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正要扶他起来的阿顺和阿聪全部跪了下去。
“小民(臣妾)(奴才)(奴婢)恭迎王爷,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然后是一片静谧,王爷没有说任何话。
用很奇怪的姿势趴跪在地上的李青酒此刻特别希望自己那股『好像有某人正盯着我看』的感觉是错觉、是意识过度。
王爷没有在看我、王爷没有在看我、王爷没有在看我……
然而事与愿违,眼前的地板突然出现了一双制工精美的男鞋。
“没事吧?”
『呜!没想到我千闪万躲,最终还是败在每出戏一定会出现的跌倒剧情上吗?』李青酒万分想死地在心中痛骂那个害他跌倒的人,脑中浮现『在王爷面前跌倒 印象+10 好感+20 厌烦-10』的关系状态提示语。
“小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李青酒继续趴在地上,动都不想动,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他现在只能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祈祷或许王爷已经不记得他长啥样。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不不不不要拉我,让我趴着就好!这样太高调了,我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反射性想挣脱的李青酒斜眼瞄了一下拉住他的人,然后定格。
“……”这……这个人是王爷?
拉起他的那人有着一张巨星般完美出色的脸,龙眉凤眼、目若朗星、鼻子高挺、嘴唇细薄、五官分明、轮廓立体。他的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有着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上下半身的比例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黄金比例,身上那件深蓝色滚银边绣着麒麟图案的长衫不但突显了他的好身材,更是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王者气息。
……靠杯那个硬上他好几次的男人有这么帅吗?!
李青酒深深地shock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是他远远地就闪进草丛里了,根本没看清楚那个王爷长啥样。之后即使陪睡了几次,但其实每次他都没有仔细看过王爷的脸。就算偶尔被迫要看着他,他也只瞄了一下就把视线移开了。晚上房里的烛光很微弱,加上他根本就不想记得那个变态恩客的长相,以致于今天终于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下看清楚王爷的长相时,他才会如此震撼。
“怎么,不认得本王了?”王爷浅浅地笑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
李青酒惶恐地摇摇头,努力想着是要把刚刚震惊的事情当成赞美的话讲出来、还是要假装害羞蒙混过去,到底哪一种比较不会被王爷记得呢?虽然他当着王爷的面跌倒还被王爷亲手扶起来应该已经很难救了……
还没作出个决定时,王爷好听的声音再次传进耳里。
“要不要本王在额头上写个王字,说不定会好认些。”
李青酒心中一惊,很快地了解到他的低调人生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这里是王府,到处都充满了暗卫啊……是说这次又是哪个暗卫阴他的……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偷看王爷一眼。
王爷依然浅浅地笑着,但是却笑得让他浑身阵阵加冷笋起来。
……那张画,有那么糟吗……
李青酒再次低下头,知道这回就算来十个月哥也救不了他了。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好有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完蛋了完蛋了死定了死定了』的悔恨中度过。
至于王爷,在刚才对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用平淡的语气叫大家起身入坐,然后宴会就顺利地开始了。接着,上菜的上菜、表演的表演,聊天的聊天,方才的插曲彷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过李青酒相信,在场每个人一定都希望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并且为了让王爷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他们身上而努力地表演、调笑、搔首弄姿着。
『谢谢各位恩人这样帮我,小民铭记在心呐……』
此刻的李青酒也顺水推舟地低着头默默吃东西,将自己能缩多小就缩多小,并且随时以月哥为准向右看齐。因为看齐时如果只看得到月哥的头,那就代表王爷看不到他的头!这是近距离闪躲法!
宴会开始约半个小时后,一些夫人公子们纷纷起身过来向王爷敬酒道贺,有些人也趁这个时候和其他夫人公子们聊个几句,互相交换一些心得等等。李青酒感觉到右手边传过来的气氛似乎稍微温和了一些,于是便施展尿遁,跟张晓月说他要去一下茅厕,暂时离开了宴会场地。
他带着阿顺一路上往没有人的地方走去,然后找了个四下无人、光线昏暗的草丛钻进去之后,才稍微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公子,你不是要去茅厕吗?”跟着钻进来的阿顺疑惑地问。
“那个只是藉口啦!”李青酒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靠在一颗大石头上,整个人像泥巴一样瘫软下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唉,怎么会那么住戏(台语)跌在王爷面前,还被他看到那张画……奇怪,我交给送礼小哥的明明就是重画的那张啊!王字那张我记得丢在竹篓里……”
“公子,我也记得你丢进竹篓了啊!”阿顺一样不解。“会不会是被风吹跑了,结果有人捡到以为是要送王爷的。”
“看吧!我就说嘛!”李青酒突然得意地对着阿顺说。“头上写个王字,大家就都知道是在画王爷了。就算不太传神,但是有鉴于我的用心,王爷应该用不着那么生气吧?”
阿顺沉默了一下,不敢告诉他家公子那张画的程度已经跳脱传不传神的境界了。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去追究它是怎么发生的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弥补比较实际。”在这种时刻,他乐天的个性与想法就会跳出来。
许多人在事情发生时总是习惯去追究或怪罪,但是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一昧地追究、怪罪、甚至怨天尤人都是不能解决事情的,只有冷静下来好好面对问题,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并且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
“弥补喔……”阿顺瞄了瞄自家公子,吞吞吐吐地说:“弥补的方式,不就只有一种吗?”
“是啊……好像也不需要多想……”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浮现不晓得在哪里听来的话:在某些邪佞的剧情设定中,奖励和惩罚根本都是同样的一件事——这似乎也颇适用于他目前的状况喔……
“算了!”李青酒洒脱地大叹一口气。“别想那么多,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我不想直也会硬被掰直的,想了也是白想。”虽然他是硬被掰弯了啦……
“那,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公子的……”
“有啊有啊,我膝盖还有点痛,你去帮我找些药来擦擦。”虽然小小的擦伤不算什么,但是想起这个时代没有破伤风的疫苗,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
“喔,房里有一些,我现在跑回去拿,公子你在这儿等我。”
“嗯,麻烦你了。”
听到李青酒说『麻烦你了』,阿顺对他笑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跑走了。
李青酒掸了掸衣服上的泥沙,爬到大石头上坐着。
“原来那个王爷长那样啊……”刚才终于第一次看清楚王爷的长相,令他非常惊讶。可能也是因为太过惊讶了,一直到现在,王爷浅浅笑着的脸还是一下子就能非常清楚地浮现在他眼前。
想一想真是太不公平了,那些人都有权有势了,怎么还能有那么一副好长相呢?唔嗯……难道是因为他们的上一代一样有权有势,所以取了个漂亮老婆的关系吗?
“唉,算了,反正那是我不会踩进去的世界啦……”
李青酒上半身往后仰,在大石头上让自己的身体形成类似下腰那样的弯度,藉此放松刚刚紧绷的神经。突然,若有似无的咿咿呀呀声传进他耳里。他本来以为应该是自己听错,但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楚,而且似乎是往自己这个方向靠近的。
李青酒从石头上跳下来,仔细一听……是小孩子的声音!
“为什么在这种时刻的王府花园里会有小孩子啊?”他疑惑地循着声音找过去,拐了几个弯之后,竟然还真的在另一个草丛里发现一个看起来顶多只有两岁的小孩子坐在地上玩小石头。
“你、你是谁啊?”很少接触过小孩子的李青酒有些慌乱,在他的印象中,小孩子等同于难缠民众的噪音制造机,而且是OFF键坏掉的那一种。
小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抓弄着地上的东西。
“呃……你的爸爸、我是说,你爹娘呢?”
听到熟悉的语词,小孩子再度抬起了头。
“搭……爹、爹爹!”
“对,爹爹,爹爹在哪里啊?”李青酒慢慢地朝着他走过去,然后停在离他一大步的距离外,深怕他会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爹爹!”小孩子兴奋地乱指了一个方向。“公、杯杯……”然后又胡乱指了另一个方向。
“到底是哪边啊……”他看了看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地上的孩子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害怕他跌倒会大哭的李青酒连忙蹲到他身边去以防一下万一,结果孩子竟然就直接坐到他腿上了。
“唔哇……”几乎没有抱过小孩的李青酒紧张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又怕他摔倒,只好双手并出,将那孩子整个圈住。
“哒……草草……”孩子一点都不怕生,弯下腰拔起一把青草拿到他眼前炫耀着。
“好、好、草草……”李青酒根本不晓得怎么应付小孩子,只好顺着他的话尾回应。“你爹娘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还是你自己跑丢的?”
“杯杯、公……”小孩子指天画地、开心地乱说一通。
“好好好,我帮你广播。”李青酒实在很担心他会被这个孩子困住,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王府花园里扯开嗓子大喊着:“有没有人掉了孩子的啊?身穿浅蓝色上衣深蓝色裤子,外观大约一两岁,性别不明,只会喊杯杯和公。掉了孩子的赶快过来这边认领喔!”
广播结束,四周还隐约听得到『喔喔喔』的回音。
“我真是白痴……”他颓丧地低下头抵着孩子的身体,怀里的孩子也顺势拍拍他的头,似有安慰之意。“幸好这里不会有绑架犯,不然引来绑架犯我可能还以为对方是你爹娘呢……”
“爹、娘娘、杯杯、公……”孩子开心地说着,然后往不同的方向乱指。
正当李青酒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小孩带回去给阿顺看,让阿顺帮忙想办法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细微的叫喊声。
“律儿、律儿!”
听到叫唤声越来越近,怀里的孩子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开心地舞动双手。
李青酒见状喜出望外,连忙朝着声音来源大喊:“那个、找律儿的,在这里!”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衫的男子从右手边的拱门窜出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俊秀青年,看起来不像男宠,但也不像仆人,不晓得是什么身分。李青酒没有多加思考,毕竟王府这么大,他又几乎没有离开过北院,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极为正常的。
“呀~~”怀里的孩子开心地向来人伸长了双手。
“律儿!”青年接过孩子,脸上的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了。“这位公子,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王府这么大,律儿又这么爱跑,真不知道何时才找得到他呢!”
“举手之劳,您客气了。”李青酒向他微笑点头,也没想过要问他是谁,一方面也担心阿顺回来找不到他,于是便急着向青年道别。“那我回宴会去了,孩子要看好喔,掰……我、我是说,再见。”
“再见。律儿,跟大哥哥说再见。”青年拉高孩子的手向他挥了挥。
李青酒也向两人挥挥手点了点头,然后循着原路走回刚刚的地方,果然阿顺已经在那儿东张西望了。
“公子,你跑哪儿去了?”阿顺看到他走过来,连忙迎上去。
“刚刚我看到那边有个小孩子,自己一个人,就走过去跟他聊一聊,然后他爸、我是说他爹,就找来了,然后我就把孩子还给人家了。”
“孩子?”阿顺一脸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呢?”
“不知道,大概是仆人的小孩吧!”
“仆人的小孩吗……”阿顺更加不解了,仆人们的孩子通常都会跟着父母工作,年纪太小的也会集中在某个房间由一两位婢女一起照顾,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间跑出来乱晃?“哎呀不管这个。公子,我们已经离开快两刻钟了,不快点回去不行呐!”
“啊对喔……”想起他的座位就在王爷隔壁隔壁,刚刚才引起王爷和众人注意,现在又消失那么久的话,应该会更引人注目吧?“那我们快回去。”
于是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赶回宴会场地去。
坐回自己的座位后,李青酒感觉周遭的气氛还是和离开时一样地融洽和谐,心中放心不少。正想再吃些桌上的东西来融入群众的时候,右手边的张晓月突然将身子朝他这边歪了过来,像是想跟他说什么,李青酒连忙放下筷子侧耳过去。
“现在全场只剩你还没跟王爷敬酒了。”张晓月低声说着。
“全场?南北院的全部都敬过了?只剩我?”李青酒惊恐地偷瞄了淡定的王爷一眼,然后着急地问张晓月:“月哥你呢?你也敬完了吗?怎么没等我。”
“我本来也想等你回来的,反正你只是去上个茅厕,花不了多少时间嘛!”张晓月用眼尾瞪他一眼。“一直等到全场『还在位子上的人』只剩我没敬酒,我心想茅厕大概是垮了,所以就放弃你自己去敬酒喽~”
李青酒心虚地扭扭脖子。
“本来不会那么久的,不过因为遇到一个迷路的孩子……”
“孩子?”张晓月一脸疑惑。
“嗯,才一两岁,跟他爹走失了,不过后来有找到他爹。”
“你作梦了吧?这里哪可能会有什么孩子……”张晓月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绷。“难不成是……”
“欸,是谁不重要啦,反正孩子都跟他爹回去了。月哥啊,你赶快教教我怎么跟王爷敬酒?有没有什么话该讲或是不该讲的?”
“这个嘛……”话题回到这里,张晓月又凉凉地瞄了他一眼。“有是有啦,不过我觉得对你可能完全不适用。我看你就过去随便讲两句祝贺的话,反正对你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青酒不禁垮下了肩膀。
“我当初让你重画一张,已经算是帮了你了,谁知道还是被王爷看见了呢?就当是天意吧!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下次你就会知道要把东西确实地毁尸灭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