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惜旒月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昨晚的确有些急了。抚抚白祁韵拧着的眉,内疚道:“对不起,韵儿。”
突地外面一阵呼声响起:“族长,夫人,您们起了吗?吉时要到了。”
容惜旒月见白祁韵难受的模样,心下一阵阵抽痛,便俯身亲了亲白祁韵的眉,而后把白祁韵揽起来,给他穿戴好衣物,这才把人抱出去。
早已等候在外的下人见门开了便行了跪拜礼,齐声道:“望族长、夫人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望族长、夫人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原来这祠堂是在兰院里,想也是,如此大的院子定不可能是单让龙祁兰居住的。龙祁兰大底是住在其一幢小楼里,这也有些下马威的意味。两人跪在祠堂里,听着祭祀长老的婚词。容惜旒月把白祁韵揽在胸前,好让他不那么难受。而白祁韵只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唇,拧着眉硬撑着,一件滑腻的礼服早已让他扯出许多皱纹来。
“韵儿?说话。”
“……嗯?”
容惜旒月笑弯了眉眼,俊美的容颜恍如朝阳。“对我的誓言。”
白祁韵眨眨眼,心下明白了。噢,誓词啊?
“上邪!”白祁韵忍痛直起身子正视着容惜旒月认真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绝,东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容惜旒月愣住了,这人的爱……
容惜旒月猛地把人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生怕这人儿会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祁韵都撑不下去了。
“……君临,我好……难受……”说着白祁韵便昏迷过去了。
“韵儿!韵儿!”容惜旒月忙把人抱起带回房里去了,喊来二给他把脉。
“主子是发热了,当务之急是把这热退下来。主人您看看那伤口是否发炎了?属下去熬些退烧药来。”
“好好好!”
容惜旒月不敢怠慢,当即褪下白祁韵的衣裳查看,下身出果真是出了些血。容惜旒月心疼得不得了,细细地给白祁韵擦洗着。容惜旒月心中愁闷:这婚礼,着实像一场闹剧!
只是这白祁韵的病也总不见好。烧是退了,只是这人却不醒了。急得容惜旒月夜夜不寝,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夜,容惜旒月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低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属下该死。”
闻言,容惜旒月跌坐在床边。挥手让二退下,容惜旒月握紧白祁韵的手。他不想再一次失去眼前这人。“韵儿,不要……韵儿,你看看我,不要这样。不要,韵儿……”
当容惜旒月灼热的泪水滴落在白祁韵的手上时,白祁韵的手猛地抽动了一下。惊得容惜旒月一愣一愣的。(那种一滴真心的眼泪起死回生的事是神话中才有的吧?!人家韵只不过是被吓着了而已)
其实白祁韵早就醒了,只是他不愿意面对容惜旒月,他不知道容惜旒月这么做到底是何意。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爱他,但却为了与别的女人成亲而赶他走,如今又把他娶回家,如此折磨他。
“大爹爹,您在吗?”
容惜旒月忙擦去泪痕开了门让子凰进来。“君儿,何事?”
子凰将一个小药瓶放在容惜旒月手中,“大爹爹,这是裴伯伯留下的药,快给爹爹服下罢,爹爹很快便会好了。”
后来容惜旒月才知道白祁韵的身体还接受不了男子的。那晚白祁韵一直拉着他的手说难受并不是在索求,是真的难受。
容惜旒月摸摸子凰的小脑袋,温和地笑道:“乖,去睡罢。”
容惜旒月给白祁韵服了药,便拥着他睡下了。
……
龙祁兰和敖清早已回了帝都,趁着此时所有的大族皆无力去管他们的时候,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家族加诸在朝廷的势力初去。林宝儿一众人也跟着回去了,他们也是要帮忙的,而且他们知道大婚后白祁韵也是要回本部的,便不等了。
这日,容惜旒月出去给白祁韵买吃食,方一进府便听下人说白祁韵醒了,在花园里坐着。容惜旒月迫不急待地跑去,进了花园便看见那人安静地坐在凉亭下看花。容惜旒月不由浅笑。
白祁韵一抬脸便见容惜旒月浅笑晏晏地走过来,俊美的容颜一如初相见时的温润,白祁韵不由得看得出神了。
“韵儿。”
容惜旒月伸手抚上白祁韵细致的脸,看这人着迷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以前,这人亦如如此看着他的。
许久,白祁韵侧脸看向百花竞放的花园,认真而又安静。
容惜旒月便陪着他。
日子像是回到了容惜旒月教白祁韵识字的那个时候,两人相处时总是静静的,美好如画。白祁韵虽不曾开过口,但那清清明明的眸子却总是追着容惜旒月的身影。容惜旒月知他一时难以接受,也不强迫他,只愿他不要置气离开便好。
……
“族长……外面有个奇怪的人。”
“嗯?”容惜旒月从高高的账簿堆中抬起头来。
“那人在门外站了一上午了。”
容惜旒月只得起身出去看看,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捣乱。这一看却把容惜旒月看得笑靥如花。
司莫寒,曾经与容惜旒月笑看烽火战乱的人,曾经与容惜旒月生死相依的人,曾经在箭雨中救出容惜旒月的人,曾经为雪王与容惜旒月翻脸的人。
“我来见你夫人。”
司莫寒说得风轻云淡,守卫的人听得一阵惊诧。容惜旒月把俊眉一挑,笑道:“司兄如此说话,让我好生为难。”
司莫寒冷艳的面容不为所动,只说:“内子之命。”
闻言,容惜旒月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而后命人唤白祁韵出来。“你记住,他姓白名祁韵。”
白祁韵出来时一见着司莫寒便四处搜寻荣玉的身影。容惜旒月好笑地把人揽进怀里,这小宠物般的可爱姿态总是让容惜旒月一阵阵心痒。
容惜旒月抚抚白祁韵的背笑道:“出去玩儿罢,不过,要记得早些回来。”
白祁韵认真地点了点头跟着司莫寒走了。两人一路走出族城,谁也没开口。也许是路人的原因,也许是他们都习惯了沉默。
“他不错。”
突的,司莫寒停下脚步看着白祁韵道。声音之凛冽,白祁韵有那么一瞬以为吞食了冰水,冰冷入骨。
白祁韵不语。他已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玉儿非要我来看看你。”
其实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生离死别。
白祁韵笑了笑,终是开口道:“你说我现在如何?”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司莫寒抿嘴笑了笑,又道:“你若是知晓他在你‘死’后所做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
当初容惜旒月也只是为了保护白祁韵,但却忘了他们之间生死相随的誓言。白祁韵气的便是容惜旒月不信他、不懂他,他认为那种为了保全对方性命而绝然分离的选择简直可笑至极。
听了司莫寒的话,白祁韵抿嘴不语,随手扯了根草枝放在嘴里叼着。
司莫寒难得打笑道:“你是流氓吗?”
白祁韵信口胡话道:“人不风流枉少年。”
司莫寒浅笑,容惜旒月,你欠我这人情,我要你百倍奉还。
之后两人便不再开口了,慢慢走过山间的峡谷、草原、松涧,山里的空气好,灵气浓郁,鸟语花香,树荫草绿,人走在里间,好不惬意。
直至日落,两人才转向回城。然就这一天时间,族长那艳丽无双的夫人白祁韵与冷艳男子一同去郊外游玩的事已传遍了整个族城。三个当事人不约而同地有想抚额叹气的冲动。
白祁韵走了一天,既没歇息又不曾进食,早饿得头晕晕的了。
“哎!夫人,下民万死!下民万死!”
跌在地上的白祁韵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偷偷跑到街上时被容惜盛撞倒的事,一时心里觉得好笑。看着聚集过来的人潮,白祁韵淡然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撞他的那个人抿嘴一笑便走开了,留下一群表情错愕的人。
“你想通过我得到什么?”白祁韵如是问司莫寒。
司莫寒阴沉了脸,不语。
“嗯?不想说?你应该知道兽族是谁挽救回来的。”
“免死金牌。”
白祁韵撇嘴,“你以为君临是康熙大帝?”
司莫寒拿眼看白祁韵,随意道:“打个比方罢了。”
白祁韵笑地无邪。“若是空谈,何来的比方?”
“外人称白公子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蹙一笑间便是世代易主。”
“多谢夸奖。”
司莫寒冷笑,“我没有夸你。”
远远地,白祁韵便看见族府大门了,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般想要见到那人。直冲进府里,进了花园便见那人一身月白色长袍站在花间,俊美的容颜让那百花都为之失色,尤是那一双盛满了春意的桃花眼,深邃而迷人。白祁韵抿嘴一笑,巴巴地跑前去扑进容惜旒月的怀里。
容惜旒月愣了愣,受宠若惊地睁大了温润的眼,而后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自从白祁韵醒来后就变得呆呆的,容惜旒月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只有在容惜旒月亲他时才会有所反应,而那反应便是僵直了身子,紧闭上眼。
“这是怎么了,遭人欺负了?”
白祁韵糯糯的声音从容惜旒月的肩窝里传出:“饿了。”
容惜旒月失笑,顺势把人抱起,却不想白祁韵挣扎着推开容惜旒月。
“受伤了?”
“没……没有。”白祁韵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左顾右盼。
这模样……
“噢!你今日害我被族人议论,如今又对我撒谎,让我想想要如何处罚你才好。”容惜旒月坏笑着看白祁韵,把手伸进白祁韵衣里撩了撩。心道,真是惹火上身!这磨人的小东西……
白祁韵哪里经得起他如此轻佻的动作,精致的小脸早已绯红一片了。
容惜旒月知白祁韵怕他,因此还真没有想到那方面,但现下这人儿如此诱人,那就……
《后记》
阳春三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好时节。而荣裴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佳景。当他见到来寻他的小厮时,他知道,结束了。他再不用为那人担惊受怕了,也不用总藏着那丝似期许隐忍地面对那人,再也不用了。但他以为,能再见最后一面的,至少,至少让他送送他。再没有什么比把原本能属于自己的珍宝亲手让给别人更痛苦的事了。
看着空寂寂的院子,荣裴想,这便是我想要的,带他下山不就是为了让他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吗?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古人有言,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回来说一声也等不及了吗?你便是如此的无情,如此无情……
那小厮见荣裴看着院子抿嘴不语的模样,不觉有些刻薄道:“主人难受什么呀?人家现在指不定多开心呢!您又何必暗自伤神?”
荣裴不怒反笑道:“嗯,有点道理。”
在我们永不相见之前,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我们去看看这龙祁兰在闹什么,好寻点乐子罢。”
“主人还是想帮白公子。”
荣裴沉下脸道:“养雪山之王是个烧钱的活,懂不懂?”
小厮低头沮丧道:“是。”其实我也有些难过,可是让主人很难受的话,我就有点生气了。族里的人都在等我们回去罢?大家都很喜欢白公子啊!
“那天,奴才特地煮了新菜肴,可是……白公子却不见了,早上他还在后院看书……”说着便没了声音了。
荣裴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厮,那些在山中与白祁韵一起的画面一幅幅浮现在眼前,那人的一蹙一笑还那么清晰,仿佛那只是昨天的事,他们还在山里。
“走罢,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荣裴没有流泪,是他的心在淌血。
是年夏,宁国终于成为一个家族式国家。然宁国能否世代相传,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子凰仍跟着龙祁兰学武,跟着敖清学文。
龙祁兰还真开了座山给敖清,只是敖清还没住进去,这里面自有某人在做乱的原因了。
——正文完——
番外:回家1
“我教的你都学会了吗?念给我听听。”
雪山下,一个蓝衣青年淡然道。而他眼前的白衣青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那蓝衣青年。“爹爹,我是韵儿的内子,容惜旒月。”
“嗯,不错。”白祁韵笑弯了秀丽的眉眼。一想到他马上就能回到他在耀国的家,他便一阵恍惚,很期待但又有些害怕。时隔多年,他不敢想像当他爹爹得知他已不在耀国、兴许已经死了的消息,他爹爹该是怎样的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像他爹爹是否还在人世。因为,不去想便是美好的。
容惜旒月拍拍白祁韵的背,靠在他肩上道:“怎么办?韵儿,我好紧张。到了那里,我就只有你了。”
白祁韵轻笑,这个人,连安慰都顾及着自己。“若是你愿意带黄金去,自然一切都无须担忧。”
“黄金……”
白祁韵不耐地高声叫道:“黄金真的很重!我知我知,我不说就是了。”
“为何不带君儿去,那样的话爹会很高兴罢?”
“下次罢,子凰去了怕是回不来了。”
容惜旒月亲亲白祁韵的眼,教他不要多想。
两人坐在雪王身上踏上回家之旅。
其实白祁韵并不知他白府在哪个镇上,他只知他是白府里的大少爷罢了。(汗颜!)还好他家的商号遍布全国,这倒不怕寻不着回家的路。
雪王只送他们到耀国境内的大山林里,容惜旒月实在不放心雪王自己在山上待着。白祁韵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知道人心险恶,若是雪王真出了什么事,他估计容惜旒月得发疯。
看着雪王回了宁国,容惜旒月与白祁韵没做停留,即刻向山外出发。只是走了许久也不见人烟,两人皆在心中暗骂雪王小心眼。
对于容惜旒月和雪王的感情,白祁韵也会羡慕、也会嫉妒,但永远不会恨。他觉得这样的容惜旒月很感性。他不想容惜旒月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傀儡一样。那种绝对的忠诚,他只要随意耍点手段,便能得到一大堆。
他喜欢这样感性的容惜旒月。
“饿了吗?”
白祁韵摇摇头,无奈地倚着一棵树干。他们现在在山谷树林里,群山环绕。
容惜旒月把白祁韵拥入怀里,轻抚那人的背。白祁韵仰起脖子分外享受地轻哼了声。
容惜旒月低沉着声音笑,四周看了看,问道:“这山里不知有没有野兽,你怕吗?”
白祁韵摇摇头,“不怕。”
“那好,我们赶路罢。天黑了在山里很危险的,如今二不在我身边,我们要多用些心思。”
白祁韵歪头看着容惜旒月,蹙眉问:“能不能别叫他二?他不是有名字吗?”
容惜旒月看了看着林子,心下思索了一番后挑了个方向走。“这是规矩。”
白祁韵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二这个字不好。二,你知道这字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