 「哦，因为大哥哥说，他和小静有「圆」呀。」说着小狐偏着脑袋不解问：「师父，什么是有「圆」呀？」是指他的眼儿圆、脸儿圆还是腰肚圆哪？ 这个问题很浅，对小家伙而言却很深，温文只能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有缘就是指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意思。」 「哦……」小狐频点头，似乎很满意温文的解释。 温文看着手上的题目单，「呃，下个问题……你的大哥哥是不是有很长的白头发，还有很漂亮的红眼睛？」 这下小狐又不解了，「师父为什么知道呀？」 温文全是照题目问的，哪里知道？ 不过红眼白发……温文若有所思，已经猜到大哥哥是谁了。 「来，我们再看下一题……」 那天，神殿直冲云顶的蓝色光柱引起特别关注，整个魔界从低阶到高等恶魔全都在传着一件事，议论纷纷。 魔王的封印破解了！ 即便还有五道封印在，可既然一道封印都破解了，剩下的五道封印天晓得还能挺多久？魔界好不容易恢复和平五百年，魔王一旦重获自由，一山不容二虎，势必将与路西法再次掀起魔界大战，届时平民百姓还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人心惶惶不安，路西法与公爵皆未针对此事表示意见，倒是凯萨琳与魔王军士气大振，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在乎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在想出破坏第二道封印的计划之前，她必须先找个合适的隐秘地点作为基地。 但昀昕的想法与她不同，封印根本不关他的事，因此他注意到的，也是大部分人不会去注意的，魔界禁地方向闪耀的白光。 他曾亲自前往禁地一探究竟，但他到达时白光已然消失，现场只遗留打斗过后的痕迹，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注意到白光的自然还有路西法与公爵。 「整件事情完全在你的预料之中，你让我感受到威胁，路西法，太聪明不是好事，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公爵大人过奖了。」路西法谦逊笑道：「其实并非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漏算了一件事。」 公爵被挑起好奇心，「哦？什么事？」 「嶢峥不该受伤。」路西法直言：「我那五个得力属下来自各个不同的世界，每个都是学有专精的高手，齐燕看似是仅次于我发号施令的人，但事实上，卧云直率、末日偏激、迈尔斯桀骜不驯，能够让这几个难以驾驭的家伙乖乖听话、凝聚向心力的人只有嶢峥，他是这群刚强偏执的异类中最柔软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同伴，唯有他，在我眼里从不是一枚棋子。」 路西法说着，表情不自觉柔和，教公爵讶异。 「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么看重一个人。」 「不是看重，公爵大人，是珍惜，像嶢峥这样的人世上绝无仅有，失了可惜，嶢峥是这个团队的支柱，若是没有他，我的属下会是一盘散沙，如果不是我挡着卧云，他早就向迈尔斯通风报信，那家伙要是知道嶢峥受伤，肯定马上回来搅局，我这次计划就全泡汤了。」 差点阴沟里翻船，好险哪！ 58. 另一方面，嶢峥的伤势虽没有危及性命却也不容轻忽，末日让魔宫里其他的法师为他施术治疗，还亲自照顾昏迷卧床的他，同时派卧云青风回峡谷打探情况。 「他们顺利逃出峡谷了。」卧云青风回来时明显松了口气，「好像是白夜使用了瞬移术，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凯萨琳气得半死，领着两个中队的人马离开峡谷沿路搜寻，咱们得赶在魔王军之前找到他们。」 「你去一趟上界找迈尔斯回来帮忙吧，连嶢峥都受伤了，他一定会回来。」 「我马上去。」卧云青风才走到大门口就遇见路西法，不由得喜出望外，「老大终于回来了！」 当他试着对路西法说明情况，希望老大能派出军队找人，路西法却下了一道按兵不动的命令，也不让他去上界找迈尔斯，只说时候到了齐燕和白夜就会自个儿回来，不需要大费周章去救人。 真的不会有事吗？ 卧云青风内心存疑，无奈必须遵从老大的命令，可他坐不住，就算不去上界找迈尔斯也不出兵，他自个儿出去找人总行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卧云青风偕同末日趁路西法不在时溜出魔宫，分头找人。 冷清魔宫里只剩下仆人与卫兵，将近中午时，嶢峥突然醒过来。 不寻常的魔法波动扰乱他的睡眠，他掀被下床，穿着睡衣，光着脚丫，踩着地毯无声走到落地窗外的阳台，他的视线先被远方一道宝蓝光柱吸引，那是神殿的方向，难道……封印破解了？不可能啊！ 会是谁在他卧床昏迷期间出事了？是末日？齐燕？还是卧云？他必须找个人来问清楚，他不相信情同兄弟的伙伴们会有事！ 嶢峥转身正要回房换衣服，不意却对上一双宝石般的朱红瞳眸，他心头一惊频频后退，直到背后抵上栏杆，静静伫立望着他瞧的一只白色大鸟把他吓出冷汗。 「神上！」嶢峥当场匍跪于地，朝大鸟恭敬叩首，语气敬畏：「嶢峥背叛神族入魔，罪该万死，神上此番现身是为了降罪惩罚嶢峥吗？」 大鸟并未有任何表示，平静朱瞳略显深沉，默默看了他一眼，接着缓缓张开雪白双翼，优雅轻盈地飞向蓝天，嶢峥望着大鸟远去，心中不解，却在将视线移回大鸟方才站立的地方时，惊呼出声。 「将军！？白夜！？」 神情安详的齐燕双眼紧闭，怀里抱着看似睡着的白夜，动也不动坐靠在阳台角落，嶢峥急忙上前，查看两人的状况。 为什么是神上带他们回来？难不成…… 「只是睡着了而已嘛。」真是的，害他往别处想。 嶢峥试着摇醒他们，可怎么都叫不醒，只得唤人来帮忙，心中纳闷不解。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走在一处陌生的河岸边，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淡蓝色天空，肥美鱼儿悠游其中，岸边开满无数红花，鲜红欲滴的色泽教他联想到鲜血，他讨厌红色，于是加快脚步，沿着河岸寻找离开陌生地方的路径。 这里是哪里？ 他只记得齐燕与他一同跳入黑洞之中，难道这里是黑洞另一端的世界？那为何不见齐燕呢？ 白夜沿着河岸走了许久，河水依旧涓涓，红花依旧摇曳，他被困在一个莫名的世界，找不到别的出路，愈走愈是心急。 找不到出路也就算了，那齐燕呢？齐燕在哪里？他不要和他分开啊。 忽见填满视线的红色花海中出现一抹白影，白夜万分惊喜，唯恐白影消失于是拔腿就跑，踩坏无数朵美丽红花，以最快的速度朝白影奔去，同时挥手大喊，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 很幸运的，对方听见了他的呼喊，不只停下脚步，而且还转过身来。 「是你！？」看清对方容貌后，白夜惊呼出声。 与他相似的银白长发披垂至腰际，一身白衣脱俗绝尘，朱瞳的颜色比他更来得明亮鲜红，清艳容颜却是与他完全不同风情的绝色。 59. 「白夜，我记得你是朱儿的徒弟，你在山上修行时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那是久远到数不清多少年前的事了，白夜跟随丹朱修行的那一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事隔再久也不会忘记。 「我也记得你，丹朱的师父。」白夜在他面前站定，四下望了望，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了，不免心生疑窦，「我会困在这里是你搞的鬼？」 「困住你的是你自己的心，虽然你一直试着摆脱过去的阴影，但心里始终存着芥蒂，这样的你无法忘怀旧日伤痛，也无法接受新的未来，只能在原地踏步，苦寻不着生命的出路，再继续下去，你会连累每一个爱你、关心你的人。」 白夜面现迷惘，「我……被自己困住？」 「你必须彻底斩断对往事的留恋，白夜，追根究柢，你的心结并非来自于齐燕的伤害，而是对父母的怨恨与愧疚，你害怕自己步上他们的后尘，你渴望被爱又恐惧爱情，矛盾的心态困住你自己，如果不能抛开心里的包袱，即使获得齐燕的爱，你也不会得到幸福。」 白衣男子朝他伸出一手，紧握的拳头张开，掌心赫然躺着一颗白色内丹，其光辉清华无瑕、皓白胜雪，白夜双眼一亮，又惊又喜。 「这是我母亲的内丹，为何在你手上？」 「九尾狐红叶嗜血好杀，她的内丹不适合你，我要用这颗内丹来换取你体内的狐妖内丹，但前提是，你必须走出过去的阴霾，重拾自信，否则即使长命百岁又有何用？徒然浪费生命罢了。」 白夜怔然望着他手里的内丹，不禁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发现他说的没错，他的心自从家破人亡那天开始就存留阴影，他无法真心信任任何人，恐惧使他有所保留，不敢全心全意付出，结果，平白蹉跎了许多年，当他终于开始相信爱情的时候生命却已经走到尽头。 活了一千六百多年，他到底都在做什么？ 白夜心中有所顿悟，茅塞顿开，笼罩心头的阴影犹如拨云见日般逐渐散去。 已经虚掷一千六百年光阴，他无论如何不愿再犯同样的错。 「我想要得到幸福。」他坚定地说：「活着才有未来，我要活下去。」 白衣男子微笑，手中内丹散射万丈光芒，教白夜一时刺目睁不开眼，耳边听见他柔和的声音道：「回你该去的地方吧，你关心与关心你的人在等你。」 待声音淡去，光芒渐褪，白夜睁开眼睛，惊愕。 眼前不再是淡蓝天空、潺潺河流与红色花海，而是某个房间的天花板，水晶吊灯静静散放柔和光芒，壁炉燃烧橙红火焰，窗外是繁星点点的夜晚。 房间似曾相识，似乎是齐燕在魔宫的住所，白夜躺在一张四柱大床上，内心有着莫名的情绪。 刚才是梦吗？ 他撑起身子，虽然浑身乏力，但体内气血一向窒碍难行的感觉却已不复存在，他试着放松身心运行真气，随着呼吸频率将真气由心窝导向丹田，再循环于任督二脉，一路畅行无阻，待运行一小周天，精神大振，疲乏感一扫而空，那是发病以来从未有过的通体舒畅。 怎么回事？白夜一手抚着小腹内丹的位置，心里有些明白。 那个梦是真的。 他掀被下床，冬日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低头找鞋子，却只看见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自己的倒影，于是只得光着脚踩在冰冷地板上，白夜先打量房内阳刚气息浓厚的布置摆设后，视线被窗外的星空吸引，他推开落地窗，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他运起真气抗寒，缓步走至阳台。 风吹乱他的发，他拂开脸颊发丝，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星象预言不是他擅长的能力，只能窥知一二，因此他踏出阳台纯粹只为了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享受短暂的宁静片刻。 他的身与心当真都自由了吗？不再受困于人类的血统限制，也不再被魔法契约所缚，他已恢复自由之身，能够随心所欲，尽情追求属于他的幸福？ 「怎么出来吹风？」 白夜一愣，还未转身一件保暖的毯子随即自身后密密将他包住，男人的手臂环住他，顺势将他拥进怀里，大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搓揉着。 60. 「只穿着单薄睡衣，鞋子也没穿就跑出来，现在可是冬天，外头天寒地冻，一不小心就会受寒，瞧这双手冷得像冰似的，你连照顾自己也不会？」 白夜虽有预感齐燕一定平安无事，但没见着人总是无法心安，现下被男人牢牢实实拥住，真切感受他的气息与体温，心上一颗大石便落了地。 「有你在我就不冷。」 「还是进屋里去吧，你的身子不能吹风。」 「我好得很，你别大惊小怪。」有了母亲的内丹，现在的他身强体壮，没那么容易生病，但齐燕并不知道这件事，白夜略微迟疑了一下，决定对他坦白，「有件事该让你知道，我作了一个梦……」 他娓娓述说梦境，将一切如实道来，齐燕沉默听着，直到他说完了才开口。 「我也梦见一位白发红眼的男子……」他本以为只是梦，但现在他相信那并非梦境，「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白夜偏头看着身后的他，却瞧见低头望着自己的男人神色复杂，「什么？」 「他说……」大掌移至白夜腹部轻轻盖住，「这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白夜惊愕愣住，美眸缓缓大睁。 哪有人一次就中的？哦，等等，那一夜他做了很多次…… 可恶，他不想一把年纪了还生孩子啊！ 「小夜，来，乖乖把这碗鸡汤喝完。」 齐燕端着碗鸡汤摆在他面前，教人儿大皱眉头。 「打死我都不喝这种玩意儿。」 有没有搞错，他肚子还没大起来就想把他当猪养？门都没有！ 「你身子不好，要从现在开始调理体质。」齐燕居然以哄小孩的语气柔声道：「你爱吃甜食，我让嶢峥做了补血补气的红豆紫米汤给你补身子，不过要先把这碗鸡汤喝完哦，乖……」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手臂，白夜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把他当小孩？找死！ 白夜忍着气，额角有青筋浮现，「早也喝晚也喝，喝了三天都想反胃，再叫我喝鸡汤，我就拿你练剑！」 齐燕怕他一怒之下动了胎气，只得好脾气地退让道：「不想喝就别喝，但是你身子弱，不吃点补品宝宝会没有营养，我让嶢峥找些补身的食材，料理了三餐给你进补可好？」 白夜一听更加火大，他的身子哪里弱了？不是告诉过他内丹的事吗？这男人究竟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我的病已经好了！」 「清蒸豆腐如何？」齐燕自顾自说着，甚至还拿出笔记本，「豆腐有钙质和蛋白质，绿色蔬菜含铁，糙米与杏仁果有助宝宝脑部发育……那就这么决定了，咱们晚餐吃糙米饭、油炒蔬菜、清蒸豆腐和海带汤，我买杏仁果给你当零食吃好不好？」 白夜咬咬牙，决定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人界？」 他想早点回去让小狐放心，也省得齐燕为了张罗这些东西一天到晚往人界跑。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我在人界有房子。」说到这个，齐燕瞅了爱人一眼，不自在地道：「呃，小夜，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都有第二个孩子了，那你有没有打算……愿不愿意……跟我……」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乾不脆，讲话不清不楚谁听得懂？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燕清了清喉咙，面容一整，大掌握住白夜双手认真道：「跟我结婚吧小夜。」 白夜一呆，瞪着他正经八百的表情，明白他不是开玩笑。 他们彼此相爱，结婚是应该的，白夜不反对，可是…… 「结婚可以，但是要低调。」 齐燕在人界的住处，与其说它是一栋房子，还不如说它是——「一座城堡！？」白夜心头一把火又窜上来，怒问：「混帐大醋桶，你敢保证你不是在跟公爵别苗头？」 齐燕端着笑脸讨好地说：「这座城堡的主人住腻了想换座新的，索性低价拍卖，我这算是捡到便宜，绝对跟公爵扯不上关系，我保证。」 说完还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白夜就算想气也气不起来。 61. 这座位于德国峰峦起伏的山区，被繁茂森林围绕的隐密城堡，充满着巴伐利亚建筑风格，拥有数百年历史，园林内散布着精致雕像与喷泉，齐燕牵着他的手，带他一一参观堡内的房间。 主卧室大得不像话，都可以在里面踢足球了，浴室里的按摩浴缸媲美游泳池，而书房是城堡中最不华丽的房间，却也摆满各种眼花撩乱的艺术品，更别说会客室、起居室、游戏室、健身房和视厅室里的设备摆饰皆极尽奢华，但这些还不算什么，奢华的最高境界是宴会厅，从地板到天花板全都金碧辉煌闪闪发亮，简直亮瞎了白夜的眼睛，他尤其对天花板上重达半吨的水晶吊灯有意见。 「你确定那玩意儿不会掉下来？」 齐燕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呃，我明天叫人来检查。」 翻修无数次的老旧城堡，虽还保有它的雄伟与华丽，但旧东西还是再检查一遍才安心，免得婚礼当天出状况。 城堡里的生活悠闲随意怡然自在，白夜相当能够自得其乐，很快便适应了新生活，由于要赶在他的肚子大起来之前完婚，齐燕忙着准备婚礼忙得不可开交，白夜一再告诉他要低调，但是在看到宴会菜单和客人名单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齐燕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低调」这两个字！ 「你居然瞒着我在背地里搞这些玩意儿！」他手上捏着一张纸条，写着婚礼待办事项，愈往下看脸色就愈是铁青，「玫瑰花？香槟？手工礼服？请帖？」他的声音控制不住拔高：「居然还有乐队！」 齐燕端着笑脸好声哄着：「别气别气，当心动了胎气呀，我会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的笑容里似乎掺杂着一丝狡滑，慢条斯理解释：「你想想，咱们也就只结这么一次婚，如果不弄得热闹点体面点，你那些朋友会怎么说？肯定认准我亏待你，丹朱头一个就不会让我好过，你绝对不想看到我被他为难是不是？」 「呃……」白夜一时语塞，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 「而且我也不愿往后提及这场婚礼时总要被卧云和末日亏个几句，那两个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办个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婚礼，胜过日后落了他们的口实。」 「噢，也对……」 齐燕三言两语就让爱人消了气，甚至还帮忙拟宾客名单，只是，白夜虽然不反对他办豪华婚礼，但心中总有疑虑。 「这么一场婚礼下来究竟要花多少钱啊？」白夜不否认有些担心，「买城堡又办婚礼……你有多少钱能这样挥霍？」 「既然你说到这个……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齐燕面容一整，慎重其事地说：「我想把名下所有的房产土地基金股票全部送给你。」 白夜错愕地一再眨眼，瞪着男人。 「你名下有这么多财产？」真的假的啊？「你不是一直都在魔界打仗吗？」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小夜，你忘了魔界战争五百年前就已经结束，而魔王也被封印五百年了吗？我有的是时间累积财富啊。」 白夜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道：「你、你把财产全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我还有一些现金啊。」齐燕理所当然地环住爱人的肩膀，亲腻地说：「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我有你就够了嘛。」 哼，油嘴滑舌。 白夜表面上嗤之以鼻，心里却甜蜜无比，无论齐燕在婚礼的筹备上花了多少功夫弄了什么名堂撒了多少钱他都没有再反对。 在城堡里安顿下来没多久，第一位访客就到了。 纪宁消息灵通，一得知白夜已经回到人界，马上搭机风尘仆仆飞来欧洲，连城堡的正确地点都查探出来，专程带着贴身护卫血樱与高档礼物前来拜访。 齐燕实在很不高兴见到他。 纪宁一进门，望见大厅内的摆饰布置，不以为然挑高眉头，「这是要办婚礼？就凭你要和先祖结婚？」他的脸上明白写着：你这家伙根本不配！ 齐燕冷笑回道：「族长诸事繁忙，想必抽不出空参加婚礼，当天如果不克出席我也不会介意。」 这两人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不过到底都是有年纪的人，因此除了唇枪舌剑之外并没有任何不成熟的举动。 62. 这两人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不过到底都是有年纪的人，因此除了唇枪舌剑之外并没有任何不成熟的举动。 白夜在会客室摆好下午茶点心接待他，一见面就笑问：「又跟齐燕吵嘴了？」 纪宁不否认，冷哼道：「我跟那家伙不对盘，先祖，我不赞同这桩婚事。」 白夜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平静地端起茶杯就口，细细品尝浓郁的奶茶香，待放下茶杯之后才表示：「婚姻不过是一种形式，让我和他的关系在某些世俗人的眼里正当化，就算没有结婚，我也会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 纪宁落座于他对面的扶手椅，感慨轻叹：「这是先祖的选择，晚辈没有置喙的馀地，只希望先祖作出决定之前先想清楚了。」 任谁都瞧得出来，白夜神情从容而满足，嘴角微扬着淡淡笑意，跟以往的病弱憔悴大不相同，纪宁希望那个负过白夜一次的男人这次能够给他真正的幸福。 「对了，你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白夜忽地问道：「还顺利吗？」 纪宁低头惭愧回道：「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太快进行人体实验，结果受试者跟先祖一样发病，无药可医，科技果然还是无法取代妖力。」 「我不懂科技，但我有一个想法……」彷佛怕被偷听似的，白夜倾身向他，压低声音说：「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脐带与胎盘可供给实验室研究，这个孩子是妖与魔的混种后代，史无前例，基因独一无二，脐带血干细胞想必能为饶川族的实验带来新的契机。」 纪宁闻言震惊，「先祖怀了魔族的孩子！？」 妖与魔的混种基因确实独一无二，说不定饶川族为了恢复妖力与不死寿命进行实验所遇到的瓶颈，能够使用这种独特的干细胞来顺利突破，若真如此，饶川族恢复往日兴盛指日可待。 只是纪宁仍有顾虑，「先祖真的愿意捐出亲生孩子的干细胞供饶川族实验？」 「饶川族是我的后代，我总该为自己的后代做点事。」白夜面露心虚，「只是这件事不能让齐燕知道，其他人也要瞒着。」 「那是当然，先祖，除了我们三个人，不会有任何人知情。」 立于一旁不发一语的血樱在心里冷哼，开始同情起那个男人了。 纪宁肯定是故意跟他作对，齐燕非常确定，因为纪宁前脚一走，小狐就跟着找上门来，张着兴奋大眼睛蹦蹦跳跳，直嚷着要找小夜哥哥，温文牵都牵不住，齐燕一看见那圆胖的小身影出现，心中立刻响起警报。 不妙，情敌来了！ 「好大好大的城堡啊，师父。」小狐仰起圆脸儿指着艺术喷泉池期待地问：「小静可不可以下去玩水呀？」 「这个……」温文瞧了一眼脸色发青的齐燕，干笑道：「要主人答应才行哦。」 小狐似乎也看出齐燕脸色不佳，于是只好打消念头，在管家的带领下前往起居室，对白夜而言，小狐就像是他的家人而非客人，所以在气氛比会客室轻松休闲的起居室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点心招待他。 造型复古典雅的欧式沙发相当舒适，小狐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左看右瞧，起居室除了仿古的艺品和水晶装饰，角落摆放一架钢琴之外还添加现代化设备如吧台、蓝光录放影机与大尺寸数位电视。 白夜看着小家伙的眼神充满疼爱，指着摆满茶几的美味点心道：「这些都是静儿最爱吃的，尽管吃没关系，不够还有。」 既然小夜哥哥这么说，那他就不客气啦。 小狐埋头大嚼的吃相教白夜会心一笑，随口提道：「我已经怀孕六周了，静儿，孩子会在明年夏末初秋出世哦。」 小家伙双眼大亮，「小夜哥哥有兔宝宝了？」他马上转头问身旁的温文：「师父，小静可以住在城堡等兔宝宝出生吗？」 温文头痛地说：「我们不能在别人家里打扰这么久。」 「噢……」 小狐失望地垂着脑袋，惹得白夜心疼不已，安慰道：「就算不能住下，只要你想来随时都能来呀，用瞬移术的话距离是远了些，得施展个两三次才能到达，但也花不了太多时间，我这里永远欢迎静儿拜访哦。」 63. 小狐当下来了精神，「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相信齐燕也不会反对。」 当天晚上，白夜在睡前提起这件事，齐燕立刻激动地跳起来。 「我反对！」 小狐要住到婚礼结束的事实已经教他窝火，现在又要他允许温家小祖宗随时上门来打扰他和爱人的两人生活，是可忍孰不可忍，齐燕决定明天就把客人踢出去。 结果齐燕的怒气只维持了不到三秒钟，白夜的脸色一沈下来，男人马上见风转舵讨好地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施展瞬移，这样两头来回跑也是累人，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邀请他们，你连肚子都还没大起来，他跑得再勤也见不到宝宝。」 白夜明知他是吃醋才这么说，于是也就不跟他计较，提起另一件困扰他一整天的「小事」。 「我想吃红豆饼已经想了一整天了，你去帮我买。」 齐燕微愣，一脸迷惘。「红豆饼？」那是什么玩意儿？德国有卖吗？ 白夜见他一副呆愣样，没好气地形容道：「就是一种圆圆的小馅饼，有红豆和奶油馅，我曾在路边买过一次，刚烤好的饼皮酥脆比较好吃，放久软了口感就没那么好，内馅则是香甜软滑，浓郁饱满，一口咬下还会爆浆。」 男人听完他的描述无言了三秒钟，「你在哪里的路边买的？」 这回换白夜愣住，顿时想起他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呃，还是算了。」 「不，绝不能算了。」如果连爱妻想吃的红豆饼他都无法为他买来，那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爱他吗？「我马上去买。」 「真的不用了，你又不会瞬移……」 齐燕自信一笑，「我有翅膀啊，亲爱的，你忘了吗？」 「啥？」 「魔王的封印破除了一道，而我的翅膀也长回来了。」 「在哪里？」白夜伸长脖子查看他的背后，「没有啊，你的翅膀在哪里？」 「我现在的形态是人类，翅膀藏起来了。」 齐燕脱去上衣，站在落地窗前背向他，白夜瞪大双眼，亲眼见识魔族变身的过程，男人微躬着背脊，某种硬质的黑色物体从齐燕两边的肩胛骨刺穿皮肤冒出来，就像是看着树木冒出新芽并长成绿叶的快转过程，白夜花了一些时间才看出那是两束覆盖着黑色皮膜的骨架，分别有三尺长，待翅膀完全长成，抖动两下之后倏地在白夜面前展开时，那宽大似蝙蝠般的皮膜黑翼几乎将流泻房里的月光遮蔽。 好壮观……白夜惊叹，却又同时感到疑惑，「你的翅膀和卧云青风一样，但是跟末日和嶢峥不同，为什么呢？」 「这是魔族的蝙蝠翅膀，末日、嶢峥和路西法是神族，入魔之后羽毛翅膀转黑，却没有变为蝙蝠翅膀，我在想，或许神族的基因无法被魔族完全同化吧。」 白夜小心翼翼伸手，轻轻抚摸翅膀的硬质骨架与坚韧皮膜，虽没有羽毛翅膀华丽，但透露着强硬与不屈服的气势。 「我喜欢你的翅膀。」他面带笑容真心地说：「静儿或许知道正确地点，你可以先找他问个清楚，一路上小心。」 齐燕不想在买红豆饼的芝麻小事上耽搁太久，因此再不情愿也只好摸着鼻子来到客房找小狐，希望从那张整天吃个不停的小嘴里问出饼摊的地点。 「哦，小夜哥哥想吃红豆饼？」小狐热心地说：「小静知道最好吃的红豆饼摊在哪里哦。」 齐燕露出怀疑眼神，「那就告诉我详细位置吧。」 小家伙立刻淊淊不绝地说：「最好吃的红豆饼摊就在甜夏桔对面的香Q猪脚店后面巷子里的香喷喷牛肉面店门前大马路直走到下一个路口转角的美味便当店旁边的酥脆炸鸡排对面的甜嫩豆花旁边的清凉饮料店门口的旁边哦，现在有新口味抹茶芋头花生巧克力……」说着口水也跟着流下来。 齐燕听得头昏眼花，究竟是什么的对面什么的旁边啊？ 小狐靠食物认路的本领与众不同，温文忍着笑意拿来纸笔。 「我写地址再画个地图给你。」 齐燕抹了一把冷汗，感激地接过纸条。 真不愧是温家的宝贝娘亲小狐狸，魔王都没有这么难搞！ 64. 红豆饼事件后，齐燕开始体会到，要满足孕夫独特的饮食口味实在很累人。 「我想吃猪排饭。」 「呃，德国炸猪排行不行？」 「如果再来碗炸酱面就更完美了。」 「我叫厨子做肉酱义大利面！」 「饭后我想吃绿豆麻糬。」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好吧，不管嘴刁得厉害的是孕夫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齐燕总是能够见招拆招，尽其所能满足白夜的胃口，使命必达！ 小狐好崇拜，「齐叔叔好厉害，小夜哥哥想吃什么他都能变出来。」 温文笑着纠正：「不是叔叔，别把小你五百九十多岁的人给喊老了。」 小家伙教齐燕头疼也就罢了，反正每次他快惹祸的时候温文总会适时阻止，可齐燕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不请自来。 「要结婚也不通知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卧云青风一见面就碎念着，嶢峥也附和道：「如果不是纪宁放出消息，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一听见纪宁的名字，齐燕额上不由得冒出青筋。 「你们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消息？」 「当然，他还要我们传话给你。」末日一脸坏笑：「他说这么一来你就省了印喜帖的功夫，算是帮你一点小忙，不必言谢。」 齐燕简直气坏了，纪宁一旦把他和白夜的婚事昭告天下，到时候该来和不该来的都会上门来了！ 「你买的这座城堡真大，只比公爵那座差了一点点，真不是盖的，走，兄弟们，咱们参观城堡去！」 卧云青风一声兴奋的吆喝引起另外两人扬声附和，结伙往城堡花园去了，齐燕只能望着伙伴们的背影远去，开始觉得婚礼不是个好主意。 城堡里百名为了筹备婚礼找来的工作人员各自在岗位上忙碌着，不时来向齐燕徵询意见，或有临时状况需要他想法子解决，随着婚礼日期逼近，城堡也渐渐布置得有模有样，虽然喜帖早就寄出去，但由于纪宁的关系，日子还没到就陆续有不速之客上门来道贺，顺便白吃白住。 丹朱大摇大摆登堂入室，云海跟在他身后像黑道大哥的跟班小弟似的，活像是一对来踢馆而不是来祝贺的煞星。 「我的乖儿子在哪儿？」丹朱一进门就东张西望找小狐，顺便对着或典雅或华丽的婚礼装饰品头论足，相当满意地说：「倒是做得不差嘛。」 白夜就算没有拜过师，对他而言仍然是他的徒弟，这徒弟的婚礼自然不能随便马虎，愈盛大愈热闹愈豪气，作师父的也有面子。 齐燕眼角抽了下，在心里冷哼。 丹朱还算识相，没在他面前挑毛病，否则他立马暴走亮剑！ 「你干儿子正在吃午餐，起居室往那儿走。」他指了一个方向，没好气地问：「需要帮两位准备一份午餐吗？」 丹朱笑得不怀好意，「那就麻烦你了，「徒媳」。」 齐燕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当场变脸，「你喊我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 云海赶紧拉着爱人快步离开，免得他又拿辈份来压人，惹齐燕不快。 齐燕瞪着丹朱的背影咬牙切齿，心火直冒。 「他就是那个性子，别跟他计较。」白夜轻盈走来，拍着男人肩膀安抚道：「你忙了一上午，休息会儿跟大家一起吃饭吧。」 齐燕握住爱人的手，火气立时消降，不过有一点仍然让他很在意。 「你是他的徒弟，但我绝对不是他的「徒媳」，绝对不是！」 白夜冒着冷汗，牵住他的手笑道：「我们走吧，再不去午餐就要被吃光了。」 65. 可不是嘛，两人才刚踏进起居室里的用餐区，激烈抢食的战况立即映入眼帘。 「焗烤马铃薯居然没了，五分钟前才上桌的啊。」卧云青风对着空盘子哇哇大叫：「我连一口都还没吃啊！」 「谁教你动作慢。」末日吃完最后一口香煎羊小排，马上朝着香味四溢的蜜汁猪肋排进攻，盘里只剩两根了。 卧云青风见状也伸手去抢，两根猪肋排根本不够塞牙缝，末日不愿分他一根，于是抢先一步端走盘子，低头狼吞虎咽起来，教卧云青风气得咬牙，却顾不上对他发脾气，只要小狐还没吃饱，其他人都得靠「抢」才有得吃，幸亏他眼尖，发现那一大锅足可喂饱十个大男人的咖哩炖牛肉还有剩，立刻欢天喜地抱走整个大炖锅，毫无形象地埋头大吃。 「师父，小静还想再吃这种香肠……」小狐嘴里塞满食物，手上的叉子尖端叉着一块切片香肠，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温文。 可温文还没开口丹朱就抢着说：「我这儿有，全给你。」说完把自己盘里的香肠全给了小狐，博得小家伙的开心笑容。 「谢谢爹爹。」 「不客气呀乖儿子。」丹朱眼神满是疼爱。 温文很不高兴，瞪了丹朱一眼。 嶢峥食量小，很快就吃饱了，这会儿卧云青风和末日正在抢最后一片培根，餐桌上杯盘狼藉，连盘底的肉渣肉汁都被舔得一干二净，云海沉默坐在丹朱身边，自始至终皱着眉头，没有参与抢食大战，齐燕非常能够了解他内心的感受，此时此刻云海心里所想的一定跟他一样。 一群吃货…… 「看样子没得吃了。」白夜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干脆去外面吃吧，来德国那么久，你还没带我四处看看呢。」 齐燕把视线从那群吃货移回来，望着爱人美丽的笑脸，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会心一笑。 「好，我带你到最近的市区。」 老实说，有这些成天吃喝玩乐爱吵嘴的家伙在，家里至少不再那么冷清，城堡虽大，仆人虽多，但每个人总是规规矩矩做自己的事，主仆有别不逾矩，自然也谈不上热闹。 白夜喜欢每天被小狐愉快的兴奋嗓音吵醒，被他的小手拉着到处去玩；也喜欢看卧云青风和末日吵嘴，再被嶢峥训斥的狼狈模样；更喜欢和小狐丹朱一起搭着小船游湖，多年好友团聚，天南地北说着聊不完的话题。 如果他们能一直住下去该有多好。 白夜一想到婚礼之后大家都会离开，心中备添伤感，他在外人面前个性孤僻，私下却喜欢跟熟识的朋友打成一片，或许因为尝尽世间冷暖，几乎孤单了一辈子，所以对于寂寞份外敏感。 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渴求温暖与关注，他需要有人陪伴他排遣寂寞，分享孤独，而他身边也早就有这样一个默默为他付出的爱人，他的心中充满感激，命运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要把握当下的每一刻，在人生的道路上与齐燕携手同行。 婚礼在城堡花园里举行，证婚台周围垂缀着爱之蔓，心形绿叶迎风摇曳，恰如其分地扮演着衬托高雅气氛的配角；园里最近刚移植的花卉适时盛开，五颜六色缤纷亮丽，为婚礼增添浪漫与喜气，不过再美的花儿都比不上今天的一对新人。 齐燕立于证婚台前，一身笔挺的黑色手工礼服更显出他的潇洒俊朗卓尔不凡，当音乐响起时，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红毯的另一媏，身着白色西式礼服的白夜不自在地调整领结，一头银白长发照例以紫色缎带束起，没有任何多馀的饰物，他接过花束，挽着女儿明贞的手，一步步走向证婚台。 「我以为你不会来。」白夜低声对女儿道：「谢谢你赶过来。」 他一直希望陪他走红毯的人是明贞，虽然丹朱也很有资格啦，但毕竟明贞是除了齐燕之外跟他最亲的人。 明贞俏脸微红，嘴硬道：「我是陪明叔来的，绝对不是因为你。」 66. 白夜闻言只是笑了笑，明白她不是个温情的人，感情丰富的话她说不出口，但见她面红耳赤便知她心中所想，白夜心窝一暖，挽紧了女儿的手。 「以后要常来找我，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天空洒下了玫瑰花瓣，白夜抬头一瞧，原来是卧云青风和末日抱着花蓝在会场上空低飞盘旋，适时洒下花瓣，列座于红毯两旁的宾客也不约而同抬头，众人甚少见过魔族，对于他们的翅膀表露出惊异，议论纷纷。 白夜来到红毯尽头，对上齐燕温柔的目光，彼此相视一笑，明贞慎重地将白夜的手交给齐燕。 「好好待他，别让我失望了。」 齐燕握住白夜的手，肩上顿时多了无形的压力。 「说得像是如果我又负了你，她就会宰了我似的。」 白夜的笑容更加灿烂，「谁教你有前科？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为我做主，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齐燕望向坐在宾客席的小狐温文、丹朱云海、明旭烈天寒、玄黄、紫玉、纪宁、明贞、血樱、温家众多子女和其他的饶川族代表等等，数目是魔族亲友出席者的N倍以上。 男人抹了一把冷汗，「这……我们继续吧。」 新人就位，神父清清喉咙，「今天，我们在这里见证这对新人……什么声音？」 那是类似马蹄踏地的喀达声，众人纷纷转头寻找声音来源，就见路西法牵着一匹罕见的宝马出现，引起惊呼声此起彼落。 宝马通体雪白，那是不染一丝尘埃的圣洁无瑕，鬃发丝丝如细腻的银色月光披垂颈侧，它的体态优美，腿型健美修长，通晓人性的银眸闪耀着智慧光芒，额前突出如剑的长角点出了它的特殊身分，它的美不属于世间，它的古老远胜任何种族，它的神圣媲美神祗。 路西法笑道：「迈尔斯无法抽空前来参加婚礼，这是他送给新人的结婚礼物兼赔礼，上界的独角兽是稀世珍宝，脾气捉摸不定，它们是高傲且通灵性的高等生物，驯养的更是罕见，你们可真是赚到了。」 白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唇边笑容扩大。 「我开始喜欢那个叫迈尔斯的家伙了。」真懂得巴结啊。 小狐头一个坐不住，雀跃地跳下椅子，「小静可不可以跟它玩呀师父？」 温文为难地望向证婚台，「婚礼还在进行……」 但是大家的心思全都不在婚礼上了，要把目光从那么美好的生物身上移开实在非常困难，每个人都想上前去摸摸它，亲自体验那鬃发的触感是否如眼前所见那么柔滑，散发着淡淡银辉的毛皮是否真的纯洁无瑕？ 卧云青风飞下来，兴致勃勃靠向前去，「老大，这头是被驯养的独角兽，不会随便攻击人吧？」 「很难说，独角兽不喜欢被乱摸，更不喜欢被骑。」路西法放开缰绳退后一步，「你何不自个儿试试？」 卧云青风可不只是想摸而已，如果能在这么多宾客面前顺利骑上独角兽，展现他的马上英姿与迷人风采，一定能够为他吸引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心里这么想着，卧云青风小心翼翼接近独角兽，这只拥有高度智慧与灵性的奇特生物，用它美丽的银眸淡淡扫了卧云青风一眼，就在他接近的时候，冷不防甩动长颈，尖锐长角朝卧云青风刺去。 要命！卧云青风吓得连退三步，还差点跌了一跤。 「脾气可真大啊。」末日也飞下来，跃跃欲试，「愈凶悍的老子愈喜欢。」 只可惜他的下场没比卧云青风好多少，独角兽摆出防御姿态，长角闪烁威吓光芒，不让末日靠近半步，末日不服输的结果是双方僵持不下。 卧云青风嘀咕：「你也没多行嘛。」 路西法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忘了告诉你们，它的名字叫孤音，心性高傲，虽是驯养的灵兽，但只听迈尔斯的话，他舍得把厚礼送来，你们也要有本事收下才行。」 此话一出，一些禁不起挑衅的人开始摩拳擦掌，云海见丹朱气定神闲，反常地不去凑热闹，疑惑问：「在场最德高望重的人不去大显身手？」 「我没兴趣。」丹朱意兴阑珊地表示：「独角兽对我而言并不稀奇，这个族类本来就天性高傲，驯服不易，又不是送我的，何必浪费时间。」 唔，这话有理。 67. 齐燕揉着眉心，他敢肯定迈尔斯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送一份让对方收不了的大礼，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夜显露出浓厚兴趣，「我倒想试试……」 「不行，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齐燕忍无可忍朝老大吼着：「把它带走！」 「等等，等一下啊！」小狐急了，迈开小脚跑离温文身边，稚嫩嗓音喊着：「不要带它走，小静还没有跟它说话呀。」 温文眼明手快，及时把小家伙拉回来，「太危险了，不准过去。」 「可是小静想跟它做朋友……」 小狐失望地耷拉着脑袋，却听见清脆蹄声传来，疑惑地抬起小脸，只见孤音甩开众人纠缠，昂头挺胸，踏着轻盈步伐来到他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低下头来，把脸凑近小狐，银眸与深色大眼对视。 温文防备地暗中凝聚妖力，小狐却欣喜地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它的脸。 灵兽任由他触摸，态度温驯，着实教温文讶异，甚至当小狐开心地嚷着要骑马时，它也主动侧身立定，跌破众人眼镜。 眼睁睁看着小狐在温文协助下骑上独角兽，卧云青风与末日大受打击。 「我们居然输给那只短腿矮狐狸！」 丹朱却笑逐颜开，「不愧是我的乖儿子，真行。」 大伙儿全都帮着小狐喝采，完全没人注意到齐燕的脸色愈来愈黑。 到底还有没有人记得现在正举行婚礼！ 混帐迈尔斯，你这招够狠，这笔帐我记下了，有种就躲在上界不要回来！ 虽然婚礼最后顺利举行，但气氛完全走样不说，风头也被别人抢走，齐燕气得心头直冒火，但是让他最气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小静不想回家，不想不想啦。」 小家伙赖在城堡里不肯回家，温文如何诱拐哄骗都没有效果，追根究柢全是舍不得离开好朋友。 小狐跟孤音十分投缘，心灵相通，但孤音毕竟不是他的宠物，齐燕看在白夜的面子上不好赶人，温文却有自知之明，强硬地扛起小爱人，无视他的拳打脚踢，施展瞬移离开德国。 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齐燕挥去额上冷汗。 「碍事的人终于全走光了，小夜，我们今天就出发环游欧洲度蜜月。」 期待了好久的两人世界啊，为了享受不被打扰的甜蜜时光，行程绝对保密，连白夜都不晓得他们第一站要去哪里。 「那孤音怎么办？」白夜放心不下它，「留它独自在家行吗？我担心仆人们照料不周怠慢了它，独角兽可是很娇贵的。」 「它会自己照顾自己，你自个儿瞧。」齐燕指着园林中飘忽不定的银白身影，「传说它们是遗落尘世的星辰，不食人间烟火，来去无踪，脾性高傲不屈，可一旦认了主人便是一生一世，我猜想，迈尔斯即使驯服了它的脾性，却也还是无法收服它的心，于是便送它过来，可惜你我也不被它看在眼里。」 白夜怔怔望着它孤傲不群的身影于林间悠然漫步自得其乐，实在无法想像它被套上鞍具任人骑乘不得自由的景象。 「孤音喜欢静儿不是吗？」白夜心里作出决定，「就送给他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齐燕一方面心头吃醋泛酸，一方面在心里窃笑。 温文这下可不得安宁喽。 假如是一年前，白夜绝对想不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怀着心爱男人的孩子，举办盛大婚礼，环游欧洲度蜜月，每天在爱人的怀抱里醒来，在爱人的怀里睡去，所谓的幸福也不过就是如此。 白夜的心里仍旧存有疑虑，他不明白当时那个人为什么要救他，他的幸福与否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私底下，他偷偷地告诉丹朱这件事，说出自己的疑惑，丹朱却并不惊讶。 「我的师父在寻找有缘人，我是第一个。」丹朱回想往事，不胜唏嘘，「师父助我度过死劫，也等于是助他自己减轻涅盘之苦，每个人都有自己亟欲摆脱的命运，师父也不例外，姑且不论你是否为他的有缘人，他会救你，多半是为了他自己。」 原来如此，白夜明白了。 68. 度完蜜月回来，白夜肚子大了一圈，幸好城堡里的仆人都是齐燕费心找来，妖怪与人类混血的后代，对此见怪不怪。预产期来临之前，白夜就安心住在城堡里待产，纪宁不时来看他，每回都和他关在起居室里数个小时，也不知在聊些什么，后来齐燕才知道，他们正在为人界即将发生的祸事商讨对策。 神族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夺取神之书，不久的将来，人界或许将重燃战火，繁荣和平的景象不再，狐族的立场明确，不惜一战也不能交出神之书，那么，其它妖族的立场便十分重要了。 饶川族决定与狐族联手对抗神族，如今白夜与齐燕结为连理，纪宁便想透过白夜拉拢魔族，或许是路西法，或许是公爵，只不过，魔族自己也有很多问题。 「魔族与神族是世仇，如果我们要扳倒的对象是神族，魔族应该很乐意跟人界的妖族合作，只是……」 齐燕想到魔王的封印少了一道，威力减弱，而凯萨琳不知道把新巢穴迁移到哪里去了，至今不见她与魔王军出来作乱，是正在休养生息，筹谋新策吗？还有神族多了狼族相助，战力倍增，狼妖是妖族里最难缠的族类，战斗力强且耐性十足，能适应各种气候与地理环境，最重要的是，狼妖擅长追踪与猎杀，很不好对付，齐燕甚至认为，狼族远比凯萨琳还要麻烦多了。 「别想那些了。」手指抚平男人眉间的皱摺，白夜笑道：「你与路西法的契约已经失效，恢复自由之身，你不再是路西法的属下，魔界的事也与你无关，等你的伙伴需要你的时候，再来烦恼那些事也不迟。」 齐燕轻抚他的圆肚皮，笑叹：「说的也是，等咱们的孩子出生，我可就没闲工夫去管魔界还是人界的问题了。」 白夜却突然想到某件事，「我问你，你和路西法的契约都写了什么？为什么契约已经失效，你却还活着，而且维持魔族的身分？」 白夜这么一提齐燕才感到奇怪，于是拨空回魔界一趟，找路西法问个明白。 谁知路西法却对他翻白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改了契约嘛！」 「你私下改了契约，却没跟我商量？」齐燕忍不住心头直冒火。 「我是主子，要怎么改就怎么改，难道你对现况不满意？」路西法挑眉，很不以为然道：「如果不是我改了契约，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 齐燕咬咬牙，「那还真是多谢。」 路西法笑眯起眼，「不客气。」 齐燕明白是路西法刻意留了他一条小命，他该心存感激才对，只是他实在很不喜欢被耍着玩的感觉。 他有种直觉，当日他和白夜被神秘人追杀，这家伙脱不了关系。 「你虽然已经得到自由，不再受契约束缚，可你能抛下昔日战友不管，只顾自己过着闲适安逸的日子吗？齐燕，友谊才是你最大的束缚，无论有无契约，你我都在同一条船上，如若某一天，末日、卧云、嶢峥或迈尔斯有难，即使你有别的选择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齐燕起了疑心，「你说得好像他们真会有难似的，你知道了什么？」 路西法却只是神秘一笑，「没什么，齐燕，你的孩子快出世了吧，这个妖魔混血的孩子很特别，史无前例世上唯一，别让这个孩子成为有心人下手的目标，齐燕，尽你的本份好好照顾你的家人，这是我唯一给你的任务。」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难不成这家伙还把他当下属？ 齐燕怀着满心疑窦离开，路西法话中有话，引起他内心不安，白夜和孩子是他的命，万万不能有差错，若是凯萨琳或神族欲对他们不利…… 城堡的安全防护必须马上加强！ 齐燕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吩咐加强戒备，白夜即将生产的消息就先吓出他一身冷汗，慌乱无措。 「预产期不是还没到吗？」 「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白夜忍着疼痛，脸色苍白地说：「先送我去医院再说……最近的太初医院在……」 「我知道在哪里。」齐燕一把抱起爱人往外走，「你忍着点，很快就到医院。」 「是假性阵痛。」 齐燕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可医生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绷繄神经。 69. 「不过这也表示离生产的日子不远了，建议住院观察，当假性阵痛转为真性阵痛，就是真的要生了。」 「可是孩子才七个多月……」 「这我也想不明白。」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切正常啊。」 这是什么答案？ 「总之我的小夜和孩子如果有万一，我就拆了医院！」齐燕威胁道。 医生直冒冷汗，为了自个儿的小命着想，当下急着把族长给请来坐阵。 纪宁赶到医院的时候，齐燕正悉心照料白夜吃晚餐，一口一口喂着，当纪宁出现，白夜立时红了脸。 「就说我自己来你偏不听，这下让外人看笑话了。」 「咱们在他面前秀恩爱，他肯定嫉妒都来不及，哪里会笑话咱们。」 纪宁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有礼道：「先祖，我和医生谈过了，这个孩子拥有妖与魔的血统，或许孕期与一般人不同，就如当年水静怀着温旭是同样的道理，为防万一，请先祖住在医院直到孩子平安出世。」 如果只是孕期不同，其馀并无异样，那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就怕来个意外状况教人措手不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预防性地住院倒也是个办法。 在齐燕也同意的情况下，白夜正式住进太初医院的德国慕尼黑分院，为了安全起见，纪宁下令加强医院保全，并加派人手日夜巡逻守卫，看在白夜眼里似乎有些小题大作，但纪宁认为，各方敌人尚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能不防着点，很难得地，齐燕居然跟他同一个鼻孔出气。 他找来末日和卧云青风守卫病房，日夜轮流排班，自己则陪伴爱人身边寸步不离，路西法的话一直让他很介意，心中不安，所以也就格外谨慎。 期间白夜阵痛数次，每次都是假性阵痛，搞得大伙儿神经紧绷，虽然还不足月却已经人仰马翻，连齐燕都开始盼着孩子早点生下来。 「啧，我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愈来愈深了。」卧云青风抱怨。 如此战战兢兢两个星期后，胎儿大约八个月时，真性阵痛终于来临。 齐燕不得不问：「你确定这次不是假性阵痛？」他都快被白夜三不五时发作的假性阵痛搞得神经衰弱了。 白夜疼得头昏眼花，齐燕非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抛出疑问，当场气得他挥拳揍人，大骂：「混帐，都已经痛过好几回，我还会分不清楚真假吗？」 齐燕抚着额头肿包委屈地说：「你好歹在我兄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 「我疼得要命，哪里还想到给你留面子？」当初生女儿没有这么疼啊。 白夜被紧急推进产房里，齐燕只能焦虑地在外头等待。 末日和卧云青风则在一旁窃窃私语。 「还真的要生了，卧云，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男人生孩子，你见过没？」 「我也是头一回见识，听说女人生孩子很痛，现在看来男人也一样嘛，男人和女人的生理结构不一样，孩子究竟怎么生出来啊？我一直不懂哪，末日你懂吗？」 末日自然也不懂，只能凭空猜测，「妖怪不分男女都能生孩子，大概他们生理上有某些部分是一样的吧。」 「哦，这么说来生孩子的风险也一样高罗。」 「这我倒是听说过，女人生孩子要痛很久，会流很多血，弄个不好还会难产，麻烦多多……」 「你说谁麻烦了？」齐燕怒咬牙，赏给他们一人一记爆栗，疼得两人哇哇叫，「都给我闭嘴！」 他都已经够紧张了，这两个不会看场合的笨蛋还在旁边说些流血难产什么的，真是触楣头！ 或许是被末日的话影响，齐燕烦躁地不停来回踱步，一刻也静不下来，白夜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他却是头一回体验在产房外头等待的焦急感受，这种吊着一颗心放不下的心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末日与卧云青风不再出声，医院长廊便静得宛如鬼城。 生一个孩子要多久？齐燕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等得烦乱，等得心焦，等到快失去耐性暴走时，终于走出来一位护士对他说：「先祖生了，是个男孩。」 「小夜还好吗？」齐燕只想知道白夜是否平安无事，「我能进去看他吗？」 「生产过程一切顺利，待会儿先祖就会移到普通病房，我们已经通知族长，他会尽快赶过来。」 齐燕闻言不以为然冷哼。 通知纪宁干嘛，他又不是孩子的爸。 70. 结果先赶来探望白夜的却不是纪宁，而是——「小静要看兔宝宝。」小狐一踏进病房便东张西望，「兔宝宝在哪儿呀？」 白夜笑道：「孩子在婴儿室，开放时间快结束了，想看宝宝要快哦。」 咦，开放时间快结束了？ 小狐当下急了起来，「师父，咱们快去看宝宝，快点快点呀。」小手拉着温文直往外走，「再不快点就来不及啦。」 小家伙蹦蹦跳跳离开了，白夜嘴角依然挂着浅笑，那份宠溺与疼爱之情教齐燕心里很不是滋味。 「鸡汤还有剩，不喝就凉了。」 齐燕舀了满满一碗鸡汤递过来，白夜顿时笑容没了，露出嫌恶表情。 「是谁规定生孩子一定要喝鸡汤？这一个早上已经被你灌下三大碗，喝得我都要吐了，再敢叫我喝我就跟你分居！」 这……没那么严重吧？ 「好好，咱们不喝鸡汤，吃鸡腿总行吧。」 「不要让我听到「鸡」这个字！」 纪宁刚走进门没关好的病房就看见这个画面，适时端起笑容双手奉上水果篮，「坐月子不一定要喝鸡汤，吃些补身的水果也是可以的。」 自己耍小性子的情景被外人看见，白夜好尴尬，「让族长见笑了。」 「哪里的话，没敲门就进来是我的错，还请先祖别见怪才好。」 齐燕狐疑挑眉，这家伙啥时候对他们这么生疏了？ 白夜似乎也察觉他的态度有异，而且一向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今天没跟来，难道有事情发生了吗？ 「生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族长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是有件小事要跟先祖商量……」纪宁对着大敞的房门喊：「你进来吧。」 一名身穿黑色长斗篷、帽沿拉得极低看不清容貌、只有帽下露出几缕金色长发的神秘人，在齐燕与白夜的惊愕目光中踩着无声步伐走了进来。 齐燕马上跳了起来，保护性地挡在爱人面前，「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当日追杀他和白夜的神秘人居然跟纪宁走在一块？有没有搞错！ 白夜同样惊疑，却没有齐燕那么激动，而是抛给纪宁疑问的目光。 纪宁在心里叹息，硬着头皮说：「他会负责保护令郎直到他成年。」 齐燕坚决反对，「我绝对不会把儿子的生命安全交给要追杀我和小夜的人。」 神秘人始终保持沉默，白夜只能等着纪宁解释，「我相信你有很好的理由。」 「路西法要我带他来见你，先祖，我也不晓得他的真实身分。」纪宁坦白道：「他和路西法订下魔法契约，以保护你的孩子为代价换取路西法为他做一件事。」 白夜蹙眉，「什么事？」 「这我并不清楚，先祖，魔法契约的效力你是明白的，不管先前有任何恩怨，现在他都与你们站在同一个阵线上。」 话虽如此，可他们为什么非得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来保护他们的孩子？ 齐燕怀疑路西法对他们有所隐瞒，「是凯萨琳还是神族威胁孩子的生命安全？」 「呃，都不是。」纪宁语带保留地表示：「路西法认为这个妖魔混血的孩子很重要，必须以预防万一为前提派人专门保护，至于为什么重要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齐燕最不想要的就是回魔界和路西法打交道，他已经是自由之身，有了家庭孩子，无意再涉足魔界纷争，只想与爱人过着平静的生活，长相厮守，但是照目前看来，就算他想独善其身，路西法也不肯放过他。 白夜心里所顾虑的事情和齐燕不同，他担心魔界的纷争和神族的野心将波及人界，到那时他们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世事难料，多一个人帮他们看顾儿子也好，再说他和神秘人交过手，清楚对方的本事，由他来保护孩子他很放心。 「有魔法契约的效力在，他无法背叛我们，就让他在城堡里住下也未尝不可，多一分防范就多一份保障。」 可齐燕不喜欢那个家伙，「你确定？」 「百分之百确定。」白夜睨他一眼，「你要和我唱反调？」 「当然不是。」齐燕嘀咕：「你高兴就好。」 白夜笑眯眯，齐燕的「乖巧」让他很满意。 还是他的先祖明理啊，既然路西法托他办的事情圆满达成，那他也该走人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改天再聊啊。」 纪宁匆匆离去，连礼貌上问候孩子的情况也没有，不禁令人起疑。 「纪宁何时与路西法见过面，都谈些什么？绝对不只是帮忙带话那么简单，可纪宁决定瞒着我，我也没有权力质问他，饶川族的族长是他不是我，我只能选择相信他。」白夜莫名感到不安：「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齐燕握住他的双手，传递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未来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你身边，无论祸福我们都会一起度过。」 朱瞳对上深幽如潭的黑眸，彼此相视一笑。 「我相信你。」 71.尾声 神族在魔界的行动只是个开始，为了夺回神之书，他们已经与狐族斗智斗力五百多年，打从大雪岭那场死伤无数的战争后，神族便不再明目张胆挑起战争，从前他们以神的子民自居，心性高傲，却在战争落败后逐渐偏离正道，违背神的旨意，为夺神之书不择手段，与狼妖结盟，与魔族合作，处心积虑只为神族的兴盛。 「此番魔界之行收获不少。」昀昕向神王禀报时说：「魔王军馀党不成气候，凯萨琳易为个人情感左右冲动行事，这种人最容易控制，可好好利用。」 神王想听的不是这个，「你可找出路西法的弱点了？」 路西法本就是天界神力最强的天使，坠入魔道之后想必力量更强，但神王万万没料到路西法能有本事夺下魔王之位，拢络人心并与公爵结盟，只要一想到路西法最终的目的是反攻天界，神王就时时刻刻寝食难安。 昀昕低头道：「路西法能夺下魔王之位，靠得还不是那些为他卖命的下属，只要将那些人一一击溃，路西法便是孤掌难鸣，更甚者若能助魔王复位，届时我们只要隔山观虎斗，等魔王替我们除掉路西法，坐收渔翁之利便成。」 神族与魔族毕竟是世仇，神王虽想除掉路西法，却不打算助魔王复位。 「你有对付路西法的办法了吗？」 「路西法的属下如齐燕、末日、卧云青风和迈尔斯皆难以对付，不过，这四个人却有一个共通的弱点，只要针对弱点加以击溃，这些人再强也如一盘散沙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之后再各个击破便容易许多了。」 神王被挑起好奇心，「是什么弱点？」 「这个弱点是一个人，神王也认识，那个人当年追随路西法坠入魔界，如今已是路西法麾下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 「听你这么说，难道是……」 昀昕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解的光芒。 「是法师，嶢峥。」 月色清朗的夜晚，受魔法结界保护的华丽城堡静静伫立在黑幕下，长廊几盏柔和灯光刻意亮着，而仆人们大多已经休息，万籁俱寂中，一道比黑暗更黑的影子鬼魅般飘忽着越过百花盛开的林园，悄无声息地停在某座阳台下，以守护者的姿态凝神注意四周动静，沉默而孤独地执行任务。 阳台上，齐燕朝下瞥去一眼，对于身分不明的神秘人无法完全信任，他转身回房，关上落地窗，将夜晚的凉意挡在外头。 白夜轻轻推着摇篮，宝宝此时正熟睡着，粉嫩脸颊红润可爱，不知梦见了什么，小嘴咧开无牙的可爱笑容。 「他就在外面。」齐燕压低声音，彷佛被他谈论的那个人会听见似的，「改天找嶢峥或末日过来一趟，那个人会神族的独门光术，十成十是神族人，嶢峥和末日说不定认识他，只要揭穿他的身分，或许就能知道他和路西法订下什么契约。」 白夜却摇了摇头，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再去追究了，我们好不容易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好，纪宁说过未来人界可能发生战事，到那时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悠然自在吗？我只想好好把握每一分每一秒跟你在一起的时光，不愿那些纠扯难解的恩怨与密谋算计再来扰乱我们的生活，往后，就顺其自然吧，好不好？」 白夜握住他的手，期盼的眼神与他相对。 齐燕看进他眼里，刚强的心不禁为他柔软。 「好，都依你。」 确实应该把握住当下的幸福，因为不久的未来，美好生活将再度风云变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