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朴渐渐地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大的速度开始加快。原本还可以很轻松的用衣服遮挡，后来却慢慢地显山露水，若是只穿着一件T恤，便会在小腹处凸出一道弧形。每次见面，桑羽都会亲昵地摸摸他的肚子，笑说我儿子都这么大了。靖朴很不好意思，总是穿得严实，还好天气渐渐变冷，也不觉得很热。
作为一个将要当爸爸的人，靖朴对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付出了最多的感情。他每天感觉着它的成长，虽然小家伙经常伸着小腿狠狠踢他。只是这快乐，没有另一个人与他分享。
夏末秋初，清风卷着片片落叶飘摇回荡，靖朴站在阳台上，静静望着窗外风景。
“宝贝，现在是秋天了哦。你大概会在春天出生，是个最好的季节。”靖朴笑着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腹。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把慵懒的声音。骆奉泽打着哈欠走下楼，显然是刚睡完午觉，头发凌乱眼神迷离，格子睡衣随意地穿在身上，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里开始沏茶。
“唔……随便看看风景。”靖朴答。
“秋风萧瑟的，有什么好看的？”奉泽喝了几口茶，眼神清亮起来，“你不躲着我会死吗？”
靖朴在距离房间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踌躇片刻，坐在了离奉泽最远的沙发上。明明知道最喜欢的人就在面前，却不由自主地害怕到想要逃到天涯海角，这种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靖朴嘴巴苦涩，呆滞地望着茶杯上的花纹。
“过两天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办点事情。”
“哦。”
“不想知道是去做什么吗？”奉泽颇有兴趣地看他。
“是……公司的事？”
“是去找孟延。”奉泽变得面无表情，翘起腿来端详对方。
靖朴在恍惚中，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掐着外套上面的扣子，他松了手，问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奉泽“嗯”了一声，“有消息说他前不久去了国外，我要去试一试能不能找到。”
“一路上注意安全。”靖朴低声道。
“安全？”奉泽站起身来，一把提起靖朴的衣领，“如果没有你，我至于要天南海北的找他吗？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啊？”他一口气憋在胸口，问得凶狠，却立刻松了手，因为他发现靖朴在发抖。
“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靖朴捂住腹部，像是在忍耐什么，“我……肚子有点痛，先回去了。”
奉泽站在原地，垂手望着靖朴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靖朴回到房间后，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然后轻声软语安慰腹中的孩子，“宝贝，别怕，那是你另一个爸爸……唔，别踢我了好吗，只是被他揪着领子提起来而已。他有他的幸福，而我有你就够了。我刚才真的很怕你被伤害到，很庆幸他没有这么做……”靖朴喘了口气，伸展开身体，眉间忧愁更甚，“如果孟延出了意外，是不是我会失去你？那样的话……爸爸带你一起走，好吗。”
骆奉泽离开半个月，靖朴的生活更加平静，而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潮，却令他坐卧不宁。尽管被桑羽和宗承远带着吃了很多家不同风味的餐厅，塞了许多水果零食营养品，靖朴还是没有胖起来。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被那个臭小子欺负的？”桑羽掐着靖朴的脸蛋，恨铁不成钢地说：“把我儿子饿坏了怎么办？”
“估计是相思病吧。”宗承远优雅地切了一小块牛肉送进嘴里。
“相思？想谁？”桑羽的表情变得很危险，只差用叉子戳宗承远的手背，“不明白别乱说，我谢谢你！”
宗承远笑道：“为夫知道了。”
“你再说一句‘为夫’试试！”桑羽愤怒，却碍于公共场所而压低声音瞪他。
“为夫不敢了。”
“不敢你妹！”
靖朴扑哧一声笑了，对他们无奈地摇头，“你们的远距离恋爱问题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小羽去哪，我就在哪里发展业务，总之是跟定他了。”宗承远坦然道。
靖朴发现桑羽埋头喝汤，耳朵悄悄染上了红色。
“小羽最近挺忙的，你要照顾好他啊。”
“放心吧，保证照顾得白天晚上都舒服。”
桑羽抬头吼：“老子要你照顾？！”他连脖子都红了。
手机铃响，靖朴低头看，是奉泽的电话。告别桑羽两人后，他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进门发现奉泽一个人坐在行李中间摆弄手机。
“奉泽，找到了吗？”靖朴换了鞋，离他远远的，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奉泽声音冰冷低沉，而后抬头看向靖朴“你满意了吧？”
他瘦了一些，眉骨和下巴的棱角更加明显，脸色却不是很好，带着浓浓的倦色。
靖朴不答话，费劲地把他的箱子搬到楼上，却在半途中被截了下来。
“不用你，我自己来。”奉泽冷硬的语调让靖朴打了个哆嗦，匆匆跑下楼不见了踪影。
晚饭的时候，奉泽已经恢复了常态，不知不觉地吃了很多，连在旁边的靖朴都看呆了。他并没有挑奉泽爱吃的菜来做，只是随手炒了一些青菜之类的清淡菜肴。奉泽被他看得不自然，挑眉道：“国外的饭实在是太难吃，还是你做的合我胃口。”
靖朴只是淡淡地笑。
“其实我出国主要是为了谈一单生意，找孟延只是其次。”奉泽低头扒了口米饭。
靖朴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按着桌子想站起来，却不小心又坐了回去，再次努力后终于挪开了椅子。
“兹拉”一声响，接着一阵风掠过奉泽身旁，最后是“！当”的关门声。
奉泽无奈地皱了皱眉，将一片菜叶塞进嘴里。
十六
日子依旧是一天天的过去，四季照旧交替，今年的冬天却来得格外早，仅仅一场雨下过，气温便低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车站到处是泥泞的脚印，人呼出气体变成可见的白雾，还穿着单薄外衣的小姑娘瑟缩地躲在男友怀里，等车的人纷纷跺着脚以驱走寒冷。靖朴拉紧外套裹住腹部，但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冻到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捱到家，天已经黑透。开了门，一股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原来是客厅的空调在工作，奉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在沙发上摆出一个嚣张的“大”字。
靖朴脱掉外套，径直走进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两下，空调没有启动。靖朴拍了拍遥控器，上面正常显示着数字，他又伸手调了调机器，依旧没有反应。
空调恐怕是坏了。
靖朴翻出衣柜里的毛衣棉袄套在身上，又找出一床薄被盖在原来的被子上面，然后钻了进去，连脑袋也缩在里面。睡了不知多久，身上的衣服衣服很厚，靖朴翻了个身，还是觉得不舒服。两层被子压在肚子上，更是有些喘不过气。他迷迷糊糊地伸出头，谁想一接触到冷气，竟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竟还带着小小的回音。靖朴一只手扶住腰，另一只手捂住嘴巴，身子沈得懒得去倒热水，想着咳累以后大概就能睡着了，于是又翻了个身背向窗户，却没想到门口站了个人。
“怎么不开空调？”奉泽在黑暗里问。
“坏了，”靖朴将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明天我找人去修。”
站在门口的人关门离开了，靖朴回想了一下，觉得刚才他的“明天我找人去修”是一句废话，他的房间里的东西，奉泽是从来不在乎的，包括他自己。
靖朴闭着眼轻轻咳着，进步了，竟然没有觉得难过。
但是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忽然被推开，接着脑袋顶响起了奉泽的声音。
“起来，跟我走。”奉泽伸手去掀靖朴的被子，谁想到掀了一层还有一层，靖朴拽着被子，他怕奉泽赶他出去，在里面闷着声问：“去哪？”
“这么冷你睡得着？”奉泽用力掀开被子，终于是摸索到对方包裹在厚衣服下的手腕，在靖朴错愕的目光中带着他向楼上走去。
靖朴没有想到，竟然能进到奉泽的房间里，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踏进来过了。空调吹出的暖风轻轻盘绕着他，身体里被冻得咕噜咕噜的响声立刻消失了。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儿凑合一晚吧，”奉泽开始脱上衣，“你都不觉得你房间冷得跟冰窟窿一样？”
靖朴抬眼：“你喝酒了。”
“几杯红酒而已，我去洗个澡。”奉泽利索地脱得只剩内裤，拽着靖朴坐到床上拉过被子，然后朝卫生间走。想到靖朴躲闪的目光和木木的表情，他便没来由地想笑。
再次出来的时候，奉泽发现靖朴已经躺下了。被子底下蜷了一大团，但是却占据了整个床的最左边，似乎动一动就会掉下去。他擦干头发刚想钻进去，靖朴却忽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去找拖鞋。
“被子小……我再去抱一床。”靖朴没看他，扶着腰站起来。
奉泽的表情变冷，“穿的这么厚，还要分被子睡，是怕我一时兴起上了你么？”
靖朴一时间呆住。其实他是怕奉泽讨厌碰他，想着分着盖被子比较不会尴尬。听到奉泽这样说，本来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觉得没来由地低落。他没有动，但是奉泽却先动了。
“我的被子盖五个你都有余，给我把衣服脱了。”奉泽动手剥掉靖朴的棉袄，拽着袖子从领口抽出毛衣。靖朴站在床边任他摆布，却在脱最后一件的时候有些抗拒。
奉泽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似乎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对方了，靖朴原本骨肌匀称，身材适中，现在却瘦了很多，两腮微凹，锁骨明显，大概唯一变大的……便是那层薄薄布料覆盖下的肚子。
那里面是他的孩子。
奉泽对于小孩谈不上喜爱，也说不上讨厌。既然杜靖朴之前说过，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不会与他有任何的关系，甚至撒谎说是别人的。奉泽清楚靖朴的口是心非，他还是没来由地觉得，那是他的。
是骆奉泽和杜靖朴的孩子。
靖朴看到对方在发呆，连忙用脱掉的衣服遮住腹部。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奉泽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似乎只要接触到这样的目光，他便会濒临崩溃。奉泽好像刚刚回神，眼神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正常。对着靖朴说坏话习惯了，一时间也没办法收回，只好拉着对方钻进被子里，而后关掉灯。两个人背对背，各有心事，却无法言说。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预报说可能会夹着雪，不然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得让人根本睡不着觉。
奉泽一动不动，两个人之间的缝隙很大，总觉得有风从背后穿过。他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然后靠上了靖朴的背，感觉对方一下子僵了身体。
奉泽在黑暗里眨了眨眼，转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一只手搭上了靖朴的腰。
以往时光里他有意无意地折磨靖朴，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累。此刻他怀里的这个人，不言不语地忍受他的伤害，但是奉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就像他自己……偶尔也会心痛。
奉泽劝自己狠心点，再狠心点，不要在靖朴疼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在疼，这个人害死他的父母，赶走他的孟延，他没有资格求饶，永远都没有。
“啊……”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痛呼，奉泽才发现自己的手张开来覆住了靖朴微隆的腹部，还在无意识地用力压。奉泽吓了一跳，瞬间松了力道。
靖朴在颤抖，蜷起身体试图摆脱奉泽的怀抱，还在撬按在腹部的那只手。恐惧让自己没了力度，动不了，脱不开，他搞不明白……奉泽是不是还想置他的孩子于死地。
除了孩子他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肚子里的孩子从来没有动得这样厉害过，靖朴有点喘不过气，他撑着床沿坐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奉泽，离开他的房间，即使要回到自己冰冷的屋子里。
“靖朴……我不是故意的！”奉泽忽然心软了，他以为靖朴冷，连忙用被子裹住半坐着的人，“我没有想伤害我们的孩——”
话说出口，奉泽愣住，靖朴也不动了。黑暗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细微的风裹挟着温暖的热度，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心脏。
随着轻微的的一声响，房间里瞬间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奉泽走过去低头看了看靖朴的腹部，而后揽住他的腰，好像在掩饰什么地盯着对方的眼：“这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对吧？”
里面的胎儿踢踢踏踏，有些烦躁地动着，奉泽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何会让靖朴这样坚持的留下它？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
“不是你的。”靖朴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回答，然后低着头道；“跟你没关系，真的。”
奉泽也不着恼，抬起头看向对方，靖朴被厚被子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发乱乱的脑袋，垂着睫毛，眼眶有些发红，连脸颊和嘴唇在灯光下也是红的……
微张且红润的唇。
鬼使神差般的，他就这么吻了过去。
眼前的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睁着眼从被子里推着他的胸口，不知所措地被他的舌头启开了牙关，呼吸错乱。一股不知名的冲动从心里窜出来，奉泽伸手扣住靖朴的脑袋，含住他的唇，舌尖在口腔里肆意搅动着。
那一瞬间，许多景象从脑海中闪过，对他淡淡笑着的靖朴，从来都是温柔说话的靖朴，失去第一个孩子在他怀里苍白着脸，却不吭一声的靖朴。
直到氧气告罄，两人喘着气分开，奉泽凝视着靖朴，看他惊愕却黑润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身体热了起来。
靖朴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奉泽竟然会吻他，是把他当做孟延了吧？他抿了抿嘴，“奉……”话还未出口，又被柔软的唇堵住，触电般的感觉从脊梁骨传到四肢百骸。仿佛彼此的唇齿间含着甘露，有着怎样也攫取不够的美味。
被子一点点被掀开，奉泽用从未有过的温柔抚摸让靖朴轻轻颤抖着，灵活的手指沿着身体一直向下，经过凸起的小腹，分开他弯着的双腿，握住了在渐渐挺立的分身。
靖朴的呼吸忽然急促，但是被奉泽吻得浑身酥软无力，只能用手抓住对方的肩膀，感觉他的手指上下撸动。靖朴仰起脖子，海潮般的快感袭击而来，他用力攥住奉泽的肩膀，呜咽着在他的手中达到了极乐。
奉泽将他搂过去抱在怀里，细碎地吻在他的唇角，手指则慢慢伸进后庭。靖朴轻喘，不适地动了动，奉泽抚慰般的用手沿着他的背脊滑动。本来因怀孕而柔软的甬道，很快便被开拓完毕。
奉泽将靖朴的两只胳膊环上自己的脖子，托起他向胯间移动。“嗯……”被奉泽以坐姿从下而上穿过的时候，靖朴忍不住呻吟，有些痛。扶住臀部的两只手顿住，等他适应。从来没有这样被温柔对待过，靖朴低下头看奉泽，迷蒙的眼睛泛着水光，大着胆子找他的唇，得到的是热切的回应。
“嗯……哈啊……”埋在身体里的灼热一遍一遍地贯穿，随之而来的一波波爆裂开来的快感令靖朴忍不住地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