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的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对上卿筱曦的时候笑得很自然,嘴角的弧度保持着稳定没有抽搐,说:“还行,这次的期末考都不算太难。”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副自信的样子。”卿筱曦毫不掩饰对我的赞美,甚至还朝我又近了一步,一米七的个头几乎可以和我平视,盯着我看的眼神赤裸裸地彰显着对我的审视。
我被卿筱曦盯着看得很不自在,但是又不能服输往回退,一直强撑着直挺挺站她面前,又扯了扯嘴角说:“我这不是自信,是自恋,啊哈哈哈!”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于是本就不好看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卿筱曦很给我面子的笑了笑,终于把定在我脸上的眼神收回了,扫视了一圈人已经走得光光的考场,卿筱曦脸上蓦地突现一抹浅浅的红霞,略微低了低头但却声音洪亮,空旷的教室仿佛能够听到回音:“尚易尧,我们俩能试着交往一下吗?”
哈?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撑着课桌站稳之后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只当是卿筱曦和我开玩笑呢吧,这不是快要过春节了嘛,不过……这个苍白无力的借口连我自己都骗不了,因为我确确实实听清楚了卿筱曦的话。
不能伤害女孩子的自尊,但也绝对不能接受她突如其来的表白,这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对于无甚大错的女人我一向比较宽容。
脑子里急速运转着应对方法,以隽带着浅浅笑意的单纯的脸又适时地浮现,还有前世以隽出车祸时浑身是血的惨淡场面也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刺激着我的中枢神经,头好痛,几乎要将我撕裂般的冷酷绝情!
“不好意思,我没想着高中就谈恋爱。”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我冷冷地说,只希望卿筱曦能够知难而退,不要像杜涵矞那样“厚颜无耻”到让我完全无计可施的地步。
“这样啊。”卿筱曦用右手托着瘦削的下巴,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完全没有被人拒绝之后的半点儿伤心欲绝,说话的声音也一点颤音都没有,一张纯净的美丽脸庞仰望着我,略带点俏皮地说,“我能把这当做是你对我的拒绝吗?”
“算……是吧。”
我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的确,卿筱曦给出的反应让我大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她平时为人处世的风格又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情理之中的,卿筱曦一直都给人留下沉着、冷静的印象,按理说这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形象极其不相符,不过她同时又能让人对她心服口服得无话可说,比如说现在的我。
最终我也只能把它归结为个人魅力问题,卿筱曦就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站在高处让人仰望她,自己主宰自己的一切,这是我所渴求却又不可求的。
“好吧,今天的话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书包拿好。”说着卿筱曦就把书包拎起来塞在我怀里,倒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那个……寒假愉快。”看着卿筱曦转身离去的背影,我还是挤出了这样一句堪称屁话的话。
卿筱曦回转过来,冲着我甜美一笑:“嗯,也祝你寒假愉快。”
趁着卿筱曦还在俯身收拾她桌上的东西,我抱着书包从离我最近的后门拔腿就跑,颇有点逃之夭夭的意味。
这个氛围实在是太他妈的诡异了,简直让人抓狂,想我尚易尧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前世时被表白的实战经验也不在少数,但是……但是……但是……这次卿筱曦居然成功的把我逼到了崩溃边缘。
刚拐了个弯准备下楼回宿舍,透过楼层间扶手的空隙俯视就看见一抹高大的背影飞奔着慌张离去,仅仅是背影就看得出那人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平静,我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紧了紧抱着书包的手,故意放慢了下楼的速度。人家跑得那么快肯定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刚才在偷听,那么我又何必非要去揭人家的伤疤呢,虽然我不能改变现下有些糟糕的局面,却能控制事情不会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第四十三章:关系
宿舍的门半掩着没有关上,我心里忐忑着推开宿舍的门就对上了以隽的笑脸,精致的脸颊上温和的笑容让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缓解,我也挤出一个和煦的笑朝坐我床上的以隽走去。
“都收拾好了?”我把书包随便的往床上一扔,挨着以隽坐下,狡猾的爪子顺着以隽纤细的腰紧紧一搂就把以隽揽到了怀里,鼻子凑到以隽的脖子里嗅来嗅去,无赖地笑着说,“以隽的味道还很新鲜嘛。”
“喂喂喂,张林他们虽然已经走了,但是杜涵矞还没回来呢,你注意一点。”以隽奋力扒着我的手,漂亮的脸上忍不住飞起一抹撩拨人的红霞。
一听到杜涵矞的名字,我脸上的笑就僵硬了,悻悻收回手,起身踱步到杜涵矞的铺位前,堪比狗窝的床乱得一塌糊涂,这几天忙着考试宿管阿姨也对我们男生宿舍的卫生检查网开了一面,杜涵矞从脱胎换骨那天起就没再叠过被子,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认真备考,就连平时起得最早的以隽起床来都是看不见他的人影的,只留下还有一点点余温的被窝。
对于杜涵矞,我还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有时候会很爷们儿,比如上次我打球受伤,他自告奋勇承包下了我在学校时所有上下楼梯的活儿,我不是不感动的,而趴在他背上真的也给我一种很踏实和安心的感觉。
杜涵矞有时候会很仗义,比如上次庆功时他要帮我顶酒,虽然我很不屑他帮我顶那么一杯只有十几度的啤酒,不过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朋友、对兄弟的义气我却也是看在眼里暖在心里的。
杜涵矞有时候会很单纯,比如那次我为了以隽和卫蔓霖演对手戏而一个人趴课桌上生闷气,他趴桌上安慰我真的让我很有一种撑起来揍他几拳的冲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什么都不懂却还装作一副老夫子的样子来劝慰我,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他在耳边的聒噪却也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杜涵矞有时候也会很幼稚,说的话简直能把我给气死,比如上次他表白失败我开导他时,明明长着一副那么人高马大的外表,说的话居然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还不如,我是属于没有多少耐心的那种人,所以有时候也会很厌烦他。
可是就算我多活了一世我也无法猜度刚才杜涵矞躲在门外偷听我和卿筱曦的对话时的心情,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对于这件事情我无法置身事外,看得出来杜涵矞对卿筱曦还没有死心,他之所以开始发愤图强是不是真的因为我点拨了他我也无从得知。
这件事情会就这样结束吗?在我和卿筱曦互相祝对方“寒假愉快”之后?突然间发现,我居然看不透杜涵矞这个人,而杜涵矞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用大脚趾想也该知道他是在等我和以隽离开。
罢了罢了,参不透就参不透吧,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
“都收拾好了的话我们就赶紧回家吧。”
调整好心情和表情之后我回转身来,发现以隽正站在我面前,有些略略的担忧:“易尧,你怎么了?考试没有考好吗?”
“没有,只是想到放寒假了有些激动而已。”
我胡乱找着借口来搪塞以隽,以隽倒是很善解人意,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点点头就朝着我们的铺位走去,拎上几大袋已经装包的棉被和衣服冲我一笑道:“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我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接过以隽手里最重的两袋衣服,另一只手勾过我和以隽书包的背带,提着满满两手的东西率先出了宿舍的门。
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怕以隽担心我就佯装着靠在窗玻璃上打瞌睡,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出租车驶过一段不太平坦的路时我的头就狠狠撞在了玻璃窗上,典型的以卵击石,我的头哪能撞得赢那么多玻璃分子的集合啊,我吃痛,不由得皱起了眉,嘴里骂骂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困了就靠我肩膀上睡吧,到家了我再叫醒你。”以隽伸手过来为我揉了揉额头,轻柔的语气让我感觉如沐春风。
“嗯。”
我只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以隽瘦削的肩膀上,即使隔着这么厚的棉衣,以隽瘦骨嶙峋的肩膀还是硌得我很不舒服,肉太少了没办法。
我不适地蹙了蹙眉,以隽透过司机大叔前面的一块后视镜看到了我有些痛苦的表情连忙问道:“怎么了?”
“你能多吃点吗?肉多了我枕着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我毫不留情地训斥以隽的小胃口,“以后每顿饭至少要吃两碗,知道了吗?”
“你能不要这么霸道吗?”以隽瘪瘪嘴,好像还很委屈的样子。
“我让你多吃点我还理亏了我?”我干脆坐直了身子,开始耍我最擅长的无赖,“不睡了不睡了,还没我靠在窗户上睡得舒服,等你什么时候长胖了点我再枕着你的肩膀睡觉。”
以隽张着嘴正想反驳我什么就被一直专心开着车的司机大叔突然插了一句进来:“呵呵,小伙子感情很好嘛,你们是兄弟吧?”
我从侧面看,司机大叔一脸的褶皱全部笑得皱到一起去了,好像很笃定他的猜测一样,以隽一听,忙不迭开口解释道:“不是的,我们是……”
我一把拉过以隽搂在怀里,顺便伸手堵住了以隽接下来的话,笑嘻嘻地说:“大叔,您猜错了,我们不是兄弟。”
“哦?不是兄弟,那是什么关系?”司机大叔也难得的来了兴致,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把脸微微侧着问我。
“我们是情侣关系。”
此话一出,被我桎梏在怀里的以隽猛地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看,瞠目结舌的样子煞是可爱,司机大叔也明显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的肌肉欢快地跳动着。
“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司机大叔反应了很长时间才冒出这样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也被逗得一乐,紧了紧手臂把以隽搂得更贴近了些,笑着说:“大叔,您专心开车,我们的生命安全可全在您手上啊。”
“好咧。”大叔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我却明显从这两个字里面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惊恐和声音的颤抖。
“还不快把我放开?”以隽恢复过来之后横了我一眼,语气森冷得让人胆战心惊。
我立马就收了手,嬉皮笑脸地搓着手说:“反正下次再坐大叔这辆出租车的几率几乎为零,有什么不敢说的,是吧?”
以隽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终是把头偏向了窗外不再看我,我迅速伸过爪子在以隽的大腿上蹭他的痒痒,以隽胡乱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耐不住痒,低低笑了一声,“啪”的一下拍在我的手背上。
“不生气了?”我赶紧凑上前去。
“没有第二次了。”以隽忍住笑说。
“好,没有第二次,但是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嘛。”
前排的司机大叔光是听着我们的对话就已经几近癫狂,连续猛踩了几下油门加快前行的速度,恨不能立马就把我们送到目的地让我们滚下车。
第四十四章:奖励(上)
春节日渐临近,A市的节日氛围也随之越来越浓,虽然这该死的鬼天气依然冻到让人嗤之以鼻,不过大街小巷挂满的大红灯笼和到处回荡着的喜气洋洋的音乐却也成功驱散了不少人们心中的烦躁。
驻足在这样一派祥和的氛围里,也许只有我才会无所适从到无声苦笑,因为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身临其境这样暖意融融的传统节日,突然要面临这些我竟有些莫名的手足无措,前世有关的记忆也已经相当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我前世一个人在美国孤零零地度过每一个没有亲人在身边的除夕夜。
一个人的春节总是会过得冷冷清清,我不愿参加同校的中国留学生们举办的任何聚会,只裹着冰冷的被子蜷缩在床上,睁着眼嘴里无声地一秒一秒数着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然后就期待着数下一年的倒计时。
没有母亲笑脸盈盈的在零点准时为我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没有以隽乖乖地依偎在怀里陪着我一起欣赏窗外绚烂无比的烟火,没有父亲慈爱地笑着对我说:“新的一年儿子的奋斗目标是再长高十厘米!”
我不崇洋媚外,出国也并非我自愿,所以洋鬼子们的万圣节、圣诞节、感恩节……统统都与我无关,也正因如此那些年我一直都找不到每个人应有的归属感,我落寞,我窘迫,我无助,我甚至自卑,除了成绩一天比一天优异到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之外,我穷到一无所有。
可是,突然重温模糊记忆中的节日我又无法做到像同龄人那般欢天喜地,拖着身后一长串的鞭炮满小区的跑来跑去,把空气搞得乌烟瘴气。
过分的沉默很快就引起了母亲的怀疑,期末考试的成绩单还没有寄到家里,母亲大概是以为我考砸了,担心过年过不好,所以心情沉闷。
面对母亲关切的询问,我只随便找了个理由蒙混过去,母亲见我实在没有精神搭理也不追问,继续忙和她筹备了很长时间的年夜饭去了。
终于,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在大年三十这天准时寄到家里,说实话我真佩服中国教育制度下这些学校的效率,成绩单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准确无误地送到你手上,势必要让某些顽固分子过不好这个年,然后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就开始发愤图强,为过好下一个春节而努力奋斗。
热热闹闹的饭桌上父亲捧着刚到的成绩单反复看着,直笑得合不拢嘴,眼睛也只余下两条狭长的缝,和眼角纠结在一起的皱纹搭配起来相当的和谐。
“哈哈哈,易尧的进步相当大啊,爸爸准备好好奖励奖励你。”父亲总算是看够了,这才把成绩单从眼前挪开把脸给露了出来,扯着嘴笑呵呵的对我说道。
“奖励不奖励的无所谓,只要老爸你千万不要再背着我给我报那个什么周末补习班我就该谢天谢地了。”我不着痕迹的把成绩单收回,叠好了放口袋里,语气不算兴奋也不冷淡。
父亲一脸的吃瘪,随即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上次的事是老爸的失误,要知道我儿子的成绩不用进补习班也能考得这么好我干嘛还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你们爷俩儿还有完没完了。”母亲伸长筷子敲敲父亲的碗示意他现在是吃年夜饭时间,“以隽年年都考第一也没见你这么兴高采烈过,易尧只不过考了第三名嘛就把你乐成这样儿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以隽成绩好我们有目共睹,但是我儿子潜力大啊,进步空间大大的有,懂吗?”父亲明显对母亲的话不服气,居然拉开了架势就和母亲理论了起来。
……
我和以隽对望一眼,均表示无心插嘴,自顾自的吃着,坐我旁边的奶奶也一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的样子,一直不停帮我夹菜,懒得理睬那两口子各自护短的无聊对话。
这是一顿很没有意义的年夜饭,以填饱肚子为最终目的,最后在2001年春节联欢晚会拉开序幕的时候宣告结束。
关掉客厅的大灯,只剩电视机还能发出一些有限的亮光,全家人都窝在沙发上看龙年的春晚,老一辈和老两辈们看得很带劲儿,时不时的还会爆发出一阵快慰的大笑,我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支着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以隽静坐在我旁边没什么反应,轮廓分明的脸上泛着柔和的浅笑。