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挺拔的身子微靠着栏柱，蓝发如海，混着夕阳泛着迷幻的碎光。
他还是这么安静，心情越复杂的时候，他就越安静。
这让白渺想起了苏洛离世那天。
他甚至都没有哭过。
第八章：情有独钟
五天后，离玥懒懒地趴在新家的大床上，一口气睡到半下午。
“还不起来？你也太能睡了吧？”
离玥睁开媚人的眸子，笑了笑：“不能怪我啊，谁叫你是在是太美味了，我吃撑了。”
“呸！离玥，你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潋岚在床边坐下，“再说了，要累也是我更累好不好？哪儿轮到你在这儿装死了。”
“潋岚大人活力充沛，小人怎敢相比？”
“少放屁，给我起来！下午街上有庙会，很热闹的，你得陪我去看。”
“哎呦呦，大人你别拽我啊，腰都快折了！”离玥赖在床上，甚是装模作样。
潋岚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离玥的屁股上：“你还好意思说？！到底是谁的腰更疼？”
离玥揉揉美臀，决定不再贫嘴：“当然是您了，您腰疼您最腰疼！”
“那还不快爬起来，吃点儿东西咱们就出发。”
“虽然我们从西南躲到了东北，可对于一个妖怪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太远的距离。你这么招摇过市的，不怕被他抓到？”
潋岚态度坚决：“你别找借口，当初我说要跑远点儿，直接躲到高丽去，是谁说不需要的？现在知道害怕了，最好就让他逮到你，让你知道什么是苦的，什么是甜的！”
离玥终于是下了床，一手扒拉扒拉衣服，道：“高丽那么一个破地方，有什么可去的。现在多好，大隐隐于市，安全又热闹。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都很方便。”
小狐狸的新家安在吴郡东南最繁华的城镇里，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小院子。
外面看着没什么特别，屋里的陈设却是华贵精细得很，一如洞府那样。那些柔软又暖和的皮毛毯子可是潋岚的最爱，整张整张地铺在地上，进了屋连鞋都不用穿。半人高的梨木茶几上也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毯，这是离玥比较喜欢的，但喜欢的原因就比较无耻了。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把潋岚放在上面尽情享用，而不用担心磕碰到潋岚幼滑的肌肤了。
出了门，街上果然是很热闹。
离玥和潋岚故意穿了比较普通的衣服，潋岚还故意把一头亮红色长发变作了和离玥一样的墨黑色，不想太引人注目。这样混在人群里，其实也没太多人注意。当然，除了某些个眼尖的小姑娘们，看到这么两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还是忍不住要尾随着多看几眼的。
“玥，你要哪一个？”潋岚停在街边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位前，问道。
离玥看看潋岚手上的彩绘面具：“左边那个。”
把面具递给离玥后，潋岚自己刚想戴上右手上的那个面具，离玥却又拿了另一个红色的换给了他：“你那个不好看，戴这个。”
“不好看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蓝色的么。”
潋岚瞅瞅被离玥淘汰掉的暗蓝色面具，其实还是蛮好看的。
离玥摸出些碎银子付账，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你记错了。”
潋岚也不在意，红色就红色的吧。面具能遮掉上半张脸，街上也有很多人都戴着各色面具，这样一来混在人群里，他们就更加不显眼了。
“……公、公子？”
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听有一个弱弱的女声音传了过来。
回过身，都觉得奇怪。现在身边就只有卖面具的摊位后面站着一个女孩子，可两人看她的时候，她却把头埋得更低了。
潋岚上前一步问道：“刚才说话人的是你？”
少女死命地低着头，离玥觉得再低下去，她的脖子简直都要折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思跟凡人打交道，更别说对方是个宁可不要脖子，也要娇羞到底的雌性动物了。
“你这到底是想说话还是不想说，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好么？”
布衣少女听离玥这么说，终于慢慢开始抬头，小心翼翼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些钱……公子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离玥看了看刚才自己扔在摊位桌子上的碎银，之前一直没注意卖家是谁，弄了半天原来这女的还是小老板，这么容易羞涩还出来做生意？银子对离玥来说无关紧要，他也没拿回去，随口问道：“你做这种小买卖本就赚不了几个钱，倒还有闲情跟客人大方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少女说着，抬眼飞快地瞄了一眼一旁的潋岚，小脸瞬间绯红，“想把面具当做礼物送给公子而已。”
“小姑娘，你看清了，站在你面前的又两位公子，你想送给谁？”这小姑娘的意图表现得如此明显，离玥要是再看不出来，那他的眼睛就是个摆设。
潋岚心思比离玥细得多，知道是因为方才这姑娘瞄了自己没瞄他，离玥这只臭美臭到骨子里的屁狐狸不服气了。
“不就是输给我一次么，有必要这么追根究底的？”
“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你少那么自觉。”离玥摆摆手示意潋岚别打岔，有对那个姑娘问道，“看清了么，你到底要送给谁？”
潋岚从来都懒得跟离玥较劲，不过也就是在抱着这种“超脱”态度的前提下，再去赢离玥，才是最爽的。少女见潋岚露出微微有些不屑的神情，以为是他看不上自己这些精致却很普通的面具。终于鼓起勇气，不再一个劲儿地绞衣边儿，连头都抬起来了。
“公子如果不喜欢面具，那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只要是能够买到的东西，我一定会买来送给公子的！”少女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现在买不起，我也可以存钱买。”
少女字字句句都是冲着潋岚说的，竟然都没有看离玥一眼？！
这倒有点儿意思，潋岚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这摊位真是你的？”
少女不敢跟潋岚对视，小声道：“不……是我爹的，但他昨晚病了，不能出来。今天又有庙会，能比平日多卖出去好多呢。我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就……”
“你一个女孩子，宁可这样抛头露面也要出来赚钱，想必你的家境并不富裕。既然这些钱是你一点一点辛苦赚来的，那为什么不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呢？”
少女似乎一时还不明白，并没有说话。
潋岚把碎银往她面前推了推，接着说道：“面具我收下了，这些钱算是回礼。找到疼你的人之前，还是要先把自己爱护好。女孩子，应该自私一点才对。”
离玥在一旁酸得牙都快掉了，他最受不了听别人讲大道理，尤其是这么温柔的大道理。
“玥，走吧。”潋岚叫了他一声。
离玥瞅瞅那个被这种温柔迷住，开始思考人生的少女。暗叹了一句，人心，一旦沾染情愫，真是太容易被捕获了。
那，妖怪的心呢？
“还不走？还想去再让她仔细看看您的花容月貌，再去问问她要送给哪位公子？”
离玥最终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潋岚：“小岚岚，不要因为侥幸赢了我一次就骄傲了。”
潋岚失笑道：“我有么？你想多了。”
“我自然知道我美得天下无双，但她竟然可以无视我的存在，这很不正常。你确定她不是瞎子？”
“在你看来，这很奇怪？”
“她不过是迷恋于你相貌，可我明明比你还要好看嗳，她是怎么做到无视我的？”
潋岚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离玥，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是有种东西，叫做‘情有独钟’的。”
“我只是不相信，也会有这样的凡人。”
“所以啊，小姑娘能有这种衷情很难得，不然我才不会跟一个女人说那么多。”
离玥不屑之，道：“这么欣赏人家，还给人家假银子？”
潋岚此时已经带好了红色的彩绘面具，尖尖的下巴，浅樱色的唇瓣还有那双灵动清美的眼瞳恰到好处地露出来。本是为了掩藏面容，却没想这样半遮半掩的，反倒带出了几层隐秘的诱惑之美。
“我把银子推给她的时候已经换过了，不是假的……你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离玥歪歪一笑，伸手把潋岚给拉进了怀里：“没什么，走吧走吧，不管她难不难得都不管咱的事儿。”
这么美好的人，是我的。
离玥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凡人的心如何管我毛事儿，我只要坐拥我的情有独钟就够了。
离玥拉着潋岚，东逛逛，西看看，两个人玩儿心都挺重的，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都想试试。反正假银子要多少有多少，他们买东西是也无所顾忌的。
潋岚的身材较离玥要娇小一点儿，猛地一看，只觉得是一对儿甜蜜的小夫妻。
“累不累？要不我们坐下吃点儿东西？”离玥问道。
潋岚看了看街旁的二层酒楼，其实对他们来说，虽修成了人形，但也不至于像凡人一样一顿不吃饿得慌。至于一天吃多少东西，那只看他们的舌头是怎么想的了。和离玥一样，潋岚也是那种比较爱吃的类型。
“好啊，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二人刚迈出没几步，眼前暗光一闪，一瞬间，晃得让人下意识地闭眼。
离玥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在前面挡路的家伙。
一席暗金色长发垂在腰际，只在发尾处微微有些卷。即便不是闪闪发光的亮色，但这种颜色的头发放在人堆儿里，还是相当显眼儿的。更别说这人还锦上添花地穿了件镂金丝钮牡丹花蜀纹锦衣，一双做工讲究的缎面白靴再这么一衬。
除非你是瞎子，才能无视他的存在。
第九章：故人
那人的眸子也是金色的，只是现在天色有些暗了，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
他盯着离玥上下看了看，好像能透过面具看到离玥的脸一样。嘴唇不似颜宸那样薄，带着天生的优雅的弧度。开口时，客观来说，声音也是很好听的。
就是有些过分的傲然。
“怎么，不认识我了？”金发男子问道。
瞧这话问的，离玥翻翻白眼，凭什么我就得认识你了？
“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那人似乎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屑：“你当我想认识你么，还是那么自恋。”
你他妈才自恋呢！这让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你自恋好不好？！
离玥没心情跟这怪人耗，拉着潋岚就走，那人也不阻止。
走了一段时间，潋岚回头看看，秀眉微皱，拽拽离玥的袖子，道：“玥，他在后面跟着我们呢。怎么回事，你真的不认识他？”
“我相当确定！”离玥拉着潋岚加快了脚步，“鬼知道他是谁，最近怎么老是这么倒霉？”
潋岚轻轻一笑，认真道：“八成是和你近来纵欲过度有关。”
离玥瞅了潋岚一眼：“今晚本来是想让你休息一下的，看来这个计划需要变更了。”
“别啊，休息吧！我错了，咱好好睡觉。”
离玥正想继续讨价还价呢，金发男子竟忽然闪在了他们前面。
离玥扫了一眼周围，语气不怎么友好：“兄弟，这里虽然没那多人了，但你这么明目张胆地使用法术还是不太好吧？”
“那你明目张胆地用树叶当银子花，就好了？”
“你追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都是同道中人，有什么话直说。”
金发男子瞥了一眼潋岚，又看看离玥：“这是你的新欢？”
这话潋岚就不爱听了，看着他也没什么道行的样子，态度怎么这么傲？
离玥搂住潋岚，有些恼怒：“什么叫新欢？这是我老婆！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滚蛋，少在这儿胡言乱语！”
男子似乎对离玥的用词比较惊异，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听过苏洛骂人。不过惊异只有一点点而已，更多的还是清傲和不屑一顾。
“算了，这些我也不想管，你跟我走。”
“你脑子有病吧？无缘无故，我干什么要跟你走？”
“你跟我走了就知道了。”
这种不理会他人感受的不要脸的态度，让离玥想起了另一个人。
心里暗暗嘀咕，这事儿不会跟那家伙有关……吧？
男子上前要拉走离玥，被潋岚给挡开了：“干什么，还想抢人不成？！”
“你让开，我没心思跟你玩儿。”
“哼，口气倒不小，你有那本事跟我们玩儿吗？”
怎么说现在也是以二对一，潋岚还不信了，他和离玥加起来还打不过这个怪人？
男子金眸一沉，像是真的没了耐心。
离玥赶忙拉开潋岚，就算要动手，也不能让潋岚冲在前面吧。
男子周身刚刚泛起一层金光，离玥也正做好架势准备迎敌，没想到忽然从暗处窜出许多绿藤，隔开了两人的攻势。
“……白渺，你什么意思？”男子竟然认识她。
“还问我呢，我才想问问你！”白渺站在离玥这边，道，“他都没发话，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
“我自然是在帮他。”
白渺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你这样做，只会让他难办。”
男子身上的金光已经褪尽，看来是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了：“是他叫你来的？”
“不是，怎么，你想让他直接过来收拾你？”
“哼，他敢么？”
白渺又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转而对着离玥：“你们走吧，这儿交给我。”
潋岚很迷茫，显然，这株花妖和离玥是认识的，可为什么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离玥看看白渺，她这一出现就证实了自己原先的预感。那个金发小妖，果然是和颜宸认识的。
“他没叫你来抓我？”事已至此，离玥知道是瞒不住了，索性问个清楚。
“没有。”
“为什么？”
“也许……他觉得这是你的自由。”
离玥不知道该说什么，没错，这确实是自己的自由，没必要因此感到愧疚不是吗？就算自己说过不会逃走又怎么样，不过就是说了个谎，骗不骗人也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玥……你没事吧？”
潋岚拉拉离玥，先不管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离玥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离玥回过神，摸了摸潋岚的头：“没事，等回家我再跟你解释。”
白渺才赶过来，是第一次见到潋岚，看这两人亲昵的举动，也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心里暗暗替颜宸再叹了一口气，不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质问道：“离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公的么？你骗我？”
“少冤枉我，我可从来没说过，那纯粹是你自己猜的。”
“哎……那我岂不是没希望了？”
潋岚闻言，警惕地看了看白渺。
白渺也看看他，然后笑了，问道：“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一般般。”
“客观一点儿。”
“……还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