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心停跳了一拍,我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是脆脆是不是?”钟雯问我。
啊?我没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信息太乱了。
就见钟雯抽了一口气,“她确实很漂亮,我没想到她那么漂亮。怪不得你那么爱她。”
什么?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什么啊?
钟雯推开了我,径直往前走,像是就此撂开手。我还糊涂着,本能地去拉她的胳膊,“钟雯,你怎么了?我没想要伤害你。”
钟雯猛地回过头来,瞪着我说,“你没想要伤害我?你真的喜欢脆脆,是不是?”
我有点急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确实很喜欢你。”我不认为我在撒谎,我喜欢钟雯,这是肯定的事,我不可能跟不喜欢的女孩子谈恋爱,我有病么我?而且,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钟雯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难道是脆脆跟她说什么了?
脆脆?脆脆能跟她说什么?脆脆为什么要惹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脆脆就有本事把人煽动成这样?
钟雯又哭了起来,这一次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下去,那张小脸变得楚楚可怜,把女孩惹哭非常不好受,我拉着她不让她走,想尽可能地弥补,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
“你确实喜欢我?可喜欢和喜欢都是不一样的。你有多喜欢我?”钟雯看着我,抹掉了腮边的眼泪。
“很……很喜欢你。”我说。
“很喜欢?”她带着眼泪别扭地笑了一下,“很喜欢。可是你知道你的很喜欢,跟我的很喜欢差太多了!”
钟雯猛地摔开我就跑,小巷外头车马簇簇的,我有些着急,担心她跑太急会不安全,追着跑了两步,她又推开我,“谢佳树,滚开。”
我知道肯定是我不对,停了脚步还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朝她大喊,“是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钟雯没理我。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到靳昶正站在脆脆的店门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应该是听到了,因为我走回去的时候,脆脆在屋里白了我一眼,“真大声,你敢再喊大点声吗?白痴。”
我平白又被脆脆损了一顿,而且脆脆的脸也臭的很,我更加颓丧,也没回嘴,就站在门口看着木匠师父噗嗤噗嗤地往石膏板里打射钉枪。
忽然有人碰了碰我,我抬起头,靳昶站在我身边,脸色有些犹豫,我想他该不会也骂我一顿吧,就听他犹豫不决地问我,“是因为我吗?”
“不是,跟你没关系。”我说的异常干脆,一是心里烦,二是……二还是心里烦,看到靳昶有点自责的样子我就异常烦躁,可是当着脆脆的面,我也不能说都是她都是她干的。
脆脆偏偏没点自觉,搅合了人家的女朋友还在那笑呵呵的在IPAD上给身边的帅哥打字儿玩,也不知道在那讲什么荤段子,把那清纯的小帅哥讲的面色绯红。
我心里憋屈,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吭声,过了半天才想起来靳昶也一直沉默着,我看他一眼,想跟他说这事真不关他的事,不要太在意。还没开口,就听见脆脆说,“那就这样了,靳哥,我跟小烨说好了,明天他就来这里,厨房要怎么装修都听他的习惯。”
靳昶点点头,又问了脆脆他们是商量的具体情况,我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靳昶忽然转头看了看我,“苗苗,你不用等在这里了,你去找钟雯吧。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你解释清楚最好。”
我心里别扭,当做没听见他说话,他也不再跟我说话。好容易他们说完,靳昶要送小烨,我抓住了脆脆,又不敢问的太过分,“脆脆,钟雯怎么突然就……”
“没错,我把她气跑的。这个蠢丫头是哪里跑出来的?你同学?”脆脆看着靳昶走了,乖女孩的模样也收了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女王做派,“难道老娘就不好吗?跟你一起玩了这么久,你当我是什么啊?”
我愣住了,我是一直都崇拜脆脆,可是脆脆太疯,到最后我以为她就是逗我,她应该不会喜欢我这样呆头呆脑的书呆子才是。
“你看我干什么?”脆脆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又挖起一勺蛋糕,“操,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没什么。你当我半宿半夜地拉着你打游戏是为了什么?你当我开六个小时的车就为了见你一面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因为我是个连高中都没念完的小混混?我是。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一直没说,没想到……”
我呆呆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脆脆这样酷的女孩子,都其实不太敢想我能拥有,我才觉得我配不上她。
脆脆叼着勺子,垂下长长的睫毛,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就在我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丢下了一句差点捅死我的话,“我是因为你是个GAY才决定放手的,没想到……”
我的下巴几乎瞬时掉在地上,“你说我是……什么?”
脆脆皱了皱漂亮的眉,“我说了个惊天大秘密吗?”
我没说出话来,差点昏过去。脆脆换成了一种轻蔑的神情打量着我,“我说你们男人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既然有了靳昶,为什么还跟那狐狸精在一起?”
我操,谁狐狸精?谁能比脆脆更像狐狸精,头一次听狐狸精拿狐狸精骂人的。“你打哪看出我跟靳昶一腿的,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晕我……”
“你晕个屁,”脆脆利落地打断了我,“你跟他什么都没有。我了个去的你蒙谁啊?你跟那小子当着人面就眉来眼去的,老娘要看不出,白混这么多年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进大脑,然后又迅速抽空了,真正是呆若木鸡,就剩耳朵里听脆脆说,“开始我还想争取一下,后来看是不成的。你若真是个GAY,那我也没办法,算啦,还是好哥们。可是才特么几天,你就又弄个小的,家里大的居然还各种包涵打点。你这怎么个状况啊,晃瞎老娘的眼了。我擦,大的我动不得,小的我总能给她点气受吧?我就不明白了,什么世道这是,同性恋都三从四德二十四孝了?还特么让不让我活了,要有这好事,不如我也搞基去算了,也算不落流行,还能落个管家婆子。”
我被脆脆连珠带炮的扫射,半句话都跟不上,刚张嘴脆脆又问我,“靳昶可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拿捏的。你们到底怎么协议的?你跟他搞基,但是还带结婚生孩子的?”
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我不是同性恋,说的真难听。”
脆脆停了一下,可是那两只精透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哦,原来靳昶是。原来这哥这么苦逼,敢情这是追你呢?”
自己不愿意往这个地方也就算了,被人说到痛脚就难受,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在说靳昶很贱似的,听着就难受。“别胡扯,不是那么回事,别乱讲靳昶。”
大概我说得语气太冲,脆脆的脸一下就红了,隔了一会,她说,“算了,当我没说。那是你们的事,今天的事我还得多谢你和靳昶。”
我更尴尬,没想到脆脆还跟我道歉,“今天捉弄你女朋友的事对不住了,你也能谅解我,是吗?大不了我给她解释一下,操。”
“不,是我有问题。”我叹了口气,突然没了精神。
我们沉默了一会,最后脆脆先笑了一声,“那我们就和好了?”
我不好意思,跟脆脆比,我显得小气了,“对不起,我……”
脆脆伸开手臂搂住我,淡淡的女孩特有的香味围绕了起来,“别说下去了,算了。拥抱一下吧。”
我搂住了她的腰,不知不觉下巴靠在了她的肩头,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事,怎么就这么乱糟糟的,那种说不出的疲倦让我想紧紧抱住她。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爆出一声粗喝,“我操,这谁啊?”
脆脆懒洋洋地松开我,我错愕地回头看见一个挺高大的男人走过来,长得估计不错,但是墨镜挡了半张脸也不好说具体什么样。年纪跟靳昶差不多,不过明显走彪悍的路线,他要戴条金项链,估计姑娘都得躲着他走。
我心情不好,也问,“这傻逼谁啊?”
脆脆笑得很怪,拖长了声音懒懒地说道,“哦~,这是我的合伙人。钱多脑子小,你说没错,傻逼一个。”
“操,这是你小白脸?”那人果然彪悍得斗牛犬似的,大步就往过来。
我看着他就觉得不顺眼,居然还挑上门来,“嘿,傻逼,你说谁小白脸?”
那人墨镜是对着脆脆的,我以为他要跟脆脆说话,谁知道冷不防的我的鼻子就撞上了一只钢铁般的拳头,我只觉得脑袋都被震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脑震荡,但接着就感觉到鼻子火热,血淌了下来。
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我听见了脆脆的尖叫,她过来扶我,那人还来扯脆脆,我捂着鼻子过去要挡脆脆,我以为他是要打脆脆,没想到脆脆一把就把我推到一边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脆脆一拳就打在那人眼睛上,我操,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脆脆那拳的速度和力度我看都看得出来很猛,怪不得她在游戏里当战士,他妈的就算在现实中,她也是个战士。那拳又快又狠,绝对不是武馆里练出来的。那人哀嚎一声,就蹲下去捂眼睛,我憋不住要乐,真特么是个银样蜡枪头。
脆脆随便扯过一团面巾纸就来抹我脸上的血,“谢佳树,你特么还笑得出来,你鼻梁没断吧?”
我摸了摸,估计没断,就是止血费了半天力气,用了脆脆一整包抽取式心相印,也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我倒还觉得被打了一拳比刚才痛快不少,心里不那么窝火了。脆脆拉着我就往外走,也不理那人,我问那人是谁。脆脆不耐烦地推我,“反正就是一个愿意给我钱开店的傻逼,你先走吧。”
“那你呢?”我挺担心脆脆的安全,她这样的女孩子看着强悍,可是毕竟社会太危险。
没想到脆脆心不在焉地说,“我回去继续揍他。”我又乐出来。
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怪,但是脆脆明显不想再说,执意把我塞进了出租车。
我鼻子里塞着纸团,在车上给靳昶打了个电话,他关机。
30.
今天其实闷热了一天,入夜以后终于开始下暴雨。靳昶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开机,我假定他没开机是因为他拿的是IPHONE手机,所以随随便便就会耗尽电量。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暴雨拍进窗户的时候,我跑着把他所有的窗户都关紧了,又忙着拿抹布擦干了所有冲进来的雨水。蓦地眼前一亮,抬起头看见遥遥的一道闪电游龙一般横在楼群之间,我往后缩了缩,没过多久雷声就震耳欲聋地炸开了,窗框跟着嗡嗡作响。外头的雨声霎时比方才更加响亮,楼下黑色的树影摇晃得更加疯狂。
不知道靳昶现在在哪里,在这种天气下开车一定很危险。
我转过身来坐在窗台上,厚着脸皮给脆脆发短信问了小烨的电话,幸亏她不是磨叽的人,也没问我找他干嘛。可惜小烨也不知道靳昶在哪里,按他说的,靳昶把他直接送回住的地方就开车离开了。
我感觉很不好,偏偏又一道炸雷劈过,接着屋里的灯光就跟着闪烁了两下,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没过三十秒我的预感就成真了,不知道屋里什么电器发出“砰”的一声不祥的轻响,接着所有的光亮一起消失了。
我在黑暗里呆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回头看外面,整个小区都黑了下来,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一齐消失在小区的街道里。从高层上往下看,目光所及的这片城市仿佛变成了虚空的深渊。
电力来了两下回光返照,屋里的灯又在一瞬间明灭了两次,我赶紧把室内的电闸拉下来,再来两次空调和冰箱都有被爆的危险。
我最终在沙发上窝了下来,用手机上3G网,应景地选择了看鬼故事,无奈我的神经着实很粗,就这么一篇一篇看下来,愣是没什么感觉。我知道我是心不在焉。
我不知道多少次走到窗前,窗外的大雨依旧铺天盖地,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雨声,仿佛这个深渊一样的世界里只有这场雨。
我想要靳昶回来,越来越着急,我不知道他会被这场暴雨困在哪里。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外婆去了老家探亲,父母忙的没时间接我放学,天下了雨,我已经习惯了等待,就坐在学校门口的雨搭下玩着玩具。那时候我有多大?一年级?顶多一年级。想想我那时候的神经就很粗,头顶雷电交加,我还能呆呆地坐着看闪电。无所谓焦急,无所谓害怕,就是有一点被遗弃感,所以当头顶出现雨伞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那时候我经常被保姆或是老爹的司机或是其他什么人接送,那些人走马灯似的在我身边换来换去,造成我对身边人的脸始终很模糊。
但是我还记得我抱着他腰时的欣喜,我知道他是谁,他在我身边时的感觉一直没有大变过。我想起来我很喜欢他,隐约也记得有多憧憬他,但我把他忘记了。
我喜欢的人很多,忘记的也很多,因为我身边一直有太多人了,一个又一个的保姆,老爹的司机、秘书或是其他下属,他们一个又一个都表现的对我疼爱异常,给我零花钱,亲热地搂抱着我,仿佛比疼他们自己的孩子更甚。可是他们中的一些会在我身边消失,另一些新的又会冒出来,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行为。所以当我紧紧地跟着靳昶的时候,他是我最爱的偶像,我尽一个小孩子的所有可能去爱他,但是我甚至从没想过,这个哥哥会跟我一起长大。到有一天他终于也在我生活里失踪的时候,我痛快地忘记了他。我真是一个豁达的小孩,现在也是一个豁达的二货。
我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在半睡半醒之间尽力地回忆,还是记不起来他具体是什么时候从我的生活里失踪的,也想不起来我曾在少年时代再次遇见过他,最后梦还是回到了小时候,我笃信他会给我无尽的无尽的爱,没有任何要求,没有任何索求。因为他是我哥啊,小时候是这么讲好的吧
我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听外边雨已经小了很多。接着,我就感觉到在这一片黑暗中,有个什么东西按着我,睡前看的鬼故事终于显示了伟大的后坐力,我特么尖叫一声就坐了起来,还先下手为强地踹了一脚身旁的黑影。
黑影哎哟了一声抓住我的腿,“苗苗,你睡傻了么?”
我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拉靳昶,他差点被我踹倒在地上。他的衣服有些潮湿,看来是刚回来。
他有些懊恼,又不好说什么,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又费解地看看四周,“电梯有电,屋里停电?”
我才想起来我把屋里的电闸给拉了,不过也顾不上说,看见他我就有火气,“你干嘛关机?”
“没电了。”他淡淡地说,我没闻到他酒气,他没有喝酒。没喝酒,不是应酬,那他跑哪去了?
“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这种天气,还开着车。”我说,黑暗里,膝盖顶着他的膝盖,也因为这黑暗,我不太觉得这么近有多尴尬。
他在黑暗里转过脸来看我,借着窗外的那点光亮,我能看见他的眼睛,他专注地看着我,“你在沙发上等我?”
我不好意思跟他对视,略微转开了视线。他就伸手过来,大概是因为白天在外边我都没拒绝,所以他又伸手过来碰了碰我的手,轻轻地,试探的,只是指尖轻轻地交叉在我的指尖,我没动,就听见他轻轻地笑了。他还真是容易满足,那岂不是比我还二?他才白长了个聪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